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外飞仙
“半碗清水照乾坤,一张灵符灭鬼神。脚踩阴阳八卦步,手持木剑斩妖魂。沉香清酒奠其志,道气长存天地人。符绳米剑今犹在,不见当年捉鬼人。黄布道衣镇阴灵,一世清明正气存。手举浊酒过头顶,黯然洒泪敬道人。”
一个身穿黄袍,头缠黄巾的年轻男子在一间客栈的上房里行着跪拜之礼,受这大礼之人并不是真的人,而是一座七寸高低的小雕像,是一个人的雕像。
“祖师爷啊,看在这么多年我日日夜夜的跪拜您的份上,这次您可得保佑我啊,不知道师父抽了什么风,把我从门里赶了出来,说是让我助大唐枪仙一臂之力。祖师爷,您听听师父说的什么话,那位都是世间枪仙了还需要我帮什么忙?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师父了。”
那男子对着雕像诉苦抱怨了一番,然后还是收拾了一下桌子上刚才用过的物件,一盒糯米,几条红绳,半碗清水一碗酒,一把道剑还有一叠黄色的符印。他把他们小心翼翼的装在一个包裹里,然后扛在了肩上,那把剑倒没有被他塞到已经快要装满的包裹里,而是负在了身后,弯腰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推开门走出了客栈。
“若逢大唐陶先生,保其无事,带龙虎山静养。”陌云城某家人流罕至的一家客栈里,一名年轻的道士看了看手中纸条上的内容,然后攥紧了手掌,待他重新缓缓摊开手掌之时,那纸条已然变成一团烟灰,秋风吹过,随风而散……
他坐在座位上淡定了半天,闭眼沉思好一会,终于憋不住了:“掌门太抬举我了点,保其无事,我也得打得过啊,一个两个还行,多了我也只能跑路啊。还带回龙虎山,虽然说能打一两个,那也得看是谁啊,我能得打得过陶先生吗……”
某处拐角的街道小巷,同样没有什么百姓往来,一个浑身紫衣的年轻人抬了抬手,一个信鸽在空中盘旋了一会,降落在年轻人的手臂上,他摸了摸那只白鸽,取下了竹筒里的一封密信,信中只有短短几个字:“不愧于心之后,立返!”那信封上打着醒目的两个大字——洛阳。
几日前,洛阳城铩羽而归,没有在折剑谷求的一柄宝剑,城主韩铁芳早已收到沈佺期用“归雁洛阳边”传讯之法得到了消息,知晓其中具体细节,等到自己的嫡传弟子苏九烟归来后,便将其召入进了城主殿。
“徒儿,此行西去,可有何收获?”城主韩铁芳上座于位,看不出悲喜,声音也是平淡的异常,那柄曾经在楼外楼之战一戟断众兵的武器方天画戟被他握在手里。
苏九烟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回禀师父,此趟襄阳之路,弟子无能……未曾为我洛阳取得一剑。”话语虽然谦逊,显弟子之仪,但仔细听来却又显得不卑不亢。
韩铁芳手里的方天画戟一横,遥遥指向百步之外苏九烟,他大手一挥,一道弧形劲气猛然喷薄而出,肉眼可见。
苏九烟见得师父这一击来势汹汹,不敢有丝毫怠慢,抽出手里的秋水落霞,真气迅速覆盖于其上,双手牢牢握住剑柄,左脚立于前,右脚侧其后,直接用最后一招孤鹜齐飞的起手式硬抗那道迫近的劲气
“轰隆!轰隆!咣!”
三个呼吸。
秋水落霞和方天画戟劈来的气刃抗衡了三个呼吸,屋子内的金银玉鼎,瓷器饰品纷纷破碎开来,一阵又一阵的气浪激荡得洛阳城中心一时晃荡。
守候在门外的沈佺期长老察觉到屋子里的异样,当即推门而入,正好看到一直在向后滑退的苏九烟,沈佺期双手一划,止住了他的颓势,手中长剑一个回旋,震开周身气浪,真气起起伏伏,脸色涨红。再看上位,那一身重甲之中的韩铁芳重新收回了方天画戟,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此行还算不虚,虽然名剑未得,但你的剑心倒是得了质的飞跃,想来也是那个燕家的小公子给你带来了刺激。”韩铁芳闷声闷气的说道。
苏九烟勉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但双眼仍然放着璀璨的亮光,缓缓说道:“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一式敢问上天,是否有仙……我记得应该还有一记回手式。”
“天外飞仙。”
韩铁芳一字一顿的说出。
“弟子想去再见一见那青莲剑歌。”苏九烟低头抱拳说道。
“哦?为何?”
“弟子剑道虽然有些许进步,但剑心似乎仍未圆满,所以……想再次去真正见见那套传说中的剑术。”
“城主,九烟这要求万万不能……”沈佺期长老闻言连忙就要阻止。
韩铁芳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沉声说道:“九烟,这次去的不是折剑谷,而是陌云城,左相和我洛阳城近年来交恶,你此行切记不可与燕府有任何冲突,还有,这一路只能你自己去。”
“弟子遵命!”
燕府,一处厢房之中。
梅天良漫不经心的喝着酒,打开了手里的纸条,上边也是一行字:“冠绝榜人,不囿此争,青莲剑歌,吾道仰之,然尔不得介入,速退。”
“老头啊老头,你哪里还是当年的毒煞啊,遇事则退,我梅家如何出人头地?!”梅天良再喝一口酒,袖子里的青蛇窜了出来,一口将那纸条吃掉。
他回过头,却看到了梅天香已经站在了门口。
“是父亲传来的消息?”
“嗯。”
“父亲……是什么态度?”梅天香看见梅天良的脸色不太好,试探着问道。
“让我们速退。”
梅天香看着坐在那里的梅天良,没有说话,似乎不太理解父亲的话,她身在燕家,难道不应该与燕家共进退吗?只是让他二人速退?
“父亲这次没说助,而是说退,看来他应该是感觉到这次的麻烦不小,否则也不会做这般决定。”
梅天良站了起来,走到梅天香面前轻轻梳理了一下她的头发,轻轻笑了笑:“你常年待在这军伍世家,当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今日我梅天良抗一回命又如何,反正他现在应该也追不上我。”
梅天香也笑了起来:“哥哥说的是,我既然已经是燕家媳妇,怎么可能做一个逃兵,我听我儿子的,他帮谁我就帮谁,死了又何妨,也挺光荣。”
梅天良用力拍了拍她的头,拍的她哎呦一声,教训道:“成天死啊死的,多不吉利,还有……那么多毒都没毒死你,这小事自然奈何不了你滴。”
梅天良顿了顿,正色道:“燕家如何我可以不管,但是我妹妹不能有任何损伤,我外甥也不能受伤,除非我梅天良先死了!”
陌云城,六尺巷。
一个身穿黑衣的老人在秋风中驻足而立,他的须发并没有任何的修饰和隐藏,在风中飘动,身形略显佝偻,隐隐有些风烛残年之势。
就那么站在那里,站在小巷深处那座院落旁边。
穿甲胄时,他是统领三军,一怒坑杀四十万大军的人屠左相。穿上长袍时,他是爱民如子,仿佛一枯年老叟。
即便现在看来是一个好像风一吹就到的老人,但是身边丛草,树梢之后,房顶之上,长街尽头都有着数不清的亲卫。
左相亲自来到了这里,他想要确认一下院子里的人是不是当年已逝之人,但不管如何,那毕竟是枪仙,想要去他性命不过在片刻之间,锐不可当的凤字营,呵呵,也拦不住那位破风一枪。
“叮。”
正当老人怔怔出神之际,院子里却首先传出来了一阵琴音,那琴音悠扬悦耳,从院里传到院外。
在巷子阴暗处,两个人影站在那里并不言语,浑身内力充盈,一人手捧着冰笔,一人持着雪砚,他们的另外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蜷缩三根手指,做点穴状,这便是他们二人的看家本领无相法,千面功,三心二意点穴手。
三心二意,千人千面,墨家兄弟即便沉淀多年,也未必能抗住里边那人一招。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严阵以待,为老相爷挡住那琴音中必杀一击。
可那传到院外的琴音有若高山流水,有若一缕清风带着琴声自身的雅致和旧友重逢的欣喜,曲中不存杀伐气,有的只是离别情。
院内桂花飘落,洋洋洒洒,一朵桂花飘落到院外,燕回天伸出了手,那朵桂花落在了他的手里,缓缓,缓缓地渗进了他的身体里。
“相爷!”
墨笔急忙喊到。
“无妨……”燕回天摆了摆手,他知道院里的那位老友并无恶意,对他也没有了往日的成见。其实他们是知交一般的好友,但各为其主,不得不放下友情,听从军命。
那朵桂花化作了一股清流,流淌进燕回天的身体里,化掉了身体里大半的恶疾。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这……算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燕回天低头看了看手,又抬头看了看院墙,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院子里的老人早已提着那柄平分月,枪出如龙,镜花蜃影,老人的身体就那么在院中起舞,好像舞出了半生的不甘,半生的心酸落寞,半辈子的孤独与守护……
第四十七章 七星拱卫
这片山脉蜿蜒曲折,犬牙差互,山中烟柳无风自荡,一处处的高山耸立入云,这也是这片山脉名字的由来——连云山脉。
“疼不疼?”
“不疼。”
“这回呢?”
“不疼。”
“现在呢?”
“不疼。”
一个中年男子托着一袋银针,席子上一个年轻人赤着上身,盘腿而坐,一个一边扎,一边问,一个一边面无表情,一边应和回答。
“田前辈,我是不是已经救不活了,你扎我我都不疼了。”席子上的男子开口问道。
“你……”
“唉,我李寒空前二十年,这小半辈子浪迹江湖,拜了一个师父,交到一个知心的朋友,认识了前辈,也算是没白活一场了!”这男子便是当初被梅天良所救,前来神农家寻医的剑客李寒空。
“你说完了吗?说完就把那把剑拿开,压了三天,腿都麻了吧?”
身后的中年男子问道,也就是如今农家唯一的弟子,也是农家老一辈的侠魁神医田不识。
“额……原来如此,怪不得没知觉。”李寒空尬笑一声,把逢山鬼泣放到一旁,然后重新坐好,田不识也把他腿上的银针尽数取回。
“今天是给你疗伤的最重要的一天,我的神农十二针会封住你的六大穴道和六条脉络,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睡过去,但是能不能醒来就看你自己了,醒来就还有救,醒不来我也有秘法让你身无病痛,但三日之后必死无疑,神仙难救,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李寒空闭上双眼,豪爽的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自从那日被你背回连云山救治,我就感觉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田不识笑了笑:“那我要是把你救活了,你可要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那是自然,若我痊愈,拜你为师,传神农衣钵。”李寒空说道。
“还有一条。”
“还有一条?”
