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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留京四皇子

    在这个信息不透明,规章制度不完善的时代,一个小部门的领导说的话的确就可以算是规矩,就比如说在羽林卫右营里,对于一切的人员调动,李信都可以说了算。

    陈升要想去告他的状,要么去中郎将叶璘那里去,再往上就要直接捅到天子那里去,且不说他一个小小的都尉见不见得到天子,就是见到了,承德天子也不会理会他。

    至于叶璘这里,就更不用多说了,他不管羽林卫内部事务,左右两个郎将做出的所有安排他都会尊重,不会插手。

    陈升脸色涨红,甩手离去。

    这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李信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只要他职分到了,这些人就原该对他尊重一些,否则被穿小鞋也是咎由自取。

    当然了,陈升手底下的这两个校尉营,可能会在后续给李信惹出事情,这就要他在这几天时间好好考察人选了。

    陈升吃了一个大亏之后,另外两个都尉看向李信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他们本以为这个新来的少年郎将是哪个大家族里出身的少爷,没想到这个不太起眼的年轻人,说翻脸就翻脸。

    这两个人对李信报了抱拳,语气恭敬了不少:“李郎将,这边没什么事的话,卑职们就告退了。”

    李信淡淡的说道:“陈升手底下的人可能会不听话,本将随时要从你们两个校尉营里抽人替补进去,你们做好准备。”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之后,开口道:“如果你们两个人的下属也不听话,那本将只能从左营借人过来了,到时候被嘲笑的,可不是本将一个人。”

    这两个都尉都低下头,恭声道:“郎将放心,卑职们一定全力配合郎将。”

    李信点了点头,挥手道:“都去吧,这几天本将和侯郎将要去与内卫商议卫护天子的事情,右营的事情你们多上点心。”

    “是!”

    两个都尉走远之后,站在一边的老校尉王钟啧啧摇头:“看不出来,你小子训起话来头头是道的,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材料。”

    废话,上辈子……

    想起前世做副经理的事情,李信心神一阵恍惚,上辈子的事情到了如今,竟然有些像是梦幻一样,与现在很远很远了。

    他环眼看了一遍四周,宽阔的校场里,刀枪林立。

    这里是大晋,是羽林卫大营。

    李信摇了摇头,对王钟笑了笑:“王师父取笑了,都是些嘴皮子功夫,不成气候的,这一次天子秋猎,事关重大,到时候右营的羽林卫还要多靠王师父指挥才是。”

    王钟摇了摇头,负手走远。

    “老头子帮得了你一次两次,帮不了三次四次,你已经是羽林卫的郎将,将来多半还要更上一层楼,排兵布阵的事,也该自己学一些了。”

    李信苦笑一声。

    这些东西他当然在学,无奈他没有半点基础,上次北进一路上虽然学到了不少,但是还不敢用在天子的安保上,因此才会再一次拜托王钟。

    ………………………………

    转眼间过去了五六天,距离承德天子秋猎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这天下午,朝会散去之后,留京的四位皇子,被承德天子一起召进了长乐宫里。

    这四位皇子之中,大皇子秦王姬喾已经许久没有出过王府,甚至很少出现在百官面前,三皇子赵王姬重每日里在家舞枪弄棒,很不爱和那些文臣打交道。

    这两位皇子,身上虽然挂着六部的差事,但是几乎连一次六部衙门都没有去过,在外人眼里,他们两个似乎已经放弃了争位的念头。

    而四皇子齐王姬桓和七皇子魏王姬温,就热衷于结交大臣,在朝野之中都交友广泛,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魏王殿下也有些偃旗息鼓的味道,不再结交大臣。

    四位留京的皇子,一般情况下很少一起出现,但是这一次,承德天子却把它们一股脑的召进了宫里。

    四位皇子之中,年纪最大的大皇子姬喾,已经是而立之年,最小的七皇子姬温,也已经二十三四岁,四个皇子按长幼排序,恭恭敬敬的跪倒在承德天子面前。

    “儿臣,叩见父皇。”

    承德天子坐在龙榻上,懒洋洋的挥了挥手:“都起来吧,陈矩,给他们拿个座。”

    四个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太监陈矩立刻让人搬来了四把椅子,四位皇子都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这会儿是午后,承德天子也有些困乏了,他打了个哈欠,开口道:“过几天,朕就要去北山秋猎了,到时候你们几个都随朕一起去,咱们父子几个,多射些野味回来。”

    四个皇子都低下了头。

    “儿臣等,遵命。”

    三皇子姬重弯下身子,拱手笑道:“父皇,儿臣前些日子新得了一把牛角弓,用的是几十年的水牛角,弄了一两年时间才弄出来,儿臣试了试手,很是不错,回头儿臣就送到宫里来,给父皇射猎使用。”

    牛角弓是一种制作工艺极其繁琐的长弓,一般需要一百多道工序,工期长达一两年,制出来的牛角弓威力不逊色于后世任何一种复合弓,算得上是弓中极品。

    最关键的是,这东西保质期不长,一般也就一代人使用,因此颇为难得。

    这种弓,宫里自然有不少,但是承德天子酷爱射猎弓马,自然也就喜好收集各种弓弩,姬重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承德天子瞪了三皇子一眼,闷哼一声:“你便天天琢磨这些刀枪弓弩,刑部的两个侍郎都与朕说了,朕把刑部交到你手上之后,你连一次也没有去过!”

    赵王殿下嘿嘿一笑,并不以为意。

    承德天子瞥了一眼七皇子,开口道:“还有老七,最近也惫懒了一些,工部那边也去得少了?”

    七皇子苦笑一声:“父皇,祝融酒在镇北军反应极好,叶少保还在跟兵部催要,种家军那边也在跟朝廷要这种祝融酒,儿臣最近一直在忙着酿酒送酒的事,所以工部的事情就问得少了。”

    承德天子点了点头:“今年你懂事了不少,知道为国事操忙了。”

    话说到这里,承德天子就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对老大还有老四视而不见。

    “好了,你们都下去准备准备,秋猎的时候京中将门子弟也多有参与,你们多射些野物,莫要给朕丢了面子。”

    四位皇子都弯身抱拳:“儿臣等遵命。”

    四个人鱼贯退出偏殿,走到偏殿门口的时候,大太监陈矩迈着小碎步小跑了出来,对着三皇子姬重笑了笑,低声道:“赵王殿下,陛下说了,让你把那弓送进宫里来,陛下试一试合不合用。”

    赵王姬重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陈公公放心,小王这就让人把那弓送进宫里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围场

    北山,位于京城的东北方向,也就是李信初来这个世界时候,卖炭翁住的那座山。

    北山树木繁盛,林间多兽,是围猎的好地方,承德皇帝登极一十九年,多半是在北山围猎。

    在围猎开始的前几天,李信还有侯敬德,以及宫里内卫监的两个少监,便开始在北山考察地形,然后一起划分了一个大概十余里的区域,几千个禁卫如同铁桶一般,把这片区域围了起来,在围猎期间,任何人不得擅入。

    因为这边区域有些太大了,禁卫三千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又从禁军调了两千禁军过来帮忙,这才把这片区域围了起来。

    李信还有他手下两个都尉营,分到了一段接近十分之一的区域,大概三四里的路段。

    皇帝大概会在这里围猎两三天的样子,在这段时间里,李信还有他手底下的八百人只需要保证这段距离没有人能够穿过去就行了,其他事情便用不着他负责了。

    至于皇帝的贴身安全,则有宫里的近卫营负责,与李信没有关系。

    确认好各自负责的区域之后,李信又跟侯敬德对接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跟内卫监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定下区域之后的后一天,李信又带着他手底下的都尉,校尉,哨官以及各个队正,来到北山把地方熟悉了一遍,然后给他们划分了各自负责的区域,一行人一直在北山待到傍晚时分,李信才带着他们回到了羽林卫大营。

    次日早上,羽林卫八百人,整整齐齐的在羽林卫大营门口集结。

    李信把那些将官拉到一边,面色肃然的说道:“诸位,昨天该划分的区域本将已经给你们划分好了,有没有还不清楚的?”

    一片寂静无声。

    李信点了点头,沉声道:“很好,既然大家都清楚了,等会到了北山之后,大家就按着先前的区域来,今天晚上就在北山驻扎下来,各位且记住了,明日在北山狩猎的可是我大晋的圣天子,要是哪个人负责的区域走进了敌人,陛下有了什么损伤,不管是我羽林卫的十七禁五十四斩,还是我大晋国法,都容不得你们!”

    李信虽然还年轻,但是此刻他皮肤黢黑,声若洪钟,说起话来倒也颇为威风。

    “到时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获罪,咱们这八百个兄弟,都要跟着获罪!”

    李信板着脸,对着自己手底下这二三十个将官厉声训话。

    “听明白了没有?”

    这三十多个人被李信这么一吼,都是齐声回应:“听明白了!”

    李信点了点头:“好,我们现在出发去北山!”

    天子要明日才会驾临北山围场,不过在此之前,李信等人要事先就位,不仅仅是要把围场弄起来,还要保证围场里面没有生人。

    八百个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北山进发,到了地方之后,一部分人开始在都尉王钟的带领下安营扎寨,另一部分人则是跟着李信一起,开始与羽林卫左营,内卫还有禁军一起,清扫围场里头的威胁。

    因为他们人数众多,到了下午的时候,围场基本被清扫了一遍,人没有见到一个,倒是见到了许多野物,不过大多都是山鸡兔子之类的小型野物,形成不了什么威胁。

    为了天子的“游戏体验”,宫里的大太监陈矩还特意让八监之一的器物监准备了一些病怏怏的野兽,放进了围场。

    这些野兽有熊有虎,更多的是小鹿梅花鹿之类的东西,加在一起总共一两百只,都被放进了围场里,留作明日皇帝以及王孙贵族们狩猎的玩物。

    将整个围场差不多走了一遍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李信回到自己负责的区域里,才看到王钟已经把营帐全部扎了起来,李信在其中选了一顶帐篷钻了进去,都尉王钟随即也跟了进去。

    两个人在帐篷里坐了下来,李信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道:“王师父,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咱们负责的这段区域,不会出什么事请吧?”

    王钟略做犹豫之后摇了摇头,开口道:“这段区域不长,咱们人手是足够的,如果不出意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信眯了眯眼睛,开口道:“这样罢,王师父你跟我各组成一支巡逻队,分昼夜巡视这段区域,防止有什么地方出现疏漏。”

    王钟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开口道:“你还要主事,陛下说不定也要召你,不能熬夜,老夫再找一个校尉参与巡视就是。”

    李信想了想,最后点头道:“那就有劳王师父了。”

    王钟摇了摇头:“再辛苦左右不过几天的时间,耐得住的。”

    于是,在李信的授意下,羽林卫内部出现了两支巡视小队。

    安排好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时候,在围场里忙活了一整天的李信,此时也有些乏了,当即在帐篷里寻了个铺盖沉沉睡去。

    次日,太阳初升。

    天子的车辇驾临北山,天子辇驾所过之处,无论是羽林卫还是内卫,亦或是被调配来的禁军,还是沿途的百姓,都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天子的辇道两旁。

    快中午的时候,天子的车辇终于来到了北山围场。

    李信带着自己手底下的羽林卫,也跪在辇道两边,向这位至高无上的人间神灵致敬。

    车辇路过李信负责的这个区域之后,辇驾慢慢停了下来,承德天子坐在辇驾上,对着辇道旁边的李信挥了挥手,呵呵笑道。

    “李信,莫要在这里值事了,与朕一起去打猎去,就跟在朕身边,朕要是猎到了什么好东西,少不得分你一些常常!”

