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江啦!!!
非常激动,写书已经两年多了,终于有了一本书可以上三江!
不写书可能不太理解三江意味着什么,三江意味着编辑认可了你这本书,意味着可能会写出一些成绩。
有些新朋友可能不太理解作者,作者上本书上架的时候不到五百收,订阅是五十七个,可以说是一个扑的不能再扑街的作者了,不过我还是咬着牙写完了,坚持到了两百万字。
坚持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虽然上本书到最后也没有出成绩,但是有了一本完本的经验之后,给了新书很多裨益。
就目前来说,作者自以为这本书是比上本书强的多的。
当然了,这种事情个人有个人的喜欢。
感谢编辑,感谢读者,感谢一直给我投票打赏的各位衣食父母,真的非常感谢!
希望自己能够给大家带来一个有那么一点点精彩的故事。
另外再推荐几本书!
这本书刚发书的时候,很多作者朋友给了鼓励支持,现在上三江了,是时候知恩图报了!
老赵的《战国赵为帝》,五级老作者,笔力什么的没的说,大家可以去看一看。
《奶爸的肆意人生》,这家伙以前是写历史的,跑都市去了!
好基友的幼苗《明朝最强工科生》!
程志大哥的《大魏霸主》,玖神的《大明崇祯第一权臣》,都是笔力浑厚的好书,有兴趣的可以看一哈!
再有就是萧玄武大大的《盛唐大救星》,这位是极品驸马的作者,以前没写书的时候,我是他的书粉,现在来起点写书了,十年老作者!!
就这么多,谢谢大家!!!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孰对孰错
此时的薛子川是崩溃的。
他本来以为,今天就是他成名的时候,他可以摆脱身上这个三甲身份的束缚,从此鱼跃龙门,前程似锦。
可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人,居然在关键时候反水了!
虽然薛子川跟李信之间,没有任何书面上甚至是口头上的约定,但是此时在这位薛御史看来,李信分明就是反水了!
而且是致命的反水!
要知道,他们告是不是别人,是当朝的柱国大将军,是两代执掌了三十多年兵权的平南侯府!
诬告这种级别的大将,本来罪名就不小,更何况还是一个执掌了兵权的大将。
本来听到薛子川说话的时候,三省里面的宰辅各个都有些紧张,但是此时,李信这个少年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这些宰辅们都松了一口气。
朝廷并不想跟南疆打仗,最起码暂时是不想的。
如果任由薛子川胡说,那么朝廷就会陷入一个尴尬的处境,不打吧下不来台,打了又损失太重。
还好,这个年轻的校尉很懂事。
面对薛子川的嘶吼,李信面色平静,对承德天子弯身道:“陛下,此行南疆,内卫的几个兄弟沿途跟着微臣,几乎寸步未离,陛下大可以询问他们,就知道微臣有没有被平南侯府收买了。”
薛子川脸色几乎涨成了猪肝色,他激愤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指着李信,浑身颤抖。
“祸国奸贼!”
龙椅上的承德天子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咆哮金殿,像什么样子?”
薛子川浑身一软,再次跪了下来。
“陛下,臣……臣……”
他此时心情激愤,整个人的心思全都乱了,磕巴了好几句,竟然硬是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已经花甲之年的门下侍中桓楚,突然咳嗽了一声,出班弯身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承德天子不敢怠慢,微笑道:“桓相直说就是。”
大晋也是群相制度,门下省侍中,尚书省的左右仆射,中书省的中书令,五个人统统都是宰辅,这门下侍中虽然只是正三品,但是却是不折不扣的宰相。
这位桓相,是门下省两位侍中之中年纪比较大的一位,从先帝朝开始就是朝堂重臣,在京城里颇有些影响力。
跪在地上的薛子川眼睛一亮。
他是文官,这位桓相也是文官,想来是桓相看不下去这些武官胡作非为,颠倒是非,要替自己说话了?
桓楚低头抱拳道:“陛下,现在南疆匪逆猖獗,南蜀余孽一而再再而三的掀起叛乱,复国野心不死,幸赖南疆有李大将军镇守,才保证了这么多年不失,如今南蜀余孽再生是非,平南军旬月之间便把他们镇压了下去,可朝廷里却有人胡乱言事,老臣怀疑……”
说到这里,桓楚淡淡的看了薛子川一眼。
“老臣怀疑,有些人去了一趟南蜀,就被旁人收买了,妄图凭借口舌之利,颠倒是非,要我朝廷自毁西南柱石。”
本来薛子川是监察御史,有风闻言事的权力,也就是说他可以没有证据就瞎说,所以就算他告状不成,自己也不该有什么罪过,可是这位桓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薛子川打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朝廷暂时并不想打仗,这是几位宰辅还有承德天子的共识,在这个时候,他们不允许薛子川这么个搅屎棍出来扰乱局势。
承德天子看了桓楚一眼,呵呵一笑:“桓相也认为,李慎是我大晋的西南柱石?”
桓楚微微低头,声音平静:“最少现在是。”
承德天子看了一眼头发花白的桓楚,心中有些感慨。
不管是他,还是这位白发苍苍的桓相,还是承德天子本人,心里都很清楚,将来总有一天,朝廷是要跟西南翻脸的,到了那个时候,此时的薛子川就会成为英雄,而替李慎说话的人,都会背负骂名。
文人都是爱好清名的,所以一众文臣当中,没有人出来补这一刀,只有这位桓相,不顾自己的名声,站出来毅然决然的向薛子川捅出了这一刀。
因为他希望这件事尽快解决,不能再扩大下去了。
承德天子明白了桓楚的意思,他懒洋洋的挥了挥手,淡然道:“桓相说得对,有些人去了一趟南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左右,把薛子川拿进大理寺,择日开审。”
薛子川心里恐惧到了极点,想要开口说话,但是颤颤巍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被左右的近卫营架了出去。
这就是朝堂的黑暗之处了,在整个长乐宫里,包括承德天子在内,有许多人心里都很清楚,薛子川说的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也清楚这位监察御史是被冤枉的,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替他说话。
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手捧朝笏,出班低头道:“陛下,御史台出了这种勾结南蜀余孽的叛逆,是臣等的失职,请陛下责罚。”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西南叛乱平定,是一桩喜事,朕心情不错,就不计较这么多了,御史台上下,罚俸三个月罢。”
御史大夫恭敬弯身:“多谢陛下仁慈。”
承德天子环视左右,起身伸了个懒腰。
“诸卿还有别的事要奏么?”
天子都这个姿态了,自然没有人敢说话,于是承德天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散了吧。”
说罢,承德天子看了一眼李信,呵呵笑道:“李校尉莫要走了,朕还有许多关于南疆的事要问一问你。”
这是李信预料之中的事情,他对着承德天子弯了弯腰,躬身道:“微臣遵命。”
大太监陈矩上前走了两步,高声唱道:“散朝……”
百官鱼贯走出大殿,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宰辅自然走在最后头,头发花白的门下侍中,缓缓的踱步到李信面前,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个少年人,然后他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声音有些老迈。
“李校尉年纪轻轻,看事情就能够看的这么通透,不像那个御史,被眼前的事情蒙蔽了眼睛,真是难得。”
李信对着这个老头拱了拱手。
“桓相误会了,下官只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并没有桓相说的这么复杂。”
老头子呵呵一笑,摇头道:“你与薛子川同行,按理说他看到了什么,你就应该看到了什么,但是你们二人的口径却截然不同,说明你想的比他想的多。”
李信摇头道:“谁对谁错,现在还说不清楚。”
桓楚眯了眯眼睛:“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你活着,他死了,便是你对他错。”
老桓相负手在后,缓缓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好了,陛下还在等你,快去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涨工资
散朝之后,李信在大太监陈矩的接引下,到了长乐宫的后殿等候,承德天子坐在御桌上,正在翻看朝廷呈送上来的公文,陈矩给李信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站在这里等候。
面对承德天子的时候,李信还是很规矩的,毕竟他也不太敢不规矩。
承德天子坐在御桌上,翻看了大半个时辰的奏章之后,才放下手里的一本文书,这位天子站了起来,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歇息了片刻之后,他才缓缓起身,对着身旁的大太监开口道:“唤他进来。”
陈矩这才点了点头,来殿门口呼唤李信。
此时的李信,已经在门口站了大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双腿都有些麻了,闻言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弯身走进了长乐宫。
这是他第二次进这座宫殿了。
京城里,寻常五品以下的官员,一般一辈子都见不到几次皇帝,就算见也是远远的看一眼,但是李信这么个七品的芝麻官,已经两次入宫面君了。
这个少年校尉深呼吸了一口气,规规矩矩的跪在天子面前,恭声道:“羽林卫李信,叩见陛下。”
现代人往往觉得古人给皇帝磕头有失尊严,但是古人讲究天地君亲师,也就是说在古人眼里,天子是比父母还要更亲近的人,跪父母天经地义,跪皇帝自然也天经地义。
李信虽然有些不太习惯这个,但是为了性命,他跪的行云流水。
承德天子眯着眼睛看了跪在地上的少年人一眼,轻声开口:“你给朕的那份文书上所写,可是真的?”
李信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假的。”
“那你在南疆见到了什么?”
李信低头道:“薛御史所见,就是微臣所见,只不过薛御史说话太过偏激,有些地方略微夸大了一些,不过他说的事情,大抵上是不差的。”
承德天子面色冷了下来,沉声道:“你可知道欺君是个什么罪过?”
李信低头道:“陛下,薛御史既然已经欺君,那微臣这边,应该就不算欺君了……”
承德天子面色依旧冷峻:“这个世上,不知道多少人死于自作聪明。”
李信没有抬头,低声道:“陛下,微臣之所以没有在朝堂之上说实话,只是不想把陛下逼到一个骑虎难下的位置,失了主动。若我与薛御史意见相左,如何抉择,就在陛下一念之间了。”
这就是话术的厉害了,李信上辈子是做营销的,对于这方面研究很深,与别人对话的时候,最好让对方认为你在替他着想,这样八成就能够奏效。
上位者最吃这一套。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冷声道:“若朕选了薛子川,死的便是你了!”
少年校尉仍旧低着头:“陛下,南疆的问题,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这么久没有动手,微臣便猜想陛下不会轻易动手,因此就没有让陛下为难。”
承德天子闷哼了一声。
“看不出来,你还有一张利口,起身说话吧。”
李信站了起来,仍旧低着头。
见皇帝不能抬头,否则头就没了。
承德天子双手背负在身后,打量了一眼李信。
“你去南疆,有没有见过李慎?”
“见过。”
李信很是老实,因为这种问题是不能隐瞒了,如果说了谎话,被承德天子发现了,以他这个敏感身份,以后就再难取信于这位天子了。
“说了什么?”
