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只身闯候府
魏王府里。
七皇子给李信倒了杯茶,轻轻叹了口气:“信哥儿,你不要着急,京兆府的人已经在遍搜整个大通坊了,昨天出事的时候是晚上,那会儿宵禁,那些人应该走不出大通坊,相信怎么样也是能查到一些线索的。”
李信此时刚刚赶回京城,浑身上下都是汗水,他喘了几口气之后,抬头看向七皇子,咬牙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卖炭翁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有可能在京城里惹下什么仇人的话,可他已经死了,钟小小才五六岁!
她是个平日里和外人说话都不敢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惹下什么仇人,可想而知这一次有人绑走了她,绝对是因为李信。
七皇子微微叹了口气。
“也有可能跟冲着我们两个人来的。”
李信摇头,声音愤怒:“小小她影响不到殿下,这帮畜牲绝对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从去年年底到京城之后,我一直缩手缩脚,不敢得罪任何人,整个京城里,我就只有一家仇人!”
“平南侯府?”
七皇子皱了皱眉头:“平南侯府怎么说也是候门,那位玉夫人更是世家出身,不太可能做这种下作的事。”
“李淳!”
李信脸色阴沉:“李淳这个人,心胸狭隘,做事不择手段,前几次我得罪了他,他定然怀恨在心,拿我没有办法,只能把目标放在我小妹身上,逼我就范!”
姬温沉默了下来。
他心里也清楚,这一次多半是平南侯府那个不成器的小侯爷做的事,可是平南侯位高权重,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就算上门要人,平南侯府大可以矢口否认,他们总不能跟平南侯府硬来。
要知道,平南侯府家里养了一千多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部曲家将,单单这些家将,就需要半个羽林卫才能打下来。
况且,朝廷也不会允许李信动用羽林卫与平南侯府的人厮斗。
这也是李信先前与王钟说,与个人武勇无关的原因。
“信哥儿,你先冷静下来,他们抓了小小,必然是有所求,不会伤害这个小丫头,咱们先等几天,那些人就会主动来找你,到时候就可以顺着藤蔓,摸到这些藏在幕后的下三滥了。”
七皇子脸色也不太好看,沉声道:“信哥儿放心,如果真查明了是那个李淳干的,我就是豁出去这个魏王不做,也要参平南侯府参到底!”
李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之后,李信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说话。
“那个丫头,是老丈托付给我的,她不能出事。”
七皇子叹了口气:“放心,她不会出事。”
李信头也不抬,继续说道:“她胆子小,本来就很怕生,如果给生人抓去几天,一辈子都会留下阴影。”
姬温默然道:“这次是我对不住信哥儿,信哥儿已经提前嘱咐了,我应该多派几个人过去……”
“谁能想到,他一个候门的小侯爷,会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李信喝了口茶,突然开口道:“我要去一趟平南侯府。”
七皇子脸色一变:“你去那里做什么,平南侯府有一千多个部曲家将,就算小小在那里,你也不可能把她救出来,况且李淳只要还有半点脑子,他也不可能把小小放在平南侯府!”
李信正要说话,一个魏王府的亲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对着七皇子弯身道:“殿下,京兆府那边已经有了头绪,抓了几个泼皮,那几个泼皮已经承认,是他们动手抓得……小姑娘…”
七皇子神情振奋,开口问道:“那人呢?”
这个亲卫低头道:“回殿下,他们说送去别人指定的地方去了,卑职们去那个指定的地方看了,也没见着小姑娘的踪影。”
魏王殿下勃然大怒,直接就拍了桌子。
“几个泼皮,就能够把小小掳走,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饭桶!”
李信默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吐了口气。
“殿下,我要去一趟平南侯府。”
七皇子回过头来,拉着李信的衣袖,苦笑道:“信哥儿,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多少要冷静一些,你现在去平南侯府,没有半点用处。”
“当然有用。”
李信低着头,呵呵一笑:“李家的人,彻底惹恼了我,这一次他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能让李慎再回一次京城!”
“我要他们,再也不得安宁!”
七皇子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也想不到,李信手里有什么能威胁到平南侯府的筹码。
李信迈步走出了魏王府。
七皇子阴沉着脸,对旁边的亲卫说道:“京兆府的那几个泼皮,想办法把他们弄死在大牢里,这帮渣滓,不配活在世上!”
亲卫恭敬低头:“卑职这就去。”
七皇子皱眉思索了片刻,还是想不明白,他迈步走了出去,想要追上李信。
平南侯府与魏王府同在永乐坊,但是李信并没有直接去平南侯府,而是先回了一趟家里,从自己的屋子里翻出一个木箱。
这个木箱里,放了当初李信从玉夫人那里讹来的一千多贯汇票,还有一些极其重要的书信,都被李信存放在这里。
李信从木箱里取出了几张薄纸,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然后转头准备动身去平南侯府。
一转身,七皇子已经跟了进来。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弯身:“殿下。”
七皇子拉着李信的衣袖,沉声道:“信哥儿,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之前,应当想清楚才是,你现在去平南侯府,无非是闹上一场,没有半点用处!”
李信开口道:“殿下应当信我,从我进京以来,没有做过半件蠢事,是不是?”
七皇子松开了李信的衣袖,叹了口气:“罢了,信哥儿要去,我就跟你一起去一趟,无论如何,平南侯府也不敢难为我这个皇子才是。”
李信摇头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李大校尉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箱子,开口道:“殿下,虽然平南侯府应该不敢杀我,但是事有意外,如果我没有回来,请你把这个木盒子里的东西交给陛下,交给朝廷。”
七皇子没有问这个木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只是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李信在自家院子的水井里打了一桶水,给自己洗了个脸,然后整理了一番衣裳,迈步朝着永乐坊走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站在了平南侯府的大门口。
大半年前,另一个李信曾经被从这个大门里赶出来,最后惨死破庙。
大半年后,李信重新来到了侯府门前。
这一次的李信与上一次的李信,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了。
李信微微昂着头,声音清朗。
“羽林卫李信,求见玉夫人。”
做完这一切之后
第一百八十四章 鱼死网破!
玉夫人听到下人的回报之后,眉头微皱。
“他来做什么?”
如今,李信不管是在哪种角度,都跟平南侯府没有了干系,这段时间平南侯府一直闭门谢客,按理说李信没有理由来平南侯府。
这位李家的主母心里有些疑惑。
这个李信,不是奉命押解军资去北边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她声音平静:“去告诉他,侯府闭门谢客了,我一介妇人,不方便见客。”
这个下人弯着身子,语气有些惶恐:“夫人,那个李信说了,如果您现在不见他,过几天就算去求着见他,他也不会再见您了。”
玉夫人柳眉倒竖,有些生气了。
她小时候跟郑氏的嫡女,哪个对她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做了李家的主母之后,地位更是更上一层楼,平日里京城贵妇人集会的时候,就算是皇后娘娘也对她客客气气的,现在一个小小的私生子,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
玉夫人正准备让府中的部曲把李信赶出去,突然想到了这个少年人当初用椅子砸自己脑袋的事情。
这可是个狠角色啊——
玉夫人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去把他带到偏厅去,我一会儿去见他。”
“是。”
小半个时辰之后,在偏厅坐了一会的李信,终于见到了玉夫人。
见到玉夫人来了,李信没有起身,仍旧坐在椅子上喝茶。
这是很失礼的行为,但是现在李信心中满是愤怒,没有心情跟姬家人讲什么礼仪了。
玉夫人薄怒道:“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长辈,你长这么大,没有人教会你规矩么?”
这是在骂李信有娘生没爹教。
李信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了玉夫人一眼:“现在把我妹妹还回来,我可以暂时不计较这件事。”
玉夫人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
李淳绑了钟小小的事,玉夫人全然不知道,现在听到李信说起这句话,自然一脸疑惑。
李信站了起来,面色冷然:“看来李夫人是不知道这件事,那我现在就告诉李夫人,你的儿子李淳,绑了我家的妹子,你现在让他把我妹子还回来,我有皇命在身,可以暂时不跟他计较,如果再拖延下去,李信就让你这平南侯府,从京城消失!”
李信这句话,说的是让平南侯府从京城消失,并不是让李家消失,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承德天子姬满,一时半会也没有能力让李家消失。
不过把李家彻底赶出朝廷,甚至杀了李家在京城的这一对母子,李信还是做得到的。
玉夫人也站了起来,冷笑道:“你莫不是疯癫了?就凭你,也能让我李家从京城消失?”
她虽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坏事,但是这个当口,气势是绝对不能丢的,就算这件事是真的,这个时候也不能落入下风,不然后续什么事情也不好谈了。
李信阴沉着脸,开口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现在让你那个蠢儿子李淳,把我的妹子立刻送回来,否则,李夫人以后不要后悔。”
“虚张声势。”
玉夫人面色冷然:“这种小小的伎俩,也在本夫人面前耍弄,别说你一个小小的羽林校尉,就是叶国公,也不敢说能让我们李家,从京城消失!”
李信脸上露出了一个很不好看的笑容。
“李夫人说的不错,就算是陈国公叶晟,也未必能把你们平南侯府如何了,但是他们不行,我却可以。”
李信从衣袖里取出一叠白纸,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姓名,李信面色平静:“李夫人猜一猜,这是什么?”
李夫人冷笑道:“你要说就说,少要装神弄鬼!”
李信呵呵一笑。
“这是我从南疆回来的时候,李侯爷让我带回京城的名单,上面是平南军将士在南疆战役中牺牲的名单,朝廷已经按这个名单,一一发下了抚恤。”
李夫人面色不变:“那又如何?”
“这份名单的确不能把平南侯府如何了。”
李信呵呵一笑,又从衣袖里取出了另一份名单。
“李夫人,我这几个月,派人去这些“战死”的将士们家中探访,前后只探访了一百多个人,竟然发现其中有三十七个人给家里去了家书,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段时间,李信身边的那个亲信沈刚,被他派了出去探访这些“战死”疆场的战士,前后用时两个月时间,才得到了这份平南侯府的把柄。
李信面色冷了下来:“这死了的人,怎么会给家里写信呢?”
玉夫人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
“或……或许是讣告?”
李信干巴巴的笑了笑:“玉夫人,你说你这句话,陛下他会信还是不会信?”
李大校尉神色冷然。
“这里面,我还拿到了几封家书,都是报平安的书信,可没有一个人在心里说自己死了的。”
“李夫人,您说如果我把这份东西交给陛下,你们李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本来,这份证据是不好拿出来的。
先前薛子川已经弹劾了平南侯李慎一次,但是被承德天子判为诬陷,此时薛子川的尸骨都已经凉了。
可是,薛子川只是红口白牙,并没有任何证据,李信现在手里的这份证据,可是实打实的铁证,如果朝廷连这种铁证也不认,那么就是连脸都不要了。
它最起码可以说明,平南军冒领军功,以及上报朝廷的军报不实。
有了这两点,且不说能不能判断李家谋反,最起码平南侯李慎要亲自回京一趟处理这件事!
这就是李信谋划了许久,准备将来用来对付平南侯府的手段之一,不过现在他妹子被那个蠢货给绑了,这个底牌不得不提前拿出来使用了。
玉夫人的心思,比起她的那个蠢儿子通透的多,李信一拿出这个名单之后,她就立刻想明白了后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这位世家出身的主母咬了咬牙:“你就不怕自己死在平南侯府?”