    这可是个不容拒绝的邀请,毕竟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敢拒绝天子,况且能够跟在天子身后射猎的,家里长辈非王即侯,李信一个农家子出身,能跟这些人并列,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李信从地上爬了起来,并没有急着朝天子那边走去,而是对着自己身后的老校尉低声道:“王师父,我要去陛下身边侍候着,这羽林卫右营的事情就暂且交托在你身上,要是出了什么事,立刻让人来寻我!”

    王钟咳嗽了一声,低头抱拳。

    “卑职遵命!”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扑杀姬满!

    李信跟手下人简单交代了一下之后,便骑上自己的乌云马,赶上了承德天子的队伍,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一旁。

    承德天子这会儿也下了御辇,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大马上,身着帝王武服,整个人显得比平时精神了不少。

    在他的身后,跟着留守京城的四个皇子,以及京城各大将门的年轻人,包括叶家的小公爷叶茂,以及种家两三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年人。

    李信随意看了一眼,发现叶茂的那个妹子也在其中,仍旧穿着一身男装,想来也是喜欢骑射之人,央求着叶茂带她来的。

    只是独独没有见到平南侯府世子李淳的身影。

    本来这种“活动”,以李淳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是要带上他的,但是李淳现在被皇帝的内卫看管在家里动弹不得,因此没有办法到场。

    见到李信跟上来之后,承德天子回头看了一眼李信座下的乌云马,不由称赞了一句:“好一匹神骏大黑马。”

    骑马跟在皇帝身后的魏王殿下,眼皮子抖了抖。

    李信的这匹坐骑,原是魏王府的,李信第一次出门去南疆的时候,这匹乌云马便被九公主从魏王府牵了出去,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女生外向啊……

    李信坐在乌云马上,恭敬低头:“陛下过奖了。”

    承德天子见李信没有弓弩,转头对着陈矩说道:“陈矩,回头给这小子也准备一把弓,让他也跟着射上几箭。”

    大太监陈矩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也是骑在一匹马上,闻言低头道:“老奴这就去。”

    此时的李信颇有些尴尬。

    因为他并不会射箭。

    不管是李信本人,还是那一个李信,都不会射箭。

    那一个李信,是个正经的农家少年,打弹弓倒有这本事,要他射箭那就是难为他了,而现在的这个李信,也是一个正经的社畜,能保证自己在大都市里活着便不容易,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射箭。

    就连骑马,还是他吃了不少苦才学会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射箭却是一项基本功,京城里只要是将门出身的,或者是担任武职的,多半都有一手精湛的射术,就拿跟李信同职位的羽林左郎将侯敬德来说,这个酗酒的羽林卫大个子,虽然平日里抱着酒坛喝的不亦乐乎,但是他可以轻松开三石强弓,基本百发百中。

    过了一会,陈矩把一把制作精美的良弓递在李信手里,李信低头接过,称了声谢。

    陈矩笑了笑:“李郎将,陛下这么些年,可没有把那个羽林卫的将官当做晚辈带在身边,你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人啊。”

    李信连忙道:“大公公客气了,陛下天恩,李信惶恐难当。”

    陈矩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李信不是什么蠢人,他知道现如今承德天子对自己这么“器重”,是因为另一个人……而不是因为李信自己有多优秀。

    想到这里,李信骑马跟上队伍,只见承德天子已经张开牛角弓,隔着极远的距离,一箭射杀了一只獐鹿。

    “陛下好射术!”

    “陛下真乃当世养由基!”

    种种马屁一股脑涌了出来,就连四个皇子也跟在天子身后拍马,承德天子眯着眼睛,有些得意洋洋。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身边这些人在溜须拍马,但是射猎是他平生最大的爱好,而且他射术的确不错,给人这么一夸,心里顿时颇为舒服。

    李信骑马,默默的混在这群人的人堆里头。

    此时,跟在皇帝身边的这些年轻人,乃是大晋下一代的主人公。

    四个皇子自不必说,其他的这些年轻人,无一不是王侯公子,像陈国公府的叶茂,种家那个才十四岁的持弓少年。

    这些人再过二三十年,就会成为京城的主人,成为大晋的主人。

    李信正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陈国公府的小公爷叶茂骑马赶了上来,打量了一眼李信的坐骑,不由羡慕道:“李兄弟好俊的坐骑。”

    李信白了叶茂一眼。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每次见到自己就夸自己的马俊。

    难道看不到自己本人也很俊吗?

    有眼无珠!

    ………………………………

    第一天的射猎,承德天子颇为兴奋,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尽了兴致,回到了陈矩等内官准备好的帐篷里休息,而李信等陪同人员,也总算可以停下了休息片刻,一群人在皇帐旁边点起了一堆堆篝火,炙烤着白天获取的猎物。

    李信与七皇子坐在一起,一边烤肉,说着一些白天狩猎的趣事,过了片刻之后,陈国公府的小公爷带着妹妹也坐了过来,这位小侯爷看了一眼李信手里的烤肉,笑呵呵的说道:“殿下,李兄弟这烤肉实在是太香了,在下不请自来,还请殿下恕罪才是。”

    陈国公府,在大晋的地位并不比平南侯府低多少,对于叶茂这种厚脸皮的行为,七皇子自然是笑脸相迎。

    “小公爷客气了,来者是客,尽管坐下来就是。”

    说着,七皇子瞥了一眼叶茂女扮男装的妹妹,呵呵笑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是?”

    “哦,这是在下的兄弟叶悬,跟过来长长见识。”

    七皇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叶悬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叶家的小姐应该是叫做叶璇才是。

    李信一边转动手上的烤肉,一边淡淡的瞥了叶璇一眼。

    “这位公子,以后在大街上骑马的时候,可要注意安全才是……”

    叶璇疑惑的看了李信一眼。

    很显然,她已经认不出如今的李信,与当初那个街上的“乞儿”有什么共同之处了。

    就在四个人说笑的时候,围场的边上却有了一些动静。

    在羽林卫右营负责的区域边缘,一群黑衫黑巾之人,悄悄的摸了过来。

    大概接近子时的时候,这群人大概摸清楚情况之后,走到一个同样是黑衣的中年人面前,低头道:“二爷,查清楚了,这一段就是羽林卫右营负责的地方。”

    是巴蜀口音。

    这个二爷“嗯”了一声,开口道:“等后半夜的时候,你们便从这里往东一里的地方进去,在那里看守的是羽林卫右营的校尉周大年,我已经与他打过招呼,他会放你们进去。”

    这个围场太大了,大到责任很难落到个人的头上。

    因为就算有刺客闯了进来,上面也不会知道究竟是从哪一段进来的。

    说到这里,二爷眯了眯眼睛,冷声道:“进去之后,找到姬满的皇帐,直接把他扑杀了!”

    “不管有没有扑杀成功,你们多半是都出不来了,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家小,我会好好照顾。”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如果失手被擒,就说自己人南蜀遗民。”

    这些黑衣人大多巴蜀口音,闻言道:“二爷放心,我们省得的!”

第二百三十章 喝问!

    如今的大晋朝,是没有立储君的!

    没有储君,也就意味着国本不稳,为了这件事情,朝中的文官不知道多少次向承德天子进谏,要他早立储君,但是承德天子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硬是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有确立储君。

    这里面埋藏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有承德天子本人镇着朝野,自然一切安稳,可是一旦这位皇帝陛下出了什么事情,那朝野上下必然大乱!

    到时候就不止是几个皇子争位这么简单了,北地的镇北军,种家军,甚至是南疆的平南军都有可能各自选择一个皇子,从而仙器内战,整个国家立时就要大乱!

    到了那个时候,莫说是平定南疆,姬家就是自保都有些危险。

    平南侯府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冒险来围场行刺,如李延所说,这一次只要能够成功,姬家上下必然元气大伤,到时候无论是谁坐上皇位成为新帝,二十年内都没有可能再动南疆。

    而平南军养寇自重的现状,就能再维持三十年!

    本来平南侯府用不着如此行险,他们大可以这样拖延下去,但是现在这位承德天子越来越按捺不住,大有在承德朝解决南疆的势头,再加上最近朝廷针对李家的事情一件又一件,那位远在蜀郡的柱国大将军终于也忍耐不住了。

    如门下侍中桓楚所言,李慎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把李延派回来了。

    与李延一起回来的,还有这些平南军里最精锐的一批死士。

    平南侯府镇压南疆半个甲子,三十年时间里,足够一个新生儿长到中年,因此平南军里其实有不少蜀郡人士,这些人并不理会已经破亡的南蜀,只认平南军的大将军。

    李延带过来的这些人,就是这批蜀郡的精锐。

    当然了,这场刺杀,李延自己是不能参与的,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只要他进去,身份一旦暴露,朝廷就必然和南疆翻脸,而这些死士进去,不管刺杀成与不成,哪怕朝廷心知肚明是谁做的,都不会立刻翻脸。

    夜色如墨。

    这些死士缓缓靠近了围场,顺利来到了羽林校尉周大年负责的区域。

    此时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已经偷偷换上了禁军的服色,刀甲,正大光明的朝着周大年负责的地方走过来。

    羽林卫和禁卫加在一起,也不过六千多个人,而且因为禁卫的装备比较精良,刀甲制服一般不会外流出去,但是禁军就不一样了,禁军是卫护京畿的部队,几个大营加在一起,有接近二十万人,相比较来说,搞到禁军的衣甲,比搞到羽林卫或者内卫的衣甲要容易太多了。

    他们刚刚靠近,就被羽林卫给拦住了。

    “围场重地,擅入者死!”

    这些人都穿着禁军的衣裳,其中一个人对面前的羽林卫露出一个微笑,用正经的京城话抱拳道:“各位兄弟,我们是禁军调过来的人,前来卫护陛下,因为喝了酒误了时辰,所以才弄到现在,诸位兄弟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否则等明天天亮了,上官查问起来,我们这些人就都死了!”

    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周大年皱了皱眉头,开口道:“禁军早上就来了,怎么你们现在才到…?”

    那个说京话的首领上前了两步,低声开口:“是……李季让我们来的。”

    周大年脸色骤然一变,想起了之前有人给他打过的招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挥手道:“罢了,你们也是性命,本校尉也不难为你们,你们这就进去罢。”

    李季当时说了六个名字出来,结果其他五个人,都没有能够参与到这次围猎中来,只有周大年一个人,被李信带到了这里。

    世家子驭人,可不会像李信那样靠交情,李季说出来的这六个人,每个人都有致命的把柄捏在他手里,所以不得不乖乖听话。

    这些人进了围场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因为这些人本就是军人出身,装起禁军来毫无破绽可言,而且李延甚至事先给他们伪造了一些禁军的腰牌,基本上是天衣无缝。

    这些人伪装成一小队巡逻的禁军,慢慢的朝着皇帐的位置靠近。

    这队人离开之后,周大年立刻沉声道:“虽然他们是禁军人,但是私放禁军进去,也不合规矩,兄弟们快把地上的痕迹抹了,免得被追责到头上来!”

    此时,周大年脸色惨白。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进去做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些人绝不会是什么禁军,如果他们真在围场里做了什么大事,上面查问下来,他项上人头必然不保。

    不仅如此,家里人甚至都会收到牵连。

    想到这里,这位周校尉催促声更急:“快一些,被上面知道了,咱们都要担责任!”