李信恭声道:“李大将军与微臣说了一些南疆的情况,并且给了微臣一份名单。”
承德天子微微皱眉。
李信给他的那份文书里,并没有什么名单,这位皇帝陛下看了一眼李信:“什么名单?”
“平南军战死的名单。”
李信声音依旧恭敬:“这份名单上写了平南军此战一共战死一万三千余人,伤者无数,李侯爷的意思是让微臣把这个名单写进监军文书里,呈报给陛下。”
承德天子面色稍霁,这份名单,平南军上报给朝廷的军报里也写了,大致数目与李信说的一样。
想到这里,这位天子呵呵一笑:“李慎是让你替他向朕要钱来了。”
他再次看向李信:“为何在你递上来的文书里,没有提及此事?”
李信低着头,轻声道:“如薛御史所说,臣等在南疆,并没有发现大规模战事,以微臣看来,平南军不可能死伤如此之重,所以这份名单不实,微臣不敢欺君,因此没有写上去。”
对话进行到这里,对于承德天子的几个问题,李信的回答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而且合情合理。
那份阵亡名单并不是李慎给他的,而是程平给他的,不过用在这里,刚好可以取信这位承德天子。
承德天子坐回了自己的软榻上,凝眉思索了片刻,然后看向李信,淡然道:“你是从南疆回来的,以你来看,这份名单上的抚恤,朕是该给,还是不该给?”
李信拱手低头:“此乃大事,微臣年纪尚幼,不敢妄言。”
承德天子有些不悦:“叫你说你就说,看你这副言谈,朝中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夫子也多不如你老成,快说快说。”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
“陛下,微臣以为,朝廷可以给,但是不可以全给,只要陛下给了,就代表陛下仍旧信任平南军,至于给的多少,就是国库充盈与否的问题了,与陛下无关。”
承德天子哈哈一笑:“好一个少年郎!”
李信的这个建议,正合皇帝的心思,这位天子当即龙颜大悦,开口笑道:“这一趟南疆,你也吃了不少苦,说罢,想要些什么,朕尽量满足你。”
李信摇了摇头:“微臣年纪尚小,任羽林卫校尉已经左支右绌,实在不好再图高位,此次不辱陛下使命,微臣已经心满意足,请陛下容臣在这个校尉的位置上磨砺一段时间,等有些本事了,再与陛下效力。”
薛子川马上就要被杀,这个时候如果李信再高升了,杀薛子川的罪名多半就会被推到他的头上。
而且接下来李信还要跟魏王府一起忙活酿酒的事情,做一个闲散的校尉刚刚好,因此一时也没有心思再去做别的官。
他现在的年纪的确不大,做一个七品官已经是破格了,如果承德天子再给他升官,多半会引人非议,甚至引人嫉恨。
承德天子呵呵一笑:“小小年纪就知道进退,很是难得,那你就继续在小九那里做你的校尉,朕回头给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你加都尉俸禄。”
这是要给自己涨工资啊……
“李信,多谢陛下隆恩!”
承德天子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
李信躬身告退。
等这个少年人离开长乐宫之后,承德天子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对着身旁的陈矩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毕竟是父子,李慎还是没舍得杀了他。”
大太监陈矩摇了摇头,低声道。
“李侯爷不是妇人之仁的性子,依老奴看来,或许是这个少年人没有给李侯爷找到动手的机会。”
承德天子闻言神情一怔,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通坊怎么走?
大通坊,李信的院子里。
一脸委屈的钟小小趴在李信的怀里不住的抹眼泪,李信伸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微笑道:“好了,莫哭,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嘛。”
小丫头有些也委屈的抬起头,看着李信。
“哥哥骗人,我上个月就学会一千多个字了,你到现在再回来。”
李信临别之前,跟这个小丫头约定过,等她学会写一千个字的时候就会回来,那时候这丫头本来就会写一两百个字,这段时间她每天几乎是废寝忘食的在学写字,两个月之内就学会了一千个字。
其实这是非常难的,繁体字本来就有些繁琐,而且她之前全无根基,全靠崔九娘教她,能在两个月之内学会将近一千个字,很是难得。
今天李信去得意楼接她的时候,就连崔九娘也说可惜她是个女子。
言下之意,如果钟小小是个男孩,将来考一个功名多半是不成问题的。
李信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呵呵的说道:“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等会哥给你弄点好吃的补偿你好不好?”
这一趟南疆之行,从去到回来,再到金殿面圣,整整两三个月时间,李信的神经都是处在紧绷状态的,只有现在面对这个纯朴善良的小丫头的时候,他紧绷的神经才骤然轻松下来。
在京城这座洪炉里头,大概只有钟小小没有任何机心,相处起来没有任何压力,这也是李信还有崔九娘都很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钟小小摇了摇头道:“哥哥在外面忙了这么久,回了京城就好好休息几天。”
她用袖子抹干净眼泪,转头走向厨房:“我去给哥哥弄饭吃。”
李信搬家之后,钟小小一大半时间都是住在得意楼的,真正住在这个新家的日子并不长久,不过厨房的位置她还是找得到的,当下就朝着厨房走去。
她才六岁,这段时间虽然吃得好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瘦弱,但是个子毕竟一下子长不起来,小小的身子走起路来很是可爱。
李信三两步把她抱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还没有灶台高,做什么饭,去烧火,哥给你弄点汤补补身子。”
小丫头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服气:“崔姐姐说,我已经长高了很多了。”
兄妹两个正在说笑的时候,李信的院子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李信!”
是九公主姬灵秀的声音。
李大校尉摇了摇头,把钟小小放在了地上,轻声道:“乖,先回房间里,等会再给你弄饭吃。”
钟小小知道自己的兄长有事情要忙,她虽然有时候会跟李信撒娇,但是在这种时候从来不会瞎胡闹,当下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李信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到院子门口打开院门,只见一身单薄衣裳的九公主,气势汹汹的站在院子门口,见到李信之后,这位公主殿下双手掐腰,凶狠的看着李信。
“李信,你身为本宫的亲卫长,回了京城之后,竟然不回公主府报道,该当何罪?”
李信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殿下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公主殿下昂着脑袋:“不许岔开话题,快回答本宫的问题!”
公主出宫开府之后,是可以自称本宫的,不过这位九公主平日里对旁人一般不用这么傲慢的自称,也就是面对李信的时候傲娇一下。
他回到京城之后,行程还算保密,也就是今天上午在朝堂上露了一面,可是九公主又不可能接触到朝堂,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位七皇子泄露的他的行踪。
想到这里,李信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去了南疆两个多月,公主殿下总要允许我休息一两天不是?”
姬灵秀轻哼了一声。
“你少来,你在我府上的时候,又要你有什么事情了?你分明就是躲着不想见我!”
李信还真不是不想见她。
只是回到京城之后,有许多事情要忙,包括应付承德天子,还有蒸馏酒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再加上南疆之行耗去了他不少心力,因此李信想着歇息一两天再去公主府当差。
毕竟应付一个思春期的少女,并不比应付李慎容易到哪里去。
和女人讲道理,无疑是愚蠢的,李大校尉眨了眨眼睛,轻声笑道:“不过是想偷懒一两天而已,殿下亲自上门,不会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吧?”
姬灵秀撇了撇嘴,伸手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一辆马车从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这位公主殿下对着李信轻哼了一声:“猜猜里面是什么东西?”
隔着车厢,李信哪里猜的着,他很是光棍的摇了摇头。
“我猜不到。”
“笨死了。”
九公主白了李信一眼:“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我前几天从七哥府上要了几车冰过来,怕被热死了,就给你送一车过来。”
此时,京城已经是仲夏,五月底六月初,正是一年当中燥热的开始,这个时节,最重要的就是降温了,京中的贵族们往往会在冬季储冰,放在冰窖里,然后夏天取出来降温用。
就跟冬天烧炭一个道理,这些贵族老爷们可不会让自己捱热受冻。
魏王殿下的魏王府,自然也存了不少冰,夏天用来避暑,被这位九公主一下子敲了好几车冰,估计会心疼不已。
李信苦笑道:“殿下,我这里又没有冰窖,存不了这个啊……”
姬灵秀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家非富即贵,几乎家家都有冰窖,所以她下意识的以为京城里每一户人家都有冰窖可以存冰。
这位九公主当即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姬灵秀都是一番好意,李信走到马车后面,掀开车帘,之间里面的冰大概装了小半车,都是晶莹剔透的泉水凝冰,被放在一个个盘子里,李信从里面端下来一个盘子,然后转身对九公主笑道。
“殿下,我前段时间想起来一个冰食,正巧你今天来了,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九公主眼前一亮。
李信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心中叫苦。
用蛋清打奶油可是一个力气活,没有搅拌器会十分费力,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不过他上辈子弄过这个东西,还是有不少经验的,不出意外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在李信在自己家里,给九公主还有钟小小弄奶油冰淇淋的时候,一个从南蜀远道而来的年轻人,踏在了京城的得胜大街上。
这个年轻人拉过一个过路人,语气带着浓浓的川蜀之音。
“麻烦问一哈,大通坊啷个走?”
第一百四十五章 麒麟臂!
做奶油其实并不复杂,只需要把蛋清分离出来打匀之后倒进牛奶里,加点油糖等配料,然后再加糖再搅拌,重复这个动作就行了。
比较难搞的是牛奶。
这个时代,并不流行喝牛奶,也没有专门的奶牛产奶,一般身子不好的老人,才会喝一些牛乳养养身子,好在虽然稀少,但是并不是没有,李信在西市街上转了一圈,花了一百钱买了一小罐牛乳回来。
这个搅拌工序放到后世,自然有搅拌机可以完成,但是在这个时代,就只能用人工来做了,李信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在一个大陶盆里拌出了奶油,弄完之后李信的两只胳膊已经有些酸痛。
这还是他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锻炼,站拳桩的结果,放到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这个身子根本就不支持他完成这个工序。
弄出了奶油之后,接下来就好办的多了,李信弄了两个大碗,把碎冰倒进大碗里,然后再两个碗里各自堆了一层厚厚的奶油,这个异世版的简陋奶油冰淇淋就算是完成了。
一旁的九公主全程观看了过程,见李信忙活完了之后,她眨了眨大眼睛。
“这个……能吃了么?”