李信面色平静。
“我手里这份是副本,除非你们李家现在就举旗造反,否则你不敢杀我。”
李大校尉面色冷然:“我再重复一遍,你现在立刻让李淳,把我的妹子送回来,不然鱼死网破,就在今天!”
这份证据一旦呈上去,李家就几乎被逼到了造反的边缘,如果李慎不愿意回京认罪,就只能在南疆扯旗造反,到时候在京城的李家母子俩,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打乱承德天子的计划,从而惹恼天子,但是李信现在怒火攻心,顾不得许多了。
玉夫人脸色一黑,最后紧咬银牙,唤了两个部曲进来。
“去,立刻把李淳给我找回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又蠢又坏
说实话,如果不是被逼到这个地步,李信是不会拿出这个东西的。
因为这对于他自己也没有好处。
南疆的事情,从薛子川被杀之后,就已经定性,而李信自己当初就是给薛子川的棺材钉钉子的人之一,现在突然改口,认可了已经被杀的薛子川,以后他的名声就不太好听了。
更重要的是,朝廷现在不想打仗,如果李信逼反了南疆,承德天子明面上虽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心中多少会对李信有些不喜。
可是李信实在是没办法了。
除了这个法子,他没有别的可以威胁到平南侯府的法子了,总不能真让他去求那个愚蠢透顶的李淳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丫头钟小小,李信一直是当女儿在养活的,平日里没有对她说过一句狠话,现在那个傻逼李淳,居然把她给绑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是钟小小真出了什么事情,李信说什么也要把平南侯府给拉下水,让这些人知道知道小人物的厉害!
玉夫人命令下人去寻李淳之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然后转脸看向李信,开口道:“李……李校尉,这件事,咱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如果当真是淳儿…带走了你的妹子,无论如何平南侯府也会给你一个说法。”
这是服软了。
本来玉夫人出身郑氏,又是一个侯府的主母,当朝的一品夫人,身份比起李信这个农家子,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这个农家少年低头。
但是没有办法。
这个少年人手里,实打实的握住了平南侯府的把柄,这个把柄虽然不至于要了整个李家的性命,但是却会实打实的要了她们母子俩的性命,同时也会把李家逼到绝处。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冷眼看向玉夫人:“李夫人,我势单力薄,从前你们欺负我,我可以忍下来,李淳在凝翠楼用椅子砸了我脑袋,事后我也没有再追究,可是人生在世,总不能太过分!”
玉夫人气息一窒。
凝翠楼的那次,明明是你自己打的自己好不好?
再说了,事后平南侯府也补偿了两千贯的钱财,你还想要怎么追究?
在这个时候,玉夫人也产生了跟她儿子一样的想法。
侯爷在南疆怎么没有杀了这个祸害呢?
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玉夫人真的有些怕这个少年人玉石俱焚,毕竟李家是金玉,而他李信只是一块不值钱的土石。
“李校尉,从前的种种,都是误会,你跟我们李家……多少也有些渊源,你放心,令妹的事情若真的与淳儿有关,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说法。”
李信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水,面无表情。
“我妹子要是出了半点差错,或是事后出了什么问题,李信拼着前程不要,也要跟你们李家周旋到底。”
他这话说的很平静,但是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小侯爷李淳终于被家人叫了回来,这位小侯爷进了偏厅之后,立刻对玉夫人弯身作揖:“阿娘这么着急唤我回来,有什么事情?”
他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就坐在一旁的李信,等站直了身子之后,他才瞥眼看到了坐在客座上的李信,这位小侯爷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你来我家做什么?”
李信闭目养神,懒得理会这个蠢货。
玉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她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拉着李淳走到了偏厅外面一个偏僻的地方,低声喝问。
“淳儿,李信……的妹子丢了,跟你有没有干系?”
李淳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阿娘,他的妹子怎么了?”
玉夫人咬牙切齿:“你说实话!”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说实话了,毕竟平南侯府决不能跟绑案有什么牵连,他就算要威胁李信,也是要在背地里才行,不可能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
这一点李淳还是知道的。
这位小侯爷苦笑道:“阿娘,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说什么实话,那个野种的妹子是个什么模样我都不知道,丢了就丢了,怎么会与我有什么关系?”
玉夫人气的浑身都在颤抖:“淳儿,你若是……一时想歪了,现在把李信的妹子还回来,这件事还有余地,真的惹恼了他————”
玉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淳连忙拍了拍自己母亲的后背,宽慰道:“阿娘你这是怎么了,李信算个什么东西,莫说我没有拿他的妹子,就是拿了,他又能把我们平南侯府如何了?”
玉夫人咬着牙说道:“他手里,有我们李家的把柄!”
李淳神色有些闪烁:“他能有什么把柄?”
“能要我们母子两个人性命的把柄!”
玉夫人脸色有些发白:“他现在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是你做的,若是真是你做的,你现在把他的妹子还回来,这件事还有挽救的余地,如果不是你做的,我现在就让家里的部曲,立刻去大通坊帮忙找人,无论如何也要先稳住他才行!”
李淳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阿娘……李信他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害怕成这个样子?”
母子两个人说话的功夫,李信已经从偏厅里走了出来,此时李校尉双手拢在衣袖里,脸色阴沉。
“你们母子两个人,商量好了没有?”
李大校尉冷冷的看着一脸愕然的李淳,沉声开口:“李淳,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内,我妹妹如果没有安全回家,我便现在就进宫面圣,到时候一切后果,有你自己负责。”
李信喝道:“就算陛下不处理你们,我把那些东西贴满大街小巷,我倒是看一看,你们李家究竟有多么神通广大,挡不挡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信恶狠狠的看向这个平南侯府的小侯爷。
“李淳,我从前只是以为你蠢,没想到你是又蠢又坏!咱们之间的梁子是结下来了,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你的行为感到后悔!”
李淳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个气,他撸了撸袖子,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的校尉,在这吓唬谁呢?本公子就在这里等着你,看看一个时辰之后,你能把我们李家怎么样!”
李信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这是你自己说的。”
见李信要走,玉夫人神色大变:“李校尉,这件事还有转寰的余地,不用这么极端!”
说着,她转头狠狠地给了李淳一巴掌。
“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娘,现在立刻给李校尉赔礼道歉!”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本事弄死我!
李信冷眼回头,看了一眼捂着脸的李淳。
直到现在,他仍然确信是这个小侯爷绑了钟小小,毕竟除了平南侯府之外,李信在京城里也没有别的仇人了。
或许四皇子姬桓也有这个动机,但是以那位齐王殿下的格局,做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李信双手拢在衣袖里,面无表情的看向李淳:“李淳,你现在死撑下去毫无意义,你若不想事情彻底闹大,现在立刻把我妹妹送回来。”
玉夫人也气的不轻,她看向自己的儿子,咬牙道:“淳儿,你要分得清轻重!”
李淳此时心中有一些委屈。
尽管这件事的确是他干的,但是自己的亲娘,宁愿相信这个野种,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人类就是这样,有时候他明明知道是自己错了,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并且还能在心里给自己寻到一个个借口。
“阿娘,你若是信他,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李淳负气,转身直接离开了。
玉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她转头看向李信,微微低头:“李校尉,你也看到了,这件事确实不是淳儿做的,不然到了这个地步,他不至于不说,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平南侯府不会束手不管,稍后我就让家里的家将部曲,去大通坊帮着李校尉一起,找寻令妹。”
李信仍然一脸冷漠。
“李夫人,我在京城里除了你们家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仇人,我离开京城短短半天,我妹子就给人绑了,我实在是想不出有第二个人选,我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一个时辰之后,如果我还没有看到我妹妹平安归来,那么我就立刻去宫中面圣,告御状!”
李信双手背负在后,转身离开了平南侯府。
平南侯府门口,魏王府的紫色马车已经等候许久,见李信从平南侯府平安归来之后,魏王殿下长长的松了口气,开口道:“信哥儿你再不出来,我就要亲自进去救人了。”
李信微微欠身,谢过了七皇子,然后弯身走上马车。
七皇子看了李信一眼,开口道:“事情怎么样了?”
“李淳不愿意承认。”
李信脸色难看,咬牙切齿:“整个京城里,除了这厮,还有谁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如果不是他,我把头都割下来!”
“说气话无用。”
七皇子皱眉道:“现如今,是要想办法把小小救出来,现在魏王府的人已经派出了几百个,京兆府的人也在大通坊里四下搜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线索出来,信哥儿你不用太过心急。”
“我不着急,着急的应该是他们平南侯府。”
李信眯着眼睛,恶狠狠的说道:“一个时辰之内,他们不把我妹子送回来,我就让他们知道厉害!”
魏王殿下皱了皱眉头。
“信哥儿——有法子对付平南侯府?”
李信摇头道:“平南侯府在南疆的势力自然没有办法对付,但是对付在京城里的这对蠢母子在正常不过了。”
李信把那份抚恤名单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冷笑道:“只要这份名单递上去,朝廷便不能不理会,到时候要么李慎回京认罪,要么李慎扯旗造反,当然很大几率会是后者,一旦李慎反了,这一对母子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魏王殿下沉吟了一番,最后皱眉道:“这样做……太过偏激了。”
“他们绑了我妹妹!”
李信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喝道:“那个李淳,还死不承认,不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以后还得了!”
七皇子伸手拍了拍李信的后背,想让他冷静下来,过了片刻之后,这位魏王殿下皱眉道:“要不然,我进去见一见那位玉夫人?”
“没用的。”
李信闭目道:“那个女人不蠢,她知道其中的厉害,但是她的儿子太蠢了,事到如今再去跟她们废话,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李信睁开眼睛,淡然道:“殿下,劳烦你送我回大通坊,我要准备进宫面圣了。”
七皇子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驾车的车夫说道:“去大通坊。”
“是。”
紫色的马车从得胜大街一路向南边的大通坊走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李信坐在自己家院子的正堂里,面无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时辰到了。
李信整理了一番证据,放进自己的衣袖里,换上羽林卫的衣裳,迈步出门,准备进宫面见承德天子。
院子外面,一身华贵衣裳的玉夫人,也从永乐坊堪堪赶到大通坊,她看到一身正装的李信之后,顿时就慌了神,三两步跑了过来。
“李校尉!”
玉夫人伸手拉着李信的衣袖,声音诚恳:“李校尉,这件事还远没有到这个地步,你那个妹妹也还没雨出事,你无论如何也要冷静一些,没必要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李信回头瞥了一眼这个女人。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三百个彪悍的汉子,大多佩刀,这些人都是平南侯府的部曲,从南疆战场上退下来的厮杀汉。
玉夫人把他们带过来,其中的用意,已经不言自明。
就算是用武力,他们也不会允许李信入宫。
李信似笑非笑的看了玉夫人一眼:“怎么,李夫人不等李侯爷反应,就要在京城里造反了?”
玉夫人摇头道:“李校尉误会了,这些人都是我带来,替李校尉找妹妹的。”
李信呵呵一笑,挣开玉夫人的拉扯,淡然道:“一个时辰过去了,现在我要进宫了,你们爱怎么找怎么找,我没有耐心陪你们玩了。”
钟小小胆子很小,晚上连睡觉都不敢一个人睡,最怕的就是生人,她现在给那些坏人抓了去,不知道要怕成什么样子,李信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忍不住暴怒。
他没时间再跟这对蠢母子纠缠下去了。
玉夫人对身后使了个眼色,十来个大汉围了上来,把李信围在了中间。
玉夫人对着李信行了个礼数,开口道:“李校尉,这件事是我们平南侯府得罪了,但是你也没有证据,平白无故就把事情栽在我们李家头上,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李信面无表情:“我不需要证据。”
“本校尉在南疆发现了平南侯李慎的恶行,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揭发,如今几个月努力终于凑够了证据,现在要去宫中弹劾平南侯李慎,有什么问题?”