    他在催促手底下人,掩埋这批死士来过的证据。

    小半个时辰之后,外人来过的痕迹大多消抹干净,周大年瘫坐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没人知道这些人是从这里进的围场,那么无论围场里发生了什么事,罪责都不会落到他们头上,真要走什么罪责,也是两卫和禁军总共五千人一起承担,落不到他一个人的头上。

    就在周大年坐在地上歇息的时候,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周大年浑身汗毛炸起!

    他猛然回头,看到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头,举着火把,皱着眉头看向自己。

    这是李信之前安排的巡逻队,由都尉王钟带人,在羽林卫右营负责的区域昼夜巡视,现在,王钟刚好巡视到周大年这里。

    周大年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他勉强站起身子,对着王钟抱了抱拳:“王都尉,卑职等正在此处巡逻。”

    王钟一只手举着火把,一边靠近了王大年等人,冷声道:“不是一半人休息一半人巡逻吗,你们怎么都起来了,这样白天还怎么驻守?”

    镇北军斥候出身的王钟,很快发现了周大年有些不太对劲。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周大年脸色发白,但是一口咬死:“回王都尉,因为方才听到了一些响动,卑职就带兄弟们一起起来看一看,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王钟有些疑惑的看了周大年一眼。

    他毕竟不怎么跟外人接触,如果此时是李信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周大年在说谎。

    不过王钟虽然情商不高,但是他的业务能力很强。

    他用火把照了照,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痕迹,看痕迹来说,应该……

    是有人进去了!

    王钟脸色骤然大变,他猛然回头看向周大年,声音无比愤怒。

    “周大年,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是要带着兄弟们一起被夷三族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祸事了!

    围场是何等重要的地方?

    且不说当今的圣天子就在里面,大晋的皇子,王孙公子都在里面,哪怕是这些人出了什么事情,对于朝廷来说都是大事!

    若是承德天子因为这件事受到损伤,把他们放进去的周大年,甚至是周大年的上官王钟还有李信,包括羽林卫右营的所有将官,统统都要死!

    周大年脸色惨白,支支吾吾的说道:“王……王都尉……”

    他的心神完全乱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初在李季手底下任事的时候,他喝醉酒误杀了两个人,这件事被李季知悉之后,并没有告发周大年,反而是替周大年圆了过去,后面凭借这个把柄,李季要挟周大年做了不少事情。

    包括那些强抢民女的勾当。

    因此周大年才完全没有办法拒绝李季,硬生生把那些人给放了进去。

    他心里本就战战兢兢,被王钟这么一喝,立时就崩溃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王钟怒吼一声,一把抓过一个周大年手底下的哨官,低喝道:“说,方才发生了什么?!”

    这哨官也隐隐知道事情闹大了,他咬着牙颤声道:“王……王都尉,方才有一队禁军从这里路过……周…周校尉放他们进去了…”

    “放你娘的狗屁,这个时辰了,哪里还有什么禁军路过这里?”

    王钟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先是对着巡逻队的人低声道:“你们,立刻把周大年锁起来,等候李郎将回来处理!”

    这个巡逻队的人,都是李信自己带出来的嫡系,闻言立刻点头道:“卑职们知道了!”

    老校尉面色凝重,回头看向一直在旁边有些悠哉的哨官沐英。

    “小家伙,李信可能摊上事了,你愿不愿意与老夫同去?”

    因为沐英身份特殊的原因,这一次秋猎,李信差点没愿意带上他,他去承德天子身边之后,就把沐英丢给了王钟,生怕这个南疆出身的沐家人见到天子之后,生出什么“大胆的想法”……

    沐英呵呵一笑:“王师父要我做什么?”

    王钟并不清楚沐英的真实身份,如果他知道,多半也会有些忌惮。

    “围场里……多半是进刺客了,咱们现在要进去通知李郎将一声,你与我同去,如果真碰到刺客,咱们便帮着御敌!”

    沐英眨了眨眼睛:“王师父要我一起去?”

    王钟皱眉道:“废话这么些做什么,你去是不去?”

    黑脸沐英哈哈一笑,开口笑道:“难得王师父信任,同去,同去!”

    两个人都没有骑马,各自带了几个羽林卫,朝着皇帐的方位飞奔过去。

    …………………………

    人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一般是睡的最死的时候。

    流贼作案的时候,大多也是选在这个时辰。

    此时,一片寂静。

    承德天子淡黄色的皇帐附近,还有几十个小帐篷扎在了这里,其中就包括了李信还有七皇子的帐篷。

    确切的说,是李信的帐篷扎在七皇子帐篷的附近。

    此时已经是丑时正接近寅时,四周一片寂静。

    皇帐周围不时有羽林卫,内卫,或者是禁军的人来回巡逻,卫护承德天子的安全。

    “站住,干什么的!”

    一声低喝,打断了皇帐附近的平静,几个羽林卫服色的人被巡逻的赤衣内卫拦了下来,这几个羽林卫神色匆匆从腰里取出腰牌,沉声道:“这位兄弟,我们是羽林卫右营的将官,有急事来寻我们的郎将大人,劳烦兄弟让我们过去!”

    羽林卫与内卫虽然同属天子禁卫,但是相比较来说,内卫毕竟与天子更加亲近一些,所以皇帐附近的安保工作,大多是内卫的人在做。

    这个内卫上下打量了王钟一眼,冷眼道:“你家郎将不在围场外面看守,怎么会在皇帐这里?”

    王钟额头见汗。

    那些假冒成禁军的人,比他们先进入围场,这会儿他们都到了皇帐附近,那些人多半也到了,说不定随时都会动手,这个时候耽搁不了时间了!

    “我家郎将是跟在陛下身边的李信,你快让我们进去!”

    这个内卫自然听过那个羽林卫十七岁郎将的事迹,闻言犹疑的看了王钟一眼,最后低喝道:“你进去可以,但是只能你一个人进去,我们还要派个人跟随你,防止你在皇帐附近作乱!”

    王钟连忙点头:“好,快让我进去!”

    重重险阻之下,王钟终于到了李信的帐篷门口。

    这个老都尉压低了声音,低声道:“李郎将,李郎将……快快起身!”

    “李郎将……”

    呼唤了几声之后,睡眼惺忪的李信,终于从帐篷里爬了出来,见到了王钟之后,李信的困意立刻就消失了七七八八,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压低了声音:“出什么事了?”

    王钟把周大年那边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之后,李信的面色骤然大变,连穿衣服的动作都僵住了。

    李信深呼吸了几口气,开口道:“王师父,你做的很好…你救了我们羽林卫右营上下的性命了!”

    他飞快的穿好了衣服,赶到了七皇子的帐篷门口,对着几个魏王府的管事厉声说道:“让开,本将有急事,要见殿下!”

    过了片刻之后,李信终于见到了魏王姬温,此时,向来处变不惊的李郎将,额头上也满是汗水。

    魏王殿下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好整以暇的笑道:“信哥儿怎么了,如此焦急?”

    “殿下,祸事了!”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周大年的事情说了一遍,沉声道:“殿下,周大年那边出了问题,经不起推敲,一查就可以查的出来,如果这些混进来的人是要刺杀皇驾,我们羽林卫右营上下固然死不足惜,但是殿下你……多半也要受到牵连!”

    如今,李信与魏王府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如果李信因为这件事被皇帝砍头了,魏王府虽然不一定会获罪,但是一定会失去继承帝位的机会。

    魏王殿下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咬着牙说道:“的确是祸事了,信哥儿,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李信沉声道:“那些人估计已经混进来了,咱们现在就去皇帐,见到有禁军衣裳的人,立刻拦下来不许他们靠近皇帐,尽量把这件事压下来!”

    七皇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与信哥儿同去!”

    他连忙穿好衣裳,跟随李信走出了自己的帐篷。

    李信带着王钟还有沐英等人,与七皇子一起,朝着皇帐走去。

    他们刚刚走到皇帐附近,还没有来得及阻拦禁军,就听到皇帐附近骤然出现喊杀之声!

    “杀了这龟儿皇帝!”

    李信与七皇子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

    真的祸事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子血!

    他们已经动手了!

    李信脸色变了变,回头对七皇子沉声道:“殿下,你快回自己帐篷里去!”

    魏王殿下本来准备朝皇帐里冲,顺便保护一下自己老爹,在老爹心里搏一个好感,听到李信这话之后,他停下脚步,开口道:“为什么?”

    “殿下你是皇子!”

    李信咬牙道:“这些反贼刚动手你就到了,陛下多半会起疑心,你现在不急着进去,我与王师父他们进去救驾,你与另外几个皇子一起到就是了!”

    七皇子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道:“那好罢,信哥儿你注意安全,替我保护好父皇!”

    李信点了点头,从腰里拔出种玄通送给他的青雉剑,带着王钟还有沐英,朝着皇帐冲了进去。

    此时皇帐里已经乱成了一片。

    因为承德天子受伤了!

    那些刺客,伪装成禁军的样子,假装在皇帐周围巡逻,一点一点接近皇帐,最终终于给他们寻到机会,在靠近皇帐十几步的位置冲了进来,这个距离,内卫还有禁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一身睡袍的承德天子,就被一名刺客在肋下捅了一刀。

    血流如注!

    整个皇帐里一片大乱!

    本来,负责护卫的人都在皇帐外面,皇帐里头都是一些宫女侍者之类的人物,哪里挡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军汉,因此这些人闯进来之后,没有人能够挡得住。

    还是承德皇帝早年弓马精熟,也算是一把好手,勉强躲了一会,不然此时这位承德天子已经命丧当场!

    李信带着王钟冲进皇帐的时候,那些太监已经在前赴后继的挡在承德天子面前,替这位天子挡刀。

    浑身是血的承德天子,被大太监陈矩护在身后,此时这位天子虽然受了重伤,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慌乱的神色,而是一脸冷盘的看着这些刺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信提剑一剑砍向一名刺客,锋利无比的青雉剑立刻穿过了这名刺客身上的禁军衣甲,毫无阻碍的将这个人砍成了两截!

    这柄剑,李信拿到手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至今没有办法用这柄沉重的剑挥舞出什么套路,只能最简单的用来砍刺之类,不过即便如此,在它锋利无比的属性下,简单的砍和刺就已经十分厉害。

    这些刺客被李信从后面砍了两个人之后,连头也没有回,依旧自顾自的朝着承德天子冲了过去。

    李信瞪大了眼睛,再次提剑砍人!

    不管怎么样,这位天子在当下决不能死,今天晚上毕竟是他手下的人把这些刺客给“放”了进来,如果承德天子死了,那事后追查,不仅仅是李信,李信手底下这八百号羽林卫右营的羽林郎,一个也跑不掉,统统都要给承德皇帝殉葬!

    老都尉王钟怒发须张,抽出腰里的羽林卫佩刀,转瞬之间就砍倒了两个刺客。

    羽林卫校尉出身的沐英,虽然听到了这些刺客的巴蜀口音,不过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是大殿下李兴派过来的,因此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抽出羽林卫的制式佩刀,与王钟一起砍杀这些刺客!

    这些刺客倒了四五个之后,地下的太监已经躺了一地,这些刺客的首领终于越过了一众太监了阻隔,冲到了承德天子五步之内,这人抬起手里的长刀,劈头盖脸的就朝着承德天子脑袋砍过去!