“不错,如果你想踏出连云山,需破了我农家的地泽二十四大阵。”田不识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
“整个连云山就你我二人,地泽二十四最起码得七个人才能布阵,你怎么布?”李寒空惑道。
“呦,你居然怀疑我这个老牌高手啊,放心,等你活下来,我有的是方法布地泽大阵,你还是先睡过去吧。”
田不识说完,曲指一弹,十二根银针稳稳的扎进李寒空前胸,不到片刻,便躺在了席子上沉沉的睡过去,不知几何时才能醒来……
田不识看着躺下昏睡的李寒空,又遥望了窗外的连绵远山,喃喃道:“农家也许……后继有人了呢。”
与这连云山四季如春的景色不同,陌云城的夜晚却显得略微荒凉。今晚的风息了,兴许是秋天赶来有些许的累了,秋蝉在枯树上一声一声的鸣叫着,让人不禁想起大唐诗人孟郊的一句:“老虫干铁鸣,惊兽孤玉咆。”
在那枯树下,一间房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油灯四周聚着八个人,为首之人自然就是我们的小公子。
屋子里的人在燕南飞不在的时候,他们有着各自的职业,但是当小公子把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是陌云城的一张情报网,而这张网的核心,便是燕南
飞。
“公子,这些就是近七天以来咱们陌云城往来人员的势力分布和主要的负责人。而且人员密集之地的陌生人口也在我们的监视之内,我们隐藏的很好,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子一五一十的详细说道,这人正是当日为相爷报信的药铺伙计,林笙。
“短短几天收集了这么多的情报,真是辛苦你们了。”
“小公子的哪里话,我们曾都受过您的帮助,做这点事是在应该不过的。”大家纷纷附和道。
“好,我燕南飞今日在此先谢过各位,望大家再助我一臂之力。”
燕南飞抱拳说道,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得到过燕南飞的帮助,但是他从未把他们当做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团结一心的朋友们。
“小公子但说无妨。”
燕南飞脱下了衣服,在他大衣的里边竟然画着一副图,那是一副陌云城的地图。
窝藏地图可是杀头的重罪啊,可他们却毫不在意一般一起凑过来看燕南飞拿出来的地图。
“这是我前些年绘制的陌云城纵贯线的地图,你们来看,这些标注了黑点的基本上就是你们说的人流量突然增大的地方,而这三个标注红线的地方是去这条巷子的三条要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道路通向这里。”
燕南飞一边指着一遍说道,而那三条红线汇合一处,所指向的目标就是那座院落,自己的师父所在之地。
“这三条街诸位必须严家看守,若察觉到有可疑之人,由画师画下他们的相貌,将文案收好,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明白!”
黑暗处,一个人影无声的笑了笑,然后缓缓的退去,消失不见,燕南飞的功力还没练到家,没有发觉小小的屋子里还混进了一个人,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这些人在集会结束以后,又都趁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店铺里做着自己活计,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们就是市井之中的小人物,有的是药铺的伙计,有的是客栈里的跑堂,有的是教私塾的先生,有的是画师,有的是街边小贩,有的是伶人戏子。
他们听命一个人,只要那个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抛弃手中的任何事,前去相会。世间虽大,他们如同蜉蝣蝼蚁一般渺小,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任务,七星拱卫。
翌日清晨。
“来福!”
“小的在!”
“小公子这几天在干什么?”燕镇南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后院,叫住了正在清扫地面落叶的小仆役来福。
“回世子爷的话,小公子这几日……这几日白天一直都在府邸里看书品茶,未曾出门过。”来福頓了一下,然后握紧了扫把回答道。
“哦?既然他一直在房间里看书品茶,那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而且……你说他白天在家,那你的意思是晚上不在家喽?”
不是说燕镇南眼神有多么毒辣,而是这来福左右都不能逢源,告诉世子爷实话吧,小公子那边没法交代,要是不告诉吧,世子爷这关也难过。
“世子爷,小的实在是不能说啊,要是说了小公子非得打死我不可。”来福把扫把一撇,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
“站起来,我也没罚你,你跪下做什么,那混小子的性格我了解,去,不管他在干什
么,告诉他,正午时分来花园密室。”燕镇南摆了摆手对着燕南飞说道。
“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世子爷话虽是那么说,但他仍然是连忙磕了两个头,等到看不见世子爷身影之后,才缓缓站起身来,犹豫了半天,才向着燕南飞的屋子里走去。
“这拳法有点意思……嗝~”
燕南飞在屋子里一坛酒一坛酒的喝着,茅房去了无数趟,可还是没达到他理想状态的醉。
“唉,看来还得喝咱自己的酒”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的趴在了地上从床底下把自己藏的酒搬了出来,拍开泥封,仰头就喝。
“咕咚咕咚。”
转眼之间,一坛酒已下了半坛。
“这回够劲了。”
燕南飞走路都走不出一条直线了,拿起了桌子上那本《酒经》:“师父说我尚不能参透这醉八仙的真谛,但是怎么的我也能学一点皮毛吧,有剑不会用,会被打飞,那我的拳头也会被打飞吗?除非把我剁了,哼。”
“我看看这里边写的是什么……还非得喝醉。”
燕南飞翻开了第二篇,为何要翻开第二篇呢,因为第一篇就几个字,喝酒,喝到醉,不醉不会用。
“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斤……”燕南飞照着拳谱一遍一遍的念着口诀演练起来。
来福敲了敲门,屋子里没动静,又敲了敲门,还是没动静,他决定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了屋子里一片狼藉,房间里的书架倒了,到处都是酒坛子,床上的被褥也掉在了地上。
“小公子?小公子?”
“呼噜……呼噜……”
来福听到了一阵一阵的鼾声,发现了藏在了床底下睡得正香的的小公子。
“公子啊,世子爷让你正午去一趟花园密室啊。”来福推了推他。
燕南飞哼唧了两声:“让你知道有密室,那还叫密室吗?”说完就翻了个身,把那本记载了醉八仙的《酒经》盖在了身上。
“这……可能是世子爷不忍心打搅小公子的美梦,所以才让小的代劳传个话,公子您可千万要记得去啊……”
“嗯……”
来福苦笑的摇了摇头,把屋子简单的整理收拾了一下,便退出了房门。
鹏举小镇。
一家还算安静的小客栈。
一名异瞳男子和一名紫发男子跟随两名女子共同进入客栈。
“小二哥。”
“哎,来啦,几位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这间客栈我们包下五天的,这些银子可够了?”那异瞳男子叫来了店小二问道。
小二登时乐开了怀,这小店本就生意不旺,难得来了几位看上去阔绰的富贵人家,接过那袋银子,连忙招呼道:“自然是够了,够了,以后五天保证给几位一个安静的空间。”
“门外的马要用上等的草料照顾,也不可有丝毫怠慢。”
“得嘞,您就放心吧。”小二乐呵的答应一声,给四人安排好了房间,然后将马匹牵到了马厩,填了几捆上好的干草。
燕府后院。
“阿嚏!”
“哇靠,都快午时三刻了,这该死的来福都不叫我……”
第四十八章 醉酒提壶力千斤
异瞳男子和紫发男子护送着青衣白衣两位女子上了楼,为她们推开房间的门,待得两人进去,青衣女子回身关上了门,然后很自觉的一左一右守在了房间的两侧。
“真想看看小姐的真容啊,陪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为何一直都戴着面纱?”那守在了右侧的男子,眨了眨一红一黄的眼眸,叹了口气说道。
“呵,你有什么可叹气的,我比你还早来一年呢,不还是一样也没看见过小姐芳容。”守在左侧,一头紫发的男子冷哼一声。
“你比我早来一年都没见到,你有什么可骄傲的,小姐就是怕你这种人惦记才不摘面纱的,众人皆黑丝,唯你生紫发。”一旁的异瞳男子嗤笑道。
“你长得好,你长得好,世人双黑瞳,就你留异色。眼睛有颜色就罢了,看人也要带上颜色。”紫发男子学着他的口吻回应他。
“你们还是少惦记小姐比较好,护法会杀了你们的。”正当二人唇枪舌剑的时候,青衣女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了看他们说道。
“护法做事这么严厉的吗?”异瞳男子抬了抬眉毛问道。
青衣女子摇了摇头,走下了楼梯,他们二人就在后边那么跟着:“护法常年跟随人皇,你们在宗门内很少会见到他们的身影,这也怪不得你们,但是有一件事你们要记住,不可随意对小姐品头论足,否则他们绝对不会轻放过你们的。”
“你们一个一个的心比天高,一个叫瞳尊,一个叫紫圣,想要悟出一缕仙缘,殊不知还差得远呢。”
身后两人不言语,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前边那女子说的确实是事实。
“对了,四大护法前来援助的是哪两位?”
紫圣拿出了插在腰间的扇子,摇了摇:“黎官子,白拈银。”
青衣女子闻言有些惊呀:“想不到人皇如此看重这里的局势,居然出动了这两位……”
“平时在宗门内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号,却不知晓护法的武功如何?”瞳尊握了握手里的玉剑,沉声说道。
他心中有火气,只是想要看看小姐真容罢了,竟然就要惹来杀身之罪。
青衣女子回过头,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我劝你赶紧打消心里的念头,护法们的修为还不是你能够企及的,就这两位来说,江湖上年轻一辈也许没听说过,但是老一辈绝对知道,一位号称黑白分明,落子收官的棋宣王,黎官子,一位号称青山红炉雪,金花拈白银的花间隐虎,白拈银。你们只需记住护法们对于你们来说还很高不可攀就是了,至于他们的事迹,我只能说,都是和人皇打天下的……”
“哦?那可真得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学习一下了。”瞳尊阴阳怪气的说着。
日上三竿。
燕南飞穿着一身松垮的衣袍,提着那柄君不见,醉醺醺的走向梅花始盛开的花园,那几步道走的离了歪斜,看似是喝醉没有章法……好吧,就是喝醉了没有章法。
他对着园子里的梅花怔怔出神了一会,然后抬腿迈步走了进去,看他走过去的步伐,分明就是飞马踏燕的武功路数。这花园中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座平常无奇的园落,但是玄机暗藏,只有熟知燕家这套轻功才会触发世子爷吩咐
的密室。
“哗啦啦!”
一大片梅花从地上自动划开,露出了藏于梅花之下的一间地下密室。
那屋子里空间很大,墙壁上都镶嵌上了精钢铁板,在秋风萧瑟的季节里更显出一股寒意,但里边的物件却不是很多,,燕镇南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他后边是一排铜人,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
“老爹,这么急的叫我过来做什么啊,还没睡醒呢。”燕南飞晃悠着走进了屋子,还不忘打了个哆嗦。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睡醒,还说什么要练剑,如此懈怠,谈何练剑?!”燕镇南没有多余的话,开门见山的就批了一顿。
“嗝~我娘还没给我找到练剑的师父呢,我自然不会练剑了。”燕南飞说道。
“好,那我教你练剑!”
“你?”
“我的剑术在你所待过的江南楚地中,能够比得过我的没有几个。不过,先让我考较一下这几个月你武功底子长进如何?”燕镇南放下手中的茶杯,一下子裹携着阵阵音爆声向着燕南飞冲了过来。
燕镇南的攻势一往无前,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留手,但是他并没有用腰间的长剑。
而燕南飞还没怎么醒酒呢,看着自己老爹的拳头怒气冲冲的转瞬之间就到了面前,飞马踏燕功力全开,向后掠去,试图躲开这一拳。
燕镇南冷哼一声:“班门弄斧。”
他的身形在眨眼之间也变得快了,影步重叠,双臂轻挥,同样是飞马踏燕轻功,追上了四处躲避的燕南飞。
“只会躲的话可就没什么意思了,拿出你酿酒的心态来面对我的考验。”燕镇南在燕南飞不足三个身为的位置警示道。
“酿酒的心态……酿酒?!”
燕南飞像是想起了什么,疾驰的身影戛然而止,微微侧身,双脚沾地,随后悬空正躺。
燕镇南看到他停了下来,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满意,起码他没有再选择逃避。但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选择了上半身悬空躺下?
自己那雷霆一拳惯性很大,几乎是擦着燕南飞脸面过去的。
这第一招就这么被他给躲了过去。
燕镇南眯了眯眼,一套拳法的起手式再次攻去。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燕镇南真是恨铁不成钢,密室里就他们二人,他对这个儿子下手也真是狠了几分,给他点教训尝尝。
但是面对自己的进攻,这混小子在干嘛?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喝上了?
“看你醉的那个样子,成何体统?!你爷爷不舍得教训你,看我不教训你!”