“这两件事本身没有关联,李夫人能明白吗?”
玉夫人咬了咬牙:“李校尉,你妹妹我们李家尽量帮你找,在此之前,你不能进宫!”
李信环顾了一眼四周的平南侯府部曲,嗬嗬冷笑。
“来,有本事你们现在就弄死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另类的告状
来自南疆的沐英,默默的把手按在了腰间的羽林卫佩刀上。
很显然,这些李家部曲是要动粗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沐英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李信对着沐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然后这个一身黑衣的羽林卫校尉,双手抱胸,平静的看向玉夫人。
“李夫人,这里是京城!我是羽林卫的七品校尉,天子亲军!”
李信语气愠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做,是个什么罪过?”
玉夫人脸色难看:“我们李家不会伤你,再怎么样,总不会比你进宫之后罪过更大!”
她说着话,对身后的两百来个部曲挥了挥手:“你们去,帮着京兆府一起去找人,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小姑娘给找出来!”
平南侯府没有执法权,也就没有权力搜查大通坊的民居,所以平南侯府的人只能跟着京兆府的人,才有搜查的权力。
本来,钟小小只是一个卖炭妞,别说她丢了,就是她不明不白的死了,在京城里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但是因为一系列机缘巧合的原因,此时大通坊里京兆府和平南侯府的人加在一起,最少有五百个人在找她。
这种动静,就算是清河公主姬灵秀丢了,也不过如此。
李信被一群平南侯府的家将围在中间,满肚子的怒气,但是又没有办法,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玉夫人,干脆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
他还没有达到老校尉王钟的那个地步,这些战场上下来的家将,他打一个都费劲,十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打的过。
就在场面僵持住的时候,一个紫衣的贵公子,从李信的家里走了出来,这个贵公子不慌不忙的走到玉夫人面前,对着她微微低头,轻笑道:“李夫人这是做什么,怎么把李校尉给堵住了?”
玉夫人连忙福了一福,还礼道:“魏王殿下。”
从李信认识七皇子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公开替李信,站在平南侯府面前。
玉夫人回头瞥了李信一眼,开口道:“殿下,是这样,李校尉与我们李家之间有一些误会,为了防止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妾身只能先控制住他,等事情解释清楚了,妾身自然会跟李校尉赔礼道歉。”
七皇子看了一眼被围在中心的李信,然后微笑道:“李夫人,据本王所知,李校尉可是羽林卫的人,父皇的禁卫亲军,你带着李家的部曲,这样拦住他,虽然本王没有什么意见,可是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京城里的人多半会说平南侯府骄横,你说是不是?”
玉夫人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但是平南侯府在京城的势力毕竟得罪不起一个皇子,她咬了咬牙,挥手道:“散开。”
李信面前的几个大汉散去,他毫不犹豫,就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玉夫人脸色一变:“李信,我们李家已经在帮你找人了,你不要过分!”
李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平南侯府的主母,冷声道:“李夫人,看来你那个儿子还没有跟你说实话,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我妹子就是李淳绑的,整个京城里除了他,没人能干出这种蠢事出来,这件事他不出来认,你们找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人!”
“你管教不了你的儿子,那我只好让皇命来管教了!”
李信越过众人,直接从家门口牵了那匹乌云马,朝着皇城方向奔去。
李信刚走没有多久,接到消息的京兆府尹李邺终于赶到了大通坊,这位府君大人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对着七皇子行了个礼数。
“下官见过魏王殿下。”
七皇子微微点头:“李府君。”
玉夫人对着李邺弯身行礼:“兄长。”
李邺是平南侯李慎的堂兄,两家虽然来往不是如何密切,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李邺因为上次平南侯府坑了京兆府的事情,心里还有些生气,闻言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听说大通坊丢了个小姑娘,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李邺愕然的看向这些平南侯府的军汉一眼。
“连你们家这些部曲都派出来了?”
玉夫人脸色惨白,没有继续说话。
一旁的七皇子看着李信离去的方向,悠悠叹了口气:“李府君,如果那个小女孩再找不到,不止是大通坊,恐怕整个大晋都要出大事了。”
李邺脸色微变:“这么严重?”
事实上很多影响一个时代的大事,起因都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情,比如这个时候,平时那个丢到人堆里都没人搭理的瘦瘦的钟小小,如果再找不回来,大晋可能就要跟南疆全面开战了。
…………
话分两头,另一边骑着乌云马的李信,顺利来到皇城之下,因为羽林卫身份的关系,他顺利过了永安门,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城内城的门口。
“羽林卫李信,祈谒圣颜!”
李信只是一个七品的小官,没有资格随时进宫面圣,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他想要见皇帝,就只能在这里跪着。
能不能见得到,还要看宫里宦官给不给你通报,以及皇帝有没有心情见你。
好在李信在皇帝面前已经混了几次脸熟,宫里的小太监也不敢难为他,没过多久,就有人把李信跪在宫门口的事通报了上去。
承德天子本来正在批阅奏章,闻言皱了皱眉头:“朕不是让他去北边送东西了么,怎么到现在还在京里?”
每一个皇帝都会有自己的耳目,但是皇帝也是人,他们只会去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一些事情,或者是必须知道的事情,像李信这种小角色,还不够让承德天子时时放在心里。
大太监陈矩微微弯身:“陛下,李信好像是昨天出京的,不知道怎么,又在京城里了……”
承德天子皱了皱眉头:“你去传他进来。”
“是。”
一柱香之后,李信跪在了长乐宫的书房里。
承德天子抬头看了一眼李信,淡然道:“听说你昨天出京了,怎么今天又在京城里了,那些酒给人抢了?”
李信抬起头,面色严肃。
“陛下,臣在——李信,劾平南侯,柱国大将军李慎,谎报抚恤名单,勒索朝廷军饷!”
承德天子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这件事朕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也是在这里,还是你亲自与朕说,现在不宜与李家计较。”
李信咬牙道:“当初臣没有证据,现在臣有了!”
说着,李信把手里的两份证据呈了上去。
承德天子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呵呵一笑:“看不出来,你小子心思还挺细腻,居然知道抓李慎的小辫子,只可惜这种小辫子朕并不缺,朕要是想动手,有的是理由。”
承德天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李信面前,亲自伸手把这个少年人扶了起来,淡然道:“说罢,平南侯府怎么惹你了,让你生这么大火气,非要闹成这个样子?”
李信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心里清楚,这会儿承德天子也不想打仗,所以为了把这件事压下去,他也会尽力平息李信的怒气,替李慎“擦屁股”。
毕竟上次“大字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李信恶狠狠的说道。
“平南侯府长子李淳,绑了臣的妹妹!”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李信最擅长的事
承德天子有些无奈的看了李信一眼。
“李淳做了恶事,你去京兆府报官就是,实在不行你来朕这里告状也可以,干什么非要牵扯到南疆上面去,你也清楚,南疆暂时动不得……”
“因为臣没有证据!”
李信低着头,咬牙道:“昨日臣奉皇命出京北上,有了三四十里,忽然听说家里的妹子被人绑了,不得不火速回京,思来想去,整个京城里除了那位小侯爷李淳,旁人也做不出这种蠢事,但是偏偏我手里又没有证据!”
承德天子抖了抖手里李信呈上来的证据,眯着眼睛说道:“即便你没有证据,拿着这几张纸,去一趟李家,李家人不就乖乖的把你妹子还回来了?”
说到这里,承德皇帝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李信:“说起来,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认的。”
李信低头道:“臣进京的时候,是一个老丈救了臣的性命,后来老丈……不幸死于非命,就把这个孙女儿托付给了臣,臣感念老丈的恩德,便把这个女孩儿带在身边,当成亲生妹子扶养。”
承德天子倒是知道李信身边有一个小女孩,但是不知道李信跟这个小女孩是什么关系,当下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李信,闷哼道:“这个老丈,就是你上次写的那个卖炭翁?”
李信犹豫了一下,低头道:“是他。”
“怎么死的?”
李信低眉道:“京兆府的人去烧屋子,与老丈起了冲突,落下了伤最后不治而愈。”
卖炭翁虽然是自杀的,不过这种能甩在平南侯府身上的黑锅,自然是要甩的,虽然一时半会没什么用,但是至少能让承德天子对李家更加厌恶几分。
承德天子坐回了自己的龙椅上,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最终缓缓开口道:“这样,这件事朕给你做主了,只要你那个妹子还没有出事,朕一定给你找回来,如果真是李淳做的,朕也不会轻饶他,你也消消气,不要把这件事牵扯到南疆,如何?”
这是再跟李信商量了。
没有办法,承德天子也有些怕了李信的大字报,如果李信真把这个证据贴满大街小巷,那么朝廷迫于舆论,真的就要准备跟南疆开战了。
如果是旁人还好,大可以一刀杀了,什么事都没有,偏偏承德天子留李信还有大用,暂时还杀不得这个少年人。
李信低着头,声音沉重:“陛下,臣奉圣意北上,也算是奉了皇差,可是臣刚出京城不到一天,臣的家属就已经遭了毒手,若真是李淳所为,他分明就是在藐视陛下——”
“臣请圣天子严办!”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南疆的平南军还在,李慎本人还在南疆,那么京城的平南侯府就不会出什么事情,譬如说上一次卖炭翁事件,京兆府尹李邺作为“帮凶”都被削了两级,身为始作俑者的平南侯府,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口头教育了几句。
再有就是李淳在凝翠楼,无视圣意“打”了李信,到最后也就是打了几十鞭子了事,也就是说在南疆没有彻底解决之前,承德天子是会刻意回护平南侯府的。
但是这一次,那个蠢货李淳彻底惹恼了李信,不给他来一次狠的,李信心中气愤难平。
承德天子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放心,若你所言属实,朕绝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他思索了片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大太监陈矩,开口道:“摆驾,朕要亲自去一趟平南侯府。”
陈矩立刻低头道:“老奴遵命……”
————————
大通坊,对于钟小小的搜索还在继续。
此时,崔九娘也收到了消息,从得意楼赶了过来,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站在七皇子身后,声音有些焦急:“殿下,小小她……”
魏王殿下此时正在一处凉亭下纳凉,闻言回头瞥了一眼崔九娘,没好气的说道:“这儿已经够乱了,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回得意楼去。”
平日里,崔九娘对七皇子都是言听计从的,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可怜楚楚的小丫头,闻言咬了咬牙:“殿下…小小她…”
七皇子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
“叫你回去你就回去,你在这里帮不到忙,有什么事我会派人通知你。”
说到这里,魏王殿下眯了眯眼睛:“你放心,不出意外,小丫头她不会出什么事。”
崔九娘有些黯然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这几个月以来,钟小小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李信在一起的时间还多,九娘也是把这个小丫头当做女儿在养的,这会儿钟小小丢了,九娘自然是焦急难当。
不过她没有任何办法。
李信还能凭借一些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在朝堂上发挥能量,而崔九娘连那四两都没有,她只是得意楼的掌柜,一个风尘女子。
九娘离开之后,忙的满头大汗的京兆府尹李邺,一边擦汗一边迈步走进了凉亭,对着七皇子抱拳苦笑道:“魏王殿下,能不能告诉下官,这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下官跟着忙活了一上午了,愣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王殿下本来坐在凉亭下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呵呵笑道:“李府君不是知道了么,一个小女孩走丢了。”
李邺苦着脸说道:“敢问是哪一位王侯家的明珠,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平南侯府向来谨慎,家中部曲从来不会太过张扬,也不会一股脑的带出来,这一下子出来的二三百人在找人,莫不是他李慎的哪个私生女丢了?”