    “狗日的皇帝,给老子死了罢!”

    承德天子肋部被捅了一刀,现在动作艰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刀落下来。

    这位帝王,已经到了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境界,此时他虽然性命悬于一线,但是却并没有多少慌乱,有的只是些许的不甘心。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难道朕要死在这种匪类手里?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一柄湛青色的长剑,架在了他的面前。

    长刀砍在长剑上,当啷一声脆响,很干脆的断成了两截。

    李信也被这一下,震的虎口发麻手中的青雉差点脱手,他咬了咬牙,双手举剑,朝着这个刺客砍去!

    但是很可惜,论个人武力,如今的李大郎将还很是不够看,更何况这些刺客,都是平南军中最顶尖的精锐,这刺客首领的长刀断了之后,见李信持剑砍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狠狠一脚踢在李信胸口!

    一股巨力袭来,李信被踢出半米远左右,只觉得自己胸口发闷,喉头有些猩甜。

    这刺客首领不再理会李信,提着那半截刀,就要朝着承德天子冲过去。

    一名小太监冲了过来,用身体帮着承德天子挡下了这一刀!

    李信勉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双手举剑,斜斜一剑朝着这个刺客首领砍了过去,此时这个刺客被两个小太监保住双腿,躲避不急,连忙抬起用手里的半截长刀想要架住李信的长剑。

    但是青雉剑何等锋利?

    长剑砍断那半截刀,把这个人的右臂齐肘砍了下来!

    血流一地!

    这人吃痛之下,犹如野兽一般,又是一脚踢在李信胸口,然后左手拿过右手还剩一小截刀身的长刀,朝着李信身上砍去!

    万幸的是,他手里的刀只剩下半尺长短,这一刀虽然划在了李信身上,但是只是在李信的肩头还有背部,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并没能要了李信的性命。

    这个时候,老都尉王钟终于解决了那边的几个刺客,这个老人家如同猛虎下山一样,箭步冲了过来,只一刀,就把这个刺客统领捅了个对穿!

    皇帐外面,惊惶之声大作,几十个内卫慌不择路的冲了进来,顿时把剩下的几个刺客,乱刀砍死。

    四个皇子,都是脸色煞白的闯了进来,跪在皇帐的血泊里。

    “父皇,儿臣等护驾来迟,请父皇降罪!”

    “臣等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皇帐里,呼啦啦跪了一地。

    承德天子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煞白,他在陈矩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扫视了一眼皇帐里跪着的诸人之后,声音有些嘶哑。

    “你们……来的好快啊…”

    这一句话,让这些人更加战战兢兢。

    “陛下恕罪……”

    承德天子受伤不轻,勉强在陈矩的搀扶下,在皇帐里的龙榻上坐了下来,他回头瞥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李信,王钟还有沐英三人。

    “你……你们是怎么来的?”

    李信此时胸口闷的厉害,几欲呕血,浑身上下都是一片猩红,他强忍着眩晕,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缓缓跪在了地上,声音涩然:“回陛下,羽林卫右营……出了奸细,臣……”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不是装的。

    承德天子终于也坚持不住,闭目晕倒在了龙榻上。

    他也不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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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水浊了!

    李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他只觉得胸口闷的厉害,喘气都有些困难,勉强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任何一个他去过的地方,看装饰,也不太像是宫里。

    李信受伤很重。

    昨天夜里,他与那个刺客首领搏斗的时候,被狠狠的踢了两脚在胸口,一个成年人全力一踢,威力都已经十分可怖,更何况是那种被训练过的死士。

    如果不是这大半年时间,他一边滋养身子,一边跟王钟练拳,身子养好了一些,这个时候他恐怕都不一定能醒的过来。

    李信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嘴里口干舌燥,他哑着嗓子开口道:“水……”

    听到房间里有响动,一个俏丽的身影立刻冲了进来,坐在了李信床边。

    “李信,你终于醒了……”

    九公主抹着眼泪,声音里满是惊惶。

    “你都睡了快一天一夜了,大夫说你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姬灵秀此时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麻雀一样,声音里都是颤音。

    李信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水……”

    这位公主殿下如梦初醒,连忙给李信喂了一碗水,喝了水之后,李信闭上眼睛,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这位九公主。

    “陛……陛下他怎么样了?”

    承德天子决不能死!

    如果此时这位皇帝陛下死了,李信还有羽林卫右营这八百个羽林军都是必死的局面,谁也保不住他们!

    如果承德天子未死,那么李信多少算是救了他一命,虽然功不抵过,但是怎么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九公主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害怕:“我不知道……”

    “今天早上禁卫护着父皇回宫,咱们才听说父皇出了事,说是在北山遇了刺客,可是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去宫里求见父皇的时候,都被近卫营的人拦了下来,不给我们进去……”

    九公主眼神有些惶恐,颤声道:“现在,就只有四位皇兄在宫里等着,七哥他让人把你送到我这里来,说是让我先照看着你……”

    李信又咳嗽了几声,缓缓吐出一口气。

    京城的水,彻底浑浊了……

    李信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谁想要杀这位天子,又是谁能够手眼通天到这种地步,能够在这种夷三族的大事上,走通周大年的门路……

    李信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之后,他才感觉到肩膀和后背才传来刺骨的疼痛。

    “魏……魏王殿下此时,还在宫里?”

    九公主低声道:“七哥跟我说,叫你先在我的公主府养伤,不要想太多,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会把你保下来…”

    说到这里,这位公主殿下咬了咬牙:“李信,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信力气用尽了,有些乏力的闭上眼睛,低声道:“我应该是…被人给害了……”

    不过这话一出口,李信就摇了摇头:“不对,我没有这么大的份量…”

    他刚才有些怀疑是有人借周大年来害他这个羽林卫右郎将,但是转念一想,他不过是朝堂上的一个小虾米,应该没有人会用刺杀天子这种牛刀来杀他这个鸡。

    太浪费了……

    此时,京城的局势李信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他只觉得有些头痛,于是闭上了眼睛:“殿下,我有些乏了,要睡一会…”

    “魏王殿下来了,记得喊我起来。”

    姬灵秀拉了拉李信的衣袖,轻声道:“大夫给你熬了药,你喝几口再睡!”

    李信只觉得困乏无比,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满脸都是倦色的魏王殿下,坐在了他的床边。

    李信的精神顿时振奋了一些,哑着嗓子问道:“殿…殿下,陛下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

    七皇子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说道:“从北山回宫之后,太医就一直进出未央宫,我与三位皇兄就跪在未央宫门口,直到今天早上,陈矩才把我们赶了出来,叫我们回府等消息。”

    李信犹豫了片刻,最终咬了咬牙问道:“殿下……”

    李信还没有说出这句话,魏王殿下就摇了摇头:“羽林卫右营八百个羽林郎,都被拿进了大狱等候发落,你那两个兄弟算是救驾有功,没有进大牢,不过也被限制在了羽林卫大营,等候发落。”

    七皇子长叹了一口气:“连叶璘还有侯敬德,都受到了牵连,我能把信哥儿送到小九这里来……已经是担了责任了。”

    魏王殿下看了一眼李信,语气有些无奈。

    “信哥儿要理解我才是。”

    李信默然点头:“殿下说的是。”

    圣天子乃是九五至尊,如今因为羽林卫右营失职,置君父于险地,若不是因为李信等三人护驾有功,此时这八百个人的人头估计都落地了!

    周大年等人死有余辜,甚至周大年的家人们也逃不掉罪衍,但是羽林卫其他的人都是无辜的。

    想要给他们脱罪,就必须要承德天子亲自开口。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殿下,这次刺杀…会不会是…”

    七皇子脸色变了变,摇头道:“储君未定,几位皇兄都不会做这种蠢事,就算他们……得手了,皇位也不会落到他们手上!”

    李信皱了皱眉头。

    如果不是皇子们动的手,那么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要对天子下手呢?

    七皇子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摇头道:“信哥儿你这段时间就尽量安心在这里养伤,朝廷那边我会尽量帮你保住羽林卫,有什么消息,我也会随时送到小九这里来。”

    说到这里,七皇子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也有一天一夜没有睡了,我要去稍微睡一会,等醒了之后,还要进宫去探望父皇。”

    李信半躺在床上,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殿下,羽林卫右营不会牵连到魏王府罢……”

    “羽林卫右营这次过错不小,自然会牵连到魏王府。”

    魏王殿下停住脚步,摇头道:“所以他们我是保不住的,不过信哥儿却不会,昨天夜里你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救了父皇的性命,这是许多人亲眼看见的事实,无论是谁要动你,我都不会答应。”

    说罢,七皇子勉强一笑:“你在这里先修养一段时间,等你伤好了再说。”

    李信沉默了一会,最终涩声道:“殿下,如果宫里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你就要准备夺嫡了…”

    七皇子沉默了一会,最终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李信眯了眯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瓜蔓抄

    刺杀天子,尤其是接近刺杀成功,在一个朝代数百年的历史里,都可以算是最重大的事件之一,这一次承德天子秋猎背刺的事件,几乎是必然被后世写进大晋国史里头去的。

    老天爷不说话,天子就是天。

    现在天破了!

    承德天子依旧人事不省,无人对这件事下论断,于是三省的宰辅以及六部的堂官们,聚集在了尚台,开始对这件事下决断。

    如果把皇帝从朝廷里头剔出去,这些人其实可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议会”,是可以代表朝廷最高权力的。

    六部之中的四部,是由四位皇子挂名,因此这四位皇子也都被请到了尚台。

    尚台的尚仆射,姓张名渠字浩然,因为其主掌尚台,乃是当朝首相,朝野上下都尊称其为浩然公。

    这位浩然公,今年也已经年逾花甲了。

    因为是在尚台议事,张渠又是首相,自然是该他先开口,此时,浩然公满脸肃然,沉声道:“国朝开国百余年,经历七帝,从未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发生,今圣天子在朝,泽被苍生,恩抚万民,却有人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浩然公怒道:“此事,无论涉及到谁,都必须彻查到底,但凡牵扯到此事,一律夷抄三族,以示国法森严!”

    这位首相发了话,其他人自然纷纷点头,只有门下侍中桓楚微微皱眉,开口道:“浩然公,那十几个刺客已经尽数伏法,这事该从何处查起?”

    “就从羽林卫开始查!”

    张渠面色冷然:“本官已经派人去查问过了,按照当夜的踪迹,这些人多半是从羽林卫右营负责的区域潜入进来的,便从羽林卫开始查起,扯到谁便查谁,扯到哪一层便查哪一层,把这些躲在幕后的国朝匪类,统统查出来!”

    桓楚淡淡的看了张渠一眼,开口道:“那羽林卫右营的郎将李信,张相以为要不要查?”

    李信那天晚上英勇护驾,是许多人看在眼里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当天晚上如果不是李信三个人,承德天子此时尸骨都凉了!

    如果李信与羽林卫无关,这一次他就是护驾有功的第一功臣。

    张浩然低头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李信此人护驾有功,暂且可以洗脱嫌疑,但是其他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这次这些刺客做下泼天大恶,如果不能正国威,正国法,朝廷法度何在?”

    张渠是尚仆射,是首相,而且这会儿又站着一个理字,桓楚拗不过他,只能摇头叹了口气:“老夫只是觉得,总有些羽林卫是不当死的,浩然公这样一刀切下去,刀下难免会有不少冤魂。”

    “宁杀错,勿放过!”