燕镇南一个纵跃跳到燕南飞面前,左手由拳化掌横劈过去,燕南飞摇摇晃晃,脚步轻浮一个转身躲开了这一道锋掌。
燕镇南右腿一侧,向前一踹,燕南飞又拿着酒壶躺在了地上,这一脚又踢了个空。
两个人就这么来来回回,你来我往,追追闪闪,打打躲躲,偶尔燕南飞还能挡住几招。
燕镇南的耐心像是被磨没了,一套长拳打的虎虎生风,燕南飞凭借虚无缥缈的身形,左手招架右手挡,左腿
前翘后腿蹬,愣是挡下了。
终于,燕镇南一招力劈华山封住了燕南飞所有退,路,燕南飞迅速的喝了口酒,左右手连环交替蓄劲,右手拿着酒葫芦迎上那招。
“咚!咚!咚!”
燕南飞重重的后退三步,燕镇南纹丝不动,收功而立,但是他的面部表情却是极为精彩,一向不通拳脚的儿子,今日怎么能够在自己的手里走这么多回?
燕镇南不是傻子,刚才燕南飞那些稀奇古怪的躲法和拳脚功夫一定是某种拳术,试探着问道:“你打的是什么拳法?”
燕南飞手中只捏着一块葫芦碎片,刚才对拳的时候,葫芦早就被老爹震碎了,但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状态,悠悠说道:“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斤……”
燕镇南皱了皱眉,饱读武学方略的世子爷也没听说过什么武功里还有这种招式。
“拳脚功夫勉强还有点底子,比以前三脚猫功夫强多了,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剑术功底是不是一样能给我带来惊喜。”
铮的一声,燕镇南猛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鞘一甩,脚下生风,身子如鬼魅般贴近。
燕南飞的酒瞬间醒了一半,连忙拿起刚才扔在地上的君不见,要是说比拳脚功夫,还能勉勉强强的挡住老爹的一招半式,但要是比剑……
燕南飞心里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吧,又进入了醉酒状态,他昨晚见了那七个人之后,回到房里就掏出了那本《酒经》。
说真的,这本书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夜的钻研也算是入门了,能够凭借一晚的时间悟出第一式里的一些东西就可以和燕镇南对个一两招,不仅说明这本书和他很契合,也说明了他自己也很有天赋。
就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燕镇南的剑就已经刺了过来,他试图用刚才醉酒提壶力千斤来躲,但是……提壶,壶没了,醉酒,酒没了……
“额。。。”
“父亲饶命啊!!”
燕南飞除了那天在折剑谷回忆起来了敢问上天,是否有仙之外就再也不会其他剑术了,现在就连醉八仙也用不出来了,努力的回想那一式剑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奋力抬手,用君不见抵挡。
“咣当。”
燕镇南只一剑,就挑飞了他手里的君不见,君不见被燕镇南挂在他的剑上转了好几个圈,然后被他握在手里。
“还好你的剑术依旧那么糟,否则老子就没面子了……”
“把剑还给我!”燕南飞喊道。
燕镇南把玩了一下君不见:“真是一把好剑,给你了,你倒是会用啊!”左手一挥,君不见稳稳的落在燕南飞手里。
“我用给你看!”燕南飞气不打一出来,托着个长袍,努力回想那天的剑招。
燕镇南身形逼近,右手剑罡掠至,燕南飞瞧准了那道剑气的来路,举剑硬抗。
“咣当!”
君不见再一次脱手而出,落在地面上。
燕镇南又把它给挑飞了:“用剑就是这么用的?连剑都握不住,你要是练剑的功夫能有你酿酒心思的一半,早都练成了。”
第四十九章 使者到来
“你这句话在酒徒醉鬼听来,是再正常不过,但是在我这,简直就像污言秽语,辱没了剑客的风采!”燕镇南把剑甩了回去,横眉怒道。
燕南飞接住了君不见,但那剑中的灵性似乎是被激发了出来,浑身土黄色光芒若隐若现,锋芒吐露,似乎对燕镇南如此欺负小主人很不满意,但是燕南飞右手向后一背,强行止住了君不见的躁动。
“罢了罢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作为我燕镇南的儿子怎么可以不会剑术呢,今日我便教你最基础的拔剑术。”燕镇南终归还是一叹,缓缓说道,然后回到了桌子边饮了一口祛火的清茶。
这儿子实在太让人上火了。
“拔剑术?”燕南飞惑道。
他把君不见插回剑鞘,然后“铿”的一声又拔了出来。
“拔剑不就是这样?”
“噗!”燕镇南刚喝到嘴里一口茶尽数的喷出。
“你能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拔剑术要是如此简单,那我还教你干啥?”燕镇南把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然后走了过去。
“看好了。”
燕镇南右手按在手中长剑的剑柄上,忽然身形一动,长剑瞬间出鞘,宛若一阵风掠过燕南飞的身侧,头上的长发顺势舞动。
“铛”的一声。
燕南飞手里的君不见又被燕镇南挑飞了,他的身后,燕镇南剑已回鞘,一剑结束战斗,而他都没看清自己的老爹是如何出剑的,也没看清剑在哪,更没看清自己手里的剑是如何被击飞的。
“咔嚓。”
那十八铜人面前的那张石桌也是随即破碎开来。
“这,才叫拔剑。”燕镇南回过头看着他说道。
燕南飞略微惊讶了一下,然后问道:“一剑决生死,这便是老爹你的拔剑术?”
“不错,我这大半生学过许多剑术,但是练的第一种还是这拔剑之术,也是我练的最久的一种剑术。师父教我拔剑,我不过只悟透了三四层。我忘记了很多,但是我却记住了他说的一句话,剑出有名,剑挥有因,剑回有果,不当拔剑四顾心茫然,须知为何拔剑?如今我也问问你,你为何拔剑?”
燕南飞低头沉思,听到父亲一番话,他想起了马清秋拔剑寒江雪逼退生死判官,雨中人纪宗。想起了北阳现身的四大公子拔剑血战长街。想起了折剑谷诸多剑客的拔剑纷争,也想起了自己拔剑敢问上天,是否有仙。他睁开眼脱口说道:“我为守护拔我剑!”
接下来一连三日,燕南飞都在那密室里砍着十八铜人中的第一个铜人的腰部。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声一声的金铁交鸣之音,燕镇南对于这个儿子在剑术上的天赋已经默认了,能够说出守护这两个字,就已经不用自己再去如何教育引导他了,直接开始练。什么时候燕南飞能用拔剑术把铜人腰斩,那就可以走出这间密室了。
“铛,铛,铛!”
“这到底是什么铜!君不见从剑里拔出,插回,拔出,插回,三天一点痕迹都没有。”
燕南飞眼睛转了转,瞧见四周并没人,就想挥臂用剑直接把铜人砍
断,却被另一柄剑挡了回来。
“小公子,世子爷吩咐了,铜人只能靠拔剑砍断。”一位身穿白衣蒙面的男子凭空而出。
“吓我一跳,除了我,屋里居然还有人?!”燕南飞拍了拍胸脯说道。
“你是何人?”
“我的身份,小公子也许猜得到,但是我不能说,我只能说目前我时刻都在你身边。”那白衣男子站在燕南飞的对立面缓缓说道。
燕南飞狐疑的看了看他:“爷爷的影密卫皆穿黑衣,但据我所知影密卫中的八大近卫头领都是身穿白衣且是我父亲的贴身侍卫。你是八大头领中的哪一个?”
那白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小公子洞察力果然不一般,我刚才不过试探一下公子,想不到公子真的能够察觉到影密卫的存在,而且还知道的这么详细……但是铜人还是要靠拔剑斩断!”
说罢,白衣男子周身一阵烟雾,待雾气烟尘散尽,哪里还看得见他的人影,只剩下提着君不见的燕南飞。
“怎么消失的?”燕南飞挠了挠头,然后还是没有听劝,这回没有砍铜人,而是把剑往地上一扔,扎了个马步,运足了真气,大声喝道:“来福~”
正在外边整理园子的来福,听到地下传来一阵呼唤,起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后来发觉的确是小公子在叫自己。
他连忙放下手头的劳作,照着世子爷提前给自己画好的路线图,准确开启了密室的大门。其实来福的地位原本很是低微,但跟小公子的关系近日来也算过得去,所以燕镇南也就把他利用了起来,又给了他一份羊皮纸,教他看了明白怎样开启密室,负责在燕南飞砍断铜人之前送送一日三餐和其他需求。
“小公子,叫小的何事?可是饿了?”来福跑进了密室,见到了一次一次拔剑的燕南飞。
燕南飞把手中的君不见一扔,坐在地上,看到了跑过来的来福,便吩咐道:“快去把爷爷叫过来救我出去,这里有影密卫看着,我出不去。”
某处藏身的白衣男子一阵汗颜,这小公子……忒调皮。
来福面露为难之色:“小公子啊,老相爷早晨本来是想看看你的,可是被世子爷告知你在练剑,然后相爷只是点了点头就离开府邸了。”
“什么!这该死的燕镇南,居然把爷爷都给哄走了?!”
“来福!”
来福一愣:“小的在呢,公子……又怎么了?”
“我要喝酒!”
一间房屋里,燕镇南正和梅天良品茶。
“生了个这么有性子的儿子,也真是替你操心。”
“唉,谁说不是,所以我这不出来了,留他自己在那练剑,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还别说,这小子挺让我吃惊的,他有一套奇怪的拳法,似乎还没学全,但是能在我手上走过几招。”燕镇南饮了一口茶,说道。
“哦?小燕子跟我说除了被她娘赶走的那个练拳的师父,就再也没练过拳法了。那,他的拳法是个什么路数?”梅天良好奇的问道。
“跟我打斗的时候明明就是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但是却总能用巧劲避开我的
拳风,甚至还能和我硬拼一拳,灵活的很。”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梅天良的眉头快要皱成了一团。
“哦?你知道是什么拳?”燕镇南好奇之极的问道,希望可以知道答案。
“嘿嘿,我也不知道。”梅天良突然笑出了声。
“那你传说个屁啊……”
燕镇南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喝了一口茶水,还不忘再补刀一句:“怪不得讨不到媳妇,不靠谱的很。”
“嘁,那你靠谱,你妄图把小燕子关在密室里拔剑砍铜人,想要以此躲过学宫使者。万一他真的砍断了,走出密室,你的计划可就有漏洞了。”梅天良说道。
“不可能!没有一定的内力,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也不可能砍断。”燕镇南斩钉截铁的说道。
梅天良看了他一眼,试探性的问道:“那万一他有梦元境的修为呢?”
“扯淡!我试过了,除了那套拳法稀奇古怪一些,其他的还是跟以前一样菜。”
“世子爷!世子爷!”
忽然有人冲进来
喊了一声。
燕镇南微微不快,略微怒道:“到底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学堂的使者到了!”那人急促地喊到。
“什么?!这么快!”燕镇南一下子站起身来。
陌云城外。
一队人马由远及近渐渐放缓了速度,准备向进入城里。
但是他们在距离陌云城还有三四里路的样子,其中一个为首之人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哎,怎么停下来了?”
另外一个为首之人不解的问道。
“师父的教导全都被你抛在脑后了,看你一身沙尘,如此进城岂不是丢了师父他老人家的脸面,赶紧换了。”
那人把这位给说了一顿,然后抛了过去一件鹤色大氅,其他人也纷纷换上了一样材质的大氅。
“你们这些人可真是麻烦,这么遵守老头的规矩,出门见人之前还非得换一套衣服,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穿白的,容易埋汰不说,还洗不干净,洗不干净无妨啊,主要是我家里那人不给我洗就糟心了……”那人磨磨唧唧的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着,而那名为首之人苦笑了一声,对此也没什么抱怨,似乎对他的啰嗦习以为常了一般。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如果连不能仪表堂堂威震八方公子世无双,那又怎么对的起北阳八公子的名号呢。”
“有时候你比我还能拽词,那为什么还要戴着斗笠,真是的,你这么一戴上谁看的出来?”那人又嘟囔道。
另一位已经换好了服装,瞥了他一眼:“我也没叫你跟着啊,是你自己拦路非要跟过来的……”
“嘿,你个没良心的,要是没有我,路上那些牛鬼蛇神谁跟你一起对付,就你们几个能斗的过来吗,真是不识好人心!”
