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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骑虎难下

    开始了。

    先前虽然猜测李延可能会再次针对自己,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大晋的皇帝,并不像后世电视剧里的那样,每天早朝,事实上平日里皇帝只会接见三省六部的朝堂大佬们,或者有什么要事的时候,再召令特定的几个衙门进宫议事,只有每十天一次的大朝会,才会召集文武百官。

    五品以上的京官,都要参与。

    而李信恰好是六品的都尉,没有资格与会。

    大晋朝廷十日一次大朝会,算算时间今天正好是七月二十,大朝会的日子。

    李信对着那个中年宦官点了点头,开口道“公公先走,下官稍候就进宫去。”

    这个太监点了点头,尖声道“那李都尉可快着点,陛下在等着您呢,要是慢了,免不得要追究您一个怠慢之罪。”

    大晋的宦官并不掌权,内宫八监里最大的内侍监太监陈矩,权力也止于皇城,八监之中的天目监虽然有权监察百官,但是无权私设公堂,也就是说他们只有告发权,没有审判权。

    就算是八监里的内卫监,手里虽然有兵权,但是也是止于皇城,内卫虽然有权拿人,但是也要经过朝廷的程序才能审判。

    这就比明朝的厂卫要逊色良多了。

    这其实限制了一部分皇权的自由性,不过大晋从先武皇帝到如今的承德皇帝,两代天子都是威严极重,两卫还有禁军的兵权牢牢在握,就算没有厂卫这种东西,也无人敢拂逆他们。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太监们说话还算客气,就连大太监陈矩平日里也是温温吞吞的,更别提这种递话的普通太监了。

    李信对着这个太监点了点头“公公放心,李信省得厉害。”

    这个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骑着马去了。

    李信本想先进公主府,跟九公主打个招呼再去宫里,不过想了想还是摇头放弃,对公主府门口的羽林卫沉声道“跟公主殿下说一声,就说我来过,被陛下召去了,所以才没有进去见她。”

    这个羽林卫恭敬抱拳“李校…李都尉放心,卑职一定转告殿下。”

    李信眯着眼睛,转身上了自己的乌云马。

    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来到了长乐宫宫门口,垂手而立,等待传召。

    不一会儿,大殿里传来了一个尖声细气唱声,隔的太远听不真切,然后一个殿前力士走到李信面前,瓮声瓮气的说道“李都尉,陛下召你进去。”

    李信垂手走进了永乐宫大殿。

    这是一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大殿,同时也是长乐宫的正殿,李信进出长乐宫已经好几次了,但是这正殿只来过一次。

    上一次还是他从南疆回来的时候,承德天子召他问话,他就是在这个金殿上,活活把御史台的薛子川给害死了。

    走到殿陛之下,李信依礼下跪,恭声道“羽林卫李信,叩见陛下。”

    此时,金殿上的议事已经进行了好一会了,承德天子想来是昨天没有睡好,打了个哈欠之后,开口道“你可算是来了。”

    这位天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怒声道“好你个李信,枉费朕如此信你,百般提拔,派你去南疆任监军使一职,没想到你竟然勾结南蜀余孽,现在李卿将你的罪行报了上来,你还有何话可说?”

    承德天子这番话说的声色俱厉,常人听了多半会战战兢兢,但是李信心中却一点也不慌。

    因为承德天子这一关,他已经过去了,这位皇帝陛下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让李信给朝堂百官,或者说给“大众”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这个说法,自然不能像在承德天子面前说的那样。

    如果现在李信说了他跟南蜀的确有勾结合作,那么就算是承德天子想要保他,也是保不住的。

    这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承德天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已经跟李信达成了默契。

    李信跪在地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请问李侍郎是如何参臣的?”

    承德天子坐回了龙椅上,淡然道“李卿说你在汉州城里,私下会见南蜀的大殿下李兴,并且与南蜀互相串通,回京之后上书诬陷朕的柱国大将军李慎。”

    承德天子沉声道“此事,李卿已经在奏书里说的明明白白,勾结反贼乃是大逆不道之罪,十个你也不够砍得,还你有什么话说?”

    李信仍旧低着头,开口说道“陛下,当日臣进汉州城的时候,是与程平将军一起进的汉州城,进城之前汉州城落入敌人手里,是程将军带着平南军血战才夺下了汉州城,据程将军若说,汉州城里的南蜀余孽已经被他斩杀殆尽。”

    “假设李侍郎奏书里的内容是真的……”

    说到这里,李信抬头看向站在第三排的兵部侍郎李延,冷声道“那当时汉州城里已经没了南蜀余孽,那么臣又是如何见到南蜀余孽的呢?”

    承德天子几乎要忍不住拍手欢呼了。

    这个小娃娃真是个妙人,同样一件事情在他嘴里,竟然有了两种不一样的说法,而且还滴水不漏!

    李信直直的看向兵部侍郎李延,冷笑道“如果汉州城里还有南蜀余孽,那么下官想问一问,当时平南军又是如何打进汉州城的?”

    “下官可不可以理解成,平南军也跟南蜀余孽有所勾联?”

    李延面无表情。

    “南蜀余孽狡诈,有几个漏网之鱼并不奇怪,这不妨碍李都尉勾结反贼。”

    “李侍郎可有证据?”

    李延转头,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开口道“南蜀余孽里,有本官埋下来的谍子,谍子送回来的书信写的明明白白,你在汉州府的时候被一队南蜀余孽带到了城西的李贼别院,这封信本官已经上交了陛下,你要看一看么?”

    李信冷笑道“李侍郎若是要这种书信,下官随时可以给你伪造十封出来!”

    “当日在汉州城里,程平将军说两万平南军已经完全掌握了汉州城,当夜下官也是住在平南军大营附近,如果汉州城里只有几个南蜀余孽侥幸生还,那么无论如何他们也是不可能穿过平南军见到下官的。”

    李信冷眼看向这位兵部右侍郎。

    “侍郎大人,下官想问一问你,你现在以为,下官那天晚上是见到了南蜀余孽,还是没有见到呢?”

    此时,一直波澜不惊的李延,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如果他依旧咬死了李信面见南蜀余孽,那么无疑是承认了平南军平叛的过程有水分。

    如果就这么放弃了指控,且不说甘心不甘心,也会让旁人觉得平南侯府心虚了。

    这个在战场上几乎无敌的大将,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了。

    承德天子坐在龙椅上,面色有些古怪。

    他在努力绷着脸,让自己保持严肃。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洗白自己

    金殿上的气氛尴尬了起来。

    承德天子挥了挥手:“好了,李信,你站起来回话。”

    李信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头称谢。

    李延现在虽然有些狼狈,但是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面色不变,转头看向李信,淡然道:“本官参你,你只需要说在陛下面前分说清楚便是,强逞口舌之利无用。”

    “如此说来,李侍郎还是认为下官那天见到了那些南蜀的余孽。”

    李信垂手而立,声音平静:“那好,李信便认下了这个罪过。”

    李信回头对承德天子抱拳道:“陛下,那日臣的确被南蜀的余孽绑了去,这个罪过臣认了。”

    承德天子微微皱眉,不明白李信为什么突然改口。

    他明明已经占了优势,只要再继续说下去,就可以逼得李延撤回这份弹劾的奏书,说不定还能让这位李侍郎低头认错,可是在这个时候,李信居然认了?

    承德天子脸色一沉,开口道:“既然认了,那朕也容不得你,左右力士,把李信押下去,择日交由三法司定罪!”

    李信低头抱拳道:“陛下,臣还没有说完。”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淡然道:“那朕就听你再胡说几句。”

    李信低头道:“陛下,那日在汉州府,臣与近卫营的王默等人,住在平南军附近,当日程平号称两万平南军,汉州府一日而下,汉州反贼近万人全军覆没!”

    说到这里,李信半跪在地上,低头抱拳:“可是那日,臣进了汉州府之后,就被平南军副将程平拉着进了住处,连半点战场的模样也没有见过,到了夜半的时候,臣更是被一百多个蜀人绑了去!”

    说到这里,李信声音凌厉:“前些日子,臣相信平南军忠勇爱国,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曾想李侍郎如今居然倒打一耙,李侍郎参臣可以,臣也要参一参南疆的平南军!”

    李大都尉高声道:“陛下,臣参平南军勾——”

    “好了——”

    李信“勾结”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李信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老人手捧朝笏,从文官第一列中站了出来,对着承德天子弯身道:“陛下,老臣以为,李都尉没有任何勾结南蜀的理由,也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可能是李侍郎弄错了,这件事扑朔迷离,暂时还是不要放在朝堂上说为好。”

    这是门下侍中桓楚,正儿八经的宰相。

    现在大晋朝廷暂时不想与南疆开战,南疆也不敢与大晋朝廷开战,李信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段话引战,如果这双方想保持现状,就必须合力把李信保下来。

    桓楚,就代表了大晋朝廷,开始保李信了。

    承德天子咳嗽了一声,看向右边的兵部侍郎李延,呵呵笑道:“李卿,桓相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呢?”

    李延又惊又怒的看了一眼李信,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

    这小子,好狠!

    这场仗朝廷是不愿意打,而南疆那边是不能打,一旦打了,李家上下都要死个干干净净。

    李延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微颤:“回陛下,桓相说的不错,这件事背后多半是有什么误会,稍候臣会去信南疆,让大兄仔细查明真相,再呈报陛下。”

    这句话一出,也就是双方都低头妥协了,而李信,也就轻轻巧巧的从这件事情里脱身出去了。

    这一招看似行险,火中取栗,其实稳得不行,因为李信吃准了双方都会出手保他。

    皇帝陛下呵呵笑道:“好了,如此真相便大白了,朕的羽林卫果然不会出叛徒。”

    李信半跪在地上,也是借坡下驴。

    “臣,多谢陛下明察。”

    承德天子又转头看向李延,呵呵笑道:“李卿,这件事你也不用放弃,尽可以让人去南疆查探,如果真查出来这小子勾结反贼,朕绝饶不了他。”

    李延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低头恭声道:“臣遵陛下旨。”

    承德天子坐回龙椅上,心情显然很好,朗声开口道:“诸位,没有什么事,今日朝会就先到这里,诸卿散了吧。”

    “是——”

    文武百官悉数散了去,李信也要跟着退出金殿,却被承德天子叫住,无奈停下脚步。

    这种感觉,就跟被班主任留堂没有什么区别。

    门下侍中桓楚站在第一排,自然是最后走出金殿的,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大人路过李信的时候,拍了拍李信的肩膀,长长的叹了口气:“年轻人做事,要稳重一些,不要行险。”

    “更不要把家国大事当做手段。”

    这位桓相,上一次就曾经主动指点过李信几句,现在又特意跑过来跟李信说话,显然对李信这么个少年人很是上心。

    李信微微低头,苦笑道:“桓相,下官若是还有半点办法,也不至于用出这种手段来。”

    是的,李信是没了办法,才用出了这招,李延告他的事情,字字属实,而且李延手上还有证据,单纯靠嘴皮子,肯定是没有办法开脱干净的,只能靠着这种大势,让两边合力把自己“洗白”。

    这个想法进行的很是顺利,李信现在已经“白白净净”了。

    老桓相悠悠的叹了口气:“你如果足够稳重,就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说着,这个老宰相背着手,晃悠悠的离开了金殿。

    而李信,则是跟在一个宦官的身后,进了长乐宫的书房。

    书房里,承德天子哈哈大笑。

    “好一个李信,你是没有看见李延刚才那副样子,就像是吃了个苍蝇一般!”