李信无奈的把其中一个大碗放到她手里,轻声道:“可以吃了,注意凉。”
九公主立刻拿起筷子,准备开始享用这个李信花了大功夫弄出来的凉食。
虽然吃这个东西并不需要筷子,但是筷子是这个时代的习惯,九公主端起其中一碗,先是用筷子夹了一点点,尝了一小口。
冰凉香甜的味道,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时空里。
公主殿下尝出了味道,顿时眉开眼笑。
“这个好吃……”
李信没有理会她,而是端起了另一个大碗,送到了妹妹钟小小的房间里,对着这个小丫头眯了眯眼睛:“丫头,哥给你弄了好吃的,快尝尝。”
他今天之所以费这么大功夫弄这个东西出来,当然不是完全为了讨好九公主,更多的是为了补偿这个可人心疼的小妹妹。
这丫头两个月就学了接近一千个字,心思用的很重。
钟小小好奇的看了一眼碗里的雪白奶油,抬头看向李信:“哥哥,这是什么?”
她毕竟跟九公主那种吃货不一样,九公主问都不问就直接下筷子了,她起码还会问一下这东西是个啥。
“好吃的,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钟小小拉着李信的衣袖:“哥哥你吃了吗?”
李信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道:“哥不爱吃这个。”
这句话是实话,一般女孩子比较喜欢吃甜食,李信本人对于冰淇淋这种东西不是特别喜欢,至于他为什么会做这个东西,当然是为了要讨好某个女人……
谁还没有当过几年舔狗呢?
现在,李信兄妹两个的生活宽裕了,不必再为吃穿发愁,钟小小也明白这一点,她用双手捧着那个大大的碗端到一边,用筷子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下来。
李信满意的笑道:“这东西凉,吃慢一点,别拉肚子了。”
钟小小点了点头。
就在李信要继续说话的时候,院子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李信皱了皱眉头。
他住的这个地方,刚刚搬进来没多久,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也就是魏王府的几个人,还有这位九公主殿下,除此之外,不太会有外人到这里来了。
李信伸手摸了摸钟小小的脑袋,轻声道:“待在这里,不要动。”
他走出房间,对着院子的角落招了招手。
一身羽林卫黑甲的哨官朱恪,对着李信躬身道:“李校尉。”
李信不在清河公主府的时候,清河公主府的防卫都是交给这个三十多岁的朱恪来做的,清河公主出府,自然不会没有人跟着,事实上单单在李信的院子里,就至少有二三十个羽林卫的人在,都是从清河公主府跟到李信这里,沿途保护公主的。
不过这些人,都是李信自己的兵,倒不会有什么外人。
李信低声道:“我去开门,你们小心一些,注意保护公主。”
朱恪低着头说道:“卑职知道了。”
李信这才走到自己家院门门口,通过门缝看了一眼外面。
外面是一个衣着朴实的年轻人。
布衣,草鞋,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李信缓缓推开房门,声音平静:“阁下找谁?”
这个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信,乡音浓厚:“找李信。”
他一说话,李信就猜出来他是谁了。
这个时间点,来寻他的蜀人,多半就是他跟李兴的那个约定了,当时李兴说会派人进京来找他,李信就给李兴留了自己在京城的地址。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来的这么快,自己才回来一天功夫,他就找来了。
李信谨慎的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声音低微:“西南来的?”
这会儿,因为清河公主的到来,李信家的院子里外,都站了不少人,虽然这些人都是李信的手下,但是首先他们是朝廷的羽林卫,擅自接触南蜀余孽,怎么看都是杀头的罪过,李信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这个人蜀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信,声音醇厚:“你就是李信。”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晚上再来。”
这个巴蜀来的少年人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然后缓缓点头,转身离去。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李信的生母传开九公主兴奋的声音。
“李信,这个东西好吃,我吃完了,你再给我弄一点!”
李信回头一看,只见本来穿着一身蓝衣裳的九公主,此时脸上还有衣服上都沾了一些奶油,这位清河公主丝毫不以为意,捧着手里的瓷碗,一脸期盼的看着李信。
活像一个要饭的……
李信面色沉静,很是严肃的说道:“殿下,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
李信指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大碗,越发严肃。
“这东西吃多了,不仅会拉肚子,还会发胖!”
说到这里,李信很是沉痛的说道:“几个月不见,殿下比起从前已经胖了一些,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公主殿下柳眉倒竖,凶巴巴的说道:“你少胡说八道,本公主命令你立刻去弄!”
李信仍旧满脸严肃,他装作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巴蜀来的年轻人走远之后,他心底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对着九公主无奈一笑。
“殿下,不是我不想弄,再弄下去,我两只手就都要变成麒麟臂了……”
姬灵秀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麒麟臂是何物?”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救妹妹
九公主很喜欢李信弄出来的这种凉食,非要李信再给他弄了一些,李大校尉没有办法,喊了几个羽林卫的羽林郎来,帮着又弄出了一罐子奶油出来,才让这位九公主殿下满了口腹之欲。
李信看着吃的心满意足的姬灵秀,心中暗暗感慨。
这丫头,怎么就是吃不胖呢?
李信现在个子还没有完全长起来,这位公主殿下,只比李信矮了点点,女子显高,远了看起来比李信还要高上一些,不过她身材很是匀称,不能算瘦但是也绝对算不上胖。
这位公主殿下终于吃的心满意足,她用绢帕擦了擦,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李信,眼珠子转了转:“李信,你什么时候回我府上当值啊?”
李信白了她一眼:“后天。”
九公主有些着急了:“那你明天做什么?”
南疆的人过来了,李信需要带他去见那个李家的小郡主,再有就是魏王府的蒸馏酒已经提上了日程,李信明天也要去一趟魏王府,把蒸馏酒弄出来,尽早投入市场。
只要把蒸馏酒弄出来,魏王府就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因为魏王府产业之一的得意楼,本就是京城里的高端消费场所,有了得意楼,这种烈酒很容易就能营销出去。
除了民用之外,烈酒可以给伤口消毒,只要通过朝廷的关系,让兵部出面采购,魏王府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李信轻声说道:“我这一去南疆两三个月,公主殿下总不会不让我休息两天吧?”
九公主轻哼了一声:“那我明天还来你这里。”
李信苦笑道:“殿下可饶了我吧,您一个未出阁的公主,今天来我这里还可以说是探望,要是每天都来,陛下知道了,还不得活刮了我?”
皇家自有法度在,虽然出宫开府了,也有宗府管束,一旦行差踏错,就会受到责罚,像九公主这种行为,最后受罚的很有可能是李信而不是她本人。
九公主眨了眨眼睛。
“可我明天还想吃这个……”
李信摇了摇头,无奈道:“等下把做法给你写出来,等你回去之后让府上的人弄出来就是了,这东西凉,容易闹肚子,不要多吃。”
九公主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回府做事,不然我就去羽林卫那里告你的状,说你玩忽职守……”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傍晚,李信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殿下,眼见太阳就落山了,你这就回去吧,明后天我就回公主府当值,到时候再给你弄些别的吃食。”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最终,九公主带着朱恪等人,离开了李信的院子,李信站在院子门口,有些出神。
他是个过来人,自然可以看得出来这位九公主对他的爱意,以现在承德天子的态度,他想迎娶九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现在京城的势力错综复杂,他需要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这些小儿女心思,暂时只能摆在次位。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李信跟钟小小两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院子门口再次传来敲门的声音。
李信当下筷子,回到自己房间取出一串钥匙,然后回到饭桌上,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轻声道:“吃完饭就回自己房间里,记着把门闩上,哥出门有点事要办。”
钟小小乖乖的点了点头,开始收拾碗筷。
对于这家家务,小丫头一直都是抢着做,李信也由得她,起身整理了一番衣服之后,朝着院门口走去。
院子门口,那个布衣草鞋的年轻人,已经等在门口。
李信走出院门,反身把院子门锁上,然后开口道:“走罢。”
京城的晚上是宵禁,但是在各自的坊内还是可以走动的,李家的那个小郡主李锦儿还有她的那个同伴沐馨,就被关在大通坊的一处宅院里,因此随时都可以过去。
这个年轻人就跟在李信身后,一言不发。
“还没有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做成这笔交易之后,这个年轻人多半是要跟在自己身边,充当自己联系南疆的线人,因此他们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相互知道名字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个年轻人声音低沉:“姓沐,沐英。”
李信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没有记错的话,陪同你们那个小郡主一起来京城的,还有一个女子,也姓沐。”
这个年轻人微微低头,咬牙道:“正是舍妹。”
沐家是当初南蜀的将门之一,李知节破锦城之后,也是沐家人掩护着闵王逃出了锦城,其后三十年,沐家人就与闵王一系休戚与共,李家的那位大殿下李兴,发妻就是沐家的女子。
所以,沐家的这个小女儿沐馨,才会对小殿下李复心生爱慕,不远千里来给那位小殿下报仇。
李信呵呵笑了笑:“难怪你这么快就到了京城,原来你也是来搭救妹子的。”
沐英低头道:“舍妹无知,冲撞了李校尉,多谢李校尉手下留情,没有杀她。”
李信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沐英。
“说起来沐兄弟可能不信,当初你这个妹子到京城大通坊的时候,四处跟人询问李信住在哪里,好巧不巧刚好问到了我的头上……”
将门出身的沐英脸色通红,显然觉得很是丢脸。
李信继续悠悠的说道:“若不是她这么蠢萌,当初第一时间我就把她们俩都给杀了,也不会留到今天。”
沐英虽然听不懂萌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蠢他还是听得懂的,这位将门子弟微微低着头,巴蜀口音仍然很重。
“舍妹年纪还小,进京寻李校尉麻烦也是一时没有想开,让李校尉见笑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了七八个胡同,李信在一处宅院门口停了下来,李信从衣袖里取出钥匙,呵呵一笑:“沐兄弟,咱们到了,你问南蜀小郡主还有你那个妹子,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
李信上前,用钥匙打开的房门,然后轻轻敲了三下门。
院子门被从里面轻轻打开,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对着李信行了一礼。
“李校尉。”
这座院子是魏王殿下亲自安排的,地方不是特别大,为了防止那两个身手不错的女子逃跑,他还在这个院子里安排了不少人手看着。
不过毕竟男女有别,这两个南蜀女子都还有大用,不能被占了便宜,所以魏王殿下又两个女人,负责照顾她们。
李信侧开身子,对着沐英微微一笑。
“沐兄弟,请进。”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沐英
南蜀的小郡主李锦儿还有沐家的小女儿沐馨,住在这座宅子里已经超过了三个月时间。
好在不管是七皇子还是李信,在第一次问话时候,就再没有怎么为难她们,于是这两个大小姐这段时间在这里过的还算滋润。
甚至还长胖了一些。
毕竟三个月时间,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不许她们出门,长胖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沐英跟在李信身后,走进了这家院子。
从七皇子把这两个蠢姑娘交到李信手里之后,李信也就来过两三次,每次来的时候,也只是确认她们还安全,没有跟她们有太多接触。
本来,这两个女子最初的时候,都有轻生寻死的念头,不过都被阻拦了下来,人类的勇气总是一鼓作气再而衰的,到了现在,这两个姑娘已经没有了寻死的勇气。
这座院子不算太大,但是已经也不算小,与李信的那个新家差不多大小。
正堂里,依旧亮着灯火。
李信对着在这里照顾的两个妇人轻声道:“她们睡了吗?”