“算我错了行不?您老跟着是给我面子,我谢谢您嘞!”
“这还差不多”
“不要脸……”
第五十章 先生
二人整理了衣袍,又检查数遍,确认队伍中没有什么问题了才翻身上马再次向前行进,只半柱香就到了陌云城内。
为首二人一个不停的说,一个不停的说着三个字:“嗯,是,对。”
就这么交流着,那人却丝毫没感觉到对方的敷衍,还一直以为他很认同自己说的话。
忽然从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街道上很是干净,并没有扬起灰尘坏了两旁人家的生意。
两人抬头,其中一个敬佩的说道:“爱民如子,纪律严明,陟罚臧否之军伍,当属北阳凤字营。”
策马而来的队伍中有一人却并不执坚披甲,只穿一身素衣长袍,腰间悬着一块玉佩,马颈上斜挂着一柄看起来有着些许精致的长剑。远远看去,倒不像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小人屠,而更像一名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和印象里老相爷独子的模样有些差距啊,还以为会是一个很粗犷的人物,没想到生的还挺俊俏。”旁边一直抱怨的人嘟囔道。
“你当是来相亲呢?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懂不懂?”那人说完便一拉缰绳,迎上赶过来的那队人马:“世子殿下!”
燕镇南也勒住马绳,停在他们面前,双手抱拳道:“行法先生。”
稷下学宫所传授之业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学宫祭酒李先生一人精通八门经传,有七人拜于门下,学法、儒、道、名、兵、农、阴阳七术,这七人便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北阳八公子,因为公子榜尚缺一人,李先生还剩一脉经传并没有传人,所以才派遣学宫使者寻觅可做亲传弟子之人。
而这位被燕镇南称作行法先生的人,便是公子榜上最具有聪明才智的一位,亦是李先生座下的首徒,学法家之策论,识法家之见闻,故世人称这大弟子为行法先生。
行法先生笑了笑:“久违了。”
燕回天在临走之前已经嘱咐好了燕镇南,让他这几天全权负责燕府,所以即便是这学宫的先生亲自前来也是当由他来接待。
行法先生一行人跟随燕镇南入了燕府正厅,饮茶稍做休息,燕镇南对着他们抱拳说道:“真对不住各位,来的突然些,客房尚在打理之中,还请稍待片刻。”
“客随主便,无妨。”
行法先生微微垂首回应。
“江湖传言,李先生座下弟子师出有名之时,都会微服配笠,不露真容,彰显学宫风范仪表,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燕镇南喝了一口茶水,笑吟吟的说道。
他们两个带进正厅的一行人皆是摘了头上斗笠,唯独他二人迟迟未摘。
“这也算是为师父他老人家分忧,我奉命云游寻觅良才璞玉,但也不一定直接就成为师父的第八位亲传弟子,还要经历学宫的几次大考,考试合格才能继续进行考核,而负责考核的监考官就是我们,我要是在寻觅之地露了面,岂不是让人怀疑有徇私舞弊之罪。”行法先生微笑着拱了拱手。
“有理,那,莫非这位也是……”燕镇南看了看行法先生旁边
同样戴着斗笠的人。
“哦,我是我旁边这人的师兄,他负责处理师父交代的任务,我不过是随他前来进行监督罢了,世子爷不必在意我,当我是个陪从就好。”
“原来是行法先生的同门师兄,倒是在下失礼了,不过据我所知,眼前的行法先生便已是李先生的首席弟子,不知阁下……”燕镇南先是客套了一番,然后不解的问道。
“咳,世子莫要听信了他的话,这是我的同门不假,不过是在下的师弟,此次随我前来不过开开眼界罢了。”行法先生干咳了一声,做解释道。
燕镇南微惊,他刚才还以为那人真的只不过是行法先生的陪从罢了,说了几句玩笑话。但真的是没想到这人不仅仅是学宫中人而且还是李先生座下七大弟子中的一个。
“不知这位传李先生天人八传之中的哪一传。”燕镇南开口问道。
“古有兵家四圣六大将,讲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者,诡道也,霸道独于天,诡道取于地,我这位师弟传先生兵家一脉,在学宫也混得个镇兵先生的名号。”
“在下却是有些惶恐了,李先生座下两位亲传亲自来访,真是给足了我相府面子。”燕镇南笑道。
稷下学宫三千余人,能入得了那位李先生法眼的人不过七人尔耳,江湖上对这七位弟子的身份又有着很多的传言……
“什么镇兵不镇兵的,俗套的很,都是老头那么强制要求的,你还是叫我尽……”那男子还没说完就被行法先生用胳膊怼了一下。
“尽,尽,尽兴哈,你们聊你们聊,我能来这左相府游玩一圈就很尽兴了。”镇兵先生尴尬的笑了笑。
燕镇南豪迈,也不在意细枝末节,也没有继续往下问。一旁的仆人给诸位续上茶水,他轻啜了一口问道:“不知行法先生云游三十六州郡,学宫意欲寻觅良才几人带回?”
“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不过多虽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想要进去学宫有三条途径。有的势力可以凭荐书推荐一人参加大考,没有靠山的求学之人只能负箧曳屣入长安,还有一种就是如我现在这般,寻我能看得上的学子带至稷下。”行法先生讲解了一番。
“那行法先生选人有何规矩,亦或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入的了先生法眼?”
“呵呵,好说好说,首先必须是像世子爷一样堂堂仪表,公子风范。其次是再如世子爷武学高超,人品拔萃。再次还是应当像世子爷一样恩怨分明,侠肝义胆。最后嘛,就得像世子爷一样有酒量,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行法先生一一列举招生条件,却句句都带着世子二字。
燕镇南开玩笑道:“那就劳烦先生,此番寻觅良才之行就把我带回去吧。”
“哈哈哈,世子爷资质可是相当不错,师父总是念叨着当年就应该把你从左相手里抢出来,这样我可能就是师父的二弟子了。不过可惜,如今世子爷成家立户,年纪不小,已经不符合学宫的基础标准了。”行法先生也打趣道。
“人老了老了还遭嫌弃了,那我怎么样,李先生就没说请我去坐坐?”一声大笑从门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一个提着酒壶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燕镇南向先生们引见:“这位是内人的兄长,梅家梅天良。”
行法先生打量着这个略微不修边幅的酒客,站起身来拱手作揖:“天山梅家,陇西叶皇阁,关中捉鬼门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世家,毒你没商量,毒煞梅天良,久仰大名
“不过我家先生请你,你敢去么。”行法先生语调陡转。
“那我请你去梅家喝茶,你敢去么?”
“不敢。”
“为何?”
“我怕毒死我。”
梅天良打了个酒嗝,那呼出的酒气并没有如平常一样缓缓散去,而是一团相互牵连着向行法先生那里飘了过去。
行法先生视若无物,淡定如一的细细品了一口新沏的茶水,微微张开嘴,呼出了一股热气,两团气息胶着在一起不断侵蚀,最后皆是化作一点一点的冰晶掉落在地。
“行法先生好内功。”梅天良夸赞了一句,寻了一个挨着燕镇南的座位坐了下来。
“梅先生谬赞了,雕虫小技而已,不堪入目。”行法先生笑了笑。
“不堪入目?这内力的强度恐怕是也到了道元的境界了。”梅天良看了他一眼。
“惭愧,在先生门楣下学术十年也只不过堪堪摸到那个门槛。”他摇了摇头。
“十年呐,十年修炼就要臻致道元境了,你还说的这么垂头丧气,你让那些一辈子都到不了梦元的人情何以堪,下一次的天庭榜单你应当列前三。”梅天良晃荡着手里的酒壶。
“就怕师父不允许,求学之人当心无旁骛,卖弄炫耀终是旁门,不足为外人道也,不上也罢。”行法先生沉吟道。
“时间不早了,还是以陪先生处理任务为重吧,我手里精挑细选了两个人,不知是否合先生心意,待的先生看过之后,再回客房歇息。”燕镇南打断了他二人的对话。
“全凭世子爷做主。”行法先生点头称是。
“来人,叫他们上来。”燕镇南冲着门外一喊。
随后便先进来一人,那人长得俊美,五官分明,脸庞有棱有角,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在下苏以南,见过世子爷,学宫使者。”那人对着二人恭敬的拜了拜。
“嗯……的确具有公子之风,不知这位小兄弟武学何处?师从何人?”
“我苏家在陌云城立身,多年来深受相爷照顾,苏家祖辈也一直跟随于此镇守边疆,并未远行,在下学的便是苏家单传的冲天掌苏秦背剑。”
“难得,难得,就冲你这番话,我今日便给你开一条方便之路,只要你能接下我一剑站立不倒,就算你过关!”行法先生豪气的拍了拍胸脯。
第五十一章 浩然镇岳
“先生此言当真?”
苏以南听到只接住他一剑就可以赴之学宫,怎能不喜,当下连忙又问了一遍,生怕自己听错了。
“军中无戏言,学宫亦无谎耳。”行法先生正襟危坐说道。
苏以南没有多说,沉呼一口内息,真气运转做好防备,护住周身。拔出长剑挽了一个剑花,斜放长剑,左手一伸:“请先生赐教!”
“看好了。”
行法先生也不矫情,既然对方先示以出剑礼,他一瞬间抽出藏在大氅里边的佩剑,从座上站起身一剑刺出。
那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迅若惊雷,一点寒光万丈茫,也就是这点点寒茫在苏以南眼中快速变大。
苏以南毕竟是军伍出身,虽然颇具公子气,但常年驻守边境,警惕性已经提高到了一定的境界。他看到这来势汹汹的一剑,连惊讶的时间都没犹豫,右手翻转内力鼓荡,也送出了一剑。
“叮!”
两柄剑的剑尖猛地碰撞在一起,没有丝毫的意外,苏以南的佩剑应声两段,可行法先生却并没有收手的意思,那一剑的残余剑气仍然向自己飙射而来。
苏以南向后转身,把还在手中的那一截断剑悬空,双掌内力磅礴向下猛然一吸,剑柄在下,剑刃朝上,稳稳的浮在背后。
行法先生那一剑的残余剑气尽数打在那断剑上。
“铛铛铛!”
那真气包裹着的半截断剑最终化成一团粉末,飘散在空中,反观那残余的剑气也消弭于无形。
静!
“冲天掌苏秦背剑还能这么用,后生,你再修剑三年便可进学宫了。”行法先生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至于为什么让他三年以后再进学宫而不是现在让入呢,因为苏以南已经趴在地上沉重的喘着粗气,那一式背剑几乎用尽了内力,此时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先生……这哪里是一剑,您可是撒谎了……”苏以南断断续续的质问行法先生。
他明明已经对了一剑,紧接着却迎来了不计其数的锋锐剑气,如果不全力用出背剑,自己可就危险了。
“哪里有撒谎了,我这一剑叫海纳百川……”行法先生抬了抬眉毛。
然而再也没有听到回应的话,苏以南力竭晕倒被抬了出去。
但是燕镇南和梅天良的注意力却在行法先生手里的剑上。
燕镇南略微沉吟了一下:“没想到剑十五中排名第八的浩然镇岳竟然是在稷下学宫中。”
行法先生闻言笑了笑:“不过是第八而已,我最近可是听说江湖上出了一柄能排进前三的好剑啊……”
燕镇南脸色不变:“江湖事江湖了,我们没过过多去了解。”
行法先生见燕镇南不愿多说,也没有继续追问,浩然镇岳回归鞘里,随着他重新坐下。
“叫孙德胜过来!”