    李信垂手立在一旁,诉苦道:“陛下,您在上面看的开心,臣在下面可是绞尽了脑汁,最终才用那样的法子脱身。”

    提起最后的事情,承德天子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桓楚那个老家伙,太过胆小了,方才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李延先低头,而不是他先开口说话。”

    这位皇帝陛下眯了眯眼睛,冷声道:“这样一来,好像是朕怕了他们一样。”

    李信垂手道:“陛下,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正可以迷惑一番他们。”

    承德天子拍了拍手,笑道:“你小子这张嘴巴,硬是要的,比起礼部的那些大头书生还有厉害许多!”

    李信心里暗暗吐槽。

    你去跟老子一样,做几年销售你也这样。

    不过这种话,还是一辈子憋在心里的好。

    “陛下过奖了,不是被逼到生死边缘,臣都是本本分分的。”

    承德皇帝对着李信玩味一笑。

    “李慎让李延回来,多半就是为了你,接下来一段时间,李延肯定还会找机会寻你麻烦,面对一个三品的兵部侍郎,你害不害怕?”

    李信摇头,义正言辞的说道。

    “臣是羽林卫,是天子亲军,只要陛下站在臣这边,臣便无所畏惧……”

    承德天子似笑非笑的看了李信一眼。

    “你这张嘴,不去御史台真是可惜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上一次去南疆的时候,李信的确做了不少事情,但是因为过程多少有些稚嫩,留下了不少隐患,到了现在,这些隐患终于被他自己消抹干净。

    以后,就算是李延再要对基因有什么动作,也不可能再从南疆入手了,在双方彻底开战之前,这个话题都会成为禁忌。

    李信在宫里待了一会儿之后,就已经快到中午了,李信对着天子拱了拱手:“陛下,时辰不早了,臣便告退了。”

    天子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要去小九那里?”

    李信苦笑道:“回来京城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一直在忙着公事,不曾去九公主那里露个面,再不过去打个招呼,臣怕九公主便提刀来找臣了。”

    天子懒洋洋的挥了挥手:“你去罢,好生对待小九,否则朕饶不得你。”

    李信恭声应是。

    就在李信退出几步的时候,听到了承德天子带着懒散的声音:“羽林卫氛围左右两营,右营的郎将你应该知道是谁,你有法子把他弄下来,朕便把你扶上去。”

    李信心中一动。

    他在羽林卫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知晓羽林卫的右郎将是谁。

    赵郡李氏的李季!

    这个李季,与李慎李邺属于同宗,都属于赵郡李氏,这些年皇帝为了表示对平南侯府的信任,多有重用李姓官员,甚至连京兆尹这么重要的位置也交给了李邺。

    现在,皇帝让自己把李季用羽林卫右郎将的位置上拉下来……

    提不提拔自己倒是其次,这个举动是不是意味着,皇帝要跟南边撕破脸皮了?

    李信心中凛然,低头道:“陛下,臣……资历恐怕不够……”

    “朕说你够你便够。”

    天子呵呵笑道:“再说了,你在北地杀了好几百残周精锐,只这一份功劳做一个从五品的郎将就绰绰有余了,之所以卡在都尉的职位上,是因为你年纪太小。”

    这话倒是实话,在这个重军功的年代,普通的小卒杀三人就能升伍长,李信带着羽林卫杀了四五百个北周的敌人,这份功劳大半都被算在了李信头上,足够他升为五品官了。

    只不过他年纪太小,朝廷不方便让他直接去做五品官,因此才给了一个五品的武勋骁骑尉。

    官场之上,一品一级都是不容易的事情,有机会攀爬没有理由放弃,况且这还是大老板亲自承诺下来的。

    羽林卫郎将啊——

    在羽林卫中郎将不管是的情况下,左右两个郎将其实就是羽林卫的最高职位了。

    想想李信的顶头上司,羽林卫左郎将侯敬德是何等威风,就算面对大太监陈矩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慌乱,平日里更是鼻孔朝天,谁也不看在眼里。

    不知不觉,李信也目标在望了。

    李信对着承德天子深深一躬:“多谢陛下拔擢,臣一定不负圣望。”

    说着,李信缓缓退出宫城。

    走在得胜大街上的时候,李信望向羽林卫的方向。

    权力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挡路,李季,你挡着我的路了——

    ……………………………………

    就在李信心里谋算事情的时候,兵部右侍郎也下了朝,下朝之后这位侍郎大人并没有去兵部衙门上班,而是直接告了个假,转身回了平南侯府。

    兵部名义上的尚书是七皇子姬桓,真正主事的是左侍郎谢隽,他这个三把手想要告假,只能与左侍郎谢隽告假了。

    李延穿着一身侍郎朝服,回到了平南侯府。

    侯府上下的下人,见到这位侍郎,都是口称二爷。

    回了侯府之后,李延喝了好几口茶,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玉夫人从一旁走了出来,开口问道:“二叔今天怎么没去兵部上班,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延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口称嫂夫人。

    玉夫人摇头道:“二叔不用这么客气,可是朝堂里出什么事情了?”

    李延重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那个李信……很是难缠。”

    玉夫人有些气苦的说道:“如果他好应付,我多少也有些手段,不至于应付不过来,就是因为这人太过厉害,侯爷才让二叔回来帮衬。”

    李延摇头道:“嫂夫人误会了,小弟回京城来不是为了李信,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玉夫人有些诧异:“何事?”

    “事关咱们李家上下的身家性命,如今不能说。”

    玉夫人很是懂事,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缓缓的叹了口气:“这个李信,早年受了些委屈,如今对咱们李家满是怨毒的心思,他初进京城的时候,我心里想着毕竟是侯爷的血脉,曾经想把他接回府里来,可是他不仅拒绝,还屡次……”

    “嫂夫人不用再说了。”

    李延眯着眼睛说道:“这个李信,心智手腕还有口才,浑然不像是个少年人,是个难缠的对手,不过他相对于咱们即将做的事情来说,只是细枝末节,暂且不用理他。”

    玉夫人点了点头,又跟李延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家主不在家里,叔嫂之间,毕竟还要有些忌讳,不能长时间共处一室。

    玉夫人走了之后,李延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一会,然后取来笔墨,低头写了一封信,挥手唤来一个从蜀郡带回来的心腹,沉声道:“送到侯爷那里去,不得有闪失。”

    “是。”

    这个心腹刚要离开,李延叫住了他,面色凝重道:“你告诉侯爷,朝廷这边已经是山雨欲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对咱们动手,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找到一些生机。”

    的确,承德皇帝这几年以来,对南疆越来越强硬,从之前的派驻监军使,到今天朝堂之上公然放任李信提及南疆,大晋朝廷这边,已经蠢蠢欲动。

    姬家这边不仅是在准备动手,更是在制造压力,制造出让李家主动投降的压力。

    才刚来京城没有几天的李延,已经感受到了这股压力。

    是的,李延这种级别的人物回京,怎么可能只是要针对一个六七品的小官,这种级别的武官,在南疆的时候李延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哪里会真正被他看在眼里?

    他回京城,是要谋划做一件改天换日的大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努力扫除绊脚石

    平南侯府发生的事情,李信当然不知道,李慎与李延密谋的东西,也不是他这个层级都够理会的。

    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把羽林右郎将李季给弄下去。

    这个说实话还是有些难度的,因为相比根基来说,李信来羽林卫不过大半年时间,而这位右郎将在羽林卫已经七八年的时间,羽林卫右营几乎上上下下有不少李季的心腹,想要骤然把他弄下来,是不现实的。

    所以要找一个帮手。

    李信从宫里出来之后,就去了一趟羽林卫大营,首先是把自己手下的两个校尉营整编了一遍,其中一个校尉营的校尉就是老校尉王钟,另外一个校尉营,则是选了一个被沐英顶掉了位置了哨官梁大雷担任校尉。

    不过这东西李信说了不算,他只是给个提名意见,再要层层报上去,交给上面堪核。

    一般来说,像李信这种信任的都尉整编属下,给出的意见上面都不会驳回来,因为毕竟要在李信手底下做事,真闹得僵了,上面就算派下来人也做不下去。

    李信找来一张纸,先是把自己手底下将官的提名统统写了上去,然后把这些人拉到一边说话。

    李大校尉面色严肃,对梁大雷沉声道:“现在本都尉去找侯郎将谈事,这个校尉营就你先带着,暂代校尉之职。”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校尉营就在羽林卫大营里正常训练,有什么事情随时过来找我。”

    这会儿李信已经比半年前长高了不少,再加上这几个月去了一趟北边,晒黑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长了好几岁,从前的稚气消失不见,说起话来居然有了一些威严的味道。

    梁大雷是个三十岁出头的汉子,在羽林卫厮混了十来年才做到哨官,听到李信这句“暂代”之后,眼见自己这个校尉的位置已经**不离十,顿时激动不已,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李都尉放心,卑职一定实心做事!”

    李信转头,对着另一边的王钟笑道:“王师父,您是老人了,这里您帮着看着点,弟子去忙些事情。”

    王钟冷笑一声:“李都尉,你欠我的烈酒可还没有送过来。”

    李信陪了个笑脸:“这几天不是忙么,王师父放心,回头我亲自给您抱过来。”

    说着,李信朝羽林卫大营的东院走去。

    羽林卫的西院是羽林郎生活的地方,东院则是高层办公的地方,说起来如今李信也成了都尉,在东院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现在东院的那些班房里,已经有了他的一间。

    不过他大多时间都还是在校场里,不是经常待在“办公室”。

    到了东苑之后,李信敲响了左郎将侯敬德的房门。

    过了片刻之后,侯敬德班房的房门才被打开,脸色有些微红的侯敬德满身酒气,见到李信之后,这个大汉才咧嘴笑了笑:“原来是咱们羽林卫最年轻的李都尉,来,快进来坐。”

    说着,他把李信引了进去。

    侯敬德嗜酒,这件事羽林卫左营人尽皆知,右郎将李季还多次拿这件事攻讦侯敬德,不过侯敬德做事的时候从不糊涂,家里又多少有些背景,因此一直牢牢地坐在这个郎将的位置上。

    李信伸手从袖子里取出名单,递在侯敬德身前,笑道:“郎将大人,这是卑职手底下两个校尉营的将官人选,其中有不少是在北边立了功,朝廷封赏升官的,劳烦郎将大人替卑职递到上面去,早些把他们的职位定下来。”

    侯敬德大咧咧的接过李信手里的名单,随手放在桌子上,咧嘴笑道:“李都尉放心,老侯一会儿就递到长史那里去,保证都给你批了,一个不落。”

    这会儿,整个羽林卫谁不知道左营出了一个叫做李信的少年都尉?

    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人进入羽林卫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就从一个队副坐火箭一样升到了都尉的位置,就是傻子也看到了李信背后巨大的能量!

    王侯世家子也不过如此!

    侯敬德虽然看起来是个莽汉,但是他心里通透的很,这个时候对李信都是客客气气的,半点没有上司的架子。

    娘的,这个家伙大半年就做到了都尉,谁知道会不会那天突然摇身一变做了羽林中郎将,成为自己的上司?