其中一个妇人轻声道:“回大人的话,这个时候两位姑娘应该不曾睡呢,民妇这就把她们喊起来见大人。”
说到这里,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李信一眼:“大人,两位姑娘都喊起来么?”
因为魏王府不能跟这两个女子沾上关系的原因,这两个被照顾的妇人,都是魏王府的人雇过来的,大晋的国都极其繁华,各种服务业比起后世也差不到哪里去,某些行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像这种类似于保姆的家政角色并不罕见。
这两个妇人,被雇来照顾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自然想当然的以为这两个南蜀女子是京城里的某个官人养在外面的外宅,这会儿李信大半夜的过来,她们心里多少产生了一些误会。
她们以为,这位官人时隔三个月,终于来“宠幸”这两个姑娘了。
站在李信身后的沐英,闻言以为小郡主还有自家的妹子已经被这个少年人给祸害了,这个将门子弟面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横眉怒视李信。
“李校尉!”
李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没好气的瞪了这两个妇人一眼,怒道:“胡说什么呢,快去把她们都喊起来!”
“是……是…”
两个妇人闻言,立刻去屋子里喊人去了。
李信回头,对满脸怒色的沐英解释道:“沐兄弟千万不要误会,令妹还有那位小郡主,住在京城的这段日子,绝对没有人碰过她们,不信等会你见了面,亲自问一问她们就知道了。”
沐英脸色仍旧不太好看。
“刚才那两个妇人……”
“沐兄弟,令妹还有那位小郡主来京城不久,我就去了南疆,一直到昨天才回来,这你是知道的,我哪里有时间?”
“是她们误会了……”
沐英面色稍霁,跟着李信一起走进了这座宅子的正堂。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自家妹子还有小郡主,被这个少年人给糟蹋了,等把她们送出京城之后,他沐英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一刀捅死这个李信。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左右,
两个穿着布衣的女子被带进了正堂,此时这两个女子已经不复从前那般趾高气扬,沐馨低着头不愿意说话,而小郡主李锦儿则是看了李信一眼,咬了咬牙。
“李信,你……放我们出去!”
时隔三个多月,她们两个再蠢笨也多少想明白了一点那位小殿下李复,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会儿李锦儿虽然仍旧仇恨李信,但是毕竟不像之前那么切骨了,
此时,这两个女子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不太起眼的沐英。
李信挥手让那两个妇人退了下去,眯着眼睛笑了笑:“小郡主,我今天来,就是来放你们走的。”
李信笑呵呵的指了指旁边的沐英,轻声道:“你们俩,认得他么?”
沐英从角落里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李锦儿弯下了身子:“见过郡主。”
李锦儿见了熟人,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低着头,脸色涨红:“沐……沐家哥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脸红倒不是因为见了心上人,而是因为自己惹了麻烦,最终还要家里人过来帮忙收拾。
一旁的沐馨更是连看也不敢看沐英,只是低头怯怯的说了一句:“哥……哥哥…”
沐英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然后弯腰回答李锦儿的问题:“回郡主,我奉大殿下之命,来接郡主回蜀郡。”
李锦儿咬了咬牙。
“我……我不回去!”
沐英大皱眉头:“为何?”
“大……大哥他害死了幺哥!”
沐英脸色微变。
“小郡主,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李锦儿伸手指了指大摇大摆的李信,咬牙道:“就是这个恶人与我说的,他说大哥让幺哥来金陵,是一个必死的局面,是大哥故意要害死幺哥!”
沐英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变的李信,然后转头对李锦儿低头道:“殿下既然知道李校尉是个恶人,就不该听他挑拨,大殿下与小殿下是骨肉兄弟,岂能自相残杀?小殿下他入京……做事,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小殿下不幸蒙难,咱们有一天杀了姬家的皇帝给他报仇也就是了,哪里能够自己人相互猜疑?”
这几句话虽然把李信这个杀人凶手摘了出去,但是李大校尉面色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沐英身边,黑着脸说道:“沐英!这里是京城,我是陛下麾下的羽林卫校尉!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立刻就把你送到羽林卫大营里去,当成反贼腰斩了!”
京城到处都是天子耳目,如果沐英刚才那句话不小心传了出去,不仅仅是他们三个要死,李信都要替他们陪葬,甚至清河公主府都会被牵扯进来。
沐英不咸不淡的看了李信一眼,没有回话。
很显然,他是在报复李信跟李锦儿说了真话。
李锦儿似信非信的看了沐英一眼。
“那幺哥死了,你们怎么一点都没有替他报仇的意思?”
李锦儿伸手指了指李信,怒声道:“你还跟这个杀了幺哥的凶手混在一起!”
沐英面色平静:“小郡主,小殿下是死在羽林卫手里,而小殿下进京的时候,这个李信还不是羽林卫,当初传到蜀郡的是一个谣言,小郡主被人骗了。”
李信开始有些佩服这个叫做沐英的年轻人了。
他几句话,就把李信杀了南蜀小殿下的事实,抹的一干二净。
而且这两个傻娘们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显然是真的……信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犬子
李信在这个小院子里的事,自然没有人知道,不过他毕竟上了朝堂,从南疆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开,并且传进了平南侯府里。
同时,也传进了平南侯府小侯爷李淳的耳朵里。
此时,距离李淳被老爹李慎打断腿,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就算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也已经到了,再加上平南侯府是富贵之家,有名医诊治,珍药疗养,早在一个月前,李淳就能下地行走,到现在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当这位小侯爷听到李信回到京城的消息之后,一股愤怒顿时冲上了脑门。
他被李慎禁足在家里,但是李慎人已经不在京城,这禁令自然没有什么效力,他是平南侯府的少主,家里的人又哪里敢拦着他?
就在李淳走到平南侯府前厅的时候,一个声音唤住了他。
“淳儿,你要到哪里去?”
李淳停下脚步,对着迈步走过来的玉夫人作揖道:“娘亲。”
玉夫人面色严肃。
“你父亲在京的时候,说了不许你离开候府,临走之前,更是百般嘱咐我,万不能再让你出府惹祸,现在他才离开京城多久,你就要悖逆父母,做不孝之子了么?”
李淳紧咬牙关。
“孩儿不敢!”
知子莫若母,见李淳这个样子,玉夫人就知道李淳心中不服,这位平南侯府的主母叹了口气,拉着李淳的衣袖,把他拉到了一旁的静室里坐了下来,然后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声音平静:“看起来,你心里有气。”
李淳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那个野种他,回来了!”
玉夫人面色不变:“你父亲已经公开表明,不会再认他,既然这样,他这辈子也就是个农户出身的贱籍,永远也上不得台面,就算侥幸入朝为官,也只会是一个小吏而已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你还把他放在心里做什么?”
李淳咬牙切齿的说道:“母亲,这个野种,是以朝廷监军使的身份从南疆安然回来的!”
“父亲居然不杀他!”
“父亲居然不杀他!”
李淳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南疆是咱们李家命门之中的命门,那个野种奉了陛下的旨意,去南疆窥探我李家命门,父亲居然没有杀了他!”
站在李淳角度上,李信这会儿无论如何也是该死了的。
南疆的确是李家的命门,容不得任何人插手进去。
在此之前,朝廷别说派监军使去南疆了,就算是朝廷派去南疆的一些地方官,不明不白死了的也不知道有多少,那儿只可能是李家一家人说了算。
现在,那个为了让李家保持朝堂中立,就打断了自己一条腿的老爹,居然没有杀了这几个监军使!
居然放他们回来了!
凭什么!
不管是任何人,只要到了蜀郡的地界上,就是平南侯府的掌上鱼肉,只要父亲愿意,一万个李信也死了,凭什么那个野种,能够活着回到京城?
李淳咬牙切齿:“娘,父亲他已经糊涂了,这个野种现在已经为朝廷所用,将来必然要害咱们李家,现在他送上门去给父亲杀,父亲居然手软放过了他!”
小侯爷面目狰狞。
“他动手打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手软!”
李淳与李慎父子两人,经过上次的事件之后,是有一些矛盾的,毕竟在此之前,李淳可以说是京城里风头最盛的贵公子之一,不知道多少王公贵女对这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的小侯爷暗自倾心。
可是老爹回京之后,不由分说就硬生生的打断了他的腿,这几个月时间,李淳虽然没有出门,但是可以想象的是,自己多半已经成了整个京城二代圈子里的笑柄。
本来这个时代孝道为先,莫说李慎打断了他一条腿,就是砍了他一条腿,李淳也不敢有什么怨言,但是李信安然回京之后,藏在李淳心里的矛盾终于彻底爆发。
“陛下摆明了是要用这个野种做文章,父亲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就是不想杀这个野种,他下不了手!”
李淳气势汹汹:“既然父亲下不了手,那么为了李家,我这个做儿子的去替他下手!”
李淳对于李信的恨意,几乎是恨之入骨的。
他这位平南侯府的小侯爷,本来在京城是何等风光的人物,往来都有不知道多少人簇拥着他,但是当这个野种进京之后,李淳就一次又一次的跌跤,到了现在,这个被老爹打断了腿的小侯爷,已经沦为了京城年轻一代人之中的笑柄。
玉夫人叹了口气,伸手拍着李淳的后背,试图让自己的儿子冷静下来。
这个代替李慎执掌了二十来年平南侯府的美妇人轻声说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冲过去,冲到清河公主府去杀了那个李信?”
玉夫人摇了摇头:“他现在是羽林卫的校尉,是天子的亲军,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甚至任人宰割的庶民了,你现在去杀了他,便是成了又怎么样,你的性命还要不要?咱们侯府上下一两千人的性命还要不要?”
李淳低着头:“娘亲放心,孩儿自然有办法,让这个野种死的不明不白!”
玉夫人仍旧面色平静:“上次你在大通坊做的事,郑九都与我说了,那时候你也说要让李信死的不明不白,结果呢,他还不是好生生的活着?”
郑九就是玉夫人带到平南侯府的家人,后来成了平南侯府的部曲,平日里李淳要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个郑九在替他跑腿。
李淳被李慎责罚之后,玉夫人就详细的问了一遍,她是郑家的女儿,郑九自然把知道的一一告诉了这位玉夫人。
包括李淳扣下报训急递,要陷害李淳的事。
说到这里,玉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他还因此做了官。”
玉夫人一边缓缓的拍着自己儿子的后背,一边轻声说道:“淳儿,你应该相信你父亲,也应该相信娘亲,你好好在府里待着,不要再出去生出什么事端,至于那个李信,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过你父亲的。”
玉夫人眯着眼睛,轻声道:“他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蚂蚁,爬进这场风波中来,早晚自己就把自己弄死了,用不着你来动手。”
李淳跪在地上,对玉夫人叩头,哀求道:“母亲,儿子还是想出去……”
他低着头。
“最起码,不能让那个野种过的太舒服!”