    浩然公面色冷然:“这种泼天大案,真冤到他们头上了,那也是他们该死,再说了,那个周大年总归是他们的同袍,检举不力,也是罪过。”

    身为工部尚的魏王殿下皱了皱眉头,缓缓开口道:“浩然公,小王的意思是,先从周大年这条线查下去,毕竟这才是罪魁,才是祸首,至于羽林卫连坐的事情,等这条线查出个究竟之后,再做决断不迟。”

    兵部尚姬桓冷冷的看了一眼七皇子,低喝道:“父皇都要被羽林卫右营给害死了,老七你还在袒护他们,当日那个李信莫名其妙第一个到场,说不定连他都跟周大年有所勾联!”

    魏王殿下站了起来,闭目道:“羽林卫是天子亲率,父皇的亲军,如今父皇没有开口,你们就要动手杀了他老人家的亲军不成?”

    “狗屁的亲军,哪有把刺客引进来的亲军!”

    此时四皇子已经顾不得矜持风度了,他站了起来,冷声道:“依着本王的意思,这件事就应该按照武皇帝时的巫蛊案来办,牵扯到谁便顺着藤蔓摸过去,再扯出瓜苗来,一层一层杀将过去,一来是给父皇出一口恶气,二来让那些反贼知道,我姬家不是好欺负的!”

    武皇帝,也就是先帝时期,后宫一个妃子在宫里埋藏巫蛊,意图魇镇武皇帝,魇镇太医,其后事发,当时刚刚一统天下的武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掀起大狱。

    当时负责办案的人名叫周元礼,此人是一个酷吏,便从这个妃子一路顺着藤蔓摸了下去,藤蔓连出瓜苗,瓜苗又扯出藤蔓,周而复始的绵延下去,以至于这件事前后历经三年时间,因为这件巫蛊案,前后一共死了上万人!

    这件旧事,被后人称之为“瓜蔓抄”。

    承德天子继位之后,就要比先帝仁厚的多,整个承德朝也没有这种大狱产生,渐渐的大家都把二十多年的巫蛊案抛在了脑后,此时,这位四皇子,突然就旧事重提了。

    门下侍中桓楚,眼皮子抖了抖,看向姬桓的眼神有些不喜。

    此人若是做了皇帝,将来多半也是个暴君。

    魏王殿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低头道:“四哥要再起瓜蔓抄?”

    姬桓昂起脑袋。

    “有何不可?”

    魏王殿下摇了摇头,转头对着张渠拱了拱手:“浩然公,朝中诸事,历来由父皇与诸位宰相决断,如今父皇身体有恙,不能视事,我们这些晚辈见识浅薄,不便插手国事,请诸位长辈决断吧。”

    七皇子这一句话,就把四位皇子的参与权统统都给否了。

    这一下,不止是七皇子,就连大皇子姬喾,三皇子姬重看向老七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

    张渠转头看向四皇子姬桓,摇头道:“齐王殿下,当年瓜蔓抄旧事,使得秦淮河都被染红了三年,如今圣天子以仁治天下,此种惨绝人寰的旧事,还是不要重提的好。”

    姬桓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在这件事情坚持下去。

    他本来是想借着这件事讨好承德天子,但是老爹现在还在长乐宫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几位宰辅,那就不太好了。

    更何况,他也没有什么权力对抗几位宰相。

    浩然公低头沉吟了片刻,又跟中令吴东阳,门下侍中桓楚等人商议了几句,最终开口道:“诸位,如今陛下龙体微恙,老夫就斗胆替朝廷言事一次,此次匪徒造乱,实乃大逆不道,天地不容,便让三法司各自派人,由刑部尚赵王殿下带领,追查此案,诸位以为如何?”

    刑部也是三法司之一,三皇子姬重既是皇子,又是刑部尚,负责此事再合适不过了。

    张渠发了话,这些下属们自然不敢反驳,纷纷点头道:“便依浩然公所说。”

    七皇子站了起来,对着张渠抱了抱拳。

    “张相,这件事情宫里的天目监应该也能帮上忙,小王去寻陈公公,让他派天目监相助三哥查案。”

    张渠微微点头。

    “麻烦魏王殿下了。”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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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尽孝心

    这件事的章程在诸位宰相堂官的一致意见下,被定了下来。

    首先是羽林卫右营的处理结果,羽林卫右营一共一千六百个人,这一次参与围猎的一共八百个,也就是四个校尉营。

    托魏王殿下的福,这四个校尉营里有三个校尉营,六百个羽林军暂且保全了性命,但是另外一个校尉营,也就是周大年的那个校尉营,每一个都受到了株连。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最好的下场便是一死,闹得不好了每个人都要被夷诛三族!

    这些人里,大半都是无辜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放进去的那些人是刺客,都被周大年蒙在了鼓里,但是没有办法,他们的命不好,摊到了这么一个校尉。

    这些人都得死。

    桓楚救不了他们,七皇子也救不了他们。

    李信,更救不了他们。

    事实上在如今这个大环境下面,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他们,也没有人愿意出来救他们。

    不过这些人多少还有个痛快的死法,羽林卫的校尉周大年,就远远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被三皇子姬重提到了刑部大牢里,严刑拷打。

    这位三皇子,向来以暴戾著称,赵王府里许多下人,被他失手打死的就不在少数,此时周大年落在他的手里,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周大年浑身上下就没有了一块好皮。

    三皇子面色冷峻,狠狠一脚踩在周大年的脸上。

    “你听清楚了,现在你把指使你的人说出来,本王或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否则不止第一个人,你的家人,你的三族,都会是这么个下场!”

    “听清楚了吗!”

    姬重本来就壮,此时怒吼出声,整个刑部大牢都能听得清楚,周大年这会儿基本已经人事不醒,他浑身颤抖,勉强睁开眼睛。

    “是……是李季让我做的…”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昏死在了大牢里。

    赵王殿下面无表情,瞥了一眼身旁的书办,冷声道:“他说的这个李季是谁,现在在哪?”

    这个刑部的书办声音颤抖,躬身道:“回殿下,这个李季是原来的羽林卫右郎将,前些日子因为犯了事,现在被陛下关在大理寺诏狱里头…”

    姬重眯了眯眼睛,阿敏椅子上站了起来:“走,我们去大理寺。”

    很快,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大理寺,畅通无阻的进入大理寺诏狱之后,姬重面无表情的看向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就是李季?”

    李季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牢笼外面的年轻男子,颤声道:“在下就是李季,敢问……”

    三皇子面无表情。

    “出来挨打。”

    一个时辰之后,李季被打只剩一口气这位浑身肌肉的赵王殿下,如同捉小鸡一样,把李季提在手里。

    李季奄奄一息,颤声道:“这位上官,你为何打我?”

    “因为你该死!”

    赵王殿下狠狠一拳打了过去,面无表情。

    “说,是谁指使你谋害陛下的?”

    “你要是不说实话,本王便带着你,去你们赵郡李氏的祠堂,问一问你的家长了!”

    不这位三皇子的查案方式很是暴力。

    同时也很是有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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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子死了未?

    三皇子姬重查案的风格很另类。

    本来李季这种出身世家的世家子,牵扯势力盘根错节,任谁来查也要小心翼翼,但是这位赵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丝毫不去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不老实,我就揍你。

    在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手段下,李季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倒不是因为他没有骨气,本来他这种世家子,为了不牵连家族,分分钟可以自杀,但是这位赵王殿下,把李季在京城的家眷,统统绑在了他的面前。

    李季妻妾不少,子嗣也很多,共有四子二女,年纪最大的才刚满十八岁,年纪最小的一个小女儿,今年才四五岁的样子,眼下这些人都被一股脑的绑在了李季面前。

    三皇子面色狰狞。

    “你再不说话,本王就把他们全宰了!”

    李季这会儿浑身都是伤口,看到这副景象之后,心里忍不住的发苦。

    这哪里像是一个刑部尚书该有的行径,这分明就是一个绑票的土匪!

    大晋,就没有王法了么?

    李季挣扎着坐了起来,嘶声道:“殿下,大晋哪一条国法,是叫你这么审案的?”

    三皇子姬重面无表情,直接拿起一把刀捅在了李季一个儿子的胸腹上,这个儿子不过十五六岁,连惨叫也没有叫出来,便一命呜呼。

    其他李家的家人,都是缩在一边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去你娘的国法!”

    这位三皇子,从小喜欢在军营里头厮混,因此跟那些丘八学了不少脏话。

    他狠狠地看向李季,“嗬嗬”冷笑。

    “你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么?本王的父皇,我大晋的圣天子,因为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此时在宫里,生死不知!”

    “老子现在,把你们整个赵郡李氏给抄家了,都不需要任何理由,朝廷上下也没有一个人敢说本王半句不是,你这个孽畜,还敢与本王提什么国法!”

    姬重又是一刀,捅死了一个李家的家人。

    “在大晋,我姬家便是国法!”

    李季眼皮子抖了抖,整个人陷入了极端的痛苦之中。

    没有哪个父亲,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女遭遇这种劫难。

    他嘴皮子抖了抖,颤声道:“我不知道他要谋反,他只是问我在羽林卫里有没有死忠……”

    “我真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姬重眼睛一亮,一把捉住李季的衣领,冷声道:“他是谁?”

    李季身子颤抖,抬头看了一眼姬重。

    “殿下,我把他说出来,你能放过我家里人么?”

    “不能。”

    三皇子面色冷漠:“你们这一家人是死定了的,谁也救不了你们,不过只要你把指使你的那个人说出来,这件事或许可以到你为止,不会牵涉到赵郡李氏。”

    李季痛苦的低下了头。

    没有办法,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已经捅破了天,闹到这个地步,不死上一大批人,是没有办法平息下去的。

    “我,我说……”

    舍小家,保大家,是李季现在唯一的出路了,否则这件事必然会被牵扯到赵郡李氏的头上,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赵郡李氏势力太过庞大,这个大家族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抄家了。

    “是……兵部侍郎李延,跟我要了周大年等人的名字,但是具体他用来做了什么,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一概不知了……”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个结果,当初李延就是说破大天,李季也不可能配合他。

    此时,这位前任的羽林右郎将,心中满是悔恨。

    “李延…”

    三皇子呵呵冷笑了几声,挥了挥手说道:“把李季一家人押进刑部大牢,听候发落,其余人与本王一起。”

    赵王殿下面色冷漠。

    “去兵部!”

    几位宰相都已经明确表态,这件事牵扯到谁便抓谁,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总归是大不过皇室的背景。

    三皇子带着一众官差,从刑部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兵部。

    问了兵部的官员之后,得知右侍郎李延这两天告病,没有来兵部衙门上班,姬重面色冷然,大手一挥。

    “去平南侯府。”

    平南侯府地处永乐坊,距离皇城很近,只小半个时辰之后,姬重就到了平南侯府门口,此时平南侯府门前没有任何异样,两个巨大的石狮子依旧威猛。

    姬重挥了挥手:“去叫门。”

    赵王府的家臣点了点头,走到平南侯府门口,高声道:“赵王殿下请见兵部侍郎李延。”

    片刻之后,一身常服的兵部侍郎李延,从平南侯府走了出来,陪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平南侯府的主母玉夫人。

    玉夫人上前几步,走到三皇子面前,有些惶恐的说道:“殿下,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三皇子对着玉夫人微微低头,开口道:“李夫人,父皇秋猎遇刺,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我今奉尚书台授权,全权查办此案,贵府兵部侍郎李延,有谋害圣天子之嫌,我们要把他请回刑部问话。”

    玉夫人面色惶恐,开口道:“殿下是不是弄错了,我家二叔这么些年对大晋忠心耿耿,在沙场上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如何会谋害圣天子?”