    李信微微低头:“多谢郎将大人。”

    “李都尉客气了。”

    侯敬德拉着李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突然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李都尉,你我之间也算是有一点善缘,我痴长一些年岁,你老实告诉老大哥,你在北边这个军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侯敬德满脸的胡茬的大脸上,满是大大的疑惑。

    “那些边军,个个视军功如命,就算你们真的杀了不少北胡,这军功怎么也会被他们分去大半,你们的请功书我也看了,他叶鸣这次就这么大方,把功劳几乎全部让给了你们?”

    说到这里,侯敬德顿了顿,嘿嘿笑道。

    “再有,哪里就这么凑巧,你们刚好走到那里,北胡就刚好打过来了?”

    李信抬头看了一眼侯敬德。

    这个看起来像是无脑肌肉男的糙汉子,居然一点都不蠢。

    比李淳要聪明多了。

    侯敬德嘿嘿笑了笑:“兄弟你要是不方便说,那就不要说了,当老哥哥没有问就是。”

    从前侯敬德在李信面前,都是自称“本将”,或者“老子”,但是现在,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和李信兄弟相称,就差拜把子了。

    这便是官场,这便是朝堂。

    只要想在这上面攀爬,人人都要是势利眼。

    李信面色肃然:“郎将大人,这事还真是事有凑巧,北胡入侵的时候刚被我们路过那里,我们厮杀了一整个晚上,卑职手底下的兄弟还死了三四十个在那里。”

    “至于叶大将军。”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叶大将军想来是念着我给陈国公府送了不少烈酒,卖了我一个面子。”

    侯敬德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兄弟你还真是鸿运当头,来,老哥哥这里有烈酒,我给你问倒一杯,庆贺你升迁之喜!”

    说着,他从一旁拿来一个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酒坛子,给李信倒了满满一碗烈酒。

    李信摇了摇头。

    “郎将大人,羽林卫大营里,不得饮酒。”

    侯敬德哈哈一笑,端起自己的那个碗,仰头一饮而尽。

    “去他娘的规矩,老哥哥我在这里喝了这么多年了,这规矩也没把我如何了!”

    李信坐了下来,把那个酒碗端在手里,咬了咬牙,仰头一饮而尽。

    侯敬德有些诧异的看了李信一眼。z

    李信面色严肃了起来,抬头看向侯敬德。

    “郎将大人,你可知道右郎将李季,有什么痛处可以拿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全靠嘴

    为了平衡朝堂,大晋的各种力量几乎都是两两对称的。

    比如说北地有两支军队,京城有羽林卫与内卫两位,甚至羽林卫内部也是一分为二,归两个郎将统协。

    在这种情况下,两方面发生冲突对抗,是很司空见惯的事情。

    侯敬德实在承德十三年做上的左郎将,李季是承德十四年,这两个人在老将的位置上都做了四五年时间,可以说是矛盾不断,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演戏给皇帝看的成分,但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真正的对立。

    这也是李信前来找侯敬德的原因。

    敌人的敌人,就可以是朋友,况且李信本来就是侯敬德的“老部下”,两个人是有一段香火情分在的。

    侯敬德放下手里的酒碗,转头瞥了一眼端着酒碗的李信。

    羽林卫里不得饮酒,这是规矩,侯敬德常年犯禁,倒没有什么,但是李信现在,愿意与侯敬德一起犯禁,就是要跟他站在一边。

    这个貌似粗鲁的汉子,把手中的酒碗放了下来,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然后洒然一笑:“李兄弟,李季倒了,你有什么好处?”

    两个人做了好几年对手,手里又对方几个找把柄是很正常的事情,关键是看着把柄怎么用,谁来用,够不够厉害。

    李信眨了眨眼睛。

    “或可取而代之。”

    嘶……

    侯敬德心里有些吃惊。

    要知道这个少年人,才刚刚升职都尉没有多久啊!

    侯敬德看了李信一眼,摇头道:“兄弟,年轻人有野心自然是好事,但是老哥哥多嘴一句,做官这件事,不是升的越快越好,最重要的是根基要稳,你现在年纪还小,刚升为都尉,正应该在都尉这个位置上打磨几年,带出一批自己的班底,将来再往上攀爬的时候,就会踏实许多。”

    侯敬德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否则就算你做到了郎将的位置,也不太能够坐得稳。”

    侯敬德这番话,倒是的确为李信着想,官场上把目标立的大自然是好事,但是最重要的是走好脚底下的每一步,3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越走越远。

    在侯敬德看来,李信太着急了。

    李信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许多人骤登高位,做不长久的原因就是因为缺少积累底蕴,或者说缺少一些自己慢慢带出来的一些家底。

    就拿李信来说,他现在手底下有四百个人,大多都是少年,只要用心带上几年,就能带出好几个哨官甚至校尉出来,到时候李信再升职,这些人就可以成为李信手底下的骨干。

    可是,如果李信现在便坐了郎将,这些人便就没了用处,要知道一个郎将手底下可是有四个都尉,每个都尉手下四百人,李信能够统领自己的四百人,还是靠着同甘苦共患难赢来的威信,骤然统领整个羽林卫右营,其实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是承德天子提出来的。

    再不对的要求,到了天子那里,就会变得理所应当。

    李信眯着眼睛说道:“郎将说的这些,卑职都省得,卑职也非是那种急功近利之辈,只是……”

    李信压低了声音。

    “这是圣天子吩咐下来的事情!”

    该扯的大旗还是要扯的,尽管如果侯敬德去问承德天子,那位皇帝陛下多半不会承认,但是凭借侯敬德的智商,他也不敢当面去问皇帝。

    一直神情放松的侯敬德,骤然紧张了起来。

    他的脸色变了数次,心中显然已经把李信的那句话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陛下要对李季动手?为什么?是要清楚赵郡李氏,还是要对平南侯府……

    想到这里,侯敬德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李信。

    “李兄弟,这事可有证据?”

    李信摇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证据?”

    侯敬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微笑道:“那我该如何相信此事?”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李信面色凝重:“郎将大人,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在我这个位置,没有圣天子的旨意,你会无缘无故去找右郎将的问题么?”

    显然是不会的。

    现在的李信,本来是应该猥琐发育的,但是承德天子硬是要揠苗助长,强行把李信拔擢起来,才会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侯敬德看起来鲁直,但是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个大汉闭目思索了片刻,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李信:“李兄弟,老哥哥信你了。”

    由不得他不信。

    李信能在大半年之内,从一个白身做到羽林都尉,这个升迁速度,思来想去大概也就只有那位圣天子能够做到了!

    这位羽林左郎将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并不怎么白的牙齿。

    “可是这件事做成之后,我有什么好处?”

    李信眨了眨眼睛:“郎将大人就不想跳脱出羽林卫?”

    天子亲军,说起来很是威风,但是在朝堂之上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毕竟身为羽林卫主官的中郎将,才不过是一个五品官,这其实是一个有些混日子的衙门。

    像是种家还有叶家这样的顶级将门,很少进去羽林卫,都是直接投军去。

    叶家的小儿子叶璘,哪怕做了羽林中郎将,也是很少插手过问羽林卫的事情,其中之一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只是一个过客,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太看得起这个顶天了五品官的衙门。

    要知道,叶璘的大兄,镇北军主将叶鸣已经是从一品的少保,对比来说,这个五品的中郎将太不起眼了。

    侯敬德颇为意动。

    羽林卫的中郎将很少内部晋升,都是外调,也就是说他在羽林卫的生涯其实已经做到头了,侯敬德的老父是半甲子之前立下功劳的一个军侯,只不过这个爵位并不世袭,老人家死了之后,侯家也就没了爵位。

    侯敬德如果一辈子待在羽林卫,便一辈子是这个样子。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

    侯敬德转头看向李信,沉声道:“李兄弟有办法让老哥哥跳出羽林卫?”

    “现在暂时是没有办法的。”

    李信咳嗽了一声,开了个空头支票:“不过郎将大人如果帮卑职做成了这件事,卑职可以帮郎将谋算一番,将来总会有机会把郎将送到更高的位置上。”

    “就算卑职无能,没有办法帮着郎将,郎将帮着卑职做成这件事,在圣天子那里,也会多出几分好感。”

    侯敬德心中凛然。

    听李信这么说,陛下的确是要对李家动手了。

    这个汉子哈哈一笑,瓮声瓮气的说道:“老子早就看李季那个贼厮不顺眼了,李兄弟放心,这件事包在老哥哥身上!”

    李信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

    出来混……真的全靠嘴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好人妻

    李季,出身赵郡李氏,自小学文习武,承德四年的时候入朝为官,承德八年辗转进入羽林卫,承德十三年做到羽林卫右郎将,至今已经整整五年。

    值得一提的是,他一没有军功二没有功名,是被举荐进入朝廷的,举荐他的人便是同宗的平南侯李慎。

    承德四年,也就是十四年前的时候,老侯爷李知节病逝,李慎前往南疆接掌平南军,那时候承德天子也是继位不久,各方各面都还没有稳定下来,多要仰仗李慎替他镇守南疆,因此当时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如胶似漆,李慎举荐同宗李季入朝,承德天子想也未想就答应了下来,并且直接安排李季进了兵部做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前番平南侯府的世子李淳要进羽林军,李季很痛快的给他安排了一个都尉的位置。

    后来,随着承德天子权位日益稳固,心思就渐渐的变了,到了承德八年的时候,就把李季扔进了羽林卫,此后整整十年时间,这个出身名门,已经年近四十的赵郡李氏世家子,就一直被困在羽林卫动弹不得,始终只是一个右郎将。

    到了现在,双方矛盾日益激化,承德天子连这个右郎将也容不下,渐渐觉得有些碍眼。

    毕竟自己的亲卫里,有一个“外人”在,任谁都会觉得不舒服。

    他想要李信提拔李信是真的,顺手拔掉这个李季也是真的。

    侯敬德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开口笑道:“李季这个人,家门富贵,并不缺钱,而且羽林卫也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因此在财货这方面找不到什么毛病。”

    李信刚才喝了一整碗烈酒,虽然没有祝融酒度数高,但是此刻脸色也有些晕红,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缓开口:“不贪财,那便是好色。”

    食色性也,对于男人来说,财色两种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可以说是每个人都有这方面的**,所差不过是能力大小,**高低而已。

    侯敬德拍手笑道:“此人出身李氏,如果单纯想找几个女人,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即便他现在已经年近四十,在外面吆喝一声,京城里也有黄花闺女上赶着要进他的家门。”

    “可是他偏偏有个癖好,那就是好人妻。”

    李信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

    这并不奇怪,所谓吃饱了撑的,越是生活无忧的人,越会想着体验新奇,所以大家族里经常会出一些有怪癖的人,好**,好幼/女的人比比皆是,相对来说,好人妻已经非常正常了。

    李信咳嗽了一声:“郎将的意思是?”