“最起码,儿子要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转角遇到鬼
面对李淳的这副模样,玉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个儿子其实并不蠢笨,不仅不蠢笨,而且还文武双全,但就是因为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才导致李淳的性子太过急躁,做什么事都急于求成,没有一点静气。
想到这里,玉夫人没来由的想起了那个躺在床上向她勒索钱财的少年人。
算算年纪,那个少年人足足比自己的儿子小了三四岁,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处事待人,比起自己的这个儿子,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
玉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
“淳儿,李信在南疆都好生生的回来了,现在他回了京城,你又能拿他怎么样?”
玉夫人虽然很宠爱这个独子,但是她也是一个很有手腕的女子,并不会由着李淳胡来。
“你说个做事的章程听听,若是可行,便放你出府,你若是说不出来,娘是绝对不会让你出去的。”
李淳只是因为一腔怒火,才要出门寻李信麻烦,哪里会有什么计划可言,闻言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玉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父亲这几年在南疆的处境越发艰难,咱们在京城里无论如何不能给他再惹麻烦,上次因为你交好齐王殿下,他才不得不回京城处理这件事……”
说到这里,这个平南侯府的主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娘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清楚,你父亲他不能待在京城,否则咱们一家人都有危险,三个月前他从京城脱身,靠的是南疆叛乱,你若是再把他逼回京城一次,他可能就出不去了……”
李淳低头冷笑道:“父亲是因为我回京,还是因为那个野种回京,还是未知之数!”
玉夫人蛾眉倒竖。
她狠狠一巴掌打在李淳的脸上。
“啪!”
声音很响。
“背后非议亲父,你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子的孝道!”
李淳挨了打,并不敢还手,立刻跪倒在地上。
“母亲息怒。”
世家子弟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以孝道为主,这种良好的教育,注定了他们不太可能做出当面顶撞父母的事情,上一次李慎硬生生的打断了李淳的腿,他都没有敢动弹一下。
玉夫人余怒不减,厉声道:“你若是还认父母双亲,就不许出门惹事!”
李淳跪在地上,低头道:“母亲,孩儿已经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了,孩儿不出去惹事,只是出去转一转。”
他抬头看向玉夫人。
“家传弓马,孩儿已经稀疏了三个月了,母亲总不能让孩儿一直憋在家里吧?”
平南侯府自老侯爷李知节以来,三代人都是习武的,李慎李淳都是一身马上功夫,李淳被老爹打断了腿,的确三个多月不曾骑马了。
他以后是要去南疆继承侯位的,弓马的确不能稀疏了。
玉夫人面色稍霁。
最终,溺爱战胜了理智。
她沉声道:“你出去可以,我会派几个部曲跟着你,如果你再在外面惹出什么事,就算侯爷他回不来,为娘也要亲自动手,再打断你一次腿!”
“母亲放心,孩儿知道的。”
………………
因为晚上不能出城的原因,李信还有沐英只是在那座院子里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上午,李信雇了一辆马,停在了这座院子的门口。
李信并不准备跟他们一起出城。
京城的各大城门,进出人口都是有记录的,李信固然可以凭借自己羽林卫的身份把她们送出去,但是也会因此留下自己的痕迹,这些痕迹天目监的人一查便知。
这辆马车是要往西南去的,如果天目监的人有心,把这件事跟自己扯到一起,李信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南疆只有二李两股势力,无论是跟哪一个李家沟通,都是李信的罪过。
而且,沐英三人都有自己的“合法身份”,他们可以自己走出京城,用不着李信操心。
两个女子坐进了马车里,沐英跳上马车,对着送行的李信抱了抱拳:“多谢李校尉手下留情,这份人情,南蜀遗民会记在心里的!”
记在心里有个屁用!
李信眯着眼睛看向沐英,呵呵笑道:“沐兄弟什么时候回来?”
按照李信与那个南蜀大殿下的约定,放了这个小郡主之后,这个来到京城的人暂时就会跟在自己身边,充作联络两边的“线人”,这才是李信看中的东西。
用那两个笨女人,换这么一根线,再合算不过了。
沐英低头道:“李校尉放心,京城外面有我们的人接应,在下把小郡主她们送出京城两三百里之后,立刻就会回京城里来。”
李信笑着点了点头:“好,沐兄弟回京城之后,便在我家中等着就行了,过些时间,我给沐兄弟弄一个羽林卫的身份。”
就像当初章骓介绍李信进入羽林卫一样,身为羽林卫校尉的李信,也有资格引人入羽林卫,如果只做一个普通的羽林军,李信只需要给羽林卫大营打一声招呼就能够给沐英入牒。
沐英坐在马车上,看了李信一眼:“李校尉便不怕我等一去不回?”
李信淡然道:“人贵在一个信字,若是李兴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我也没有必要与南蜀再联系什么了。”
沐英点了点头,沉声道:“李校尉是个爽快人,在下把小郡主送出京城之后,立刻回来见李校尉。”
说罢,他就要驱动马车。
马车的车帘被轻轻掀开一角,马车里的两个姑娘,也不知道是谁透过车帘,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
马车缓缓离开大通坊。
这时候正是大早上,骄阳初升,还没有那么燥热,李信负手在后,缓缓的朝着永乐坊走去。
蒸馏酒的事,他需要尽快弄出来,因此不得不去一趟永乐坊。
大通坊的门口就是得胜大街,这条大街贯穿永乐坊,直达宫门。
李信也不着急,一边看着京城的繁华景象,一边朝着永乐坊走去。
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不短短时间了,但是真正熟悉的也就只有大通坊这么一个坊而已,偏僻的大通坊对于整个京城来说,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个角落而已。
快到中午的时候,在得胜大街上一路左看看右看看观望的李信,终于“逛”到了永乐坊里。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就住在永乐坊里的小侯爷李淳,刚刚摆脱了母亲玉夫人,骑着高头大马,出了平南侯府。
两个人转角相遇。
骑在大马上的李淳,先是有些愕然,然后脸色一黑,冷笑开口。
“野种。”
李信双手负后,眯着眼睛笑道:“嗬,这不是平南侯府的小侯爷嘛……”
“怎么着,腿好了?”
第一百五十章 你腿断了
李信来到这个世界,进了京城之后,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但是只有这个便宜的兄长,对他是纯粹的恶。
初次见面的时候,李信被跟李淳同行的那个叶公子撞翻在地,当时是李淳出面要给钱赔偿,不过彼时这位小侯爷的眼里,全然没有把李信当作是一个人,有的只是上位者的怜悯和不屑。
那时候,李信甚至没有跟他正面对话的资格,甚至到了后来在凝翠楼,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李信也是完全处在下风的。
他只能用近似于“自残”的形式,才能勉强伤害到平南侯府的小侯爷。
时光轮转,如今接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李信从当初那个寒冬腊月里衣衫褴褛的可怜人,成了羽林卫的校尉,正儿八经的七品武官。
他用不着再畏惧李淳什么。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李淳最好见面,被老爹打断腿的事就是他最大的忌讳,此时被李信当面提出来,这位小侯爷顿时气的脸色涨红。
李淳也不下马,就这么坐在马上,俯视着李信。
“一个农户出身,侥幸做了个黑皮,就变得如此嚣张,这永乐坊也是你配来的?”
永乐坊是京城最为清贵的地方,姬家所有的皇子出宫开府之后,都会选址在永乐坊,有一些皇女甚至没有资格住在永乐坊。
京城里有一句玩笑话,说是走在大街上,一棍子打翻十个人,起码有七个是做官的,这话其实就是永乐坊的真实状况。
这里已经不是非富即贵可以形容的了,因为有钱你也住不进来。
像平南侯府这种京城里的顶级将门,才有资格住进永乐坊来。
李信眯了眯眼睛。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位平南侯府的小侯爷,多少还有些风度可言,现在的李淳,已经全然没有了一个世家子的气度,居然开始用这种最低级手段来嘲笑李信了。
这说明,除此之外,他的确拿李信没有什么办法了。
李信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小侯爷的腿什么时候好的?”
李淳怒哼一声:“你一个小小的七品校尉,本公子乃是五品骁骑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李淳身上的确有一个骁骑尉的恩荫官,是正五品的官职,不过这种恩荫官只是散官,没有实际上的职权,一般不会拿出来显摆。
李大校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这不是在关心骁骑尉么,骁骑尉给李侯爷打断了腿,什么时候好的?”
“李信,你放肆!”
“腿断了一定很疼吧?”
“一个野种,靠了我们李家的关系,才得以钻进羽林卫里,现在反倒秋虫自傲,肆意喧叫!”
李信呵呵一笑:“大通坊里,有一家正骨的医馆很是不错,下次骁骑尉的腿再要是断了,不妨来我们大通坊治一治,想来会好的快一些。”
“到时候我与骁骑尉介绍介绍,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些折扣。”
无论李淳怎么说,李信都只是一句话。
你腿被你爹打断了。
小侯爷被气的半死,他翻身下马,就要朝着李信冲过来。
他自小练武,论打架,至少现在的李信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在他身后,站着几个不是很显眼的汉子,其中一个人伸手捉住了李淳的肩膀,低声道:“小侯爷,不要忘了夫人说过的话!”
这几个人,都是平南侯府的部曲,从战场上下来的硬汉,被他这么一抓,李淳轻易之间没有办法挣脱,小侯爷咬牙切齿:“你们听见了没有,他这般取笑于我!”
这个部曲低声道:“非常时候,小侯爷且忍一忍罢!”
李淳怒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李信对着他报了抱拳,微笑道:“骁骑尉还有事吗,没有事的话,下官便告辞了。”
开玩笑,他上辈子是营销部的经理,干的就是忽悠人的活,论起嘴皮子,他还没有输过谁。
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只论吵架的话,十个李淳绑在一起,也未必是李信的对手。
见李淳不回答,李大校尉呵呵一笑,负手继续朝着魏王府的方向走去。
这种对手,太弱了。
李淳比起他父亲李慎,不管是手段还是眼界见识,甚至是口才,都不知道差了多少条街,很难想象,这是一对亲生父子。
见识了李慎还有承德天子那种“高端玩家”之后,再看李淳这种菜鸡,简直就是索然无味。
走在永乐坊的街上,一顶紫色的轿子从李信身后追了上来,挡住了李信的去路。
一个身材相对不是很高的年轻人,从轿子里矮身走了出来,这人身穿一身白色的袍子,腰间配一块环形白玉,这人走下马车之后,对着李信拱了拱手。
“李校尉。”
这个人虽然拱手,但是腰板挺得笔直,显然是身份要比李信高出很多。
看他的轿子,还有这副打扮,估计最少也是国公家的公子。
目前来说,在这永乐坊里,十个人当中最起码有九个人是李信得罪不起的,他也不想得罪这些人,李信对着这个年轻人抱拳,微微弯身:“在下李信,请问……”
这个年轻人呵呵一笑。
“姓姬,家中行四。”
承德天子的四儿子,齐王姬桓!