燕镇南冲着门口又是一喊,随之进来一个提着红缨枪的清秀男子,一身缁衣长袍,面容倒是不及刚才的苏以南八分,耍了两下枪法然后立于身侧,弯腰拜了拜:“在下铁骑副将孙德胜拜见世子爷,拜见学宫使者
。”
“嗯……范挺正,就是面相差了点。”行法先生看了看他。
“额……”
那人尬笑一声:“莫非传说中的稷下学宫就是看人脸面招生收徒的?如若有人身怀惊天武学,具经天纬地之材,就要因为一张面容算不得姣好就要被学宫拒之门外?”
“呵呵,至少你还不是这样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的镇兵先生开口了,他向前走了两步,冲着行法先生微微偏头:“我来吧。”
行法先生没说话,但是往后退了几步,让他走了出去。
“孙德胜是吧?出招吧。”镇兵先生稳稳的站在那里。
“啊!”
孙德胜几步掠上前去,抬起长枪,一记蛟龙出海猛的向下一砸,阵阵枪风呼啸耳边,可那人面对如此刚强的攻势表现得毫不在意,只是抬起右手,都看不到手掌内外有真气流动,就那么毫无花哨的接住了来势汹汹的一枪。
“咔嚓!”
那柄长枪的枪头被镇兵先生折了下来,往地上一扔,还不忘跟上一句:“不收。”
孙德胜身后冷汗连连,刚才灌注长枪之上的真气在接触镇兵先生的那一刻就被洞穿溃散了,此时也不得不为了自己口出狂言再躬身一拜,然后悻悻地走了出去。
此刻燕镇南站了起来,对着行法镇兵二位先生垂首道:“真是见笑了,看来我寻的这两人还不够入学宫的资格。”
“世子爷哪里话,您选的这两位的确是上阵杀敌,纵横疆场的将才,但是我们需要的不是这一类人。”行法先生回道。
“那学宫收什么样的人才?”
燕镇南皱眉,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陌云城稍微有些学武天赋的人都已经入了左相府,如果军中的人不合学宫心意,那不知还有几人能够入得了学宫法眼。
“四海八荒,我为君主。学宫招的是能够独当一面,文韬武略的帅才。”行法先生转过身道:“时间还来得及,我们会在陌云城暂住一个月,还请世子爷多帮忙寻觅一下。”
燕镇南闻言,脸色有些许的不快,但瞬间又恢复常态:“先生放心,镇南定当全力相助,还请几位先去客房休息片刻,晚些时候我们共进晚宴。”
“好。”
行法先生并没有推辞,一个领路的小厮带着他们二人走向后院的一处客房。
燕镇南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似乎压制不住了心中的不快,把一个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这还不走了!”
此刻梅天良却在思考着什么,对着燕镇南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位镇兵先生的武功路数很熟悉?”
燕镇南看了他一眼,随后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一指断枪的招式,低沉的说道:“铁指寸劲,大荒囚天指,是陇西叶皇阁的人。”
“可真是快乱成一锅粥了,陇西也有人跟过来,麻烦了……”梅天良皱眉摇头。
在前往客房的路上。
行法先生贴在镇兵先生耳边轻声说道:“你的武功暴露了。”
“什么?我明明用的是寸拳中的铁指寸劲,他们也能看出来?”镇兵先生微愣。
“燕镇
南,梅天良都是一代翘楚,以他们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欲盖弥彰。”行法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扇子摇了摇。
“看出来就看出来吧,我早都快瞒不住了,不就是来寻觅良才璞玉嘛。你看看把世子难的,偌大的陌云城就挑出两个他认为还可以的,那你觉得咱们去挑还会挑到更优秀的吗?所以我说啊,既来之则安之,先在这块吃好喝好在办事,反正他也答应了咱们在这里住一个月,所谓人是铁饭是钢……”镇兵先生一句接着一句的说着。
“你话怎么又变多了?”行法先生打断了他。
“咋,跟了你一路了,还不准让人家喘两口气多说几句话了吗?又不是你家开店提供的空气,我都忍你好长时间了,现在……”
“嘘!”
行法先生突然打断了他。
“怎么了?”
镇兵先生安静了下来,狐疑的问了一声。
“我好像感受到一股剑意……”
说罢。
行法先生轻功出神入化,正在行走的过程中脚尖垫起,身影一下子就迈过带路小厮,来到了一处后花园门口,可他却并没有再继续前进。因为有四个白衣蒙面的男子,四人四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哎呀,先生,忘记告诉你们了,这后花园不能进呐!”带路小厮焦急的呼喊。
行法先生好像是没听到小厮撕心裂肺的嘱咐似的,右手按在剑柄上,看着他们四人的眼光越来越亮:“世子爷藏拙了,这几位武功和面相我倒是想讨教一番……”
后花园,地下密室。
燕南飞靠着墙壁咕咚咕咚的豪饮着,君不见就那么被抛弃在一旁,再看那应该用拔剑术砍掉头颅的第一个铜人,毫发无损,只是脖颈处有几处发白的剑痕,勉强能够证明曾经他们经历过一阵不痛不痒的体罚。
“咣荡!”
把空的酒坛子扔到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熏的来福一阵头晕目眩。
“小公子你醉了,我看今天还是歇着吧,明日再练,你不在状态啊……”来福关心道。
“瞎说,谁醉了?我明明感觉自己清醒的很,我走路还能走出一条直线呢!”燕南飞骄傲的说出口。
来福拍了拍脑门:“小公子,要不就算了吧。”他看到了一个走平路像走九曲回肠一样拐拐停停的人,就这么来到了铜人面前。
燕南飞挠了挠头:“甭担心我,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随后他将君不见横胸,双眼微闭,右手紧握,看起来要来一个蓄力一击。
来福也睁大了双眼,想要看看小公子到底如何?
半晌。
“呼噜,呼噜,呼噜。”一阵阵的鼾声响彻密室,来福差点没气出一口心血。
“公子?公子!”来福推了推他。
“啊!啊!怎么啦?”燕南飞揉了揉眼睛。
来福几乎带着哭腔:“公子算了吧,该去吃饭了,你都两日不曾进食了。”
“算了?我就是饿死,今日也得完工!不就是拔剑术吗?简单!”燕南飞拍了拍胸脯,好像真胸有成竹一般。
第五十二章 酒中仙
燕南飞屏住了呼吸,再一次闭上双眼,只是这次他没有再睡过去,而是诸多的剑法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握着插在剑鞘里君不见的右手愈发的紧了,愈发的紧了,在某一刻他的身体突然迸发出一股炽热的气息。
他睁开眼睛,动了,一个纵身右手挥洒,伸出去,折回来。
剑出。
剑归。
燕南飞拍了拍手,回过头看着那个铜人,那个不知被敲打了多少次的铜人在这次并没有发出多么震耳的声音。
“都说了,简单。”
来福也不知小公子说的是真的还是故意在晃他,但有一点值得确定,就是公子出手那一瞬间……很帅。
“公子,可是小的并没看出这铜人有何变化啊?”来福回过神来,绕着那铜人走了两圈,开口问道。
燕南飞晃晃悠悠的也走了过来,一蹙眉,伸出一只手推了推铜人的头部:“没变化么?”
“哎呦,疼死了疼死了!”
那铜人的头部被燕南飞用手指轻轻一点,就滑落了下来,切口处光滑如平面,就是铜人头掉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在了来福的脚上,让他一阵疼痛。
“哈哈哈哈!”
密室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燕镇南转过身看着那隐藏在梅花园下的精钢大门被启动开来:“谁在笑,真是吵死了?!”
一道人影飘落下来,不紧不慢的走到了燕南飞身前,微笑道:“我想找到人恐怕是找到了。”
“你是何人?”
燕南飞呼出一口酒气,醉醺醺的问道。
“我姓傲。”
行法先生在此时摘下了一直戴着的斗笠,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傲姓,这在常人看来是一个再偏僻不过的姓氏,可是在北阳,这个姓氏却很不一般,因为当今的北阳皇帝,也就是天地人当年的天主,也姓傲。
“梅花阵只有我燕家人会解,你是怎么破的?”燕南飞虽已醉酒,但还有一些清醒意识。
“就像你说的一样,简单。”行法先生看着他:“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你又叫什么?”
“燕南飞!”
行法先生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燕南飞却没了动静,又昏睡过去了。
此时那四大白衣近卫赶了过来,只不过再没有先前的从容和风度,衣衫都有些许的破碎。
燕镇南和梅天良问讯也以最快的速度赶至,看到眼前的场景都微微一愣。
燕镇南叹了口气:“棋差一招哇。”
梅天良也苦笑的摇了摇头:“怕的就是不止一招……”
行法先生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回过身来躬身一拜:“多有得罪,还望世子爷见谅。”
“无妨,先生自便。”燕镇南点了点头,然后行法镇兵两位先生又跟着那位小厮向安排好的客房走去。
燕南飞躺在地上,可燕镇南和梅天良都选择无视他,而是盯住了那无头的铜人像。
梅天良摸了摸那被切开的断口处,如镜面一般平滑,不由得感慨道:“学了几日?”
燕镇南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沉声说道:“三日而已。”
“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三
日学拔剑术能学到什么?只能刚刚摸到拔剑的皮毛中的一根罢了,这种程度的拔剑,你用了多久?”梅天良依旧端详着那切口,言语间充满了震惊。
燕镇南回过头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燕南飞:“一年。”
“梦元境的体质,不会错了,我上次点过你说小燕子有梦元的修为,今日看来你也应该相信了吧。”
“为何我之前试探他,他却表现得跟以前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来有高手的修为。”燕镇南的眉毛都快挤成一团。
梅天良想了想,然后看到一旁的来福,便问道:“来福,公子拔剑砍铜人之前,可做过别的事情?”
来福赶忙回话:“小公子什么也没做,只是一直在喝酒,喝了很多很多酒。”来福伸手一指,稍远处的角落里堆放着大小不一的酒坛,都快顶的上一个小客栈一天的酒水供应了。
梅天良点了点头,对着燕镇南说道:“跟上次在折剑谷的状况一样,在那他就是喝了很多酒之后用出了敢问上天,是否有仙。他的状况似乎是在酒劲的作用下,才会激发出体内的梦元功力。”
“是药修?!那个人做的?”
“不清楚,我也想去查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被拦了下来,书狂墨笔,也就是你口中老相爷安插的影密卫。想要查清一切,老相爷的想法很重要。”梅天良分析道。
“前些日子他说他并不知道大唐枪仙寄身于陌云。”
“那是前些日子,现在恐怕他已经知道了。”
客房。
待那小厮告退之后,镇兵先生对着行法先生问道:“你行走江湖不是最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吗?这次怎么破例自报家门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也摘下了讨厌许久的斗笠,露出了那一双剑眉星目,玉石雕琢的英俊面庞,赫然是燕南飞在熟悉不过的人,叶琳琅。
“凡事都有例外,这次除了奉师父的命令之外,我还有一份差事,要想顺利的办成就得在这左相府表露出我真正的身份。”行法先生坐在椅子上,泡了壶茶,给叶琳琅也倒了一杯。
“你是怕左相为难你,才表明身份的吧。”叶琳琅也坐了下来,接过那杯茶水。
“不错。”
“我赌又是跟朝堂有关的事,算了算了,我可不跟你操那心,你自己烦就够了。今天看到我那小兄弟,感觉怎样?”叶琳琅咧嘴一笑。
听到他的话,行法先生眼睛也亮了几分:“在他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师父的影子,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我感受到的那一股剑意应该就是他迸发出来,但是剑意不纯。”
“不纯?”