    侯敬德呵呵笑道:“他要是找一些合离的人妻也就罢了,此人喜好拆人姻缘,夺人爱妻,只在京城这些年,我听说的就有六户人家因他门庭散落,还有几个人家死了不少人,着实作孽不少。”

    这不仅仅是好人妻,这怕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变态心理了。

    “只不过因为李信颇有些权势,那些苦主不敢上告,再加上前些年……陛下也不闻不问,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事发。”

    侯敬德与李季互为对手许多年时间,对彼此自然了解的很多。

    右郎将李季因为这个癖好,屁股下面很不干净,如果不是前几年平南侯府还有承德天子有意回护,早就事发了。

    侯敬德微笑道:“李兄弟能在京城里顺风顺水,背后肯定有自己的门路,愚兄说到这里,李兄弟只要按照这个路子一查,就能够查到不少证据,李季这个人自大狂妄,应该不会把手脚做干净。”

    李信点了点头,起身对着侯敬德弯身抱拳道:“郎将恩德,卑职记下了。”

    侯敬德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你自己去查也能查到一些端倪,只不过之前无人敢过问这件事就是了,李季那小子,满裤裆都是屎,只要陛下想动他,他下半辈子基本只能待在诏狱里了。”

    李信摇头道:“让他下狱估计不太可能,但是罢职怎么也是够了的。”

    在南边没有彻底解决之前,承德天子不大可能会跟李慎彻底翻脸,因此李季最多被革职罢官,等候查问。

    李信与侯敬德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转身走出侯敬德的班房,回到自己的班房提笔写了封信之后,准备动身离开羽林卫大营。

    做到都尉之后,李信基本已经算是羽林卫的高层,再加上他的顶头上司侯敬德已经不敢约束他,因此李信进出还是很自由的,回到了自己的营房跟手下人打了个招呼之后,李信就迈步走出了羽林卫大营。

    他抬头一看。

    羽林卫大营的门口,停了一顶紫色的轿子。

    李都尉苦笑一声,走上前去。

    “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

    羽林卫大营位于城南,距离清河公主府并不是很远,很显然,这位公主殿下从自己的府上杀过来了。

    轿子里没有动静。

    李信笑着说道:“殿下,我这几点都在忙公事,你应该知道才是……”

    轿子里依旧没有动静。

    李信苦笑一声:“殿下,我上午去你府上来着,不过陛下下旨召我进宫,没柰何之下,我只能先进宫面圣。”

    过了片刻之后,轿子里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那你出了宫之后呢?”

    李信沉默了。

    出了宫之后,他惦记李季的事情,直接便回羽林卫来寻侯敬德了。

    轿子里的清河公主姬灵秀紧咬银牙。

    “我听七哥说了,你回京城已经好几天时间了,这几天时间京城里你哪里都去过,魏王府去过,得意楼也去过,就是没有来过一次公主府!”

    “殿下,我这几天在忙活公事……”

    轿子里的姬灵秀委屈万分。

    自己放弃了明德坊柳树坊,眼巴巴的跑到大通坊开府,结果这个可恶的家伙三天两头出京不说,回了京城之后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去公主府看她,整整好几天时间,连个口信也没有。

    什么公事繁忙!

    公事繁忙,你怎么有空去得意楼接妹妹?

    九公主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也没有下车,恨声道:“起轿,回府!”

    轿夫都是公主府的下人,闻言自然乖乖的抬起轿子,带着公主殿下一溜烟的朝着公主府去了。

    李信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实说,他回京城已经好几天时间了,一次没有去过公主府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过分……

    李信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书信递在一个羽林军手里,吩咐道:“你去替我跑个腿,把这封信送到永乐坊魏王府去。”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

    “魏王府的人如果问你我在做什么,你就告诉他们…额…”

    “我多半是在做菜……”

    说到这里,李信摇了摇头,朝着清河公主府走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李季,出身赵郡李氏,自小学文习武,承德四年的时候入朝为官,承德八年辗转进入羽林卫,承德十三年做到羽林卫右郎将,至今已经整整五年。

    值得一提的是,他一没有军功二没有功名,是被举荐进入朝廷的,举荐他的人便是同宗的平南侯李慎。

    承德四年,也就是十四年前的时候,老侯爷李知节病逝,李慎前往南疆接掌平南军,那时候承德天子也是继位不久,各方各面都还没有稳定下来,多要仰仗李慎替他镇守南疆,因此当时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如胶似漆,李慎举荐同宗李季入朝,承德天子想也未想就答应了下来,并且直接安排李季进了兵部做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前番平南侯府的世子李淳要进羽林军,李季很痛快的给他安排了一个都尉的位置。

    后来,随着承德天子权位日益稳固,心思就渐渐的变了,到了承德八年的时候,就把李季扔进了羽林卫,此后整整十年时间,这个出身名门,已经年近四十的赵郡李氏世家子,就一直被困在羽林卫动弹不得,始终只是一个右郎将。

    到了现在,双方矛盾日益激化,承德天子连这个右郎将也容不下,渐渐觉得有些碍眼。

    毕竟自己的亲卫里,有一个“外人”在,任谁都会觉得不舒服。

    他想要李信提拔李信是真的,顺手拔掉这个李季也是真的。

    侯敬德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开口笑道:“李季这个人,家门富贵,并不缺钱,而且羽林卫也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因此在财货这方面找不到什么毛病。”

    李信刚才喝了一整碗烈酒,虽然没有祝融酒度数高,但是此刻脸色也有些晕红,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缓开口:“不贪财,那便是好色。”

    对于男人来说,这种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侯敬德拍手笑道:“此人出身李氏,如果单纯想找几个女人,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即便他现在已经年近四十,在外面吆喝一声,京城里也有黄花闺女上赶着要进他的家门。”

    “可是他偏偏有个癖好......”

    李信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

    这并不奇怪,所谓吃饱了撑的,越是生活无忧的人,越会想着体验新奇,所以大家族里经常会出一些有怪癖的人,比比皆是,相对来说,已经非常正常了。

    李信咳嗽了一声:“郎将的意思是?”

    侯敬德呵呵笑道:“他要是低调一些也就罢了,此人喜好拆人姻缘,只在京城这些年,我听说的就有六户人家因他门庭散落,还有几个人家死了不少人,着实作孽不少。”

    这怕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变态心理了。

    “只不过因为李季颇有些权势,那些苦主不敢上告,再加上前些年……陛下也不闻不问,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事发。”

    侯敬德与李季互为对手许多年时间,对彼此自然了解的很多。

    右郎将李季因为这个癖好,屁股下面很不干净,如果不是前几年平南侯府还有承德天子有意回护,早就事发了。

    侯敬德微笑道:“李兄弟能在京城里顺风顺水,背后肯定有自己的门路,愚兄说到这里,李兄弟只要按照这个路子一查,就能够查到不少证据,李季这个人自大狂妄,应该不会把手脚做干净。”

    李信点了点头,起身对着侯敬德弯身抱拳道:“郎将恩德,卑职记下了。”

    侯敬德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你自己去查也能查到一些端倪,只不过之前无人敢过问这件事就是了,李季那小子,满裤裆都是屎,只要陛下想动他,他下半辈子基本只能待在诏狱里了。”

    李信摇头道:“让他下狱估计不太可能,但是罢职怎么也是够了的。”

    在南边没有彻底解决之前,承德天子不大可能会跟李慎彻底翻脸,因此李季最多被革职罢官,等候查问。

    李信与侯敬德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转身走出侯敬德的班房,回到自己的班房提笔写了封信之后,准备动身离开羽林卫大营。

    做到都尉之后,李信基本已经算是羽林卫的高层,再加上他的顶头上司侯敬德已经不敢约束他,因此李信进出还是很自由的,回到了自己的营房跟手下人打了个招呼之后,李信就迈步走出了羽林卫大营。

    他抬头一看。

    羽林卫大营的门口,停了一顶紫色的轿子。

    李都尉苦笑一声,走上前去。

    “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

    羽林卫大营位于城南,距离清河公主府并不是很远,很显然,这位公主殿下从自己的府上杀过来了。

    轿子里没有动静。

    李信笑着说道:“殿下,我这几点都在忙公事,你应该知道才是……”

    轿子里依旧没有动静。

    李信苦笑一声:“殿下,我上午去你府上来着,不过陛下下旨召我进宫,没柰何之下,我只能先进宫面圣。”

    过了片刻之后,轿子里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那你出了宫之后呢?”

    李信沉默了。

    出了宫之后,他惦记李季的事情,直接便回羽林卫来寻侯敬德了。

    轿子里的清河公主姬灵秀紧咬银牙。

    “我听七哥说了,你回京城已经好几天时间了,这几天时间京城里你哪里都去过,魏王府去过,得意楼也去过,就是没有来过一次公主府!”

    “殿下,我这几天在忙活公事……”

    轿子里的姬灵秀委屈万分。

    自己放弃了明德坊柳树坊,眼巴巴的跑到大通坊开府,结果这个可恶的家伙三天两头出京不说,回了京城之后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去公主府看她,整整好几天时间,连个口信也没有。

    什么公事繁忙!

    公事繁忙,你怎么有空去得意楼接妹妹?

    九公主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也没有下车,恨声道:“起轿,回府!”

    轿夫都是公主府的下人,闻言自然乖乖的抬起轿子,带着公主殿下一溜烟的朝着公主府去了。

    李信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实说,他回京城已经好几天时间了,一次没有去过公主府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过分……

    李信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书信递在一个羽林军手里,吩咐道:“你去替我跑个腿,把这封信送到永乐坊魏王府去。”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

    “魏王府的人如果问你我在做什么,你就告诉他们…额…”

    “我多半是在做菜……”

    说到这里,李信摇了摇头,朝着清河公主府走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什么时候娶我?

    探查消息这种事情,李信自己不太可能亲自去,不过他现在跟魏王府可以算作是穿一条裤子的人,给魏王府去个信,让七皇子帮忙查就是了。

    七皇子现在虽然没了天目监,但是得意楼还是在的,如侯敬德所说,李季的事情闹的不小,那么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拿到他的小辫子。

    而且官场上的事情,很多时候出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犯了罪,是因为有人想要动你,那么屁股不干净的人就很有可能被轻而易举的弄下来,这一次想要动李季的人是当今圣天子,按照道理来说,应该会进行的很顺利。

    对于现在的李信来说,李季的事情已经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如何哄好这位九公主。

    姬灵秀对于李信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良配,一是因为这个丫头生的很好看,二是因为……她长的很漂亮。

    还有就是……她的身份很重要。

    李信虽然打定了主意不与平南侯府往来,但是承德天子与七皇子,都知道他是李慎的私生子,这个标签是洗不脱的,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地点,这个身份就会有些敏感。

    比如说天子会怀疑李信到底是不是李慎派过来的卧底。

    承德天子与七皇子希望用九公主来把李信彻底拉到自己这一边,李信也需要用九公主来取信这父子两个人。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李信并不讨厌九公主的情况下,如果这位公主殿下让他很是厌恶,那么李信可能就要考虑带着钟小小离京出走了……

    女孩子的性格每个都不一样,哄起来也方法不同,但是对于姬灵秀这种吃货,哄她的法子就很简单,那就是给她弄好吃的。

    最终,当李大都尉端着一盆酸菜鱼出现在清河公主面前的时候,这位当朝的皇九女还是屈服了。

    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挡住美食的诱惑,更何况是姬灵秀这种贪吃鬼。

    九公主端着一碗米饭,一边吃一边瞥了李信一眼。

    “你这个人坏得很,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没有弄给我吃!”

    李信在一旁苦笑道:“真的不多了。”

    在清河公主府待了小半天之后,总算哄好了这位公主殿下,李信对正在躺椅上揉小肚子的九公主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殿下,这会儿已经傍晚了,我待在这里不合适,这就先回去了。”

    九公主轻轻的“嗯”了一声,开口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升官啦?”

    李信低头笑道:“是升了一点。”

    在承德天子,宰相桓楚甚至是郎将侯敬德面前的时候,李信都像是个晚辈,说话动作都颇为拘谨,但是在这位九公主面前,李信从来都是很放松的一个人。

    因为她就是个单纯的贪吃少女。

    虽然身在皇族,但是父兄庇佑,姬灵秀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肮脏的东西,她到如今仍然是个心思单纯,没有太多弯弯绕绕。

    姬灵秀站了起来,微微低头:“那你现在是几品官啦?”