魏王殿下轻叹了一口气。
“恐怕比这个要麻烦的多了。”
李邺头皮发麻,对着七皇子连连作揖:“殿下你就告诉下官吧,闹出这么大的阵势,我京兆府几乎全员都出来了,下官怕自己又被陛下牵连到,莫名其妙丢了官———”
上一次卖炭翁事件,给了这位府尊大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七皇子眯了眯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我没能拦住那个丢了妹妹的疯子,不瞒李府君,我现在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只希望父皇能够拦得住他,不然事情真就麻烦了——”
正当这两个人在凉亭下面闲聊的时候,北边有两匹马飞驰而来,近了之后才看清马上是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太监近了之后,高声唱道:“陛下即将驾临平南侯府,请李夫人立刻回府接驾!”
“请李夫人立刻回府接驾!”
李邺脸色大变。
要知道承德天子,已经好几年没有出宫了。
一旁的魏王殿下长叹了一口气。
“本王就知道,你最擅长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连敲带打
永乐坊平南侯府。
一队数百人的红衣内卫,把平南侯府几乎是围了起来,这群衣甲鲜明的内卫,卫护着一乘龙辇,在平南侯府门口停了下来。
一片红色之中,一个穿着羽林卫服色的黑衣少年也跟在龙辇后面,极为显眼。
玉夫人带着平南侯府的家人们,在侯府门口跪了一地,见到龙辇之后,这些人都跪地叩首。
“叩见吾皇万岁。”
一身蓝色常服的承德天子,迈步走下龙辇,上前把玉夫人扶了起来,呵呵笑道:“弟妹用不着多礼。”
听到承德天子语气还算客气,玉夫人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站了起来,对承德天子行了一个万福。
“陛下光临鄙府,李家上下蓬荜生辉。”
承德天子面带微笑,淡然道:“你们李家脸上倒是蓬荜生辉了,可朕的面子却被你们扫了个干净。”
玉夫人惶恐道:“陛下何出此言……”
承德天子眯着眼睛,指了指不远处的李信,沉声开口:“前几日朕派李信北上公干,他就是朕的皇差,他出京不到半日,家里的妹子就被恶人给绑了去,这岂不是在打朕的脸面?”
承德天子这话一出,仍旧跪在人堆里的李淳,身子微微颤了颤。
他之前,只想着用钟小小来威胁李信,并不知道李信离京是奉了皇命,而且在李淳看来,这个小女孩与李信之前,也不是什么兄妹关系。
如果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李淳说什么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问起,他都只能咬死了这件事与他无关,此时李淳心里甚至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可是,钟小小并没有被关在平南侯府,而平南侯府已经被内卫的人团团包围住,想要传消息出去,已经是来不及了。
玉夫人重新跪在了地上,惶恐道:“陛下,这件事妾身也听说了,贼人的确是狂妄到了极点,不过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跟我们李家没有关系,上午李校尉来李家说起这件事,妾身还可以派了些人出去帮忙找,这件事与我们李家,绝没有任何干系,请陛下明鉴!”
承德天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玉夫人。
“弟妹,这李信与你们李家毫无干系,如果你们李家没有做这件事,大可以坐视不理,可朕听说你们李家上午派出了两三百个部曲去大通坊帮忙寻人,还真是古道热肠啊——”
玉夫人跪伏在地上,鼻尖冒汗。
在京城里,也就只有李慎一个人,可以与承德天子作对手,像玉夫人还有李淳这种的,境界太低,三言两语就被承德天子说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也有地位使然的原因,一般人在皇帝面前,都是说不出来话的。
皇帝陛下呵呵一笑:“朕都到门口了,弟妹不请朕进去坐坐?”
玉夫人慌忙起身,躬身道:“陛下请。”
承德天子回头看了一眼李信,淡然道:“你也跟进来。”
李信从内卫的队伍走了出来,跟在承德天子的身后,弯身走进了平南侯府。
半路上,承德天子左右打量着平南侯府的风景,忍不住有些唏嘘:“说起来朕年轻的时候,还经常在这座侯府里玩耍,后来事务渐忙,也就没有时间再来了,算起来,朕该有四五年没有来这座侯府了。”
玉夫人跟在承德天子身后,陪着笑脸:“妾身听侯爷说过,陛下潜邸之时,是侯府的常客,陛下若是喜欢这里,可以抽空常来。”
皇帝陛下不理会玉夫人的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李淳,淡然笑道:“记得弟妹家里的娃娃李淳,小时候朕还抱过,小孩子长的快,几年没有见面,朕倒有些不太认得他了。”
承德天子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也不知道在暗示什么,玉夫人额头上都是汗,只能连连点头,根本不敢回话。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平南侯府的正堂门口,承德天子对基因挥了挥手:“你先在这里等着,朕唤你进去你再进去。”
“是。”
承德天子迈步走进正堂,玉夫人把皇帝迎到了主位上,然后自己在客座战战兢兢坐了下来,恭声道:“陛下今日突然来,妾身也没有什么准备,怠慢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此时正堂里就只有几个内卫,大太监陈矩,以及玉夫人母子两个。
承德天子坐在主位上,眯着眼睛笑了笑:“京城里的人都说弟妹聪慧,那弟妹猜一猜,朕今日来李家,是为了什么?”
玉夫人站起了身子,颤声道:“妾身…不敢揣测圣意……”
承德天子坐在主位上,没有继续跟玉夫人说话,而是转头看向站在正堂里的小侯爷,眯着眼睛说道:“李淳,羽林校尉李信,告你绑了他的妹妹,这事属实否?”
李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咬牙关。
“陛下,这是天大的污蔑,臣身为五品骁骑尉,又是羽林卫的都尉,身份不说贵重,也算有了官身前程,平白无故,绑他的妹妹做什么?”
皇帝陛下呵呵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李信咬死了是你干的,你不给他一个说法,此事就万难干休,你说该如何是好?”
听到“万难干休”四个字,玉夫人就知道,李信已经把那份证据递了上去,此时这位平南侯府脸色更加苍白,没了半点血色。
李淳低着头,正要说话,玉夫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叩首道:“陛下,我李家愿意全力帮助李校尉找寻妹妹!”
承德天子看了一眼玉夫人,慢悠悠的说道:“弟妹,你这个儿子,太不成气候了,到了这个地步,他在朕面前都不愿意说实话,他若不是李慎的儿子,朕现在就可以以欺君之罪杀了他。”
玉夫人叩首不已。
“妾身惶恐——”
承德天子从衣袖里取出几张白纸,在这母子两个人面前晃了晃。
“你们两个人抬头看一看,朕手里这几张纸,可以轻而易举的抹平了平南侯府!”
天子幽幽叹气。
“朕心里是念着李慎的情分,有意要回护你们,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承德天子咳嗽了一声:“但是你们不能做的太过分,不然惹恼了李信,这件事就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朕也救不了你们,明白么?”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收敛,沉声道:“朕只给你们一天时间,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把李信的那个妹子送回来,到时候这件事还有可以挽救的余地,朕也不会太过苛责李家。”
“但是,要是你们到这个时候还要硬撑,那朕也没有办法,你们也不要怪朕不讲昔日情分。”
玉夫人叩首连连:“陛下,李家一天之内,必然帮助李校尉找到妹子!”
承德天子呵呵一笑:“你比你儿子可要懂事多了。”
“这是你们母子两个唯一的活路,这个时候不要耍小聪明,更不要自误,那个女娃娃出了什么事,说不定朕也护不住你们,明白了么?”
“妾身明白了。”
承德天子从座椅上起身,双手拢在袖子里,回头看了李淳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朕现在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李慎的儿子。”
说罢,承德天子扬长而去。
玉夫人脸色惨白。
李淳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几乎是气的咬碎了牙齿。
第一百九十章 最后一点颜面
承德天子离开平南侯府正堂之后,瞥了站在门口的李信一眼。
“该说的话朕已经跟他们说了,你是在这里等着,还是回去等消息?”
李信弯下身子,恭声道:“臣多谢陛下,臣就在这里等消息就行。”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那你就在这里罢,要是碰到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冲动,记得与朕通个气。”
承德天子是怕这个少年人一怒之下上了头,把不该说的全说了。
李信沉声道:“陛下,若李淳咬死了,还是不肯还我妹妹……”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那朕就让三法司还有天目监的人去查,如果不是李淳做的,自然相安无事,如果是他做的,那么普天之下,无人能救得了他!”
有了这句话,李信就彻底放下心了。
承德天子负手离开,乘着龙辇远去。
李信脸色漠然,走进了平南侯府的正堂。
正堂里,玉夫人母子两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无论什么事,只要触碰到了皇帝那个层面,那就是通天的大事,要是皇帝过问了,那就很难改变的天意。
除非你能违逆整个国家机器。
整个李家加在一起,也对抗不了大晋这个国家机器,单单是京城的平南侯府就更不可能了。
李信自顾自的坐到了一把椅子上,面色淡然:“本来我也不想闹到这个地步,我给过你们机会,想大事化小,是你们自己没有珍惜。”
李淳本来仍旧跪在地上,听到李信这句话,他骤然抬头,站起了身子,恶狠狠的看向李信。
玉夫人脸色发白,她一把抓住自己的儿子,几乎是带着哭腔:“你想让李家上下的人陪你一起死吗!”
李淳终于语塞。
“母亲,我……”
玉夫人垂泪道:“你去找,你现在就去找那个小姑娘,天黑之前你要是找不到,你娘就找根绳子去上吊,吊死在你面前!”
李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他低着头,嘶声道:“阿娘,我这就去找——”
李淳大踏步走出正堂,神色阴沉。
李信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冷眼看着这对母子。
他进京城以来,碰到的最大阻碍就是这对母子,好在,凭借着李淳的愚蠢还有李信的一些小聪明,几次的碰撞都是以李信获胜结束的。
但是李信与李淳之间的差距毕竟太大了,这几次都是李淳自己犯蠢,李信才能找机会,惊险胜出。
就拿上一次凝翠楼的事情来说,李信是用自残的方式,才勉强占据了上风。
这一次,如果李信没有提前派沈刚去搜集证据,那么他还真就拿平南侯府没有办法。
李淳走了之后,玉夫人勉强整理了一下情绪,取出手帕擦了擦泪水,转头对李信开口道:“李校尉,这次是平南侯府得罪了,等那个小姑娘找回来了,我一定亲自登门赔罪。”
李信似笑非笑的看了玉夫人一眼:“李夫人,你刚才都说了,是帮我找人,如果人找回来了,应该是我谢才是,怎么会变成你向我赔罪呢?”