    姬重回头看了李延一眼,默然道:“那就要问李侍郎本人了。”

    相比较来说,李延就要平静许多,他眯着眼睛,淡然道:“殿下,陛下遇刺,我知你立功心切,但是你身为刑部尚书,做事总要讲究证据才是,本官身为当朝三品侍郎,就算真有罪过,也要三省的文书还有陛下的手谕,刑部或者大理寺才有权拿人,你们有么?”

    面对李延,三皇子就不能像面对李季那么不讲道理了。

    这位赵王殿下怒发须张,低喝道:“我父皇还躺在长乐宫里,单凭为人子这一条,本王就有资格拿你!”

    李延面色依旧平静。

    “殿下要拿我,证据何在?”

    姬重冷笑道:“前羽林卫右郎将李季,已经把你供了出来,便是你用李季威胁周大年,又把那些刺客放进了围场!”

    “本王有理由怀疑,那些刺客就是李侍郎所豢!”

    李延眯了眯眼睛,淡淡的看了三皇子一眼。

    “证据呢?”

    姬重怒声道:“李季的供词,还不是证据?”

    这位在沙场上征战了一辈子的兵部侍郎双手背负在身后,淡然一笑:“且不说你们屈打成招的供词有没有用,单说李季的一面之词,能够说明什么问题?他前番因为一些龌龊之事下狱,曾经求到本官的头上,本官碍于国法,没有理会他,如今他被你们动刑之后,便开始攀咬本官了。”

    李延转头,淡淡的看向三皇子。

    “赵王殿下,你虽然挂着一个刑部尚书的职位,但是对于我大晋国法的认识,简直如同孩童一般,你去刑部随便唤一个文书问一问,你问他你这种做法,合不合规矩?”

    “你去问一问刑部任何一个人,李季的一面之词,够不够给本官定罪?”

    姬重被李延这么一说,顿时愤怒不已,他低吼道:“今日不管你如何巧辨,除非你们平南侯府造反,否则这刑部大牢,你是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的!”

    李延仍旧一脸淡然。

    “我平南侯府从来都不会造反,你要无理取闹,本官随你去就是。”

    李延淡淡的看了三皇子一眼,开口笑道:“本官与嫂夫人说几句话,没有问题吧?”

    赵王殿下脸色漠然:“请便。”

    李延把玉夫人拉到一边,微微一笑:“嫂夫人,我跟他们去刑部一趟,你好生看家,这几天时间不要出门,也不要过问京城的任何事情。”

    玉夫人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的说道:“二叔……你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不一定。”

    李延皱了皱眉头,看向了皇宫的方向,然后缓缓开口:“如果那位圣天子安然无恙,拿我多半就是要死了。”

    “如果我能从刑部大牢里安然无恙的走出来,那就是那位圣天子快要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陛下醒了

    李延的话,有些不好明白,但是只要细细一想,就可以把这件事的因果关系想明白。

    这次刺杀,的确是李延,或者说是平南侯府策划的,这件事情不管李延怎么狡辩,不管有没有证据,到最后大家都会心知肚明。

    所以这件事的查案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或者说,天子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从北山回来之后,承德天子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而那些刺客又统统死了,所以现在哪怕是始作俑者的李延,也不知道承德天子是个什么情况。

    就像李延说的。

    如果承德天子只是轻伤,那么朝廷在接下来不久,就会与平南侯府彻底翻脸。

    反之,如果承德天子如今重伤濒死,甚至已经死了,那么朝廷接下来就会迎来一场大乱,这个时候朝廷反而不会与平南侯府翻脸,甚至为了安抚平南侯府,李延这个当事人都不会出什么事请,会被安然的放出刑部大牢。

    这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道理。

    有的时候,你做了恶事,并不一定会遭到报应,只要你足够恶。

    李延很光棍的被三皇子带走了,他没有任何慌张。

    这位兵部侍郎,在南疆军中厮混了这么多年,生死早就看的淡了,更关键的是,不同于李慎的家人在京城为质,李延的家小都在南疆,无论他在京城遭遇了什么,他的家人总归是能够得到保全的。

    平南侯府门前的这一次交锋,看起来咄咄逼人的三皇子姬重,在李延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蠢笨。

    李延被刑部带走了,玉夫人紧闭了府门。

    ………………

    皇城,长乐宫。

    承德天子缓缓睁开眼睛。

    他伤的很重,当天晚上刺客的那一刀,从他的肋下捅进身子里,伤了肺腑,从北山回到京城之后,就一直发烧咳血,昏昏沉沉,几乎没有清醒过多长时间。

    这次是他大意了。

    承德天子登极十九年,继位初年,大晋在武皇帝手下,看起来风光无两,强盛已极,但是因为先帝穷兵黩武,导致大晋内外交困,内里的经济民生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不说,南疆的平南侯李知节,也大有割地为王的态势。

    彼时承德天子无力南顾,只能埋头缓缓恢复元气。

    如今十九年过去了,大晋在承德天子手里日益昌盛,当初武皇帝留下了的疮孔,也被承德天子一个个给补上,再这样下去,最多五年时间,朝廷就可以着手收复南疆。

    在这种情况下,承德天子膨胀了。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所有局势,他开始着手整治平南侯府,用李信是第一部,罢李淳李季是第二步……

    在承德天子心里,只要自己这样一步一步慢刀子割肉,平南侯府就不会反抗。

    他低估了平南侯府。

    所以才有了这次刺杀,这次刺杀是出乎承德天子预料之外的,因此他的的确确被刺客刺伤了。

    在病床上苦熬了两三天之后,承德天子终于勉强清醒了过来。

    他面色苍白如纸,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能说出话。

    这是他御极一十九年以来,遭遇到的最大的失败。

    陈矩是从潜邸之时便服侍承德天子的,转眼间已经三十多年,此时见到承德天子这个模样,这位大公公也是眼睛有些发红。

    “陛下,您先躺着,这会儿先不要动……”

    承德天子因为肋部的伤口阵痛,额头见汗,他重新躺了下来,嘴里仍旧嗫嚅着在说些什么。

    “陛下,您在说什么?”

    陈矩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承德天子嘴边,试图听清楚皇帝说的话。

    过了很久之后,陈矩才勉强听清楚这位天子在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朕……从未想过要杀你,你……你居然要杀朕……”

    这句话是对千里之外的李慎说的。

    他们两个人,如今虽然是政敌,但是确实实打实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哪怕承德天子的确要对南疆下手,心里也从没有想过要杀了李慎。

    最多也就是把李慎关在京城里而已。

    当然了,平南军是肯定要打散的,李延,程平这些平南军的骨干,多半也都要死。

    不过承德天子的的确确没有想杀李慎。

    可是,李慎如今要杀他了。

    这是承德天子没有想到的,也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太多防备。

    他这会儿刚刚醒过来,对于京城里的局势半点也不清楚,但是他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动手刺杀他的人是谁。

    这更像是一种直觉。

    一旁的陈矩眼睛发红,垂泪道:“陛下,那人狼子野心,不值得您挂在心上,您不要伤心了……”

    承德天子闭上眼睛,休息了一柱香之后,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不可闻。

    “取药来。”

    这位大太监两眼通红,连忙从一旁取来药碗,一口一口喂承德天子喝下汤药。

    只要肯喝药,伤就会好,伤好了,就什么都好了。

    承德天子喝了几口药之后,又闭目睡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色已经稍稍好看了一点。

    陈矩就守在他身边,半步也没有离开过。

    这种天子身边的贴身家奴,往往比亲儿子还要可靠,因为他们没有那条是非根,不会有太多痴心妄想。

    最起码对于承德天子来说,他信陈矩,肯定胜过信任任何一个皇子。

    承德天子声音依旧低微。

    “京城里,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陈矩立刻立刻低着头,把京城里大概的局势说了一遍,然后低声道:“陛下放心,老奴已经下令封锁了宫里的消息,如今朝野上下最多只是知道陛下遇了刺,绝不会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情状……”

    “你做的很好。”

    承德天子勉强睁开眼睛,有些吃力的开口道:“几位皇子,现在在做什么……”

    陈矩沉吟了片刻,低头道:“大殿下偶尔来一趟宫里问问情况,三殿下负责追查刺客,现在在京城里四处奔忙,七皇子最有孝心,几乎每天早上都在长乐宫门口守着,到了晚上才出宫回府去……”

    承德天子咳嗽了一声。

    “老四呢?”

    陈矩低着头,苦笑道:“四殿下在朝野上下奔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承德天子声音大了一些。

    “他多半是觉得朕死了!”

    陈矩连忙跪在地上。

    “老奴惶恐,不该说出这种损害天家感情的话……”

    承德天子声音大了一些,顿时扯动伤口,他闷哼了一声:“老三查到哪里了?”

    “回陛下,三殿下已经查到了……李延的头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讲规矩

    “李延”

    承德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他是怎么查到李延头上的”

    三皇子这次查案,宫中的天目监也有参与,其中的细节身为大太监的陈矩自然一清二楚,他跪坐在承德天子身边,把姬重查案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承德天子听后,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他怎么这样不守规矩”

    规矩,是既得利益者约束底层最厉害的武器,因为这些规矩本身就已经规定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只要天下人能够遵守规矩,那么既得利益者就永远是既得利益者。

    皇室,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所以,即便是皇帝做事,也要按照规矩来,如果什么规矩都没了,皇帝也就不再是皇帝了。

    哪怕当初的武皇帝,也不能够随心所欲。

    像三皇子姬重这样查案,快则快矣,但是却没了规矩,这就让承德天子有些不喜。

    这位皇帝陛下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李延进刑部大牢多久了”

    陈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开口道“该有半天时间了。”

    承德天子有些艰难的闭上了眼睛。

    “这会儿,李延估计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你亲自去一趟,让老三把李延给放了。”

    这一次,承德天子虽然没有死,但是的的确确是受了重伤,据几个太医说,捅进天子身体里的刀子,伤了天子的肺腑,这种伤势必然会留下暗伤,几乎不可能痊愈。

    只能慢慢调养。

    再加上承德天子已经是四十五岁的年纪,不再是壮年,就是那些太医也不敢说什么时候能养好,能不能养的好。

    太医们甚至不敢说承德天子能活多长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是没办法和平南侯府翻脸的。

    因为如今储君未立,承德天子需要用剩余的时间考察新帝的人选,基本没有精力再南顾蜀郡。

    也就是说,南疆的事情,在承德朝怕是解决不了了。

    只能交给下一任皇帝。

    这种局面,是昔日的承德天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了。

    承德皇帝现在虽然躺在床榻上,但是却前所未有的冷静,如今的京城,已经混乱不堪,在他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的生命里,他需要把这个国家尽量打理清楚,然后把江山交给一个合适的皇帝。

    陈矩有些苦涩的点了点头。

    “老奴知道了。”

    他躬着身子,涩声道“陛下,这件事是到李延这里而止”

    承德天子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

    “只能到他这里而止,再查下去,便不好收场了。”

    “你是个伶俐人,这件事你亲自去,看着处理。”

    陈矩点了点头。

    “那李延之前的人”