    “正六品。”

    李信诧异的看了九公主一眼,笑着问道:“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姬灵秀心里盘算了片刻,心里隐隐有些欣喜。

    没有记错的话,自己那些姐姐嫁人的时候,几个驸马里头身份最低的就是一个六品官,李信现在已经是正六品,那么……

    其实这是一个很单纯想法,一个六品小官无论如何也是配不上公主的,如果可以,那么就是这个六品官的父祖很了不起。

    李信没有了不起的父祖,他要娶九公主,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要走。

    最起码要成为正五品的羽林中郎将,才算是登对。

    面对李信的问题,姬灵秀面色红晕,低着头没有回答。

    李信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满脸通红的公主殿下,开口笑道:“殿下,天色快黑了,我……走了?”

    姬灵秀鼓起勇气看了一眼李信,讷讷道:“你好像……变黑了一些。”

    李信有些无语。

    他何止是变黑了一些,在盛夏季节从京城金陵一路跑到幽云那里去,来回两千多里路,他如今已经整整黑了一圈,这位公主殿下只顾着吃,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李信无奈一笑:“没办法,身上有皇差要办,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

    “我听七哥说了。”

    姬灵秀鼓起勇气,走到李信身前,伸手拉住了李信的袖子,开口道:“七哥说你在北边跟胡人打仗了,会京城之后又忙着给手底下的人处理后事,我其实没有怪你……”

    她低着头,脸色通红一片:“我就是想发发脾气,让你过来找我……”

    能让一个少女主动说出这些心思,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李信心里也有些感动,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这位公主殿下揽进了怀里。

    姬灵秀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挣扎,乖乖的被李信抱在怀里。

    “殿下,你喜欢我么?”

    九公主轻哼了一声:“才不喜欢你,你是个坏人。”

    “那坏人以后娶你好不好?”

    九公主嘻嘻一笑,摇头道:“不好,你回来四五天了都没有来看过我,我才不要你娶我呢。”

    李信眨了眨眼睛,开口笑道:“娶了你之后,我可以天天给你弄好吃的。”

    九公主怯怯的伸手,搂住了李信的腰。

    “那……那好吧。”

    这一天,是承德十八年的七月二十五。

    金陵城大通坊的一对少男少女,正式确定关系。

    李信在清河公主府又多留了一个时辰的样子,最后看见天色实在是太晚了,对着姬灵秀摇了摇头,开口笑道:“殿下,外面的天色全黑了,我再不回去,给外人瞧见,就要说闲话了。”

    姬灵秀现在满脑子都是李信,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过两天吧。”

    李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道:“这几天我要去忙一件事情,等忙完了就过来陪你。”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外面走,最终九公主把李信送到了公主府的后门口,她拉着李信的手,声音细如蚊呐。

    “你……什么时候才能娶我啊?”

    李信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说实话。

    “我…现在还不知道。”

    李信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第二百二十章 未雨绸缪

    离开公主府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枝头。

    本来李信是想去一趟魏王府,找七皇子合计合计以后的走向,但是在公主府耽搁了一些时间,这会儿也不太方便上门了,于是李信迈着步子朝自己家走去。

    成了“朝廷鹰犬”之后,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那就是不用机会京城的宵禁,走在大街上的时候,那些巡街的坊丁见到李信的羽林卫衣裳就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出来找他的麻烦。

    李信的家与清河公主府都在大通坊里,走了一柱香功夫,就走到了家里,推来院门才看到屋子里还点着灯火。

    小丫头钟小小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一身素色衣裳的崔九娘坐在她旁边,正拿着一本书教她逐字逐句的跟读。

    这会儿已经是亥时左右了,这个时间段崔九娘不可能一个人来李信家里,李信瞥眼一看,一身青色单衣的七皇子,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闭目养神。

    九娘抬眼看到李信回来了,笑着拍了拍钟小小的小脑袋,轻声笑道:“走,姑娘,咱们去屋里说话。”

    钟小小抬头看了李信一眼,见李信点了点头之后,才乖巧的站了起来,一蹦一跳的进了屋子。

    崔九娘站了起来,对李信微微点头,然后跟了进去。

    李信来到七皇子身边坐了下来,微笑道:“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魏王殿下睁开眼睛,没好气的看了李信一眼。

    “收到你的信之后便来了,从日落时分一直等到现在。”

    李信无奈的摇了摇头。

    “碰到些事,所以回来晚了。”

    魏王殿下正色起来,沉声道:“你信里说让我帮你查李季,怎么,父皇那里有什么消息?”

    李信点了点头:“陛下说……只要我能把李季拉下来,便让我做这个羽林卫右郎将。”

    魏王殿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看起来,父皇是要准备对南疆动手了。”

    李信摇头道:“也不一定,如果陛下真下定决心要对南疆动手,估计也不会贸然行动打草惊蛇,这次动李季,多半是要立威,也是要平衡朝堂势力。”

    “朝堂上行李的官员太多了……”

    从京兆尹李邺,到羽林右郎将李季,京城里还有至少十个五品以上的官员出自赵郡李氏,现在李延又回了京城,拿了一个三品的兵部侍郎,承德天子要着手削弱李家,也是正常的事情。

    七皇子摇了摇头,开口道:“信哥儿,你不懂得世家的规矩,平南侯府的老侯爷李知节,是从赵郡李氏里分家出去的,从分家的那天开始,赵郡李氏的死活或许会影响到平南侯府,但是平南侯府的死活却影响不到赵郡李氏了。”

    这位魏王殿下缓缓解释道:“如果赵郡李氏是一棵大树,那么没有分家之前的平南侯府,算得上是这颗大树的枝桠,但是分家之后,平南侯府就相当于从这颗大树上掉下来的果子抽枝发芽,成了一颗新树了。”

    大晋内部,世家纵横林立,赵郡李氏,还有玉夫人的娘家郑氏,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族中多有人在朝廷担任要职。

    这种世家,其实类似于大晋的将门,但是又不太一样,因为这些家族的寿命可以超越王朝,甚至超越几个王朝,将门却不行,将门只能跟随一个王朝同生同死。

    七皇子顿了顿之后,继续开口道:“就算将来有一天,平南侯府的事彻底爆发了,这也牵扯不到赵郡李氏的头上,所以信哥儿不用考虑京城里的那些李姓人。”

    因为对这个时代了解不多,李信许多思想该带有比较强烈的后世观念,此时听到七皇子开口解释,李信才大概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世家是个什么样子。

    七皇子的意思是,天子可能会动平南侯府,但是不会动赵郡李氏。

    李信低头沉吟了一番之后,开口笑道:“不知道这个从赵郡李氏身上剥离出来的平南侯府,有没有赵郡李氏的本宗生的粗壮。”

    “这个自然是要粗壮的多了。”

    七皇子呵呵一笑:“赵郡李氏的手里,可没有十数万兵马,平南侯府这一支分支,早在李知节那一代便超过主家了。”

    平南侯府,是靠当年投机武皇帝起家的,此时单论朝堂权势的话,李慎一个人,比所有赵郡李氏在朝做官的人加在一起,都还要权重。

    李信点了点头,开口道:“多谢殿下提点,我大概知道了。”

    “殿下,这个李季查的怎么样了。”

    魏王殿下呵呵一笑:“他屁股不干净,很好查,现在已经找到了不少线头,最多两三天就可以整理出一份确凿的证据出来。”

    说到这里,姬温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把李季搞下去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这件事不能信哥儿你亲自去举发,否则事情传开,会影响信哥儿的名声。”

    李信现在,还算是李季的下属,下属告上官,是官场上最忌讳的东西,一旦你做了这件事,将来无论走到哪里,做什么位置,都会被上官猜忌。

    所以,这件事只能假手于人。

    李信眯着眼睛说道:“最好是御史台的人出面。”

    术业有专攻,这种告状的事情自然是要让专业的告状精御史台去做。

    魏王殿下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我在御史台没有多少势力,唯一一个暂时还上不得台面。”

    李信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殿下到时候只要把证据交给我就行了,具体我自己去跑一跑门路。”

    这会儿,李信想起了那个名叫桓楚的门下侍中,这老头几次三番对自己释放善意,是时候去登门拜访一二了。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具体的对策之后,李信起身对着七皇子沉声道:“殿下,如今京城里风雨欲来,多半是要出事,殿下要多派一些人手打听消息,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咱们才好做反应。”

    七皇子呵呵笑道:“信哥儿认为京城里会出什么事?”

    “殿下,如今京城已经颇为压抑,很显然陛下是想要对南疆动手,最少也是对南疆试试手,所以才在朝堂之上要废黜李家在京的权势。”

    说到这里,李信面色凝重:“这种局势,我们都可以看出来,身为当事人的几个人,自然也能够想的明白。”

    魏王殿下皱了皱眉头,苦笑道:“信哥儿究竟要说什么?”

    “我想说……我见过李慎。”

    “李慎这个人,绝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如果朝廷现在把他逼的急了,他不可能在南疆等死,多半是要在京城闹上一场。”

    “李慎此人很是厉害,他如果要在京城里做什么,咱们可能连端倪都看不出来。”

    “所以必须要提前准备一番才是。”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畜牲!

    七皇子与崔九娘,一直待到接近子夜时分,才告辞离去,李信把他们两个送到院子门口,七皇子停下脚步,看了李信一眼:“最迟后天,李季的罪证应该就可以拿到,不过这东西不能由咱们递上去,需要去御史台找个御史去做,信哥儿你上次坑害了御史台的薛子川,御史台的人未必不恼你,要不要我出面帮你找个御史?”

    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风闻奏事,这个衙门别的权力没有,搞同僚却是他们的本职,偏偏他们又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因此很好拉拢。

    所以朝中的势力,几乎每一个手底下都会养几个御史,作为攻讦政敌的时候,放出来咬人的工具。

    大晋京城里的四个皇子,每一个手底下都养了几个御史,七皇子自然也有。

    李信摇头道:“殿下,这件事魏王府不宜插手,我自己来就好。”

    七皇子回头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

    按照道理来说,李信除了魏王府以外,在朝中再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倚仗,难道他还能请的动御史台的御史不成?

    不过这种事情不好强求,魏王殿下洒然一笑:“信哥儿既然这样说,那魏王府就不管这件事了,等过些日子信哥儿做上郎将,我在魏王府与信哥儿庆功。”

    李信躬身抱拳:“多谢殿下。”

    魏王殿下带着崔九娘上了一辆紫色马车,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到了第三天的上午,李信正在羽林卫大营里巡营的时候,一个羽林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递给了李信一封厚厚的书信。

    “李都尉,门口有人给您送的信。”

    李信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知道了。”

    他把信收到自己的衣袖里,走回了自己班房之后,才拆开信封,粗略的扫了一眼之后,李信伸手恶狠狠的敲了敲桌子。

    “这畜生!”