玉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不管明面上是怎么个说法,总归是我儿子不懂事,得罪了李校尉,这件事之后,我会给李校尉一个说法。”
现在,事情基本已经定了下来,李淳多半也会老老实实的把钟小小交出来,区别就是明面上的说法不同。
如果李淳是交出来,那么就坐实了他绑架钟小小,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李淳肯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如果是按照玉夫人的说法,是李淳帮着李信“找”到了妹妹,那么李淳就能从这件事里脱罪,虽然天子那里依旧会落下惩罚,但是最起码不会有官面上的惩罚下来,只是面子上好看一些。
………………
到了晚上戌时正的时候,钟小小终于在李淳的“不懈努力”下,被“找”到了,李淳带着平南侯府两百个家将,跑遍了整个大通坊,最终在大通坊里一个不知名的院子里找到了钟小小。
李信赶到现场的时候,院子里躺了几个泼皮,已经被李淳亲自下手,打的说不出话来了。
很显然,这些是顶罪的可怜人。
小丫头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头也不敢抬。
这个很怕生人的小丫头,到现在已经丢了一整天了,她是个胆子很小很小的小女孩,李信都不知道在这一天时间里,她究竟遭受了多大的恐惧。
李信手里拿了个火把,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丫头,哥来接你了——”
钟小小瞬间抬头。
在火把的映照下,小丫头脸色蜡黄,她心里害怕到了极点,扑在李信怀里,小声啜泣。
她连哭也不敢大声哭。
“哥——”
玉夫人也赶到了现场,看着钟小小安然无恙之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她上前挤出一个笑脸:“总算是吉人自有天相,小姑娘没有事情,李校尉快把她带回家洗个澡睡一觉,明天早上就什么都过去了。”
身材并不十分高大的李信,把瘦弱的钟小小护在怀里,一边拍着小丫头的后背,一边神色漠然的看向玉夫人:“看来平南侯府的人的确厉害,京兆府和天目监的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小侯爷一找便找到了。”
玉夫人尴尬一笑:“可能是事有凑巧……”
李信把钟小小抱进怀里,一边朝着院子门口走去,一边冷冷的说道:“这些话说给我听没有用,事情既然已经上达天听,陛下自然会有一个公平的判决,玉夫人在家里静候就是。”
说着,李信抱着自己的妹妹,准备离开。
路过身材高大的李淳的时候,李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蠢货。
“小侯爷做事,与令尊真是半点也不像。”
说完这句话,李信抱着钟小小离去。
李淳站在原地,狠狠的握住了拳头。
短短一天之内,已经有两个人对他说了这句话,偏偏其中一个,还是他最瞧不起的李信。
“野种——!”
李淳在心里嘶吼,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只敢在心里这么说。
李信走了之后,玉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最终恨恨咬牙:“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跟我回去?”
李淳木然的走出了这个院子。
玉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抽搐的几个泼皮,对着身后几个部曲冷冷的说道:“想个法子,把这几个人弄死,做的干净一些。”
“是!”
平南侯府的部曲,都是军中老卒,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是老本行了。
——————
第二天,宫中下了圣旨,罢李淳骁骑尉之衔,革去羽林都尉一职,禁足一年,由内卫亲自在平南侯府监督。
圣旨上并没有说明罢职的原因,算是给李家留了最后一点颜面。
同天,玉夫人给南疆去了一封信。
这是一封求救信———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李信的小辫子
小丫头那天晚上被抓走之后,就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不给出来,这个怕生的小姑娘着实吓坏了,尽管被李信带回了家,也一直躲在李信的怀里不肯出来。
李信哄了她一会儿,去厨房里弄了一碗鸡蛋羹,喂她吃了下去,然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钟小小才在李信怀里沉沉睡去。
李信在这里陪了她大半夜,等到凌晨的时候,才回自己房间里睡了一会。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钟小小就慌慌张张的跑到李信房间里,说是自己做了噩梦,不住的抹眼泪。
李信摇了摇头,起床拍了拍她的头,准备给她弄饭吃。
他在京城待不久,北边的事还没有结婚,最多一两天时间他就要离开京城,追上王钟他们的车队,不过看小丫头这状态,李信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李信把她抱进怀里,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微笑道:“好了,坏人都被哥哥赶跑了,不会有人再来捉小小了。”
李信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轻声道:“你在睡一会,哥去给你弄吃的,好不好?”
钟小小本来就没有睡好,哭了一会之后也有些疲惫,最终在李信的床上沉沉睡去。
李信看了看天色,起床洗了把脸,站了半个时辰拳桩之后,去厨房又给小丫头蒸了一碗鸡蛋羹。
大惊大惧之下,应该吃一些温和的东西,慢慢调养。
兄妹两个吃完早饭之后,院子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李信打开房门,七皇子推门走了进来,见到李信身后的钟小小之后,魏王殿下长长的松了口气:“昨天睡得早,醒了之后菜知道小小找着了,这丫头没有事罢?”
李信微笑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她胆子小,给吓到了。”
七皇子迈步走了院子,看了一眼钟小小之后,摇头道:“小孩子最怕吓着,万一伤了神也不是小事,等会我去寻大夫给开个安神的药方出来,让小小喝上几副药,再睡上几觉就好了。”
小孩子神志都还没有健全,如果被吓到了的确容易出事,李信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过殿下。”
“信哥儿客气了。”
魏王殿下在李信家里的正堂坐了下来,喝了口茶之后,才开口笑道:“说起来今天一大早,宫里就有旨意下来,把那个家伙浑身上下的武勋实职都给扒了,现在李勋身上除了一个平南侯府世子的身份,其他就是一个庶人了。”
广义上来说,诸侯的继承人都可以叫世子,只不过平日里只用这个称呼王爵的继承人而已。
七皇子呵呵笑道:“父皇还禁足了李淳一年,借着这个机会,派了两三百个内卫进驻平南侯府监督,两三百个人,已经可以把平南侯府,看的严严实实了。”
京城里的平南侯府,室友一千多个部曲的,这些部曲如果有刀甲在手的话,战斗力未必就比两卫差了,这也是京城的隐患之一,这一次承德天子可以说是借题发挥,把内卫派进了平南侯府,这样平南侯府里有什么动静,宫里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最起码,如果李家生变,京城的这个平南侯府跟绝对走不脱的。
这也是玉夫人为什么要给南疆写信的原因之一。
李信也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沉声道:“殿下,京城的平南侯府毫无威胁了,咱们不应该再把目光放在他们头上,继续卖酒才是正经,殿下在京城里的酒坊就几个了?”
魏王殿下苦笑道:“这些天我四下筹措了一些银钱,还从几个舅父那里借了一些,总算弄出了三个酒坊,只要烧春酒足够,一天蒸出一千斤酒问题不大。”
一千斤酒,也就是五十坛,这个数目已经远远超过现在得意楼的售卖量,不过李信他们是为了以后在全国各地售酒准备,这会儿再多都不算多。
李信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北上之后,殿下就按着咱们之前商议的来,这样最多两三年,魏王府就再也不缺开销了。”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蒸酒的法子短时间之类不要泄了出去,否则要是出现另一家酒,与我们恶意竞价,将来挣得钱就会少上许多。”
“信哥儿放心。”
魏王殿下沉声道:“我用来蒸酒的人,都是买过来的仆工,他们出不去酒坊,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李信,开口道:“信哥儿准备……什么时候离京?”
“明天吧。”
李信有些无奈的说道:“已经耽误了一两天时间,再不出京,该赶不上王钟他们了。”
七皇子瞥了一眼钟小小,轻声道:“那小小就放在得意楼吧,得意楼有不少护院,一般来说不会出事,小小这两天也被吓到了,让九娘帮忙照看照看,会好上很多。”
李信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只是麻烦九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
魏王殿下呵呵笑道:“九娘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而且她很是喜欢小小,你把小小送过去,她欢喜还来不及呢。”
到了傍晚的时候,李信把钟小小送到了得意楼,九娘见了钟小小之后,也是不住的抹眼泪,把小丫头搂进了怀里。
李信对着钟小小弯了弯腰:“崔姐姐,我明日离京,小小就托付给你了。”
九娘伸手把钟小小抱在怀里,抬头看向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李公子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照看好她。”
李信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药方,递在九娘手里:“她这几天惊着了,要吃几副药安神,麻烦九娘了。”
崔九娘接过药方,又是有些伤心。
“这丫头本来就胆子小,那些恶人,真是罪大恶极……”
说着,她又要流下泪水。
…………
就在李信在得意楼与崔九娘说话的时候,魏王殿下却被承德天子召进了宫里,在长乐宫的书房里,魏王殿下恭恭敬敬的跪倒在自己父亲的面前。
“父皇。”
承德天子手里拿着奏章,头也不抬:“起来说话。”
七皇子垂手站在承德天子手边,神态恭敬。
“父皇唤儿臣来,不知道有何吩咐?”
皇帝陛下放下手中的奏章,抬头看了一眼七皇子,淡然道:“李信什么时候离京?”
“明日。”
承德天子呵呵笑道:“这个小娃娃,很是厉害,上一次他从南疆回来,把南疆的事情上报之后,朕都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这孩子还硬生生的留了一手。”
七皇子点头道:“李校尉……确实很有手段。”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不过他不是没有弱点,经过这件事之后,他的小辫子便露出来了。”
说罢,这位皇帝陛下看了一眼七皇子,面色平静:“你看到他的小辫子了么?”
魏王殿下缓缓点头。
“儿臣看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气
第二天一大早,李信准备离开的时候,清河公主府姬灵秀的轿子,堵在了他的家门口。
这位公主殿下老大不高兴,轻哼道:“你家里出了事,也不告诉我,回了京城也没有来公主府看我,真是一点良心也没有!”
因为这件事与她无关,所以一直没有人知会她,就连七皇子也在四下奔忙,忘了去通知这位公主殿下,所以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李信回来过。
李信这几天,满脑子都恼怒,也没有心思去清河公主府,所以还真把这位公主殿下抛在了脑后。
此时钟小小安全了,李信心情也好了不少,当下对着这位公主殿下微笑道:“回来京城是有急事,忙完了就要立刻回北边去,而且也怕殿下惦念,就没有通知殿下。”
“谁会惦念你啊!”
九公主怒哼道:“碰到事情,就把本公主抛在了脑后,你派人来跟我打个招呼,公主府的人也能帮你找人啊……”
直到现在,她还以为只是李信的妹子走丢了。
李信摇了摇头,也没有细说,只是淡然一笑:“殿下,这事说来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我从北边回来,再跟殿下细说。”
九公主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李信抬头看了看天色,开口道:“殿下,这会儿是早上,天气凉爽,还可以赶路,过一会儿热起来,可就不好走了……
姬灵秀虽然有些刁蛮,但是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闻言轻哼了一声:“等你回来,我再要你好看!”
李信笑了笑,对身旁的沐英打了个招呼。
“沐兄弟,我们走了。”
沐英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离开大通坊。
为了赶上队伍,李信花钱在西市街给沐英也换了一匹还算不错的好马,通体枣红色,看起来很是强壮。
只是一下子花去了好几百贯钱,让李大校尉颇有些心疼。
不过想想沐英要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年,自己也不算太吃亏,就当是给他配了个车,方便工作了。
把缰绳递到沐英手上的时候,李大校尉神色不善:“沐兄弟,这是我借给你的,你以后回南疆去的时候,这马须得还我。”
黑脸的沐英有些无奈的看了李信一眼:“李校尉,你都混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如此小气?”