李信面色微变,再次拱手:“羽林卫李信,见过齐王殿下。”
姬桓摆了摆手,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酒楼,微笑道:“李校尉用不着多礼,闻名已久,不曾得见,方才终于见到了李校尉风采,不知道李校尉肯不肯赏脸,一起喝几杯?”
李信自然是不肯的。
此时朝中诸皇子之中,竞争最激烈的就是四皇子与七皇子两个人,私下里甚至有人说这场夺嫡是“四七之争”,此时李信几乎已经与七皇子绑在了一起,当然不能再去跟这位齐王殿下有什么接触。
否则,在七皇子那边恐怕会失了信任。
不过,这么一个姬家的皇子,当朝超一品的一字亲王,问李信肯不肯赏脸,李信不知道怎么拒绝。
总不能直接说自己不肯吧?
李大校尉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齐王殿下恕罪,下官今日与旁人有约,实在是没有办法,今日无福,下次得空了,一定亲自拜会齐王殿下!”
姬桓面带微笑:“去老七那里?”
李信沉默不语。
这位齐王殿下摆了摆手,呵呵笑道:“罢了,今日就算了,不过李校尉要记着自己说的话,下次到齐王府来见我。”
李信有些无语。
这个家伙,难道听不出这是一句客气话吗?
今天晚上两章一起更新!
冬天,从来都是老天爷收人性命的季节,有些富人到了年纪都熬不过冬天,穷苦人家更是难熬,而承德十七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此时风雪正急。
“娃儿,冷不冷……”
“舅公,我不冷……”
外面下着漫天大雪,京城外的一间破庙里,穿的并不是很厚实的一老一少,正斜倚着破庙的矮墙,尽力的躲避着从四处吹过来的寒风,可惜的是,这间破庙四处漏风,无论怎么闪躲,总是会有凌冽的寒风吹到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的身上。
人在冷的时候,就会想家。
少年人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他被冻的浑身发抖,整个人不停的在打摆子,身体僵硬的扭着头看向老人,上下两个牙关在不停的打架。
“舅…舅公,我…我想回家了。”
少年人很费力的说完了这么一句话,用的是地道的永州方言。
老人是他的舅公,也就是他娘亲的舅舅。
老人也是勉强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少年,声音颤抖:“信儿……你…你娘没了,她临走之前让我带你来京城寻你父亲,以后这京城就是你的家…”
两个人都不是结巴,可是因为极为寒冷的原因,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好半天才能勉强说完一句话。
少年人名叫李信,今年十五岁,今年年中的时候母亲因病走了,直到临走之前,这个被人骂了十几年“贱妇”的女人才把李信的身世吐露出来,说李信是京城平南侯李慎的儿子,又让自己的舅舅带着李信来京城寻亲。
想到这里,少年勉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块雪白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慎”字,这是母亲交给他的信物,要他带着这个玉牌,进京来寻找父亲。
少年人咬了咬牙,把玉佩收进怀里,眼中隐隐含着泪水。
“可……我们昨天去那个……侯府。”
李信说话断断续续,单薄的嘴唇几乎被他咬出了血。
“那个侯府里的人……也骂我……野种。”
之前的十多年里,李信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被人骂了十几年贱妇,他自然被人骂了十几年野种,长大之后,他没有少为此跟别人打架,后来母亲干脆带他搬进的深山里,母子两个人都很少再跟外人接触。
这么一个被人骂了十几年的少年,这一次进京来,本来是怀着希望来的,他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问一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望自己还有母亲。
可是,当他与舅公敲响平南侯府大门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两个冰冷的字。
“野种。”
这两个字,李信听了十几年,本来他都渐渐习惯了,可是这两个字在李家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刺耳。
舅公艰难的眨了眨眼睛,整个人蜷缩了起来,把李信抱在怀里,声音低微:“你爹呀,他在外出征,不知道你来了,等他从外面回来了,自然会来认你,到时候,你的苦日子就到头咯。”
老人一边说,一边从腰里取出一个小木壶,递到李信嘴边。
“来,张开嘴喝一口,天太寒了,喝一口暖暖身子。”
这个木头制成的小壶里,装的是混浊无比的烈酒,是老人从永州一路带到京城来的。
李信摇了摇头,整个人缩在老人怀里:“舅公……你喝吧,信儿不冷。”
舅公面容苍老,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把木壶里仅剩的一点劣酒,倒进了李信的嘴里。
李信身子暖和了一些,身体在老人怀里缩了缩,隐隐带着哭腔:“舅公,我不想在京城,咱们明天就回永州去好不好…这里好冷……”
永州在南,京城在北,相比较来说,京城的冬天,要更加难熬一些。
老人心里也有些难过,他拍了拍李信的后背,声音微弱:“好……明天……我们就回永州去。”
寒风再度吹来,两个人都缩了缩身子。
外面风雪正急,大雪封住了所有的道路,注定了这一老一少,永远都没办法回到永州去了。
因为在这个寒冬夜,他们两个人,都冻死在了这破庙里。
………………………………………………
嘶……好冷…
李信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刺骨的冷。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漫天的白色。
奇怪……
记忆中,自己昨天晚上在跟那些小王八蛋们一起喝酒,然后被几个王八蛋给灌醉了,倒在地上就睡了过去,怎么一觉醒来……这么冷?
很快,刺骨的寒意就让李信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环顾了一下左右,漫天都是白色。
见鬼了,昨天晚上还是夏天来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老人,老人像是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的样子,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青灰色,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李信踉踉跄跄从地上站了起来,才勉强辨认清楚,这里是一间破庙的样子,破庙里没有别的东西,就只有一些已经残破的神像,还有一些杂乱的稻草。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娘的,这些小王八蛋整老子?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里闪过,他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他太虚弱了。
人对抗寒冷,是需要消耗自己的热量的,现在的他,身体已经撑到了极点。
于是李信很干脆的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破庙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推着一个独轮车,领着一个同样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女孩,路过了这间破庙。
这也是一对老小,老人家大概六七十岁的样子,小女孩看起来还小,最多也就五六岁左右。
不过与李信不同的是,这个老人和小女孩,浑身都沾满了黑灰,尤其是老人,双手几乎变成了漆黑色,十指的指甲缝里,满是黑色的煤灰。
很显然,他们是以卖碳为生的。
冬天太冷了,城里的老爷们可不会用身体里的热量硬抗,他们会在家里摆上一个个漂亮的火炉,然后在火炉里丢上几块碳,整个房间里便会变得温暖如春。
这个时代的碳,大多都是木炭。
木炭是需要人烧出来的,因此就有了伐柴烧炭这个职业,在冬天里上山砍树,再烧成碳卖给城里的老爷们。
不过这个职业,如果你只能烧出来普通的木炭,那也只能挣一口活命钱而已,连温饱也不能,更别提大富大贵了。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碳贱愿天寒,说的便是他们。
此时已经是下午,一老一少路过破庙门口,那个小女孩突然停住脚步,指了指倒在破庙里的基因,脆生生的说道:“阿翁,庙里有个人……”
老人停下脚步,把独轮车放在一边,然后抱着小女孩走进了破庙,看到倒在地上,眉目还算俊朗的李信以后,老人家弯下身子,把漆黑的手在李信的鼻子下面探了探,确认李信还有呼吸之后,这个卖炭翁幽幽叹了口气,声音苍老:“也是个可怜孩子,这大寒天的,倒在这里可就没了活路了。”
说着,他弯着身子,走到破庙门口,把独轮车推了进来,然后颇为费力的把李信搬上了独轮车。
还好李信很是瘦弱,不然他还真搬不动这个少年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命大如天
虽然不知道四皇子姬桓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李信也没有得罪他,客客气气的辞别了这位齐王殿下,来到了魏王府。
因为提前知会过,七皇子姬温一直在府里等着李信,见到了李信之后,这位皇子殿下一边拉着李信的衣袖,一边微笑道:“信哥儿怎么这会儿才来?”
李信见左右无人,轻声说道:“早上那两个南蜀的麻烦女人,送出京城去了。”
七皇子面色凝重起来:“那个南蜀的线人来了?”
“来了。”
李信轻声道:“我准备把他带在身边,过几天给他弄个羽林卫的身份。”
姬温皱了皱眉头:“带在身边没什么问题,可是让他进羽林卫,万一将来他的身份暴露了,朝廷追究下来,你这个介绍人会被波及到。”
“殿下,这件事我想过了。”
李信开口道:“南蜀的这些遗民,每一个人都是有正经身份的,他们只要不去造反,身份就不会暴露,我把他带在身边,他没有机会造反,将来就算南疆生了乱子,他回到南疆去跟着造了反,与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的那种即时通讯,更没有四通八达的网络,一个人改换一个名姓到另一个地方之后,只要安生一些,那基本就是两个人了,朝廷一般是追究不到的。
魏王殿下皱眉思索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开口道:“信哥儿心思缜密,做事我是放心的,以后关于南蜀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信哥儿去做,我不过问了。”
他这话看起来是大大方方的放权,实际上是不想跟这件事沾染上关系,因为他这个皇子的身份在,实在是不方便跟那些南蜀余孽有什么接触。
这一点,李信还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不理解也没有什么办法。
正好,这位七皇子不过问这件事,他做事情的时候还能够放开手脚一些,不会被束缚住。
两个人说了一会南蜀的事情,李信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殿下,那酿酒的东西弄好了么?”