    这个信封里,详细记述了李季这些年在京城的所作所为,他从承德四年进京,到现在十四年时间,最少祸害了六户人家,三家是刚刚成婚月余的少妇人,还有几家是年纪更长一些的妇人。

    如果单单是强抢民妇,那倒也不算作恶太重,主要是李季这个人极为变态,抢了女人之后,还要把她的夫家逼到绝处,他虽然没有动手杀人,但是最少直接或者间接逼死了十个人,六户人家里五户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这位郎将大人很是聪明,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下手的多半都是商户,在这个商户没有人权的年代里,如果背后没有门路,那么你连个叫冤的地方也没有。

    更让人绝望的是,主管京城事务京兆尹李邺,与这位李季乃是同宗,这些人根本没有机会把事情捅到上面去。

    京兆尹李邺,虽然也有些看不惯李季的行为,但是他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心里多少有些瞧不起“奸商”,因此对于这些惨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正是因为有京兆府的关系,李季做事颇有些嚣张,许多首尾都没有收拾干净,以至于在短短两天之内,被魏王府的人查了个干干净净。

    李信手里的信封里,不仅详细记述了李季所做的恶事,还找了一些当事人写了证词,有些基本就可以算作证据,这几张纸只要递上去,朝廷重视下来,就足够给李季定罪。

    李信把前因后果详细看了一遍之后,已经到了中午,他心中越发气氛,闭上眼睛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才让自己冷静了一些

    “李季,你便是没有挡着我的路,就这些行径,你也是当死的!”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李信增见识了许多生离死别,甚至还亲手杀了几个人,但是那都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像李季这种,为了一己恶癖,就把别人害的家破人亡,实在是罪不容恕!

    其实这还是李信与这个时代存在思想差异,李季是出身赵郡李氏的世家子,赵郡李氏到现在传世已经几百年,族中子弟或许没有爵位,但是每个人都是自比贵族,在他们的眼里,除了身份地位能与自己比肩的人以外,其他的大多都是贱民。

    尤其是士农工商的后三个阶层,在这种世家子眼里,能不能算作是人,都还是未知之数。

    李季在京城这么多年,一来远离故土,二来升迁无门,心中难免郁郁,所以才会对商户下手取乐。

    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的上层看来,不算是大奸大恶,毕竟李季没有直接杀人,因此京兆尹李邺虽然有些看不惯这个族弟,但是也都视而不见。

    李信在羽林卫里吃了午饭之后,又在班房里休息了一会,整理了一番情绪,便离开了羽林卫,朝着西市街走去。

    李信在西市街买了些茶叶,又提了一壶散装的祝融酒,下午时分,迈步走到了永乐坊。

    此时已经到了下班的时辰,许多大大小小的官员走在大街上,永乐坊里热闹了不少。

    这会儿李信已经来到京城大半年的时间,永乐坊他也来了许多次,对于地形大概也摸熟了,他穿过几个胡同巷子之后,在一家高门大户的府门口停了下来。

    这座宅子,在永乐坊里占地并不是很大,比起魏王府这种王府逊色远矣,但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论起份量,比如今的七皇子要重上太多了。

    因为这是桓府。

    当今门下侍中,宰相桓楚的府邸!

    李信曾经先后三次见过这位桓相,其中两次与这个老人家说过话,老人家很是平易近人,两次都是出言指点李信,当时李信便决定,有机会就来桓府拜会拜会这位桓相。

    桓府大门紧闭。

    李信上前轻轻叩响侧门。

    过了一会,一个五十岁出头的门房打开房门,看了一眼李信手上的礼品之后,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小兄弟,我家老爷向来不见私客,更不收礼品,您还是请回吧。”

    宰相门房七品官,李信本以为多少会有些骄横,但是这个老门房语气和顺,说话客气,足见这位桓相治家之严。

    李信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名贴,开口笑道:“老人家误会了,在下非是私客,实在是有公事求见桓相,至于提着东西,是因为第一次上门,不好空手过来。”

    老门房伸手接过李信的名贴看了看,见是个六品官之后,开口笑了笑:“原来是羽林卫的大人,小的这就给您通报,不过老爷见不见您,小人不敢保证。”

    其他衙门的六品官或许不值钱,但是羽林卫是天子亲率,多少有些与众不同。

    过了一会儿之后,老门房晃悠悠的有了回来,看了一眼李信。

    “老爷说了,让我请李都尉进去,不过……”

    “您这东西就不要提进去了,回头您走的时候,也要带走才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暗流汹涌

    桓府的书房里。

    老桓相褪下了一身二品朝服,穿着一身布衣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一本经卷,因为常年看书的原因,老人家的眼神已经不太好使,看书的时候眼睛几乎是贴着书本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李信在下人的指引下,走进这间书房,抬眼一看,只见书房里陈设极为简单,只是几个简单的书柜,房间里满满当当摆的全部都是书。

    简直像是一个小型图书馆。

    李信对着老人家拱了拱手:“羽林卫李信,见过桓相。”

    听到李信说话之后,这个满脸沟壑的老人把手里的书本放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对着李信微微一笑:“李都尉是武官,老夫是文臣,怎么李都尉会有事情,找到老夫这里来?”

    李信低眉道:“桓相是宰辅,宰辅上佐天子,下抚四民,朝野诸事,俱要有宰相理顺,卑职的事情宰辅自然管的到。”

    桓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摇头笑道:“你这副言辞,倒也不像个武官,你们羽林卫的那个侯敬德,斗大的字也认不得几个,比起你来了差的远了。”

    老头子负手走到李信面前,呵呵笑道:“说罢,来找老夫什么事情?”

    “卑职要弹劾一个人。”

    桓楚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开口笑道:“你要弹劾谁,自己上书就是了,来老夫府上做什么?”

    李信低头道:“卑职要弹劾的人是羽林卫的上司,因此这件事卑职不好露面,只能劳烦桓相了。”

    桓楚淡然一笑:“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御史台举发也就是了,拿到老夫这里来又有什么用处,老夫又不是御史大夫,可不管监察百官的活。”

    李信微微摇头:“卑职上一次坑死了薛子川,多半得罪了御史台,而且卑职在御史台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自己一个人过去,多半没有人会理会我。”

    桓楚似笑非笑的说道:“那这关老夫何事?”

    李信低下了头,从衣袖里取出那份魏王府搜集到的证据,双手捧在手里,开口道:“桓相请看,这是那人作恶的证据。”

    桓楚略作犹豫之后,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这位老人家,当初是榜眼出身,自小便被称呼为神童,看东西历来一目十行,这份证据他只是简单的扫了一遍,就脸色微变。

    李信适时低头抱拳:“卑职听闻,桓相早年也是苦人家出身,如今这个李季在京中作恶多端,丝毫不把穷苦人家当人,并且已经逍遥法外了十四年,桓相出身寒门,难道不应当为寒门争一口气?”

    大晋最初立国的时候,是与门阀士族共天下,后来经历了几代皇帝之后,科考制度渐渐定了下来,考试选拔出来的人才让大晋迅速强盛起来,并最终在武皇帝的带领下一统天下。

    桓楚就是走科考路子,一路做到宰辅的最佳例子。

    不过李信说的“寒门”,并不是说他家里穷的吃不上饭了,在这个年代,只要能用上“门”这个字的,过得都不会特别惨,哪怕是寒门,也是破落贵族,不至于吃不上饭。

    桓楚看东西的速度极快,李信这一句话刚刚说完,他就已经把这份东西看了个七七八八,这位老人家长呼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李信。

    “老夫没有记错的话,李都尉是最近才升的都尉,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这般迫不及待,看上了校尉的位置?”

    老人家抬头看了李信一眼,悠悠的说道:“官场之上,靠举发上官攀爬,可不是什么好路子。”

    李信微微低头:“桓相明鉴,非是李信一个人想要动这个李季,想要动他的……另有其人。”

    “卑职年纪尚幼,能做到都尉就已经是得了陛下的恩典,岂敢再奢望其他,这一次如果不是有人授意,卑职岂敢弹劾上官?”

    说到这里,李信微微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再有就是,卑职入京不过大半年时间,一无根基二无势力,如果是卑职一个人想要对李季动手,又怎么会在短短几天之内,拿到这么详尽的东西。”

    桓楚是个很聪明的人,不然也做不到宰辅的位置,李信这么一说,他立时就猜出了是谁要动李季。

    老人家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最终把这份证据收拢进了衣袖里,呵呵笑道:“你早这么说,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你放心,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了,下一次朝会,自然会有御史台的御史参他。”

    “多谢桓相!”

    桓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缓缓开口道:“用不着谢我,这些世家子的确太不像话,你今天便是没有来,给老夫知道了这个事情,他也难逃罪衍!”

    老狐狸…

    李信心里默默吐槽:“如果不是有圣天子的意思在,你怎么可能会愿意冲锋在前!”

    有了桓相的这句话,李季这个人大半个身子就已经在大牢里了,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李信一眼。

    “李都尉,老夫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桓相请问。”

    老头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负手走到李信身边,眯着眼睛看向这个少年人。

    “你是亲自去过南疆的,南疆是个什么光景,京城里没有几个人比你更清楚了,在你看来,南疆的事艰难否?”

    “自然是艰难的。”

    李信低头道:“平南侯府在南疆经营了两代人,上下铁板一块密不透风,大晋想要啃下这个地方,必然要付出血的代价。”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如果不艰难,当初薛子川也不会死。”

    “可是现在,陛下却有些着急了。”

    桓相摇头叹了口气:“只要再过几年,南疆那边就再也成不了气候,咱们大可以与南疆慢慢耗着,可是陛下似乎有些急功近利了,现在抓了李季固然容易,可是难免会惊动到平南侯府,如果矛盾提前激化,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就是承德天子所说的“怂”。

    这些文官,大多是天生的鸽派,他们不会有太过激进的想法,对于南疆的事情,他们通常认为拖下去就可以解决。

    可是在承德天子看来,已经查不到到时候了,这个时候双方的力量对比,大晋这边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自然到了该动手的机会。

    李信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桓相不必想的这么多,眼下……陛下也只是出手试探平南侯府的反应,距离真正动手,应该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老桓相幽幽的叹了口气。

    “就怕吓到了李家,李家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那位平南侯,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都在为性命操忙

    当皇帝想要动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虽然很难逃的掉,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毕竟皇帝也不能对抗大势。

    但是当一个皇帝与一个宰相同时要动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七月底的朝会上,有御史上书参奏羽林卫郎将李季,罔顾法纪,为非作歹,将好几户人家害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承德天子听了之后勃然大怒。

    “禁卫乃朕之亲率,禁卫作恶,岂非是朕在作恶?”

    当即让人立刻把李季押进大理寺大狱,命三法司严办此案。

    不仅如此,京兆尹李邺也被天子盛怒波及到了,承德天子在金殿之上,公然斥责李邺“有家无国”,纵容李季为非作歹,唬得这位京兆尹战战兢兢,跟着跪在地上请罪。

    不过承德天子也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斥责了一番李邺之后,并没有动他的职位。

    不过李邺的政治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本来他这个三品的京兆尹,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成为六部的堂官甚至是三省的宰辅,但是被这件事这么一搅和,李邺基本失去了上升的可能性。

    李季被处理了以后,李信自然而然的接任了李季的郎将位置,不过承德天子做事还算地道,没有公开宣布这件事,而是偷偷摸摸的给李信升了官,不然这件事传出去,李信立刻就要被推到京城的风口浪尖上。

    这件事情里,最倒霉的就要数京兆尹李邺了,他是读书人出身,与平南侯府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干系,但是就是因为身上这个姓氏,他已经两次被平南侯府牵连到了。

    大朝会下朝的时候,李邺面色难看,独自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兵部侍郎李延快步追上了他。

    “大兄留步。”

    李邺脚步不停,怒哼道:“再不停我便要被你们给害死了,你不要与我说话!”