此时,两个人已经渐渐熟悉了起来,已经可以开始互相开玩笑了。
小气?
李信一边翻身上了乌云马,一边怒视了沐英一眼:“大半年前,老子连一百文的棉衣都买不起,在寒冬里冻的瑟瑟发抖,现在一下子给你花了几百贯钱,你还说老子小气?”
这个自称,还是李信从沐英身上学来的,不过沐英在李信身边极力克制,已经很少再说出这个称呼了。
“再说了,老子现在还是个七品官,你去打听打听,京城里的七品官一个月只六石米,算起来三贯钱还不到,这一匹马,就要我十年俸禄才买得起!”
沐英也熟练的上了枣红马,憨厚一笑:“李校尉,我虽然没有来过京城,但是我不是没有见识,这个世上,可没有能把皇帝请出宫的七品官!”
沐英说的很对,整个京城里,恐怕只有李信这么一个七品官能够把承德天子请出皇宫,就拿昨天在皇宫门口求见天子来说,换作别的七品官,恐怕跪一天也见不到皇帝。
倒不是说承德天子架子大,只是京城里的官太多了,如果每个人要见他他都出来见一见,那么也就不用处理政事了。
寻常的七品官,见天子一面都是难如登天,更不要想像李信这样,把天子请出深宫了。
昨天承德天子出宫的时候,李信为了防备沐英乱来,特意没有带他,免得他脑子一热,把承德天子给捅了。
李信现在已经是个熟练的骑手了,他一扯缰绳,回头瞥了一眼沐英:“就你话多,快上马赶路了,已经落下了三天路程,估计要一整天才追的上王师父他们。”
王钟他们大多都是步行,又带着几个大车,一天能走三四十里就算了不起了,三天时间他们最多也就走出了一百里左右,以乌云马的脚程,到了傍晚应该就可以追的到他们。
沐英满意的拍了拍枣红大马的脖子,也上了大马,一扯缰绳,哈哈笑道:“李校尉,这马以后可就是我的了,大不了以后出钱买你的就是。”
这个时代,有马的人跟后世有跑车并无区别,沐英在南疆虽然有自己的马,但是并没有这匹枣红马贵重,因此见了这匹马之后,向来有些内向的沐英,也是开怀大笑。
两匹一黑一红的大马,出了京城之后,开始在京城北边的官道上狂奔。
不过这匹枣红马,比起九公主从魏王府顺出来的神骏,还是要慢上一些的,李信沿路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沐英一会儿,他才能追的上来。
沐英看着李信坐下的这匹乌云马,眼睛都有些发红。
这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啊……
到了傍晚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没有追到大队伍,李信左右看了一眼,开口道:“再往前走一截,可能在前面的驿站里。”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二十里的样子,终于在前面的驿站里交到了羽林卫的五辆大车,两个人松了口气,连忙赶了过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全黑了,羽林卫的人大部分进驿站休息,有二三十个人在四个大车旁边值夜,听到动静之后,这些人立刻警觉起来,左右环视。
李信的乌云马第一个赶到,翻身下马。
这些人看清来人之后,立刻恭敬抱拳:“李校尉!”
李信对着这些黑衣黑甲的羽林卫点了点头,开口问道:“这几天,没有出什么事罢?”
因为李信平日里没有什么架子,这个羽林郎对着李信诉苦道:“倒是没有什么事,就是王校尉每日让我们赶路,催的太厉害,大热天的很是难熬,李校尉回来了,可要好好劝劝王校尉才成,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个兄弟中暑了。”
大热天的穿着黑甲赶路,的确有些辛苦,李信闻言心中安定了下来,哈哈一笑道:“这几日兄弟们辛苦了,回头我给你们记下来,一人发你们一贯钱,就当是补偿给弟兄们的!”
李信回京城之后,就会升羽林都尉,到时这四百个人就是李信个人的嫡系,该拉拢的时候还是要拉拢的,而且李信这会儿确实不缺钱,一人一贯钱也才四百贯钱,还不如一匹枣红马贵。
一匹枣红马只能拉拢一个沐英,四百贯钱,就可以拉拢四百个羽林郎,这是再合算不过的买卖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蓟门关老卒
李信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两个校尉营的将官都从驿站里走出来,迎接李信这个老大。
老校尉王钟也从驿站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信,见李信没有什么事情之后,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位老校尉,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在羽林卫里厮混了二三十年了,最开始年轻的时候,还有人巴结讨好他,可是后来他年纪越来越大,仍旧还是个校尉,大家见他没了前程,也就很少搭理他了。
最近几年时间,也就李信这个少年人对他还算客气,开口必称师父。
这个有些邋遢,头发花白的老校尉摇了摇头,拉着李信走到驿站院子里的几个石凳子上坐了下来,取出腰里的酒囊塞在李信手里。
“喝几口压压惊。”
李信诧异的看了王钟一眼:“王师父怎么知道我在京城里受惊了?”
王钟瞪了李信一眼:“你那天离开的时候,那样说话,老子还以为你是去京城送死去了,现在虽然没事,不过想来这几天也有了不少波折。”
李信痛快接过他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口。
王钟的酒囊里,装得是劣酒,口感不是很好,但是颇有些辛辣。
老校尉开怀一笑,把自己的酒囊取了回来,塞回自己腰里,然后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好了,喝口酒找间屋子歇一歇,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路。”
李信对着这个老校尉点了点头,笑道:“王师父放心,我没事的。”
王钟背负双手,微微弯着腰越走越远:“你这个年纪,不管碰到好事坏事,都可以算是好事。”
片刻之后,王钟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信摇了摇头,在驿站里找了间屋子,倒头就睡。
这几天时间,虽然是有惊无险,不过李信还是耗去了不少心力,这驿站条件虽然简陋,但是他倒也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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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李信等四百个人,沿途尽量白天歇息,早晚赶路,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月时间,一路上虽然碰到了几次波折,但是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走到了蓟门关附近。
蓟门关,就是大晋北边的第一雄关,也是北边外族南下的第一座关口,大晋的镇北军帅帐,就是在蓟门关的关城。
经过一两个月的奔波,老校尉王钟还有沐英等本来皮肤就黢黑的人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李信倒是被晒黑了不少,整个人变成了小麦色,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不再像是一个不靠谱的少年人。
这一个多月时间,王钟不止教李信练拳,还教了他一些如何选择扎营位置,自己整兵列队的基础,一个多月下来,曾经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武官。
最起码他可以把手底下这四百号人指挥的你明明白白了。
蓟门关远远在望。
老校尉王钟站在最前面的一辆大车上,遥目看向高大的蓟门关,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信骑在乌云马上,与大车并肩而行,瞥眼看到了难得多愁善感的老校尉,开口笑道:“王师父您不是南方人么,怎么跟着蓟门关有渊源?”
王钟不咸不淡的回头瞥了一眼李信,沉声道:“当初叶帅带着我们从京城一路北上,打了整整八年才平灭了北周,最后就是打到了蓟门关附近,叶帅说就打到这里,于是咱们便不再继续向北。”
说到这里,王钟有些黯然:“也是在那个时候,叶帅被召回京城,老子跟兄弟们也意兴阑珊,跟着叶帅回了京,后来朝廷给老子安排到了这劳什子羽林卫里,一转眼便三十多年了……”
王钟口中的叶帅,就是陈国公叶晟。
李信原先只知道这个老校尉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至于哪一个军就不太清楚了,现在听到他自己开口说出来,心中又多了几分敬佩之心。
王钟今年也不到六十岁,也就是说当年他跟随叶晟从军中退下来的时候,不会超过三十岁,这正是一个军汉最巅峰的年纪!
要知道王钟刚进入羽林卫的时候,就是校尉,只是他不会做人,三十年来未有寸进,一退下来就被分到羽林卫里做校尉,可见他在当时的征北军中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如果王钟愿意留在军中,这会儿做将军了也说不定。
可是,就因为叶晟被召回京,王钟这批人也心灰意冷,干脆跟着叶晟一起回京,在羽林卫混了一份闲差。
王钟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蓟门关,微微仰着头,开口道:“这座蓟门关,就是当年北周的北面门户,被叶帅带着我们一战而下,从此成为了我大晋的门户!”
李信眯着眼睛笑了笑:“王师父,现如今这征北军的主将,是叶国公的长子叶鸣,你认得么?”
王钟摇了摇头:“叶大爷出京是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候老子已经在京城里做事了,没有机会认识叶大爷。”
这个老校尉有些神往的说道:“不过叶帅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得,这是一个叶晟的脑残粉……
李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说起来我跟叶国公倒有一面之缘,这一次等咱们回了京城,我带王师父去见见叶国公。”
王钟先是神色激动了一下,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摇头道:“听说叶帅这些年处境不是很好,最近几年门都不出了,我们这些老部下还是不要去见他了,免得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蓟门关附近,几个衣甲铮然的边军,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信一群人,开口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李信坐在乌云马上,朗声道:“羽林卫校尉李信,王钟,奉圣天子之命押解军资,送到镇北军中来!”
这个小卒有些怀疑,立刻报了上去,不多时一个队正模样的年轻人跑了过来,先是看了李信一眼,然后开口问道:“军资向来让兵部护送,哪有禁卫护送军资的道理?”
李信沉声道:“这批东西有些特别,故此圣天子用亲军押送。”
“可有文书?”
“有。”
李信从袖子里取出有兵部堪核的文书,还有盖了尚书台大印的文书,递了上去。
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如果程序出了错,这些边军可能下一刻就会乱箭射杀了李信等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这些边军终于确认了朝廷的文书,让开了一条路,放了李信他们进去。
李信翻身下马,吩咐手底下的羽林卫原地等候,他自己带着沐英还有王钟两个人,迈步走进了位于蓟门关的镇北军帅帐。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安排的明明白白
蓟门关附近有一个小镇,依着蓟门关而建,算是一个军镇,名叫北川镇,镇北军的大营就在这小镇附近,因为不在战时,所以主将叶鸣并没有住在大营的帐篷里,而是住在北川镇的一个小院子里,李信跟随这个边军左绕右绕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才走到了这叫院子门口。
院子的条件并不是很好,最起码跟京城的那个陈国公府肯定是没有办法比的,最多也就是跟李信的那个院子差不多水平,不过这种档次的院子,在这里已经十分难得了。
领着李信过来的边军对着门前守卫的两个亲兵低头道:“通报叶将军,京城的使者来了。”
并不是每一个朝廷的使者,都可以叫做钦差,钦差是办皇差,代天子巡狩,而李信显然还没有这个资格,他只有朝廷两个衙门的文书,只能算是朝廷的使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信要去拜见这位镇北军主将,而不是叶鸣出来迎他。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院子的门被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满脸胡茬有些不修边幅的老将军,从院子里迈步走了出来。
正是陈国公叶晟的长子,镇北军主将叶鸣。
叶鸣出来之后,先是打量了面前这个少年人一眼,然后呵呵笑道:“你就是李信?”
李信有些奇怪的看了叶鸣一眼,不明白这个边军主角是如何知道自己姓名的,不过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他对着叶鸣低头抱拳道:“羽林卫李信,见过叶大将军。”
老校尉有些激动,抱拳道:“征北军老卒,见过叶大爷——”
镇北军的前身,就是叶晟率领的征北军,不过打下北周之后,便改了名字。
叶鸣有些吃惊的看了王霜一眼,开口道:“这位是……?”