“他的剑意不全是剑意,似乎还有一缕仙意。”行法先生严肃的说道。
“不会吧,他才多大,就能碰到你才接触的门槛?你可别蒙我。”叶琳琅又露出一副别拿我当白痴的表情。
“是真的!没开玩笑,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酒中仙,除了师父就当属他了。”
“就是不知他酿的酒如何?”
“哎,我喝过,你还记得那一次在江南甜水巷不,他开了一家酒肆,我在那喝了好多好酒,那滋味当真是一绝,丝毫不差长安千杯不醉呀,尤其是那酒香……”叶琳琅老毛病又犯了,一说就打不住。
“你住嘴。”
“我偏不。”
“……”
燕府正厅。
啪!
“什么?还是见到了?”燕回天一袭黑色长袍坐在上位,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把手边的茶盏猛的摔在地上。
“是儿子大意了,我以为把燕南飞藏在密室了就能避免与他们产生交集,可没想到行法先生察觉到了燕南飞的存在,几个呼吸间就破开了梅花阵接着又连败我四个贴身近卫。”燕镇南垂首说道。
“唉,我燕回天逆天而行,从不信奉天赋人权,天人合一之说,可今日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天意吗?”燕回天喃喃道。
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宝贝孙子在一个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的环境里成长,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可这个幻想终究还是破灭了,不该躲的,怎么也躲不过去。
“学宫使者中除了行法先生之外,还有一个镇兵先生需要注意,应该是叶皇阁的高手。”
“镇兵?是尽言公子叶琳琅,陇西那弹丸之地能被李先生看中的也就是这个话痨了。他倒是不用担心,与我宝贝孙子交好,他在的话,还可以帮衬着点。”燕回天摆了摆手。
“我宝贝孙子醒了吗?”
“应该还在昏睡当中。”
“梅天良的五毒神功能够催醒他,让我宝贝孙子速来正厅,有些事还是抓紧问明白,免得夜长梦多。”燕回天吩咐道。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燕南飞被几个小厮用步辇抬了出来,他坐在上边打了个哈欠:“大好时光不让人家睡觉,折腾我干什么啊,又要把我关到密室砍铜人吗?”
“宝贝孙子。”燕回天只要看到这个孙子,就什么烦恼都忘记掉了,不过今天的事情他可不敢忘。
“爷爷?您回来了。”燕南飞一愣:“记得老爹说过爷爷要好久才回来的。”
“呵呵,怎么,爷爷提前回来你不高兴啊,我不是怕你父亲又虐待你,你又找人给我报信,我才特意快点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了。”燕回天像个老顽童一样同孙子打趣。
“爷爷真好。”
“宝贝孙子,爷爷问你,今天那人都和你说了一些什么?”燕回天一步一步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他跟我说什么他想找的人终于找到了之类的,说的好像我跟他多熟似的。”燕南飞想了想开口回答。
燕回天和燕镇南对视一眼,又继续问道:“还有没有说其他的,比如……他有没有说自己是谁?”
“噢,对对对,他介绍了自己,他说他姓傲!”燕南飞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姓傲!”燕镇南反应极大,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燕回天喝了一口茶水,苦笑道:“傲,行法,难怪啊难怪,学宫里也不是清水一潭呐。宝贝孙子,这几天你可以不受拘束,喜欢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最好是半夜三更才回家。”
燕南飞一听都快乐开了怀:“妥嘞,妥嘞。”
深夜,秋意更甚几分,守夜的仆人们都纷纷换上了稍厚的装束。
一间客房,仍有烛火通明,行法先生捧着一本策论一动不动已经看了将近一个时辰,桌子上有两盏热茶,似乎在等待一个必定会来的人。
良久。
屋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门外有人通报,敲了敲门:“先生,相爷来了。”
第五十三章 天师座下,捉鬼门人
一间客房,仍有烛火通明,行法先生捧着一本策论一动不动已经看了将近一个时辰,桌子上有两盏热茶,似乎在等待一个必定会来的人。
良久。
屋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门外有人通报,敲了敲门:“先生,相爷来了。”
十年前,就是在这条街道上,不知从几时开始,有一个骑着千里赤云驹的少年在城里肆意奔驰,后边守城的关将军带着士兵们穷追不舍,这种景象时不时的就上演一遍,以至于城里百姓由最开始嬉笑怒骂变成了阵阵喝彩,生怕那少年跑的不够快。
而今日清晨,人还是那个人,马依旧是那匹马,可身后追自己的人不见了,因为相爷说了,起早走,不到三更半夜不准回家。
“我得去看看师父。”
马上的少年心里默念道,脸色略微不太好看,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纸条,是昨晚他手下的七星之一传过来的信息,纸条上写的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乱!”
燕南飞不能再拖了,他要看到自己的师父平安,他并不傻,当自己暴露了师父的存在的时候,就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日子师父的处境该有多么危险。
街边上的小贩乐呵呵的跟小公子打着招呼,一向跟他们合得来的燕南飞今日破天荒的没有打理他。
“这么急着干什么去啊,小公子慢着点!”身后的小贩嘱咐了一句。
可藏身在市井中的各个势力却淡定不住了,他们终于发现了可以破局的点,纷纷随之而动,果然是应了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燕南飞快马加鞭终于到了那熟悉的六尺巷,终于又见到了那熟悉的院落,他双手轻拍赤云,腾身而起,一记梯云纵就要翻过那面高墙。
可是一只大手不知从哪探了出来,拎住燕南飞的衣领顺势把他甩到地面上,燕南飞也算灵敏,连翻几个跟斗泄去了这一股内劲,随后右手握在君不见的剑柄上,怒视前方的黑衣人:“你是谁?!”
“的确是变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无理取闹,而是会对敌人拔剑了。”那黑衣人看着他笑着说道,从言语上来看似乎对他还很了解似的。
燕南飞却没关注这些细节,只是握紧了君不见再一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的师父很安全,不过今日你恐怕不能进去。”黑衣人缓缓说道。
“我自己的师父我怎么不能见,谁挡我我就杀谁!”燕南飞微微伏了付身子,呼吸渐渐有了变化。
那人眼睛眯了眯,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掌握了一点运用真气的方法,可用来应付我还是差了些火候。”
“少废话!”
燕南飞不想跟他耗下去,当即一式拔剑,剑锋凛冽,有若三千雷动,虽然不及上次斩铜人的威势,可也差不太多了。
但是这次剑出,却再也没回来,剑尖距离那人面庞也就一尺远,可再也无法寸进丝毫,黑衣人用手指夹住了君不见的剑身,然后猛的一拽,把燕南飞就那么拽了
过去,还不待他反抗,黑衣人另一只手又补了一下,砍在燕南飞的脖子处,让他晕了过去,躺在了他的怀里。
黑衣人回过头看了院落一眼,见院中人也并未阻拦,他便把燕南飞扛在肩上,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远处。
院落中的老者白须飘飘,那桂花树上桂花落了又开,开了又落,循环往复,四季之久在这院落中也不过是一时变换而已。
老人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的一方琴静静地躺在那里,透露着一抹奇特的古韵,勾响琴弦,琴音沁人心脾,不绝如缕,随风传出院墙,响彻在黑衣人待过的地方,似乎刚才发生的事,院内的人已经尽收眼底。
一曲作罢,六尺巷头和尾各出现一个人,巷头的那人腰间挎着一柄火红色长剑,背后背着一柄桃木剑,一副懒散的样子向前行走。巷尾的人手里捧着一个八卦镜,背后斜挎一柄道剑,还系着一个小锦囊。
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差不多,仔细看来应当都是道家中人。
不久,他们二人便碰上了头,看到对方互相打量了片刻,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无量天尊。”
“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
“请!”
两个人明明都是初次见面,说起话来倒像是老朋友一般。
藏身在暗处的人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搏斗,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毫无波澜的握手言和?呸,根本就没握手,直接言和了。
他们来到那座院落外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袍:“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座下首席弟子,莫惜言求见。”
“世俗道家一脉关中捉鬼门下首席弟子,林修染求见。”
“入。”
一个淡淡的声音传到二人耳中,他们对视一眼,然后看着这面没有门户的墙壁。
莫惜言单手掐诀,捏了一个八卦印按在墙上,顿时开辟出了一道门脸出来,他没急于进去,而是看了旁边之人一眼,只见他从锦囊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墙壁上,也开通了一扇门。
二人点了点头,便一起迈过了门槛,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发老者,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般的姿态正襟危坐在桂花树下。
他抚琴轻吟:“道家一脉自齐玄祯兵解之后,因论不合,分化为天宗人宗两脉,天师府奉天宗,捉鬼门奉人宗,归根结底本事一家,又何必纠结细枝末节,你们二位的师父我也有十多年不曾见过了。”
莫惜咱躬身一拜:“先生博学,掌教真人知晓先生身在此处,特命在下请先生回龙虎山清修。”
“张真人明知我身份却还要执意请我,不怕为龙虎山圣地惹来是非吗?”老人笑道。
“我龙虎山上下共有桃木剑两千六百柄,可列阵守天师,可结阵易杀人,尽管让他们来试之。”莫惜言一字一句的说道。
“喂,林兄,你可也是奉了师命带先生回门中?”莫惜言问了一句。
林修染摆了摆手:“我
家那老头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了,哪里还有力气再请先生移驾,只不过是让我守在先生身边,做一个贴身护卫罢了。”
“如此,便好说多了。”莫惜言以为林修染也是跟自己一样,请先生回自己的地盘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俩恐怕就要先代表天宗人宗较量一番了。
“哈哈,你们两个小娃娃倒也单纯,就断定了我会这么听从你们?我与张真人年轻时候一起闯荡过江湖,只是没想到他会看破红尘遁入道门。至于捉鬼门主,他的伤势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你们的镇鬼功法有缺陷,当时我只为他化解一半的煞气,告知他五年后再来寻我,可这一别就是十多年……如今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了。”老者缓缓说道,然后大袖一拂,两盏酒不知从何处送到了石桌对面两人的面前。
林修染看了看,笑道:“先生幻术名不虚传,之前师父有提起过。”
“假若真时真亦假,真若假时假亦真,酒却是真的。”老人说道。
莫惜言和林修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咦?这酒当真好喝,是用什么酿的?”莫惜言眼睛一亮。
“酒名桃花酿,是用我这满树桃花酿成的,若是喜欢就给你师父带上一瓶。”老者说罢,便凭空出现一瓶酒。
林修染抬头看着那颗参天大树:“先生,这分明是桂花树,何来桃花呢?”
老者微笑,轻轻勾了一下琴弦,那满树桂花凋零飘散,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朵朵粉红的桃花蕊:“这不就是桃花了?”
“是小子愚钝了。”
“这瓶酒也给你师父带回去,虽然不能根治,但撑个几年还是没问题的。”老人手上又托着一瓶与刚才一样的桃花酿。
”先生,如今我二人已入局,定会打破院外微妙的平衡,还请先生早做决定。”莫惜言将酒收到怀里,躬身一拜。
”我知道,你们迈出第一步,其他人也会随之而动,很多人都在等着有人迈出第一步,你们还是太年轻了。”老人按动了一下琴弦。
“年轻归年轻,但是我并不冲动,我敢迈出第一步,说明我有足够的信心保护先生,更何况还有林兄在一旁策应。”莫惜言笑了笑。
“不错,比如说这样策应。”
林修染左手一挥,一张符纸脱手而出,他转过身,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从院墙上翻落下来。
林修染楞了楞:“诺阳层,送酒烟?”