姬温点了点头:“早几个月就弄好了,只是你当时在南疆,就放在后院一直就没有动,我带你去看。”
蒸馏酒的原理很简单,因为酒精的沸点只有七十多度,凭借这个沸点的差距,就可以把酒精还有酒里的香味蒸馏出来。
原理简单,设备也不会太复杂,理论上只需要一个加热的设备,一个密封的管道,再有一个冷凝的设备就基本完工了。
至于原料,倒也不用去买,魏王府本身就藏了许多美酒,平时为了交际使用,这位魏王殿下,也不是什么好酒之人,于是就一下子把酒窖里的藏酒,通通搬了出来。
李信是中午到的魏王府,忙活了一下午,大概到申时左右的样子,第一滴蒸馏酒终于从冷凝用的陶罐里滴了下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用竹管做成的管道必须有接口,密封性不是特别好,因此转化效率也就不是很高,大概十斤酒只能蒸出来两斤左右的样子。
对于这种情况,李信早有预料,因此并没有什么可吃惊的地方,那边的魏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物理现象,目不转睛的看着冷凝罐下面的瓷碗。
过了一柱香之后,碗里的酒有了大半碗。
魏王府的藏酒本身就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好酒,经过这么提纯之后,顿时酒香四溢,哪怕是七皇子这个不好酒的人,也咽了咽口水。
李信伸手把那碗成酒端了过来,然后换了另一个陶罐接着,从酒碗里倒了一小杯,递到七皇子手边。
“殿下尝一尝?”
什么事情都得领导先来,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七皇子虽然对李信很是客气,但是李信心里很清楚,在未来一段不短的时间里,这位魏王殿下都会是自己的领导。
姬温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这个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的香味,直冲喉头。
七皇子剧烈的咳嗽了一声,叫苦不迭。
这种蒸馏出来的烈酒,最起码也有七十度左右,通常是需要再次勾兑的,姬温喝惯了寻常的低度酒,一口喝完了一杯,自然要受些苦。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才缓和过来,感慨道:“好烈的酒!”
李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大概七十度左右的样子。
因为设备简陋,很难弄出高纯度的酒,能有七十度,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李信转头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有些微红的七皇子,轻声笑道:“殿下,这酒如何?”
姬温虽然喝了点酒,但是头脑还算清醒,他轻轻摇了摇头:“这酒太烈了,时人恐怕一时半会,喝不习惯。”
李信早有成竹在胸,轻声道:“这酒是有些烈,不过再勾兑一下就刚刚好了,殿下放心,这东西既然做出来了,我就有办法把他卖出去。”
李信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根据传法的那位老先生的说法,这蒸出来的烈酒用来清洗伤口,可以防止外邪入体!”
所谓外邪入体,其实就是伤口感染,这个时代缺少能够有效消毒的办法,因此古代有很多人,跟别人厮斗一番,回家躺几个月就不治身亡了。
大多数都是死于伤口感染,破伤风。
有了高度酒之后,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了。
姬温眼睛一亮:“信哥儿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李信低头道:“殿下可以先送一些到军中去试用,有效果之后就可以让兵部大规模采购这种烈酒,至于民间的售卖,就交给我来。”
兵部负责武将的升迁调动,以及军中器械配给,像烈酒这种东西,也应该算作军需。
至于民间售卖,那就更简单了,李信上辈子就是干这个的,对于他来说,有了这么一个奇货可居的产品,想要卖出高价,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魏王殿下先是神情振奋,最终皱了皱眉头:“不过兵部在四哥手里,他那一关恐怕不太好过。”
李信这才想起来,白天拦着自己的那位四皇子姬桓,身上还有一个兵部尚书的职位!
李大校尉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殿下,只要这东西能救人,不管是谁都挡不住它进入军中。”
“人命大如天!”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刷声望
六部之中,除却礼部吏部两部之外,其他四部是交给四个留京皇子代掌的,但是四个皇子毕竟还年轻,四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大皇子秦王姬喾,现在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年纪最小的七皇子姬温,今年才二十三岁。
这几个皇子,明面上是六部尚书,实际上只是挂个名字,在各部之中学习如何理政,各部实际上是由各部的左侍郎代掌。
也就是说,他们四个只是“名誉尚书”。
就拿四七两个皇子来说,他们虽然是尚书职位,但是每天是不用去“上班”的,七皇子姬温甚至有时间经常往李信家里跑。
也就是说,四皇子姬桓虽然节制兵部,但是却不能决定兵部的所有事情,如果魏王府弄出来的这个烈酒好用,兵部没有道理不来采购,这是那位齐王殿下挡不住的。
天色快黑下来的时候,七皇子留李信在府中用饭,李信略做犹豫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本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要稍作避讳的,毕竟李信是在羽林卫里做事,但是看现在的情况,估计是瞒不住了,毕竟就连那位四皇子殿下,都知道了李信要去魏王府。
四皇子既然知道,承德天子没有理由不知道。
其实站队公开站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李信以后不在羽林卫里做事就是了。
魏王府的后院里,摆了一张矮桌,矮桌上摆了几个小菜,一壶清酒。
之所以没有用今天新弄出来的酒,是因为那个酒实在是太烈了,暂时是肯定喝不了的,李信这种喝惯了白酒的人,也受不了那个。
两个人隔桌对坐。
李信端起酒壶,给七皇子倒了杯酒,低声道:“殿下,朝堂上的事我没有办法帮你,全靠你自己走通,这烈酒入军中的事,必须要做成!”
七皇子毕竟没有李信这么清楚这烈酒的重要性,他微微皱眉,开口问道:“为什么?”
李信沉声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政治资本!”
“这种高纯度酒,至少可以让伤兵死亡率下降一半以上,一旦大晋每一个军中都对这种军需物资产生依赖性,殿下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可以在军方产生一定的话语权!”
七皇子正色起来,轻声道:“如信哥儿所说,这种烈酒真有如此奇效,那父皇也不会让我们专营下去。”
皇权是具有强烈的排他性的,一旦这种烈酒进入军方,被证实有奇效,承德天子肯定会想办法把这个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李信眯了眯眼睛。
“殿下,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殿下这桩与朝廷的买卖,必须要做成,但是做成之后,却万不能想着挣钱,咱们给朝廷的烈酒,就按本钱,甚至是亏本给他们!”
李信低声道:“等这些烈酒被证实确实有用,陛下多半会起心思,到时候殿下不等陛下开口,就主动把这蒸酒的方子献上去!”
魏王殿下心中一震,他转脸看向面前的这个少年人。
李信面色坚定:“殿下,没有了那个位置,眼前的诸般利益,都是过眼浮云,现在必须要在陛下面前卖好,将来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不管付出了什么,都还会是你的!”
七皇子低头喝了口酒,缓缓吐了一口气:“信哥儿说的,我都能明白,烈酒用不过本钱价给朝廷就是了,没必要亏本给他们吧……”
姬温对着李信苦笑道:“倒不是我小气,只是魏王府这几年实在不是很宽裕……”
这位魏王殿下的确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这一点从他拉拢李信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来,不过这个时候,魏王府的确没有多少银钱了,一旦这笔生意做成,就会迎来一笔数量的订单,哪怕一坛酒稍微亏损一点点,加在一起也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李信深深地看了姬温一眼。
“殿下,你也知道,这桩买卖最后是要被陛下接过去的,等他把这个接过去,就会发现咱们给朝廷的价格是亏本在做,到时候陛下就会体会到殿下您这个儿子的忠心与孝心了。”
李信面色肃然:“殿下,圣眷这种东西,千金万金也是买不来的,至于这份亏损,我有把握在民间的生意上找补回来。”
“这是关系到那个位置的大事,殿下切不可因为眼前小利,遮挡了眼睛!”
听到这里,姬温才彻底明白了李信的目的是什么。
从一开始,这个少年人就不止是要用这种烈酒挣钱,而是要用这个烈酒,替魏王府谋前程!
姬温站了起来,对着李信微微弯身,面色肃然:“信哥儿真乃国士也!”
李信起身还礼,轻声笑道:“殿下不用这么客气,如今我为殿下谋,便是为己谋,南疆还有一个庞然大物在注视着我,若没有殿下,李信到老死,也撼动不了这个庞然大物分毫。”
七皇子郑重道:“信哥儿放心,将来如若我得偿所愿,必然让信哥儿也得偿所愿!”
李信抬头看了姬温一眼。
“殿下此言当真?”
魏王殿下面色严肃。
“自然当真。”
李信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这位皇子的秉性,李信现在多少看出来了一些,七皇子姬温,对自己固然有一些赤诚之心在,而且也愿意听从自己的谋划,但是他或多或少是有一些自己的私心的。
人有私心并不奇怪,李信也有自己的私心,就目前来说,这位七皇子的人品,李信还可以接受。
一对良好的君臣,绝不会是什么朋友关系,而且互相利用的关系。
李信微笑道道:“我信殿下,既然这样,殿下这边的作坊尽快开起来,等生产出来第一批烈酒之后,我再帮着殿下把这批烈酒卖出去。”
姬温呵呵一笑:“这种酒还没有取名字,信哥儿给取个名字?”
李信轻声道:“就叫魏王酒吧。”
这种酒迟早是要传入军中的,在这个时候,把他打上七皇子的标签,对魏王府的声望,是一件很有帮助的事情。
七皇子拍了拍大腿,大笑道:“好,便叫作魏王酒!”
他畅快大笑:“从前我在京城里,只是战战兢兢的想要试着抢一抢,如今有了信哥儿,我倒觉得找到了自己该走的路!”
李信给他倒了杯酒,淡淡的说道:“有件事还要跟殿下说一声。”
“何事?”
李信轻声道:“今日白天来殿下这里的时候,齐王殿下的轿子拦住了我,说是要我找时间去一趟齐王府,拜会他。”
姬温面色微变。
李信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归人
这种问题,最考验一个皇子的心性,如果此时这位七皇子对李信发怒,或者开始起疑心,那么无论如何,李信也是不能再继续跟他合作下去的。
七皇子微微低下头,伸手给李信倒了一杯清酒,轻声道:“信哥儿有空去一趟齐王府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李信,微笑道:“毕竟咱们以后的最大的对手,就是我这位四哥了,信哥儿多了解他一些,咱们以后也就多一点把握。”
这个回答,可以说是完美的标准答案了。
这种答案,没有一定的情商是绝对回答不出来的。
李信眯着眼睛笑了笑:“我还以为殿下会有些介怀此事,殿下既然不介意,我就放心了。”
七皇子心中微动。
就目前来说,李信已经成为了魏王府不可或缺的臂助,他在登基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李信这个帮手的。
从前李信只有魏王府这么一个选择,七皇子倒不怎么担心,现在看来,那位四皇子姬桓也注意到了李信这个人,这样一来,姬温就必须要在李信身上加注了。
他要留住李信才成。
这位魏王殿下眯了眯眼睛,轻声笑道:“没有记错的话,信哥儿今年是一十六岁?”
李信抬头看了一眼七皇子,放下了手中夹菜的筷子,轻声道:“我是承德二年生人,按虚岁算,今年该是十七岁了。”
这个时代,一般都是按虚岁算年纪,从前李信是按照自己上辈子的习惯,所以才自称十六岁,细算得话,他今年该是十七岁才是。
姬温轻笑道:“十七岁也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我那个妹子你也很熟了,她比你小一岁,过几天我上书父皇,让父皇把她许给你怎么样?”