    一个有机会拜相的文官,平白无故失去了上升的机会,任谁都会心态爆炸,这会儿李邺没有当街撒泼骂娘,就已经是素质极高了。

    李延缓缓的摇了摇头:“大兄,你怎么还看不分明,这件事不是你想跳出去就可以跳出去的,只要你姓李,便是罪过。”

    李邺停下脚步,冷笑道:“那个李季,当初祸害京城商户的时候,老夫就提醒过他,可是他什么时候听过?如今他的事情发了,你反倒要把事情推脱到姓氏头上了?”

    “他身上这个李姓,叫他去作恶了?”

    李延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李季的确私德有亏,但是他只是前几年犯了些错误,如今距离他上一次夺人妻女,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三年时间都无人过问,偏偏这个时候被拿出来重新做文章,还不是有心之人在其中作祟?”

    李邺眯了眯眼睛,呵呵冷战:“你说的有心之人是谁?难道是在说陛下不成?”

    李延面色严肃。

    “谁接任了李季的位置,谁便是那个有心之人!”

    李邺沉默了下来。

    其实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只要是聪明一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当今的圣天子在清理禁卫,而接任李季位置的那个人,充其量也就是个跑腿的而已。

    李延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大兄,如今局势已经严峻到了这个样子,李家人应该如何做,还要靠大兄拿个主意,今天夜里,小弟在侯府设宴,请大兄务必赏光!”

    李邺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

    这位京兆尹大人冷笑道:“你莫要害我,我再与李家接触下去,莫说这个官帽,就是性命也要丢了!”

    说罢,这位京兆尹大人拂袖而去。

    李延望着李邺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逃避无用,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来寻你。”

    李延连假也没有告,下了朝之后就直接离开了皇城,朝着平南侯府走去。

    到了侯府之后,李延径自寻到了主母玉夫人。

    玉夫人这会儿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饮茶,见到李延匆匆赶回来之后,玉夫人连忙放下手里的茶具,开口笑道:“二叔,出什么事情了?”

    “李季被抓了。”

    这位兵部侍郎开口道:“陛下獠牙已现,嫂夫人,我们也要开始做准备了。”

    玉夫人面色骤然凝重起来,开口道:“什么准备?”

    “首先就是你与大公子两个人离开京城的准备,这个准备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嫂夫人必须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玉夫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已然到这个地步了么?”

    李邺缓缓低头,面色有些凝重:“无论如何,天子既然已经开始慢慢对我们下手了,咱们就必须要有该有的心理准备,不过嫂夫人也不用着急,事情远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李延目光炯炯。

    “如果兄长让小弟在京城做的这件事做成了,那么嫂夫人就不必离开京城,咱们李家在京城,最少可以再稳定二十年!”

    玉夫人站了起来,对着李延福了一福:“有劳二叔了。”

    不得不说,家里有个男人是大不一样的,先前玉夫人主事的时候,总觉得有劲使不到一处,现在李延回来了,平南侯府的目标方向都明确了许多,如今哪怕是出了事情,也没有太过慌乱。

    平南侯府早有逃离京城的打算,李延说完之后,玉夫人便下去准备去了。

    其实如果京城里没有出什么太大的事情,李家的人想要逃离京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平南侯府的这套逃离京城的方案,不过是聊尽人事而已。

    玉夫人走了之后,李延伸手唤来一个他从南疆带回来的死忠,沉声开口道:“传本将命令下去,先前做好的计划,现在可以用到了,立刻下去做好一切准备,咱们按照预订的时间动手。”

    这个人有些犹豫了看了一眼李延。

    “二爷,这件事要不要先问过侯爷?”

    李延怒目圆睁,低喝道:“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时间去信南疆,兄长让我总管京城事务,一切都得听我的,快去!”

    这人点了点头,躬身退了下去。

    “卑职遵命……”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次重要的探监

    大理寺诏狱。

    所谓诏狱,就关押是皇帝亲自下诏抓捕的犯人,一般来说九卿级别的官员才有这个殊荣,因为到了九卿的级别,除非皇帝下诏,否则三法司也是没有办法定罪的。

    可是现在,李季这个从五品的羽林卫郎将,有幸被关押在了里面。

    这天傍晚,一身正常服的兵部侍郎李延,来到了大理寺,见到了准备休班回家的大理寺卿严守拙。

    严守拙今年已经五十好几岁了,他这个年纪,基本上是要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做到头,而且这位严正卿身子也不是太好,朝野上下不少人觉得他会死在任上。

    大理寺卿与兵部侍郎同为正三品,李延来了,严守拙自然是要接待的,在大理寺卿的班房里,严守拙亲手给李延倒了一杯茶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李侍郎怎么有空到我大理寺来了?”

    李延微微低头,微笑道:“特来求严卿正一件事。”

    严守拙脸色微变,开口道:“李侍郎不会是要见那个侵犯李季吧?”

    李延长呼了一口气,开口道:“正是这样,严卿正在朝为官多年,自然知道李季是平南侯府举荐入朝的,如今他犯了事,落了难,小弟必须要去见一见他,若他在外面有什么事情交代,平南侯府还是要尽力去办的。”

    严守拙摇了摇头:“李侍郎想的太严重了,据本官所知,李季他虽然作了恶,但是行事颇为严谨,手底下没有亲自沾染人命,那些死了的人多半是自杀的,他身上的罪责不重,坐牢是要坐,但是不会要了性命,李侍郎尽可以放心。”

    李延沉声道:“卿正大人,你也是大家族出身,理当知道这里面的份量,李季是我侯府举荐的,他出了事,侯府需要给朝廷,给李氏一个交代,无论如何,在下也要见他一面。”

    严守拙面带难色。

    “李侍郎,非是本官不通情理,只是这李季是陛下亲自下令拿的,如今三法司还没有提审,没有陛下的手令,谁也不好见他,若是传出去,大理寺上下都有罪责。”

    李延从袖子里取出一沓大通钱庄的不记名汇票,缓缓放在桌子上。

    “卿正大人,这是我平南侯府给大人的一点心意。”

    严守拙目光闪了闪,瞥向了桌子上那一沓大通钱庄的汇票。

    每一张是一百贯,加一起最少有好几千贯钱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走不通,但是给这位大理寺卿的钱很有讲究,必须不多不少,少了求不动他,多了会引起他的怀疑。

    几千贯钱,刚好就是不多不少。

    严守拙沉吟了片刻,最终缓缓低头:“李侍郎要进诏狱可以,但是须得换上狱卒的衣裳,进去之后,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李延痛快点头:“多谢严卿正成全。”

    片刻之后,一个诏狱的老狱卒,在严守拙的授意下,带着同样身穿狱卒衣裳的李延进入大理寺诏狱。

    这其实是司空惯见的事情,毕竟能关在诏狱里的,当初都是大人物,有人会想着法子进来见他们,并不奇怪。

    大理寺的诏狱里其实没有多少人,数来数去不过五六个人,毕竟到了九卿那个级别,真正与皇帝闹翻脸的并不是特别多。

    即便是闹翻脸了,也很难活下来。

    老狱卒领着李延,走到了一间新的牢房里,打开牢门之后,老狱卒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只半个时辰,多了便容易出事了。”

    李延微微点头:“知道了。”

    这个老狱卒说完话之后,很识相的走开了。

    李延在牢房里头蹲了下来,看向前面这个头发散乱的中年男人。

    李季本来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平日里头发都是梳理的一丝不苟,但是骤然被拿进大狱,心态起伏之下,整个人变得披头散发,颇为狼狈。

    李延轻声开口:“李季,你还认得我么?”

    李延久不在京城,与这位羽林卫的郎将,总共加在一起见了不超过三面,两个人并不熟悉。

    李季抬起头,先是看着穿着狱卒服色的李延微微皱眉,过了一会之后,终于认出了李延是谁,然后这个面色白净,留了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立刻激动了起来。

    “李……二哥,你是来救我出去的?”

    李季今年也四十岁左右了,但是大起大落之下,竟然有些像是个孩子。

    李延淡然开口:“一时半会之间,你肯定是出不去了。”

    说到这里,李延顿了顿之后,补充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死不了,最多就是在牢里待上几年,便可以出去了。”

    李延大摇其头。

    “二哥,可不能这么说,这大牢里……尽是些肮脏,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他是世家子出身,平日里最爱干净,甚至到了洁癖的地步,大牢里到处都是腐烂的臭味还有就是老鼠,他在这里一刻钟也待不下去。

    李延低喝了一声:“你是要干净,还是要命?”

    李季乖乖的老实了下来,没有说话。

    李延压低了声音,沉声道:“你听好了,我废了大力气进到诏狱里来,不是跟你说这些废话的,我问你,你在羽林卫待了这么久,手底下有没有死忠?”

    李季愕然看了李延一眼,过了片刻之后愣愣的点了点头:“有……有一些…”

    他在羽林卫做了接近十年,光做郎将就做了四五年,手底下自然有不少死忠。

    “你现在说话,他们还听么?”

    李季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想来是听的。”

    李延闭上了眼睛,开口道:“那好,你现在把他们的名字都念出来,我尽量记下。”

    李季嘴唇抖了抖,开口道:“二……二哥,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这个羽林卫郎将,身子几乎都要打摆子了。

    “二哥,你不会是要用他们……”

    他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了。

    李延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放一万个心,用你的人做这种事,你愿意我还不放心呢!”

    这位兵部侍郎淡淡的看了李季一眼:“你这次在牢里少说也要三年做好,你现在说出来帮到了我,你在外面的家人,平南侯府会帮忙照抚,你要是不愿意,你这些年做下的恶事,足够你家里人跟着遭殃了!”

    “别……我说。”

    一口气说了六七个名字之后,李季面色苍白,开口道:“二哥,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如果你真要用他们……,做那个事情,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就不止是你我两家的事情了,整个赵郡李氏,都要受到波及!”

    “你放心。”

    李延缓缓站了起来,开口道:“我就是想用他们做什么大事,凭借你的威信,他们也不会愿意做。”

    说着,李延站了起来,走出了大理寺诏狱。

第二百二十五章 按规矩来罢!

    时间进入了八月。

    八月初,三法司正式提审原羽林卫郎将李季,最初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法司,协同商榷之后,给李季定下了一个强抢民妇,祸害乡里的罪名,给定下了一个五年大狱的罪责,但是报上去之后,承德天子并不买账,三法司只得重新商议。

    最后给李季定下了一个十五年的徒期。

    李季今年已经接近四十岁,如果十五年大狱坐满,他下半辈子基本就全部是在牢里度过了。

    这次审判结果,得到了承德天子的肯定,于是李季被正式定罪。

    这一次对李季的惩罚可谓是极重,那位圣天子一没有顾忌赵郡李氏的地位,二没有顾忌平南侯府的面子,可谓是下了重手,一时间朝堂上敏锐的臣子们,都在观望平南侯府的动作。

    不过对于李季的遭遇,平南侯府那边仿若视而不见,就连那位回到京城的兵部侍郎李延,也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每日在兵部衙门正常上下班。

    而另一边的羽林卫里,李信已经接过了李季的职位,成为了羽林卫的右郎将。

    从五品的官员,羽林卫的巅峰!

    中郎将叶璘很少过问羽林卫的事情,羽林卫的大小事务,就全靠左右两个郎将还有一个长史负责,这三个职位都是从五品,无分高下。

    也就是说,李信已经站在了羽林卫阶位的顶峰!

    他今年才十七岁而已!