“咳咳,大哥你哪人?”那道人影站起身来拍打拍打身上的泥土,一不小心碰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抱歉,我一受惊舌头就不太听使唤。”林修染挠了挠头。
“苏九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为了先生而来?”莫惜言问道。
“我没有恶意,也不敢打陶先生的主意,你知不知道你进了这院里之后,外边有多少人想要进来,我实在是顶不住了才先翻了过来。”苏九烟收起了秋水落霞,对着陶先生弯腰一拜:“洛阳城大弟子苏九烟,拜见陶先生!”
第五十四章 血溅六尺巷
陶先生抬起眼帘看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有看了看院外高墙的方向,若有所思。
苏九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解释:“先生放心,洛阳城弟子只有我一人前来,不曾有带任何帮手,之所以敢来此地孤身犯险,也只不过是想目睹一下前辈风采。”
“铁芳座下有四大弟子,紫,气,生,烟,你就是唯一剩下的晓出锦江边,长桥柳带烟?”陶先生打量了他半个呼吸。
”正是!”
苏九烟应和一声。
莫惜言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先生为何说只剩?”
“因为……另外三个都死了。”陶先生淡淡的说道,苏九烟脸色平常看不出变化。
“此路不通,擅闯者斩!”
一声厉喝传遍六尺巷的街头巷尾,这里原本是无人问津,再安静不过的一条街道,可是现在挤满了来自各个势力的江湖高手。
世子爷燕镇南挥鞭入长街,这一声大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嘈杂的街道瞬间安静了几分,有人不服气,藏身在人群之中大声说道:“莫要以为你左相府在这里称霸王,我们就怕了你,这条街也不是你们开的!”
燕镇南耳朵略微动了动,侧身引马向前,从人群中揪出来一个瘦小的男子,世子爷连看都没看他长什么样就直接送他取经去了。
燕镇南把这人的头颅甩在地上,鲜血正一滴一滴从他的宝剑上滴落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此路不通,擅闯者死!”
“闲杂人等,去去退去!”
一支数百人的凤字营跟着燕镇南把六尺巷清了个空,将他们都驱逐出长街,随后列队把守在长街两边,燕镇南也驾着马靠了靠边,看着远处在滚滚烟尘中行驶而来的马车。
马车畅行无阻的行至院落之外,被赶出去的人不忿的说道:“为何他可以进去!?”
马车里的人终于走了下来,两侧的军士们单膝下跪:“参见相爷!”
“人屠燕回天!”
长街之外有人呼喊出来,只是下一刻他的头颅飞到了天上。
“相爷的名号也是你能叫的?”
燕镇南收剑,再拿一人立威,前前后后毫无顾忌的手刃两人,已经达到了杀鸡儆猴的目的,那些人聚在一起也不敢再多说话。
燕回天下车后,从马车里又走出来一人,身穿大氅,头戴斗笠,手持浩然镇岳。
“行法先生?!”燕镇南惊了惊。
行法先生冲着他笑了笑:“世子爷好手段。”
燕镇南脸色不是很好,燕回天深深看了他一眼:“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入。”
行法先生已经走到了那面墙附近,他用手轻轻一点,就在墙上开了一扇门,随后径直踏了进去。
莫惜言背后的桃木剑御风而出,悬于半空,对准了墙上再度打开的门户。
看到走出来的人斗笠鹤氅,莫惜言微微一愣:“稷下学宫的人?”
行法先生没有回应他,摘下了头上斗笠,看着眼前的老者,笑道:“陶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老者没有抬头,抚琴依旧,只不过眉头却微微一皱,开口问道:“你为学宫而来?”
“今日虽借着学宫
衣束,但却是为了朝廷而来。”行法先生的衣袍随风而动,腰间似乎悬着一块龙形玉佩,能够拥有佩戴那种形状玉佩的人除了当今皇帝,就也只有……皇子了。
燕府,一间房间内。
躺在床上的燕南飞睁开眼睛,猛的坐了起来,拿起君不见,翻身下床掠到了门边,将其一脚踹开,可是门口却仿佛有一道气墙,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呦,醒的挺快的,还以为你得晚上才能醒。”房屋内一个黑衣人坐在桌子附近,慢悠悠的饮着茶水,饶有兴趣的看着门边一脸怒意的燕南飞。
“你要拦我?”燕南飞握紧了君不见
“拦你不还是轻而易举?”那黑衣人似乎没把他放在心上,依旧把玩手里的茶盏。
“错!就怕你这次举不起来!”一道人影撕裂了门口的气墙,闯了进来。
这人身穿大氅,头戴斗笠,潇洒的甩了一下衣袖,按住了即将暴起拼命的燕南飞。
“学宫使者?”燕南飞愕然。
“什么学宫使者,完蛋玩意,这么多天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我可是堂堂北阳八公子之一的尽言公子,陇西叶皇阁当代第一人,一叶知下,满目琳琅的……我擦!”
“不地道啊,你能不能让我把开场白说完?”叶琳琅还没有自报完家门,那黑衣人就已经出手,把手里的茶盏向他扔了出去,随后毫无花哨地跟上一记重拳。
叶琳琅左手弹出一道劲气击碎那碗茶盏,双指并拢点上那霸道的一拳。
二人对碰激起的气浪掀翻了屋内的桌椅摆设,燕南飞拿剑勉强抵挡住他们二人的余威。
刚刚第一招而已,他们都起码用出了八分力气,各踉跄着后退三步。
“叶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燕南飞上前扶住站立不稳的叶琳琅。
叶琳琅把手中的斗笠一扔,略微有些气喘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本来我都已经打算回长安了,可得到学宫来人的消息,我笃定来的那位心思在你师父身上,所以我就跟着来了。这功夫估计已经找到你师父了,你快去吧,我帮你挡住他。”
“你也是学宫中人,却忤逆学宫办事?”那黑衣人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看似要有压过叶琳琅一头的趋势。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入学堂的第一课,师父就教我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学宫!”叶琳琅身上的气势突然拔高一截。
“叶皇阁的自在极意?以为功力提升个两三层就能和我抗衡了吗?”
叶琳琅周身淡黑色的气息流转,默然道:“总得试一试吧。”
一只漆黑的大手缓缓成型,真气四溅,随着叶琳琅的手冲着黑衣人印了过去。
“你这大荒囚天手貌似没练到家啊。”黑衣人双手开始舞动,脸上的样貌飞速转变,与此同时,他的手上也汇聚了一团冰寒真气,那一团真气虽然不大,但能感觉到其中寒意的凛冽。
黑色与蓝色在这一处狭小的空间相撞,叶琳琅的功力已经全开,可黑衣人看样子犹有余力。
“咣当!”
叶琳琅的大荒囚天手被震散,被那团真气击到墙壁上昏迷不醒。反观黑衣人,纹丝不动!
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吗?!
“叶大哥,你怎么样
!?”
“他被我的寒冰真气封住了经脉,三天之内运不了功,你还是好生待在这里吧。”黑衣人傲然道,然后就转过身去,想要回到一旁休息,可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你要相信本公子,我帮你拦住……我拦不住哇,你快跑!”叶琳琅趴在地上拽住燕南飞,用尽最后一股真气将他冲门外甩了出去。
黑衣人欲要夺门拦截,可被三枚阎王帖封住了去路。
他看着苟延残喘的叶琳琅:“是我低估你了,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可是没有内力发出的暗器,你觉得能伤到我吗?”说罢,黑衣人真气一聚,将门上的阎王帖甩在了地上。
“呵呵,那要是……会爆呢?”
“什么!?”
“轰!”
三枚阎王帖应声爆炸,把屋顶都是掀飞了去,叶琳琅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笑了笑:“谁告诉你暗器就不会爆炸了。”
燕南飞的飞马踏燕步法穿梭在城里的大街小巷,想要尽早的赶到师父那里,可是前方又出现一个在熟悉不过的身影。
远处那身影在房顶上拿着个酒葫芦一口接一口,看到了燕南飞过来,才把葫芦收在了腰间。
梅家梅天良。
对于这个舅舅,燕南飞在清楚不过,他要是摆明了想拦自己,那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
“舅舅,我给你新酿出来的酒十坛,以前你喝过的酒十坛,我珍藏的酒十坛,君不见大不了也给你,你快放我过去!”燕南飞焦急的喊到。
“一言为定!”
燕南飞愣了愣,没想到舅舅今天这么好说话:“舅舅,你……”
“你不就是想去救你师父吗,你速度太慢,我带你去。”
“可是我更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压根也没想拦你啊,我就是坐在这喝酒啊,没想到会有酒自己送上门这种好事。”
“……”
“哎,刚才说好的酒一坛都不许少啊,不然我就拦你!”
“不要脸……”
六尺巷,那座院落之内。
“为朝堂,所为何事?”老人仍未抬头看他一眼,低头弄弦。
“晚唐昏庸无道,先生乃是大唐余孽,应移交本朝大理寺收押待审。”行法先生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是傲家的第几子?”
“晚辈傲家第七子,名天凝。”
“最小的一个,我之事一旦暴露于江湖,想必朝堂之上定有回响,可是地方督府,都察院,刑部都没有动手,却只派了一个最小的皇子前来,是为了给你积累功勋留作以后备选皇位吧。”陶先生手上的动作仍未停止,可话却一句一句的说了出来。
任何人说出这些话,那可是都是杀头的大罪,可是老者似乎并不忌讳。
傲天凝也只是笑了笑,承认道:“先生果然和师父一样料事如神。”
“你师父么……哈哈,道不同啊。”老人听闻此处,手上琴弦才顿了一顿,紧接着又是一曲弹奏。
傲天凝把手移到了剑柄上,摇了摇头:“唉,我敬仰先生能以枪仙之名创出剑仙之术,晚辈今日不自量力,想要问枪仙一剑!”
第五十五章 问剑
龙虎山的小天师莫惜言迈步,横在了二人中间:“大唐已成为历史,枪仙也已经年迈隐居,他也没精力和实力再成为你们的绊脚石,你们又何必咄咄逼人,以死相邀!”
“道兄此言差矣,若枪仙已无实力,又何怎有人用得出敢问上天,是否有仙?我说过,作为一名剑客我很敬仰前辈,但是换做另外一个身份,就是两码事了。”傲天凝看着挡在中间的莫惜言。
“听起来似乎很矛盾。”莫惜言也看着他。
“听起来矛盾罢了,两者选择我也很难办,既然必须要选一条,我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傲天凝眼神凛冽。
“那你是想带走先生了?就凭你?”莫惜言眯了眯眼。
“我想试试。”傲天凝缓缓拔出来手里的长剑。
还不待莫惜言答话,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莫兄,让我来!”
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从一边也走入了场中,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就要出手的莫惜言。
傲天凝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打扮,皱了皱眉头:“捉鬼门的人?”
“你也可以叫我枪仙守护者。”
“那你还真挺狂妄自大的。”
“没你狂,没你狂。”
还没开打,二人就先要进行一场言语讽刺。
“你们尽管出剑就是,我这次来,一没有朝廷诏令,二没有官差御林,我就用我自己的剑请先生走,你们自然也可以用剑把我留下,不过你们就得提前做好败北的准备。”傲天凝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狂傲不羁。
那人正是捉鬼门的林修染,他不在犹豫,手中八卦镜往天上一扔,锦囊飞出四张符咒,嘴里念念有词:“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随即封住了中心位傲天凝的东南西北四方向,手持道剑直指他的咽喉处。
待那长剑逼近,傲天凝的头微微一侧,那剑锋从他的鬓角划过,那一瞬间,他手中的剑才突然抬起,快若惊雷,横斩林修染背部,林修染反应不慢,长剑收回,竖在背后挡住了这一击。
“你怎么懂得陌云城苏家的冲天掌苏秦背剑?”傲天凝一愣。
“苏秦?我记得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收的一个弟子,我会自然不意外。”
“……”
二人身形错位,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那四道符咒紧紧跟着傲天凝,如影随形,天空中的八卦镜吸收了阳光,再折射在他所在的位置,符咒猛然起火,形成了四个大火球不断封锁他的后路。
傲天凝手中右长剑一挥,左手内力凝聚向前一拍,直接打散了两团。另外两团仍穷追不舍,林修染迟迟不曾动手,似乎在等一个时机。
他手中印诀变化,那两个火球合二为一,速度暴涨,追上了躲避的傲天凝,傲天凝真气迸发,回身,长剑掷出,正中火球中心。
可他的脸上并未显得些许的开心,甚至看到了林修染嘴角边的微笑,他才感觉到捉鬼门人有一丝的棘手。
果不其然,那团大火球被击散以后。里边暗藏玄机,四道剑气凭空而出,
向着傲天凝飞速射来。
“就是现在!”