现在,李信已经衣食无忧,又在羽林卫里做了官,短时间之内,七皇子姬温能拿的出手的东西,除了将来的承诺,也就只剩这么个妹子了。
将来的承诺虚无缥缈,但是那位九公主可是实打实的,魏王殿下也知道自己那个妹子对李信有意思,这个顺水人情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李信成为他的亲妹夫,那么就再也下不了魏王府的战车了。
李信低下头,轻声道:“殿下,这件事……不着急。”
姬温呵呵一笑:“怎么,信哥儿看不上我那个妹子?”
李信微微摇头。
“清河公主钟灵毓秀,又是金枝玉叶,旁人看一眼也是不敢看的,李信哪里有挑三拣四的念头,只是李信现在身份太过低微,陛下多半不会允准,就算允准了,将来……也不太好看。”
假如李信现在娶了那位九公主姬灵秀,那就成了姬家的驸马,当他以驸马的身份做事的时候,那么无论做成什么事情,都会被打上裙带关系的标签。
其实李信还是有些喜欢那个贪吃的小公主的,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的“个子”还太矮了,等将来他的身份地位与清河公主差不多高,甚至更高一些的时候,再来谈这件事才更为合适。
他今年十六岁,那位清河公主按周岁算才十五岁,可以说还是两个孩子,这个年纪谈婚论嫁,太早了。
七皇子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大概能明白信哥儿的意思,你放心,小九的婚事如果父皇母妃提起,我会尽量压下来。”
七皇子是九公主姬灵秀的胞兄,而且在朝在野都颇有权势,九公主假若要婚配,必然是要经过七皇子首肯的。
不过,天家婚事也不可能压的太久,以姬灵秀的年纪,最多三年就必须要成婚了。
想到这里,魏王殿下看了李信一眼。
三年……不知道你我三年之后,会走到哪一个地步。
两个人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商量今后的行动,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李信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着姬温拱手道:“殿下,今日就到这里,我就先回去了。”
魏王殿下的站起来挽留李信,呵呵笑道:“信哥儿,这都夜半了,你便留下来住上一晚,我让下人给你安排客房,明日早上再走就是了。”
李信上辈子是酒场霸主,但是这辈子的身体毕竟没有经过酒精的锻炼,现在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他摇了摇头,开口道:“殿下,我家中还有一个妹子在等着,我不回去,她多半是不肯睡觉的。”
七皇子百般挽留,李信还是坚持要回家,无奈之下,姬温只能派了个马车,送李信回大通坊。
临上马车之前,李信的酒已经醒了一些,他对着姬温弯身拱手道:“殿下,民间售酒,我可以从得意楼起手,多半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这酒能不能进入军中,我无从插手,全靠殿下在朝堂斡旋,这是咱们近一段时间,最为重要的事情,殿下务必尽力才是。”
魏王殿下点了点头,沉声道:“信哥儿放心,我理会得其中利害,必然尽力做成这件事,如果实在不行,我就直接去面见父皇,把这东西献给他老人家。”
直接献给皇帝,虽然再效果上略有不如之前李信定下来的计策,但是也是个备用的法子,李信点了点头,走上了魏王府的马车。
“殿下,这几天我就不出来走动了,等这酒蒸出了几十坛之后,殿下记得让人来公主府知会我一声。”
蒸酒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可能在魏王府里做,需要另外找个作坊,而且还要用自己人,最重要的是还要做保密工作。
这些都是很细碎的麻烦事,不过这些事情不用李信操心,他只要拿个主意,然后甩手交给魏王府去做,这位魏王殿下就会把所有的琐碎事做的漂漂亮亮。
这也是李信暂时依附魏王府的原因。
假如这是他自己在做蒸酒,估计刚做出来没多久,就该有人找上门来抢东西了。
姬温轻声道:“信哥儿放心。”
紫色的马车缓缓离开永乐坊,朝着城南的大通坊开去。
尽管宵禁,巡城的京兆府却不敢拦魏王府的马车,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马车顺利到达大通坊,李信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还依稀亮着灯光。
钟小小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丫头,从卖炭翁去了之后,她一个人是不敢熄灯的,而且也不太敢睡。
只有李信或者崔九娘,在她附近的时候,这个丫头才能安心入眠。
李信摇了摇头,从袖子里取出钥匙,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儿女心思
把钟小小哄睡了之后,李信也洗漱了一下,进入了梦乡,这一天他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都没有注意过,现在也有些乏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信换上了羽林卫的常服,准备去清河公主府报道,毕竟他回京城也有三四天时间了,这几天一直在翘班,都没有去过清河公主府,也是时候回去上班了。
钟小小被他留在了家里,这丫头性子比较孤僻,跟同龄人玩不到一块去,所以李信每天出门都是把她锁在家或者送到得意楼那里去,不过得意楼这几天应该要忙着帮魏王府收购市面上的酒水,估计没有空照顾小丫头,所以李信就把她留在了家里。
清河公主府距离李信家并不是很远,也就一柱香左右的时间,李信就来到了这座公主府门口。
门口守门的是两个黑衣黑甲的羽林卫。
这两个羽林卫见到李信之后,都是弯身抱拳:“见过李校尉。”
李信看了他们一眼,轻声道:“大热天的,不必覆甲了,跟朱恪说一下,以后夏天轮值的时候,穿常服就好。”
羽林卫的主色调是黑色,本来就很招热,他们还穿着一层黑甲,这才大早上,额头上就尽是汗水,等到中午的时候,多半回昏厥过去。
这个羽林卫对着李信感激一笑,低头道:“多谢李校尉!”
带手下,最重要的是要恩威并施,清河公主府这两百个羽林卫,虽然是李信的手下,但是那位哨官朱恪带他们的时间更长,李信未必比朱恪更有影响力,但是现在李信只是短短一句话,就让这些将士对他心生感激。
毕竟这两百个人,除却哨官队正之外,其余人都是要轮值的,李信短短一句话,就让这些人不知道少吃了多少苦,他们都要对李信感恩戴德。
这都是李信上辈子做小领导的时候琢磨出来的小手腕,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是很有用。
走进了公主府后院之后,李信皱了皱眉头。
他们这一个校尉营,一共两百人,按昼夜两班轮替,扣掉轮休的人,每天在公主府值守的最少也有**十人才对,这**十人分布或者在公主府的各个要害位置,或者在公主府内巡逻,但是李信一路走进来,却发现少了很多。
李大校尉随手拉过一个羽林卫,开口问道:“怎么少了一些人,都去哪了?”
这个羽林卫也是个少年人,看起来跟李信差不多大小,他对着李信拱手道:“李校尉,有不少兄弟都被公主殿下叫过去了,卑职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
李信负手在后,朝着九公主住的那个院子走过去,走进去之后,这才发现这里最起码有一二十个黑衣羽林卫,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两根竹筷,正在陶罐里搅拌什么。
李信额头上冒出几条黑线。
这个姬灵秀,真的是吃货中的极品,那天自己把弄奶油的办法写给了她,她居然喊了这么多羽林卫来给她调奶油!
李大校尉黑着脸,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聚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从某种意义来说,李信才是这些羽林卫的直属上官,不过清河公主毕竟更权重一些,这些人抬头看了李信一眼,苦笑道:“李校尉,公主殿下……”
“你们且去吧,公主殿下怪罪也由我来担着。”
这话一出,这些羽林卫顿时做鸟兽散。
拌这个东西,属实不是什么好活,他们早就手臂酸痛了,现在李信来了,刚好搭救了他们。
李信走到清河公主的房间面前,朗声道:“羽林卫李信,求见公主殿下。”
房门被缓缓推开,九公主从里面探出脑袋,她嘴巴上还有一些奶油残留,伸头左右看了看之后,皱了皱眉头:“你把他们都弄走啦?”
李信脸色一黑:“他们是羽林卫,是天子亲军,在公主府是卫护殿下安全,可不是给殿下弄吃食的。”
姬灵秀只露了一个脑袋,对着李信招了招手。
“外面热,你进来说话。”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这间偏厅。
房间里摆了不少冰块,满是凉意,夏天的暑气在这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姬灵秀之所以只探出头,就是为了怕房间里的凉气“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有她还有侍女翠儿两个人,两个人年纪相仿,都是十五六岁左右,可以说是从小长大,此时两个少女每个人都抱着一个大碗,吃的不亦乐乎。
李信有些无语了。
他开始有点后悔弄出这个东西了。
冰淇淋不愧是少女杀手啊。
“公主殿下,这东西吃多了真不好……”
姬灵秀放下手里的瓷碗,瞥了李信一眼:“有什么不好的,冰冰凉凉的,可好吃了。”
她轻哼道:“可是那些人弄的没你弄得好吃。”
“而且你还把他们给弄走了!”
李信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就两个人,随便弄一些也够吃了,干什么要这么多人过来?这座公主府,比起普通的公主府大了许多,本来人手就不够,你还一下子喊来这么多人。”
这座清河公主府,是七皇子姬温监造的,论地方比起寻常的公主府大了三四倍有余,大概比后世的一个大型小区还要大上不少,这么大的地方,**十个人的确是不太够的。
姬灵秀嘿嘿一笑:“因为我要多弄一些,然后明天进宫,送一些给父皇还有母妃,好让他们开心开心。”
李信有些意外的看了这位九公主一眼。
本来以为她只会吃和胡闹,没有想到还会讨好人。
在帝制时代,讨好别人可能有些不太正经,但是讨好皇帝,就是再正经不过的正经事了。
说到这里,九公主轻哼道:“翠儿刚把他们喊来没多久,就被你全部喊走了,那你自己就留下来,把这些东西全弄好了!”
姬灵秀今年十六岁了,按道理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她花费心思,只是想多讨好一下承德皇帝,好让自己的婚事能够顺利一些。
想到这里,姬灵秀抬头看了李信一眼,心中有些委屈。
房间外面,足足有二十多个陶罐,李信一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弄完的。
李大校尉摇了摇头,从一旁的水果盘里取出了几枚梨子,然后掰开,找个瓷碗挤了半碗汁水进去,又放了几块冰块,最后在上面放了一些九公主早先弄好的奶油。
一份梨汁冰淇淋完成了!
弄完之后,李信对着九公主轻轻叹了口气。
“好了,这个就补偿给你了,吃完这个之后,今天不许再吃了,大早上就吃这个,像什么话?”
“至于献给陛下的事,你府上不是还有不少侍女吗,女孩子心细,让她们来弄就是,用羽林卫的人,太不像话了。”
姬灵秀捧着李信制作的梨汁冰淇淋,顿时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