    这是一个很梦幻的过程,回想起这大半年的经历,只要有一步出了岔子,李信也不可能能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

    要知道,哪怕是世家出身的李季当年入羽林卫的时候,也是用了五年时间才做到郎将的位置,半个候门出身的侯敬德用的时间更长,而李信,只用了大半年。

    不过这种升迁速度有利有弊,好处当然在于李信能够更早的触碰到大晋的核心圈子,坏处就是他手底下的这几个都尉,多半是不服他的,没有办法,他们这些都尉,每一个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让他们乖乖听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吩咐,任谁都没有办法接受。

    对于这种现象,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解决的办法,毕竟李信还要靠着他们,才能带好羽林卫右营这一千六百多个人。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李信大部分时间都是泡在羽林卫大营里,尽量让手底下这些人习惯他这个郎将的存在。

    此时,暑气渐消。

    因为七月初就已经立秋的原因,进了八月之后,暑气就开始慢慢消散,天气慢慢的变得凉快起来。

    李信还有他手下的羽林卫兄弟,也算是熬过了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时间,毕竟羽林卫黑色的衣甲太过吃亏,夏天往太阳底下一站,整个人立刻就成了水人。

    这天早上,李信正在校场巡视手下人操练,一个值守的羽林郎一路小跑跑了过来,对着李信低头道:“郎将,中郎将有事找您。”

    李信愣了愣,然后点头道:“你去转告中郎将,我立马就去。”

    叶璘……他怎么来了?

    李信加入羽林卫也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李信总共就见过两次这位羽林卫中郎将,其中有一次还是在陈国公府里。

    怎么这位大爷今天有空来羽林卫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叶璘毕竟是李信的上官,上官召唤还是要去的,李信吩咐了一下手下人继续操练,然后他整理了一番衣衫,朝着东院走去。

    羽林卫东苑,是中郎将,长史,郎将以及都尉们办公的地方,其中中郎将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李信走到小院子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大个子侯敬德也晃晃悠悠的到了。

    李信对着侯敬德拱手抱拳:“侯大哥。”

    侯敬德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罪己啧啧有声:“李兄弟你还真做成郎将了,不是老哥哥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我羽林卫里会有一个十七岁的郎将!”

    侯敬德身高九尺,个子极其庞大,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庞然大物,还好李信现在身子结实了不少,不然被他这么一拍,非得拍散架不可。

    李信勉强回过神来,对着侯敬德笑了笑:“候大哥,中郎将突然回来,唤我们过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侯敬德“噢”了一声,开口笑道:“多半是秋猎的是,陛下他别无所好,最喜欢涉猎,去年冬天本来要去北山围猎,后来不知怎么被陛下逗了,春夏两季朝中又有事,陛下也没有抽出时间射猎,现在到了秋天了,估计陛下是想出城走一走了。”

    如侯敬德所说,承德天子这辈子一不喜欢大兴土木,二不过分贪好美色,但是人生在世总会有一些癖好,承德天子最好围猎,以往一年四次,每季一次是必不可少的,只是承德十七年的那场冬猎,被李信的大字报给搅和了,后来朝中有经历的不少事情,承德天子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射猎,算算日子,差不多快要一年了。

    李信与侯敬德并肩而走,走到叶璘那座小院子门口的时候,李信主动让了一步,让自己的这个老上司先走一步。

    侯敬德也不客气,迈步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叶璘已经等了他们一会,见两个人都到齐之后,叶璘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李信,然后咳嗽了一声,开口道:“二位,本将刚才收到宫里的消息,陛下准备十日之后在北山围猎,按照老规矩,内卫出一半人,我羽林卫出一半人,凑够三千人。”

    叶璘眯了眯眼睛,开口道:“本来按照以往的规矩,咱们羽林卫左右两营也是各出一半人,不过今年右郎将初任郎将的位置,未免会有些生疏,本将的意见是,这一次右营少出一些人,左营多出一些人,如何?”

    天子围猎,人身安全是必须要得到保证的,这人员的配比也就要十分讲究,内卫与羽林卫各一半,就可以互相节制,羽林卫左右两营也是各自出一半,内部之间也会多少互相节制,这就保证了这支临时卫队,对天子的绝对忠诚。

    其实皇权的本质也大抵如此,皇帝坐在高处做好自己的裁判,拨弄各方势力,让大家的势力尽量保持平衡,从而保证皇权的稳定性。

    侯敬德爽朗一笑:“我们左营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就看李兄弟的意思了。”

    李信低头犹豫了片刻。

    他现在手底下四个都尉营,能够完全听话的,就是他之前带的那四百个人,其他三个都尉营,使用起来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李信沉吟了片刻,最后下定了决心,对着叶璘微微躬身。

    “中郎将,还是按照规矩来罢。”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就是规矩!

    李信与侯敬德虽然关系还“不错”,但是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这种本来应当各自出一半人的事,如果被侯敬德那边出了大半,在以后一段不短的时间里,羽林卫右营都要给别人取笑,以至于在左营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不止是李信一个人抬不起头,右营的全体羽林郎都要在左营面前抬不起头。

    因此李信选择了每个人出一半人。

    叶璘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点头道:“那好罢,二位这几天,把参与围猎的人员名单递上来,记得不要疏漏了。”

    皇帝出宫围猎,人身安全无比重要,因此每一个参与护卫的人,都要留下姓名,为的是以后追责,这也是往年常有的规矩,李信和侯敬德都点了点头,对叶璘纷纷抱拳。

    “卑职知道了。”

    就在李信和侯敬德要离开的时候,叶璘开口唤住了李信。

    侯敬德看了一眼两个人,但是脚步不停,离开了这个院子。

    李信对叶璘抱拳道:“中郎将还有何吩咐?”

    叶璘开口笑道:“无事,就是要问一问你,我大兄在蓟门关如何了?”

    蓟门关主将,当朝的叶鸣叶少保,正是叶璘的长兄。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大将军一切都好,蓟门关那边也稳若金汤。”

    其实叶鸣过得并不好。

    他们两个虽然是兄弟,但是叶鸣把叶家的大部分压力扛在了肩上,以至于他跟叶璘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代人,边关的叶少保,已经有些老态。

    而这个刚过三十岁羽林中郎将叶璘,看起来倒像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叶璘不知道想起什么,摇头叹了口气:“算起来,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大兄了,大兄为我叶家付出良多。”

    十四年前,老侯爷李知节去世,李慎赶赴南疆接班,同年老国公叶晟也心灰意冷退出朝堂,那时候叶家在军中几无人扛起大梁,是三十多岁的大公子叶鸣,自告奋勇的去了蓟门关,一去就是十四年。

    这十四年里,叶鸣总共只回京过三次,连他的儿子叶茂,兄弟叶璘,都要忘了他长什么模样了。

    李信对叶璘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中郎将坐现在这个位置,也快有一年了吧?”

    “已经一年多了。”

    叶璘摇头道:“执掌禁卫委实不是什么好活计,你们两个郎将可以肆无忌惮的收拢属下,我这个中郎将却不太好干涉羽林卫事务,毕竟这三千羽林卫,只能遵从陛下,不能全听另外一个人的话。”

    叶璘并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世家子弟,他坐在这个中郎将的位置上“尸位素餐”,是因为历代中郎将都是要避嫌,京城两卫,内卫由内卫监的太监统领,直属皇帝,不会有什么忠心问题,但是羽林卫就不太一样了,这三千羽林卫颇为要害,如果被一个人全部掌握在手里,那么多少会让天子有些睡不着觉。

    因此历代羽林中郎将,为了明哲保身,多半都会像叶璘这样,不过问具体事务,只挂一个名字,等待升迁。

    叶璘叹了口气:“不管事也就罢了,可羽林卫要是出了事情,老子还要担责任,不然我才懒得理会什么围猎不围猎的事情。”

    李信呵呵一笑:“卑职查过,历代的中郎将也就一年到两年的任期,到承德十九年的时候,中郎将就能从这个位置上脱身,到北边做四品将军去了。”

    叶家在北边,全靠叶鸣一个人苦苦支撑,太势单力薄了。

    叶璘将来从羽林卫脱身之后,必然是要去蓟门关辅佐兄长的,听到李信的话之后,这个叶家的小儿子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爽朗一笑:“承你吉言了。”

    李信弯身抱拳,准备告退。

    叶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陛下围猎,我等身为天子亲率,责任甚重,李郎将务必谨慎一些,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给我打招呼,能帮的我尽量帮。”

    李信毕竟才十七岁,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十七岁做到郎将的位置上,现在还要负责天子的“安保”工作,多少让人有些不太放心。

    李信低头道:“多谢中郎将,卑职这几天一定尽力准备,如果真碰到什么难处,不会自己死撑,一定向中郎将求援。”

    叶璘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你去罢。”

    李信缓缓退出了叶璘的小院子。

    然后他没有去自己的班房,而是回到了羽林卫大营,把手底下的三个都尉喊了过来。

    李信原本是羽林卫左营,也就是侯敬德麾下的都尉,调任右营郎将之后,就与把右营的一个都尉营换到了左营去,此时他手底下除了自己本身的那个都尉营之外,还有三个原本归属李季手底下的都尉营。

    至于李信自己的那个都尉营,则交给了老校尉王钟去带。

    四个都尉在李信面前集合了。

    除了老校尉王钟面色平静之外,其他三个三四十岁的都尉,多少有些不太看得起李信,或者站着或者坐着,很不成型。

    甚至还有一个姓陈的都尉,坐在地上抠脚。

    李信皱了皱眉头。

    “诸位,陛下要秋猎了。”

    这话一出,这三个都尉才正色起来,他们身为天子亲率,不管是卫戍宫城还是巡逻皇城,亦或是保护什么大人物,本质上的核心任务,都是要卫护天子,而天子出宫的时候,就是这些天子亲率最重的时候。

    李信面色平静:“这一次天子秋猎,我羽林卫右营出两个都尉营参与,王都尉。”

    已经升职的老校尉王钟应声出列,对着李信抱拳道:“卑职在。”

    “命你带领你手下都尉营,参与此次秋猎。”

    “是!”

    王钟手下的这支校尉营,其实就是李信自己先前带的那一支,算得上是他的嫡系,自然是要带上的。

    吩咐完王钟之后,李信又冷眼看向另外三个都尉,最终缓缓开口:“陈都尉。”

    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心中一喜,也出列对着李信抱拳:“卑职在!”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看不起李信这个少年人,但是只要能够参与卫护天子,那就是实打实的功绩,有了这份功绩,将来做事升迁,都会容易许多。

    李信看了这个名叫陈升的都尉一眼,最后冷声道:“陈升交出自己的都尉营,由本将亲自带领参与护卫,其他人可以散了。”

    都尉陈升脸色大变,开口道:“李郎将,你这样不合规矩!”

    李信冷冷的看了这个中年人一眼。

    你方才在老子面前抠脚,便符合规矩了?

    在上官面前还不知道收敛,你不穿小鞋谁穿小鞋?

    “本将就是羽林卫右营的规矩,有什么意见,你可以去中郎将那里告发本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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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平南侯的私生子。母亲病逝,跟随舅公进京寻亲的他,被平南侯府骂作“野种”,赶出了家门。于是,这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人,被活活冻死在了破庙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另一个李信来到了这个世界。作为一个光荣的穿越者,李信给自己定下了两个目标。一,活下去。 二,打倒渣爹!ps:已有两百万字完结老书《将白》,人品保证,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书友群:640355806无双庶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双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双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