王钟嘴笨,不怎么会说话,李信开口笑道:“大将军,这位是我们羽林卫的校尉,当年是跟随叶国公北征的老卒,后来叶国公回了京城,他也就跟着回了京,一直在羽林卫里任事,因此见到大将军,有些激动。”
叶鸣也闻言,上前拍了拍王钟的肩膀,笑道:“原来是父亲的旧部,按年份算,还是叶某的长辈,走,进去说话。”
他把李信两个人引进了自己的院子里,三个人各自落座,奉茶之后,叶鸣抬头看了李信一眼,开口道:“一直听说李校尉年轻,不曾想这么年轻。”
李信有些好奇的问道:“大将军,李信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您一个边关大将,是如何听说我的?”
叶鸣开口笑道:“李校尉有所不知,在你们赶到之前,陛下的密信就送到了我手里,因此大概对李校尉有了一些了解。”
说到这里,叶大将军的脸色严肃起来:“李校尉,你送过来的那种烈酒,真的可以祛避外邪?”
北边这么多年,其实并不太平。
三十多年前,北周被踏破京城,但是在这之前,北周的皇族带上北周的残兵出逃蓟门关外,北周的皇族乃是宇文氏,本就是鲜卑血统,在关外也能够混的开,三十多年过去了,残周在北边又成了一个新的部族,经常与其他北边的部族犯边。
因此蓟门关附近常有战事,也常有人员受伤,镇北军每年不知道多少人死于炎症和破伤风,也就是所谓的“外邪入体”,如果这种烈酒当真可以祛避外邪,那么一年至少可以搭救上千条性命!
李信点了点头,面色自信:“大将军,只要用这种烈酒清洗伤口之后再包扎,感染……感染外邪的几率就会小上很多,不说别的,至少致死率下降一半以上!”
送到军中的酒,大概都在七十度以上,医用酒精大概是七十五度,这种程度的烈酒用来消毒,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不过李信不是医学生,对于这种东西,他心里只有一个概念,也不敢确切答复。
叶鸣面色严肃起来,起身对着李信弯了弯身:“若能救活一半伤员都性命,李校尉就是我镇北军的大恩人!”
三个人坐在屋子里又说了会烈酒的事情,李信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子,递在叶鸣身前:“大将军,这是陛下让我给你带来的千里镜,可以远视数里,先人一步发现敌情。”
老实说,这种望远镜在不能大规模配发给斥候的情况下,其实用处不大,因为这个时代将军作战,斥候都是铺洒出去十里乃至于几十里的,这些斥候就是主将的眼睛,他们远远要比千里镜看的远。
那些老斥候,如果碰到骑兵,趴在地上听一听声音,就可以听出来对方大概有多少人。
要是这东西能够大规模配给前线的斥候,自然可以大量提升斥候的能力,但是如果只配给主将,那么用处只能是对方进攻的时候,站在高处看一下对面的军阵了。
尽管如此,叶鸣见识了这个千里镜的妙用之后,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有了这东西,守关的时候他就可以站在高楼上看清敌人的布置,从容应对。
简单跟叶鸣说了一下千里镜的用法之后,叶大将军顿时就爱不释手,拿着这个千里镜四处观望。
好一会儿之后,叶鸣才把千里镜收回了木盒子里,对着李信笑道:“前几天收到陛下的密信,本将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服,现在见识到了李校尉本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着,他转头看向王钟,呵呵一笑:“老兄弟能否回避一下,我与李校尉有些话说。”
王钟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叶鸣弯了弯身子,退出了正堂。
李信有些好奇的看向这位大将军,开口笑道:“大将军有什么事,这么严肃?”
叶鸣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李校尉可知陛下为什么派你过来?”
李信愕然道:“难道不是为了给大将军送东西?”
“这两样东西,都算是军资,兵部送来就是了,哪里需要天子禁卫跑这么远,陛下还指名了你亲自送过来,李校尉就没有细细想过其中的深意?”
李信微微摇头:“不曾想过。”
叶鸣眯着眼睛,呵呵笑道:“本将先前说过,李校尉到蓟门关之前,陛下先一步送来了一封密信。”
叶鸣说话有些云里雾里的,李信还是没有太听清楚。
叶鸣坐在主位上,低头喝了口茶。
“陛下在密信里,让我给李校尉安排一些军功。”
叶大将军神色平静,淡然一笑。
“据情报,三天之后,残周会派人进攻蓟门关西面六十里的一处烽戍,大约有六百人的样子,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劳,李校尉敢吃下来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圣天子
“没有记错的话,你在我这里送完东西之后,还要去一趟种家军。”
李信从愣神之中清醒过来,开口道:“不错,这千里镜一共有两支,另外一支陛下让我送给种玄通将军。”
叶鸣呵呵笑道:“种家军在我镇北军西面,沿着边关一路往西就能够找得到,到时候李校尉路过这个烽戍,“恰好”碰到残周敌袭,就可以把这份功劳收入囊中。”
李信整个人都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打仗都是战火纷飞,残尸断臂,血腥无比的场面,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能被别人像分蛋糕一样,肆意切分功劳!
事实上,这在边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对于边军来说,军功就是实打实的利益,在比较糟糕的时期,有些边军甚至会杀敌方平民,甚至杀良冒功,相比较来说,只是分割军功已经很“忠君爱国”了。
“这样……不太好吧——”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叶鸣拍了拍李信的肩膀,淡然道:“李校尉放心,那些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残周势力,不是良民,是本将在他们内部安插了线人,这份军功就是白送的,李校尉只要路过那里,跟那个烽戍的敌人一起阻击敌人,这份功劳就到手了。”
说到这里,钟鸣有些怕李信不相信,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在了李信手里。
“这是陛下的密信,你可以看一看。”
李信双手接过书信,小心翼翼的拆开。
他第一眼是看书信的落款,的确是宫中的印信,没有问题。
就在李信看信的时候,这位大将军笑呵呵的说道:“一个烽戍是四百人,李校尉手底下也有四百人,咱们有心算无心,只要提前布置一些陷阱,这份功劳就是囊中之物。”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李信再蠢也听明白了。
承德天子一直有意提携他,但是李信一无出身,二无资历,年纪又太小,如果骤然把他提升到太高的位置上,就会引开朝野非议。
这个世界上,只有军功这种东西是实打实的。
霍去病封狼居胥,少年封冠军侯,没有一个人敢多嘴半句!
李信低头思索了片刻,最终开口道:“多谢大将军,我知道了。”
这种白来的好处,不吃下去就是傻子,更何况这是天子安排的,事后有天子替李信背书,没有任何人能挑出他的毛病。
叶鸣喝了口茶,抬头看向李信,声音平静:“这场军功,羽林卫不可避免的会死人,李校尉要做好心理准备,再有就是李校尉刚带他们没多久,要注意不要让手下人怯战。”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大将军放心,我手底下的这些羽林郎,没有一个世家子弟,都是从羽林卫里遴选出来的羽林孤儿,算得上是羽林卫里的精锐,他们虽然没有正经上过战场,但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跑的。”
叶鸣点了点头:“如此就好,羽林卫刀甲弓弩都有,本将就不给你们发装备了,到了残周进攻的时候,我镇北军大营会随时支援,啊就好让你们吃太大的亏。”
李信起身,低头抱拳道:“多谢大将军提携。”
叶鸣摇头道:“非是本将提携你,是陛下要本将提携你,不然这份功劳,本将手底下的人还不够分,不可能落到你的头上。”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承德天子远在千里之外,蓟门关这边的是,都是叶鸣说了算,他能够一丝不苟的执行承德天子的吩咐,也算是对李信释放善意了。
叶鸣眯着眼睛笑了笑:“李校尉还有那些羽林卫的兄弟,今天就在北川镇歇息一天,等明天早上就可以向西出发了,估计走个两天,就刚好可以碰到残周势力了。”
李信对着钟鸣弯身抱拳:“多谢大将军。”
叶鸣摆了摆手:“好了,李校尉也累了,这就下去歇息吧。”
李信刚想转身,突然想起了七皇子的嘱托,他回头对叶鸣抱拳道:“大将军,这批烈酒,按照陛下的吩咐,是一百坛整,此时大概已经清点完毕,不过卑职等多带了几十坛,离开的时候会留下二十五坛烈酒,算是送给大将军的礼物。”
叶鸣眯着眼睛,呵呵笑道:“这是魏王殿下送的,还是你李校尉送的?”
叶鸣的儿子叶茂,可以与七皇子交好,那是因为叶茂身上没有任何兵权,在谁看来都是小打小闹,最多算是私交而已,但是叶鸣这种手握重兵的大将,是不能跟任何皇子有私下往来的。
现在,如果李信说这是七皇子送的,叶鸣多半不会要。
李信犹豫了一番,最终咬牙道:“就当是李信,感念大将军提携的功劳。”
叶大将军呵呵一笑:“既然李校尉一片好意,那本将就收下了。”
李信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些能在边军中担任主将的,没有一个不是人精,这位叶大将军给李信的感觉,虽然没有李慎那么高深莫测,但是也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了。
从叶鸣的院子里走出来之后,老校尉王钟在院子门口等着李信。
见李信走了出来,老校尉迎上去,开口道:“没有什么事罢?”
李信摇了摇头,开口道:“回去说。”
李信本人,才带那些羽林郎没有多久,如果单单李信一个人,还真不一定有足够的威信压制住他们,但是有老校尉王钟在,一切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想到这里,李信愣了愣,猛然想到了远在京城的承德天子。
记得自己出京的时候,那位皇帝陛下曾经特意嘱咐过自己,让自己从羽林卫里挑一两个有经验的老校尉同行……
当时李信并没有在意这句话,以为皇帝只是怕自己不会带队,现在看来,皇帝陛下是怕自己掌控不了这四百个羽林卫,没有办法拿到这份恩赐下来的“军功”!
那位圣天子,早已经事先谋算好了一切!
这就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个剧本,等着李信一步一步走下去。
只不过这个剧本,对于李信也有好处,李信也乐于演下去就是了。
李信与王钟两个人,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回到了镇北军在北川镇给羽林卫安排好的住处。
李信拉着王钟,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面色凝重:“王师父,咱们可能要去打仗了。”
“叶大爷让你上战场了?”
王钟皱了皱眉头:“咱们羽林卫是天子亲军,只听天子命令,不管前线时局如何,叶大爷都没有权力命令我们羽林卫做事,他如果让你上战场,你开口拒绝就是!”