    这件事情,是由浅入深查的,陈矩所说的李延之前的人,就是指周大年,李季这些人。

    “全杀了。”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除却李信之外,其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朕杀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承德天子如何不恨

    放过李延是因为无可奈何,但是李延之前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该死

    陈矩深深的弯下了腰。

    “老奴知道了。”

    陈矩赶往刑部大牢的时候,身为兵部侍郎的李延,的确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本来他也算是九卿级别的官员,按规矩没有诏书无人可以拿他,官身没有去掉之前,更无人可以对他用刑,但是三皇子从来都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这位皇子殿下亲自动手,已经打了李延四五十鞭子。

    他从小练武,手上的力气自然不小,五十鞭子下去,以李延的体格也有些支持不住,几乎要疼得昏厥过去。

    三皇子手里握着刑鞭,冷冷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李延,低吼道“说,是谁指使你害我父皇的”

    李延虽然狼狈,但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姬重。

    “殿下,你今日这样不讲规矩对我,将来也会有人不讲规矩对你,你且等着瞧。”

    “你还敢嘴硬”

    姬重低吼一声。

    “你们这帮乱臣贼子,害我父皇莫跟本王说什么规矩不规矩,今日本王打死了你,如果朝廷追究责任,本王这条命赔给你就是”

    姬重面色冷峻,手中的鞭子抖了一个响亮的鞭花。

    “你说是不说”

    李延浑身都是伤口,但是这个军汉并不低头,只是勉强一笑“殿下要我说什么”

    “要你说出幕后主使”

    李延不轻不重的瞥了一眼姬重,呵呵笑道“殿下这般屈打成招,无非是想让本官攀咬平南侯而已,好,本官现在招认,此事确系我所为,也是受了平南侯指使。”

    “然后呢”

    李延面色平静“殿下现在要去蜀郡,也把平南侯捉来刑部大牢打他一顿,再逼问他幕后主使是谁么”

    李延这一番话,让姬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这人方才还是个硬骨头,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态度大变,低头认怂了

    姬重有些不确定的看了李延一眼。

    “你可敢画押”

    李延呵呵一笑“我自然敢,问题是殿下敢不敢让我画押。”

    李延目光并没有看向姬重,而是看向了姬重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人。

    这人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摇头叹了口气“殿下,这件事你做的过分了。”

    姬重愕然回头,这才发现内宫的大公公陈矩,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大公公,你什么时候到的”

    “到了一会了。”

    陈矩看了一眼满身都是鲜血的李延,眼底闪过一抹快意,然后对着李延弯下了身子。

    “李侍郎,三殿下不懂事,让你受苦了,这件事后续朝廷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延淡淡的看了陈矩一眼,心中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倒不是因为自己的性命担心,而是担心承德天子无事。

    如果这位天子只是轻伤,那么平南军就不得不举旗造反了。

    但是现在陈矩来了,那么就说明,那位承德天子,即便未死,也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

    陈矩亲自给李延解下绳子。

    李延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早就没了力气,绳子一松开,他就瘫倒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李延,抬头看了一眼陈矩,恭声道“大公公,陛下如何了”

    陈矩眯着眼睛说道“只是轻伤,调养几日就好了,没有什么大碍。”

    李延长出了一口气,开口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请大公公转告陛下,这件事与李延,与平南侯府绝没有关系,都是李季在胡乱攀咬”

    陈矩似笑非笑的看了李延一眼。

    “李侍郎说的,陛下心里都清楚,否则陛下也不会让咱家来,放李侍郎出去。”

    “李侍郎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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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踩着他们尾巴了

    三皇子姬重有些着急了,他引着陈矩走到一边,沉声道:“大公公,这人在这次谋刺之中,干系甚大,万万不可轻易放了他!”

    头发花白的陈矩回头看了一眼姬重,摇头叹了口气。

    “殿下,你是知道老奴的,老奴平时从不出宫,也不会过问朝廷的事务。”

    这位大太监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是受人指派来的,而整个大晋,能够指使得动这位大公公的,也就是那么一个人而已。

    姬重身子一震:“父皇醒了?”

    陈矩不轻不重的瞥了一眼这位三皇子,淡然说道:“殿下,陛下说你做事没有章法,不讲规矩,这是很不好的事情。”

    “李延再如何说,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按照规矩你就算要拿人,也要先经过陛下或者经过尚书台,拿了人没有定罪剥夺官身之前,也不可以私自动刑。”

    陈矩瞥了远处仍旧坐在地上的李延一眼,幽幽的说道:“他还没有定罪,就仍然是兵部侍郎,你动用私刑把一个兵部侍郎打成这个样子,六部的面子放在哪里,三省的面子又放在哪里?”

    文官都喜欢报团。

    而且这些人最讲究的就是规矩,尤其是对他们有利的规矩,比如说大晋的这套“士大夫保护”条例,那些文官无论如何也是要誓死维护的。

    因为不管李延犯了什么罪过,他现在仍然是兵部侍郎,你姬家的人现在可以不走任何流程就殴打一个兵部尚书,明日就可以不由分说的杀了六部的尚书,三省的宰辅!

    谁也不知道这种事,会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姬重咬了咬牙,闷哼道:“大公公,这些人谋害父皇,我身为人子,着实顾不了许多了。”

    陈矩摇了摇头:“殿下身为人子不假,但是同时也是皇子,是皇家的儿子,殿下今日在这里胡乱打了李延一通,心中恶气是消了,可是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如何面对那些文官的参劾?”

    姬重怒目道:“他们敢!”

    “这事涉及到父皇,难道父皇的性命,还比不上一个李延?”

    “他们当然敢。”

    陈矩摇头叹了口气:“殿下你且看着吧,最多明日,雪花一样的奏书就会上报到尚书台去,他们要参你毁坏祖宗法度。”

    陈矩摇了摇头,转身走向李延的位置。

    “殿下,你踩着他们的尾巴了。”

    本来姬重身为皇子,那些文官是不敢告他的,但是他们被踩到尾巴之后,便不会这么注重上下之分了。

    这就是李延刚才所说,也会有人对姬重不讲规矩。

    这时候,李延仍旧瘫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气缓解浑身的疼痛,陈矩蹲了下来,叹了口气:“李侍郎,殿下他年纪还小,做事太鲁莽了,你不要介意才是。”

    李延咧嘴一笑:“只要陛下安然无恙,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受些委屈也没有什么。”

    陈矩点了点头:“李侍郎还能站起来么?”

    李延苦笑着摇了摇头:“怕是不成了。”

    “那咱家派人送李侍郎回平南侯府?”

    这位兵部右侍郎摇了摇头:“大公公让人通知一下平南侯府就行。”

    陈矩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委屈李侍郎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出刑部大牢。

    李延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有些吃力的转头看向三皇子姬重,呵呵一笑:“殿下,如今还要我画押不要?”

    姬重额头上青筋迸出,他怒哼一声,甩袖离去。

    ………………………………

    天子无恙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朝廷上下都颇为振奋。

    所有人都清楚,承德天子在这个时候死不得,如果承德天子死了,没有储君的京城大乱都是小事,甚至还会出现几个皇子各自为政,从而掀起内战的局面。

    只不过宫里虽然有消息传出来,但是承德天子依旧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朝中的政务也尽数交给三省六部会同处理。

    甚至于在长乐宫门口守了两三天的七皇子姬温,也被陈矩劝回了府,没能见到承德天子。

    七皇子离开皇宫之后,有些不得其法,他坐在自己的马车里,眉头微皱。

    “去大通坊。”

    大通坊的清河公主府里,李信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走动,只不过胸口仍然有些发闷,背后的伤口仍然时刻作痛。

    这几天时间,他不用去羽林卫上班,整个人清闲了不少,也能够安静下来好好想事情,京城里波谲云诡的局势,渐渐在他脑海里清晰了不少。

    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里,魏王府的消息先是送到九公主姬灵秀那里,然后姬灵秀再叽叽喳喳的说给李信听,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倒是又亲近了不少。

    不过这几天,这位九公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毕竟她的老爹还有“大厨”,都受了伤。

    魏王殿下登门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李信本来都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叫醒之后,披着一件衣裳走了出来。

    此时的七皇子,眼睛里满是血丝,面色也不太好看,这几天下来他早出晚归的守在宫里,基本没有怎么休息过。

    李信勉强给他倒了杯茶,缓缓开口:“宫里有动静了么?”

    七皇子点了点头,开口道:“宫里那边传出消息,说父皇只是小伤,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了。”

    “这话是谁说的?”

    “几个太医。”

    魏王殿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之后,继续说道:“不过父皇依旧没有见任何人,我守在长乐宫门口,都没能见到他。”

    李信缓缓坐在椅子上,背后的刀伤传来的阵痛,让他眉头微皱。

    “还有什么别的消息么?”

    七皇子摇了摇头:“这桩谋刺案到底该怎么处理,朝廷还没有定性,不过今天三哥把李延抓进刑部大牢打了一顿,后来陈矩亲自去了一趟刑部,又把李延给放了出来。”

    说到这里,七皇子微微一笑:“据说那个李延被三哥打了几十鞭子,被平南侯府的人接回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没有几块好肉了,这个人当初要诬告信哥儿,此时受了这种苦楚,也是他的报应。”

    李信眉头紧皱。

    陈矩是承德天子的心腹,陈矩放人,就等同于承德天子放人。

    也就是说,这桩案子,朝廷多半会查到李季为止。

    可是没有道理啊,平南侯府做出了这种逆天的大事,那位圣天子没理由能够继续容忍他们……

    就是忌惮李慎,也不至于忌惮到这种地步!

    李信眉头紧皱,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脸色微变,缓缓看向七皇子。

    “殿下,京城里……可能要出大事了!”

第二百四十章 天子的报复!