李信摇头道:“如果是陛下让我们去的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今夜有杀气
坦白来说,这件事凭目前的李信来说,是没有办法独立完成的,因为他没有上过战场,也不知道具体临阵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会发生什么情况,到时候很可能会产生慌乱的情绪。
所以他必须要依靠这个上过战场的老校尉才成。
李信把叶鸣的话原原本本的跟王钟说了一遍,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王师父,这件事我事先毫不知情,不过既然碰上了,就没有逃开的理由,此战之后,不止是我李信一个人受益,咱们四百个兄弟,只要能活下来,就都会有好处。”
战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如果能吃下这份功劳,李信这个“主将”自然功劳最大,王钟这个副手也会有不小的功劳,不止是这样,李信麾下的这些羽林军,都给给自己积累下一个好看的记录,成为以后的资历。
当然了,绝大部分羽林军要这个资历也没有用处,不过战功是可以换钱的,大晋有一个铁打的规矩,一个人头一贯钱。
王钟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回头看了一眼叶鸣所在的方向,闷声闷气的说道:“当初叶帅掌兵的时候,军中就没有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现在倒好……”
他是想说,军中不纯洁了。
事实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当初叶晟在军中的时候,大晋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自然要勇猛精进,军中没有太多心机,一心就是想着如何赢下战事。
但是现在,大晋已经承平半甲子了,不同的时代就会有不同的规矩,叶鸣要坐稳这个位置,不可能太过死板。
李信开口道:“王师父,这是陛下安排下来的,叶大将军也是没有办法。”
王钟抬头看了李信一眼,开口道:“李校尉,陛下……为何如此看中你?”
那是因为他要把我养肥了,去替他做事——
这种实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李信摇头道:“圣心难测,陛下如何考量的,不是我们能够料想的,咱们先把这件事做好了才是正经。”
“王师父,这件事有几成胜算?”
王钟有些无语的看向李信:“自然是十成。”
“咱们人数占优,又占尽先机,如果那些北周的人真的敢来,有心算无心之下,提前预设的陷阱就可以打掉他们一两成的人,到时候队伍一乱,那些人就是待宰的羊牯了!”
三十多年前,王钟就是征北军中负责冲阵的前锋校尉,如今半个甲子过去了,这位老校尉依旧热血未凉。
“那个烽戍在哪里?”
“蓟门关以西六十里。”
王钟点了点头,沉声道:“咱们稍微休整一下,就可以提前出发了,事先与那个烽戍的人沟通一下,提前设置一些陷阱。”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好。”
论起耍心眼,十个王钟绑在一起,也比不过李信,可是在排兵作战这方面,李信就完全不能和这位老校尉相比拟了。
不过李信有个很好的优点,不懂就乖乖听话。
————————
因为卸下了五辆大车的原因,李信一行人行军速度快了许多,他们下午出发,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赶到了距离蓟门关西面六十里的烽戍。
这个烽戍背后是一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镇,名叫小陈集,附近几十里的百姓,都靠这个市集互通有无,现在是夏粮收货的季节,小陈集上常有卖粮的农户,那些残周的人就是看中了这些粮食,想进来打打秋风。
北周宇文氏被赶回关外之后,就重新回到了游牧生活,不过部族势力大减,甚至会到吃不饱饭的地步,因此才会铤而走险,常常越过烽燧,来关内抢东西。
蓟门关虽然有守军,但是看不住这些往来如风的轻骑,常常被他们放风筝。
第二天下午左右,李信等人赶了小陈集,一个负责引路的蓟门关将士指了指不远处的烽燧,对着李信低声开口道:“前面就是小陈集的烽燧了,这是附近比较大的烽燧之一,上下加在一起,有四百号人。”
所谓烽燧,就是看管烽火台的守军,类似于一个堡垒模样,算是镇北军的一个个小据点,毕竟整个北边的防线很强,大晋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只能每隔二十里建立一个烽燧,有敌袭的时候就第一时间点燃烽火,互相呼应。
烽燧只起到预警作用,人一般不会很多,一个小烽戍常常只有十个人左右,不过小陈集这个地方颇为重要,所以小陈集附近的这个烽燧,足足有几百号人。
这个烽燧,已经不仅仅是预警,如果碰到敌袭,他们是要负责迎敌,卫护身后的小陈集的。
李信带着手下人,步履整齐的朝着小陈集的市集进发。
这个时候,李信身后的四百羽林郎,都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因为羽林卫没有义务参与边军战事,这个时候提前告诉他们,他们是可以抗拒李信的命令,拒绝参战的。
但是如果迎面撞到了敌军,按照大晋的军法,有敌袭的时候,附近的所有人都有义务迎敌抗战,尤其是羽林卫这种正规的军人,一旦怯战,上官可以就地正法!
四百多个人小陈集的市集附近停了下来。
驻扎完毕之后,李信回头看了自己手底下这些羽林郎一眼,开口道:“诸位,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驻扎,现在大家可以去市集上采买一些东西,不过不准在市集上闹事,再有天黑之前记得要全部回来。”
“否则军法从事!”
这些羽林郎都是没有出过远门的天子亲军,跟随李信从京城一路到北地来,日子过得很苦,大多都是一两个月没有见过油腥了,羽林卫是天子亲军,每个月的响钱从未拖沓过,这些羽林郎都不是很穷,闻言欢呼一声朝着市集冲了过去。
李信吩咐了几个哨官维护秩序,然后他迈步走出了营帐。
营帐门口,老校尉王钟已经在等着他。z
羽林卫一老一少两个校尉,迈步朝着小陈集北边的烽燧走了过去。
靠近烽燧几百步的时候,他们就被拦了下来。
“镇北军烽燧要地,禁止靠近!”
李信从怀里取出腰牌,沉声道:“羽林卫校尉李信,求见燧长。”
说来可怜,李信等人都早早的就知道了敌袭的消息,小陈集烽燧的当事人,却还不知情。
因为他们的上司还没有告知下来。
一来是因为李信他们已经到了,不会出什么问题,二来是因为防止小陈集烽燧的人露出破绽,引起残周敌人的怀疑。
为了做戏做的真,叶鸣选择隐瞒自己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刀下都是功劳!
宇文氏虽然是鲜卑人,但是北周立国数十年,已经皇室几乎已经全部汉化,因此三十年前他们被赶出蓟门关的时候,都还以大周自称,叫嚣着要恢复旧都。
即便是三十年后的今天,这些北周残余仍旧是说汉话的。
只不过迫于无奈,他们只能重拾老祖宗旧业,开始了掳掠的生活。
没有办法,当年北周逃出关外的人总共大概有三四十万,到现在三十年过去了,人口不升反降,只剩下了三十万不到,不是因为“不努力”,而是因为粮食不够吃。
所以,他们只能一次次的铤而走险,入关掳掠。
历来中原王朝最头疼的就是这些让人厌烦的外族,一来是他们很是恶心,二来是言语不通,想沟通也没有办法沟通。
但是这个北周残部不一样,他们是说汉话的,很好沟通。
所以,他们内部就出了奸细。
当天午夜,大约六百轻骑从北面悄悄的摸到了小陈集烽燧。
这些人,几乎人人骑马,腰里配着弯刀,背上有一把短弓,身上是动物皮毛揉制成的皮甲,他们迅捷如风,呼啸着朝着小陈集烽燧冲了过来。
这个时代,没有热武器,所以烽燧的作用只是点燃烽火预警,然后用弓弩还击,但是这些轻骑的速度很快,往往很快就能绕过烽燧,去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小陈集烽燧寂静无声。
这次劫掠的统领名叫宇文木青,三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放到三十年前还可以称得上是北周宗室,不过如今只能沦为土匪头子了,他在距离小陈集一千步的地方住马,皱眉看向不远处的烽堡。
“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们无论如何也应该发现我们了才是,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
“没人发现不是更好?”
一个大汉在宇文木青的粗声说道:“小陈集那边的麦子刚刚割了,现在到处都是收成的粮食,咱们这一次只要能杀进小陈集,至少能拿到够部族吃两三个月的粮食。”
北周溃败之后,现在也变成了一片散沙,分裂成了一个个小部族,他们就是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部族,全族上下大概不到一万人。
这位三十多岁的统领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是这个道理,不管这么许多了,拿下这个烽燧,小陈集的粮食就全部都是我们的,一直够我们吃到秋天!”
“咱们冲过去!”
想要绕过这个烽燧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如果没有迎敌就饶了过去,固然可以到达小陈集,但是事后就会被这个烽燧的边军围在关内,烽火点燃之后,他们就会被包围起来,一个也走不掉!
只能先杀人!
当他们冲到烽燧下面的时候,烽燧的烽火骤然被点燃!
烽燧的烽火,夜里才是火光,白天则是狼烟,此时烽火台上火光四起,几乎把附近照成了白昼。
一根根羽箭破空而来。
宇文木青大声嘶吼!
“他们早发现我们了,儿郎们,杀了他们,一家老小就都可以吃饱肚子!”
对于他们来说,战场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如果不赢,他们就要饿死,相比战死来说,饿死才是最可怕的。
小陈集烽燧的四百人,一边远距离房间,一边开始布置绊马索,但是他们的射术毕竟不如这些弓马为家的外族厉害,一会儿之后,就出现了不少伤亡。
与此同时,在小陈集附近驻扎的李信等人,也看见了烽火,李信立刻爬了起来,命令手下的哨官击鼓。
羽林卫的纪律性还是很好的,尽管是深夜,但是片刻之后,四百个衣甲整齐的羽林郎,已经聚集完毕。
李信指了指不远处烽燧冒出来的火光,开口喝道:“兄弟们,烽火乍起,当是烽燧遭遇了敌人,我辈身为天子亲军,当为天子卫戍疆土,大家整理好佩刀弓弩,准备进发!”
这段话虽然老套,但是是必须要说的,必须要让这些羽林郎认为,他们是“遭遇”了敌袭。
李信手底下的羽林军,都是烈士之后,没几个胆小鬼,闻言都是神情振奋,跃跃欲试。
李信大声道:“大家听从王校尉指挥,不能擅自行动,违者立斩!”
“我羽林卫有十七禁五十四斩,临阵退缩者斩,大家勿要忘了!”
王钟立刻开始整理编队,这四百个人被他分成了四个小队,朝着小陈集烽燧进发。
小陈集距离烽燧,其实是有一段距离的,等到李信赶到烽燧的时候,烽燧将士已经跟残周的敌人纠缠在了一起。
满地尸体,有些还被火光点着,焦臭的味道很是难闻。
老校尉王钟呼喝一声,后面两排羽林卫立刻开始放箭。
羽林卫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身为天子亲军,他们每天的训练量是非常大的,甚至还要胜过这些边军,射箭是最起码的本事,每一个羽林郎放在边军里,都可以做弓弩手。
箭雨呼啸落下。
两轮齐射之后,残周的敌人已经死伤了不少,许多人萌生的退意,开始准备骑马逃窜。
这些人人人有马,只要跑出一段距离,李信等人无论如何也是追不上了。
李信和沐英两个人,都坐在马上,参与了这场厮杀,朝着这些残周的敌人追了过去。
混乱中,李信抽刀一刀砍在了一个敌人的后背,那人猛然回头,怒目圆睁,就要对李信挥下弯刀!
李信手上用力,这个人立时毙命!
正在参与混战的宇文木青见势不妙,立刻大声呼喝:“他们有援兵,我们上当了,准备后撤!”
李信再次挥刀砍死了一个人,几个月的拳桩下来,他的力气和反应速度还要胜过常人一些,连杀了两个人,自己竟然没有受伤。
老校尉王钟,用长弓射杀了几个走远的敌人之后,几下就跳到了李信身边,喝道:“小子,借你的乌云马一用!”
说罢,他跳上李信的乌云马,和沐英一起,朝着那些逃跑的小股敌人追去。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自己身后的羽林郎大声喝道:“弟兄们,这里既是疆场,也是名利场,你们刀下的,就是一个个看得见的功劳!”
“杀人放火,升官发财!”
“动手!”
四百个黑衣羽林郎,如同黑虎下山一样,对着这些不及逃走的北周敌人冲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