    “我也感觉到了。”

    魏王殿下眯着眼睛说道。

    “那天在北山,咱们几个是亲眼看到的,父皇受的绝对不是什么轻伤,最少也要休养一年半载才能复原,这种程度的谋刺,父皇绝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可是父皇他就偏偏这么做了。”

    七皇子缓缓吐了一口气,声音中隐隐有些颤音:“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他已经隐约猜出了一些端倪。

    承德天子原先是有余力应付南疆的,现在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和南疆翻脸,但是他偏偏忍了下来,也就是说如今的承德天子很有可能丧失了应付南疆的能力。

    朝廷力量未变,承德天子的力量却变了,那就是他的身子出了问题。

    李信咳嗽了一声,捂着胸口,哑着嗓子说道:“陛下可能是没有多长时间了……”

    承德天子的身子状况,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宫里宫外,包括那些太医都对此噤若寒蝉,但是现在,因为一些小小的细节,不光是兵部侍郎李延,还是李信和七皇子,都猜出了他身子的大概情况。

    李信缓缓吐了一口气,开口道:“殿下,咱们的关键时候到了。”

    七皇子低着头,沉思了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暂且静观其变罢。”

    李信咳嗽了一声之后说道:“陛下多半只是…重伤,否则他不会躲着不见殿下还有其他三位皇子,这个时候殿下只要每日进宫探望,再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心急,殿下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该替朝廷做事就替朝廷做事。”

    七皇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信哥儿说的是。”

    如今是承德十八年的八月中。

    平静了十九年的承德朝,开始变得波涛汹涌。

    清河公主府里的两个年轻人,内心都无可避免的激动了不少。

    皇位,名禄,地位,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

    现在就看他们两个人有没有本事拿到手了。

    ……………………………………

    承德天子醒来之后,朝廷对于这次刺杀的圣旨很快就从尚书台派发了下来。

    周大年,李季两个人,自然是毫无疑问被夷诛了三族,羽林卫右营参秋猎的八百个人里,除了李信麾下的四百个人之外,其他四百个人也要统统跟着李季一起被处斩。

    不止如此,羽林军右营原先归属李季的一千六百个人,除了被斩首的这四百个以外,其余一千两百个人,统统都被革出了羽林卫,有的被分派到边军去,有的直接驱散回家了。

    也就是说,羽林卫原本八个都尉营,现如今就只剩下原先侯敬德麾下的四个羽林卫了。

    羽林卫是天子亲率,最讲究的就是忠诚度,既然出了问题,那就统统开革出去,再重新征募新兵。

    不止如此,羽林卫左郎将侯敬德,中郎将叶璘,也被这件事情给波折到了,各自被抽了三十鞭子,罚了三年俸禄,削职位一级。

    这道圣旨下来之后,基本上涉及到这件事情的人,统统都有了一个下场,但是圣旨里唯独漏掉了李信,本来李信身为当事人之一,也是罪不可赦的,但是他偏偏救了皇帝,也就给自己洗脱了嫌疑。

    圣旨里没有半个字提到李信,没有升职也没有罢官,李信仿佛被朝廷遗忘在了角落里。

    不过这样也好,他现在身子上有伤,反倒是可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圣旨下发之后,朝廷的人立刻开始执行,顿时西市街上一个个人头落地,京城里平白无故多了不少血腥气。

    西市街杀人,皇宫里是看不见的。

    此时的长乐宫里,承德天子依偎在一个软榻上,几天功夫下来,他的身子又恢复了一些,脸上已经可以看到一些血色,不过因为伤了内部,肺腑还是在隐隐作痛。

    他已经可以在陈矩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了。

    此时,这位昔日里意气风发的承德皇帝,无论是精气神都已经消失不见,短短几天时间,仿佛从一个壮年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

    这是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从前的承德天子,自以为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在承德朝处理干净,给后人留下一个大好江山,但是现在无情的事实已经打坏了他的妄想。

    陈矩躬着身子端来一碗汤药,用汤匙喂给承德天子喝下去。

    天子喝了一口之后,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那些大臣,参老三了?”

    陈矩点头道:“这两天,朝堂上是有不少文臣攻讦赵王殿下,说他在查案上失了规矩。”

    说到这里,陈矩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这些人要陛下罢了赵王殿下的亲王爵位,贬为庶民……”

    承德天子呵呵冷笑:“他们怕不是这么说的罢?”

    那些文臣,自然不会说的这么轻飘飘的,事实上他们说的极为难听。

    他们说三皇子姬重罔顾国法,殴杀三品大员,视朝廷法度如无误,藐视祖宗规矩,种种大帽子都扣在了这位三皇子头上。

    陈矩找了份奏章念了一遍,承德天子便冷笑道:“什么殴杀大臣,李延不是没有死么?”

    “陛下说的是。”

    陈矩缓缓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这些奏章怎么处理?”

    “留中不发就是。”

    所谓留中不发,就是扣着这些奏章,不同意也不反对,全是某种意义上的冷处理,时间一长,臣子们自然就知道天子的意思,也不会再旧事重提。

    天子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老三再怎么偏激,也都是为了朕,他就是做错了事情,朕也要保着他。”

    “回头你去让人给老三打个招呼,让他这段日子不要再出门了,在家里避避风头。”

    “老奴知道了。”

    承德天子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睁开眼睛,他看向了大太监陈矩,缓缓的说道:“咱们在平南侯府里,有人罢?”

    陈矩毫不犹豫的低头道。

    “有。”

    他们当然在平南侯对了埋了人,事实上就连平南侯府那一千多个部曲里头,也有不少是陈矩派过去的卧底。

    大太监陈矩微微弯着身子,恭声道:“陛下想要他们去做什么,老奴一会儿就下去安排。”

    承德天子咳嗽了一声,声音虚弱。

    “朕想要他们替朕杀一个人。”

    大太监陈矩垂手而立,恭声道:“陛下是要杀李延?”

    承德天子微微摇头:“杀了李延有什么用,杀了他朕的伤就能好了?”

    “杀了他,李慎说不定还会更加高兴了!”

    陈矩低着头说道:“陛下吩咐。”

    天子眯了眯眼睛,杀气四溢。

    “你们去……把李淳给朕杀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李淳之死

    大晋两代天子,无一不想对平南侯府动手,双方对峙了三十多年,内部早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里面又有所区别。

    因为朝廷毕竟名正言顺,因此替朝廷做事的人要远比替平南侯府做事的人多,而且哪怕是给平南侯府做事,一旦到朝廷里做官做事了,便很难再保持初心。

    但是朝廷的间谍却大多可以保证忠心。

    在这种情况下,平南侯府内部,有着不少陈矩豢养的谍子,在忠君思想下,这些人大多都是愿意替皇帝去死的。

    承德天子半躺在病榻上,声音低微:“记得,不要太过张扬,最起码……要做出一个暗杀的样子出来。”

    承德天子现在要是想杀李淳,只要一道圣旨就可以,但是他不能够在明面上毫无理由动手杀人,否则就失了道理,就会给平南侯府造反的理由。

    而如果是暗杀,那这事情就怪不到朝廷头上,李慎也没有造反的理由,一旦他起兵造反,立刻就成了乱臣贼子。

    陈矩退出长乐宫之后,脸上的表情转冷了不少,他挥手唤来一个小太监,冷声道:“去,让高槐来见我。”

    外人都以为宫里只有八监,其实宫里还有第九监,这第九监见不得人,做的乃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第九监的人不全部都是太监,也有身健全的贩夫走卒,这些人隐藏在京城的各行各业之中,随时为了上面的一句话动手杀人。

    过了片刻,一个衣领上绣着一躲梅花的太监,恭恭敬敬的对陈矩弯下了腰:“干爹。”

    宫里八监的八个太监,除了几个陈矩的同辈,实在叫不出干爹以外,其余每个人都是陈矩的干儿子,有时候这些干儿子围在陈矩周围齐刷刷的叫上一通,还会让他产生一些错觉。

    “宫里发生的事,你也知道,现在陛下要杀一个人。”

    高槐缓缓弯腰。

    “什么人,何时死?”

    ……………………………………

    平南侯府。

    李延被送回平南侯府之后,便被下人们带到一边涂好了伤药,等到浑身上下都涂的差不多之后,玉夫人才提着裙子走了进来,坐在李延的床边,眼睛有些发红。

    “辛苦二叔了。”

    李延躺在床上,也有点动弹不得的味道,不过他这都是皮外伤,最多一两个月就可以大好,比承德天子那种伤势,要差的远了。

    李延半躺在床上,每动弹一下浑身上下都不知道多少伤口在疼,把这位军伍出身的军汉疼得龇牙咧嘴,只移动了一个小动作,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他斜烫在床上,咧嘴一笑:“这个姬家的老三,虽然有些鲁直,但是还是个有担当的,要是他们家的老四在理这个案子,多半便不会打我。”

    玉夫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李延眯了眯眼睛,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嫂夫人,承德天子活不久了。”

    “大兄让我回京城来,就是代他把这团乱麻一样的关系理正,如今小弟总算没有辜负大兄厚望,一股脑替他挣到了二三十十年的光阴。”

    玉夫人笑了笑:“有二叔这种主心骨在,自然万事都好,要是妾身一个人,还真做不成事情。”

    说到这里,玉夫人语气低沉了下来:“昨天刑部来要人,我们府上所有人都不堪一用,致二叔受了皮肉之苦,妾身在这里,与二叔道个歉。”

    李延眯着眼睛微笑道:“嫂夫人这是什么花,这件事前后都是我做的,平南侯府几乎没有干预,自然也不该担责任。”

    叔嫂两个人坐在前厅里聊了会儿,玉夫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笑道:“劫数过去了,二叔这几日在屋里好生歇息,有什么要的,尽管与妾身开口。”

    李延开口笑道:“我一个无手无脚之人,此番不想休息也要休息了。”

    李延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一个满身是奴仆,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径直跪在玉夫人面前。

    这人跪在地上,但是浑身上下都是汗水,身上还有一些未干的血迹,这个人跪伏在地上,头投到:“夫人……二爷,大公子他被人刺杀了!”

    玉夫人原本红润的脸庞,立刻变得苍白了起来。

    她几乎一把捉住这个下人的衣领,浑身都在发抖。

    “带我去!”

    这个仆人先是看了一眼李延,然后点了点头,带领玉夫人去了。

    房间里动弹不得的李延,此时内心的震撼,也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什么来,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去个人看一下,要是夫人那里有什么事情,立刻来报来给我。”

    又有两个人出了这个小院子。

    “遵命。”

    玉夫人赶到后院的时候,眼前所见尽是一片猩红色。

    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平南侯府是弓马世家,李淳作为下一代唯一的一个继承人,平日里的功夫自然没有落下,这天上午,他日常在院子里练习家传的路数,然后只觉得身后一疼,回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汉子,用匕首捅在了自己的肋下!

    然后就是刺骨的疼痛。

    伤口与承德天子的伤口差不多。

    区别在于,这个人握住了刀柄,又轻轻转了一圈。

    这一下,就是药石难救了。

    这个不知名的刺客,一共捅了李淳三刀,两刀在肋下,一刀在后心。

    第三刀似乎是怕李淳未死,特意回来补了一刀。

    李淳躺在平地上,因为失血过多,他整个人早就到了弥留之际,见到玉夫人来了之后,李淳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阿…阿娘……”

    说完这句话之后,在京城里跋扈了一二十年的李大少,最后一口元气也吐了出来,最终看了自己母亲一眼之后,李淳闭上了眼睛倒在了血泊里,再也没有睁开。

    玉夫人冲了过去,把他抱在了怀里。

    “淳儿……”

    确认李淳没有了鼻息之后,玉夫人如遭雷殛,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的儿子,今年还未满二十岁,明年才能加冠礼啊!

    可是现在,他就这样死了?

    凭什么!

    这个平南侯府的主母崩溃了。

    她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脸,不住自言自语。

    “凭什么……!”

    这一天下午,玉夫人在家里昏厥了最少五六次,一直到晚上的时候,她也没有从悲伤中跳脱出来,仍旧有些痴痴的。

    她就守在自己儿子的尸体旁边,哪里也没有去。

    与此同时,李淳死了的消息,也送进了皇宫里。

    同样卧床的承德天子,只觉得胸中快意无比。

    他在陈矩的搀扶下,努力站了起来,看向西南方向,喃喃自语。

    “你动手杀朕,你以为朕会顾全大局,不会对你动手,你猜的不错,朕的确会顾全大局,暂时不会动手。”

    说到这里,承德天子呵呵冷笑。

    “现在,朕把你的儿子给杀了,你要不要也顾全大局,老老实实的继续做臣子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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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平南侯的私生子。母亲病逝,跟随舅公进京寻亲的他,被平南侯府骂作“野种”,赶出了家门。于是,这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人,被活活冻死在了破庙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另一个李信来到了这个世界。作为一个光荣的穿越者,李信给自己定下了两个目标。一,活下去。 二,打倒渣爹!ps:已有两百万字完结老书《将白》,人品保证,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书友群:640355806无双庶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双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双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