林修染将一碗糯米往空中一扬,覆盖住了被扔出去的长剑,随后一根红绳出现在他的左手中,捆住了被剑气封住走位的傲天凝。
这一切发生的未免太快,也太容易了一些,林修染警惕的看着毫无反抗毫无惊惧的傲天凝。
“呵呵,看见本领都用了吧?该我了。”被捆住的傲天凝轻笑一声,他闭上眼睛,眉心突然一亮,林修染暗道不好,那柄被糯米封住的长剑破封而出,斩断红绳,击溃四道剑气,再一飞旋,剑锋扯断了他半截衣袖,手臂上留下一道细微的剑痕。
长剑落手,傲天凝淡淡的看着他,身上的气息一节一节的攀升,而林修染则有些呆了:“你怎么会我道家的冥想御剑术?”
“这有何难,我有一个长辈,是武当山大弟子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徒弟,我会自然不意外。”
“咳……你能不能换套词……”
捉鬼门的糯米红绳本身具有封灵之效,短时间根本不可能运起内劲,捆住傲天凝本应是必胜之局,可这招冥想御剑,让林修染看呆了。
“我本还想来个出其不意……”林修染挠了挠头。
“必自毙?”
傲天凝挥了挥手中的长剑,对他的话补了个刀。
“捉鬼门虽是捉鬼,却己行鬼道,重在个布局设法,并不在剑术的专精,你的剑道和鬼道都是上等,若是我没留这一手冥想,恐怕我还要花费一些功夫对付你。”
琴声忽起,老人抚琴饮酒,似乎这里发生的事他恍然未闻。
待的傲天凝的一手快剑收剑时,莫惜言和林修染惊咦一声:“浩然镇岳?!”
“浩然镇岳!”刚刚止住伤势的苏九烟也看到了这柄剑,惊叹一声。
“不过是一把排名第八的剑罢了,你洛阳城可是藏着一把剑十五中名列第三的明月西楼,何必惊叹我这第八。”傲天凝看了他们一眼,轻抚长剑道。
“管他第几,我来!”
莫惜言手持桃木剑,替下林修染,飞身跃起,举剑便砸,桃木虽不重杀伐,可此时竟充满了杀意。
傲天凝抬头看着重若泰山压顶般的一式剑招,他脚下微微一划,竟是划出来一个三花聚顶,三朵莲花随着浩然镇岳的剑走路线绽放,欲要硬接这一剑。
距离六尺巷还相隔三条街的距离处,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不再向前。
一个红黄双瞳的男子还有一个紫发执扇的男子落在马车的车辕上,青衣女子向后望了望,然后对着里边的人说道:“小姐,他们都开始动了,护法们恐怕赶不上了。”
两道破风声冲着马车袭来,那等隐蔽竟是连外边三人都不曾察觉。
马车之内的白衣女子手里握着两枚黑白棋子缓缓说道:“不,他们已经到了,瞳尊,紫圣你们二人速速跟上。”
“是!”
异瞳男子和紫发男子对视一眼,然后冲着马车抱了一拳,随后长身而起向着六尺巷疾驰而去。
二人离开,青衣女子似有所感,回过头看到了远处屋檐上刚刚落脚
的燕南飞。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青衣女子略微轻蔑的说道。
“是救他师父来了吧,就他一人?”马车内的女子开口说道。
青衣女子左手缓缓握拳,真气凝聚,欲要出手擒下燕南飞,可是就要在她动手的时候,她的手停滞在了半空,散去了手里的内劲,她看到了一个人影落在了燕南飞的身侧,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还有梅天良,不然就可以直接带走了。”
当青衣女子发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想要动手的青衣女子,燕南飞握紧了双手,盯着那座马车,良久。
梅天良看见他的异样,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是我第四次看见到这辆马车了。”燕南飞皱着眉头说道。
梅天良向远看去,看到了那座精致的马车,嗤笑一声:“每当有重要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这辆马车都会在附近出现,你没发现吗?尤其是搅动北阳局势争斗的时候。”
“嗯,的确,可我更想知道那马车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燕南飞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辆马车。
“现在的你恐怕还没有资格见到她。”梅天良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
“他说过,等我名动天下的时候她自会来见我,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舅舅你说呢。”
“嗯,不远,也就三十年吧……”
“……”
“小姐,他走了。”青衣女子贴在马车的门帘处,对着里边轻轻说道。
“你相信他会有名扬天下的一天吗?”马车里的女子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青衣女子愣了愣:“小姐信,我便信……”
六尺巷外。
燕镇南率领数百凤字营守在巷口,他手中的长剑滴落下鲜红的血液,又有一些不安分的人尽皆被斩。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燕镇南握着长剑的手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眉头几乎快要皱成一团,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
太久了,太久了。
一个时辰足以让燕回天把院子里的事情得出一个结果来,可是现在院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能做的只有握紧手里的剑,他不能乱,他是这里的主心骨,燕镇南若是先乱了阵脚,那他面前这些牛鬼蛇神定然会对里边的事情造成影响。
与此同时,六尺巷尾。
有两个身影落在了一个屋檐上,其中一个人身穿黑白相间的长袍,宛若一名学堂书生,尽显儒雅之气,两颗黑白棋子在他的手里不停的转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另外一个人的穿着打扮让人不可捉摸,仿佛会随着环境变换颜色一般,他的嘴里咬着一枝带着银叶的金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人就是燕镇南?”那名书生模样的人说着。
“他手里的剑很快,需特别注意。”另外一人已经将花拿在了手里,盯着巷口提醒道。
“瞳尊,紫圣!”
又是两个人影落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红黄双瞳,一个紫发随风。
“动!”
第五十六章 三对一也未尝不可
傲天凝也只是笑了笑,承认道:“先生果然和师父一样料事如神。”
“你师父么……哈哈,道不同啊。”老人听闻此处,手上琴弦才顿了一顿,紧接着又是一曲弹奏。
傲天凝把手移到了剑柄上,摇了摇头:“唉,我敬仰先生能以枪仙之名创出剑仙之术,晚辈今日不自量力,想要问枪仙一剑!”
院内,剑气纵横。
分明只有两道剑气,却有若千军万马的撕杀之势。
莫惜言手中桃木剑作重剑一式宛若千钧砸下,两剑交锋,那三朵莲花被震得后退连连。
”这就是龙虎山张天师自创的一力破万法?”傲天凝手中浩然镇岳一卷,卸去那一股大力。
莫惜言落在地上,桃木剑上的气势更盛方才:“师父教导我朴素处世,这招我都够朴素了,你都看得出来?真是好见识!”
道家经典《太玄经》:盛哉日乎,炳明离章,五色淳光。夜则测阴,昼则测阳。昼夜之测,或否或臧。阳推五福以类升,阴幽六极以类降。升降相关,大贞乃通。经则有南有北,纬则有西有东。巡乘六甲,舆斗相逢。历以记岁,而百谷时雍。龙虎山天师府当代掌门张道陵顿悟阴阳,自创一力降十会,一力破万法之功,五雷天心,至圣乾坤。
莫惜言手中的桃木剑雷光乍显,似乎都要引来天上乌云,他持剑轻旋,雷光随之舞动,时而像群山蜿蜒绵亘,时而若流水潺潺,又时而像妙龄女子一般典雅,清奇俊秀,再时而像泰山北斗稳镇八方。
雷光横行,护守周身,一剑既出,一掌乾坤。
忘记止血的苏九烟看的呆了,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沈佺期长老当时不让他出手斗之,如今看来,自己与这个小道士的剑术境界差了不止一筹啊。
与莫惜言的至圣乾坤相比,傲天凝手上的剑法却显得单调了许多,学宫李先生名震江湖的几套剑法都没见他展现出来。
莫惜言的气势已经升到了巅峰,三声狂笑:“学宫李先生的剑法,你只是学到了几分吗?”
一声狂笑五雷光,五声雷动震笑狂。
“几分而已?”
莫惜言裹携雷霆,一剑甩出,将傲天凝震退数步。
“几分而已!”
再斩一剑,铛的一声,莫惜言怒目而视,仿佛他自身也附上了雷霆的狂暴。
傲天凝挥动着浩然镇岳,一剑一剑的挡住他的攻势,可是这一次他没有退,两剑相碰,双方真气互相侵蚀,莫惜言大喝一声,剑气暴涨。
傲天凝轻笑,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我不如道兄,能把张天师的剑法舞得淋漓尽致,融会贯通。师父的剑法太过深奥,我学不会,他有一剑叫问道于仙。”
仙,神人也。世人唯有突破道元斩天罡之境界方可入仙元之境,触碰到那仙人的门槛。
李先生早已成为了陆地神仙,离那真正的仙人,差的就是一分天机。
他的一剑问道于仙,试问当今地上何人敢接?
“我不如师父太多,学不到精髓,只创了一剑问道于天。”傲天凝飘然而起,在外人看来还真有那么一丝仙意。
自创剑法说
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难上加难,就算天师府的张天师悟出五雷天心,至圣乾坤都用了近五年之久,足以见得自创武功的艰难。
问道于天, 狂!太狂了!
狂的让已经够狂的莫惜言都很愤怒。
傲天凝手里的剑突然变得很慢,仿佛先前的快剑只是为了衬托出这一剑的锋芒。
三朵莲花融为一朵落下,这一剑的声势就如同这把剑的名字,浩然镇岳,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众人的心头。
“这就是你的问道于天?!你问的道就是压死人不偿命的天道?”莫惜言眼皮一跳,手里的桃木剑雷光闪动与之相接,一股连绵的沉重感不断荡来,地面的石砖一块块的碎裂,他的双脚已经没入地面。
傲天凝也也不好受,面色铁青,忍不住道:“五雷天心,至圣乾坤都出了,你这招来的又是哪路神仙?!”
”盘古浮黎,元始天尊,今日我化身太上三清,举剑抬山!”莫惜言怒喝。
二人周身激荡起来的气浪一层叠着一层,院中尘土飞扬,飞沙走石,苏九烟和林修染瞪大着眼睛,生怕错过了一些什么。唯有陶先生和燕回天面不改色,就像是这里的争斗与他们毫不相干。
尘雾之中两个人影已经分开,遥遥在望,傲天凝握着浩然镇岳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另一边,莫惜言手无寸铁,桃木剑被击飞,狠狠地插在了那颗桂花树干上。
傲天凝收起了浩然镇岳,双手拢在袖中,勉力保持一份淡然,对着他轻笑道:“道兄,承让了。”
莫惜言死死的盯着他,良久,长叹一声:“唉,早知道当初师父让我练剑的时候就不偷懒了,我用尽了全力还是输了你一招……果然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傲天凝点头:“道兄不必妄自菲薄,以后不偷懒便是,只不过我占了几分运气。”
“只是占了几分……运气么。”莫惜言像是呆了一样喃喃自语,忽然眼神一亮,右手拔出了挎在腰上的从折剑谷求来的纯阳剑。
大笑道:“我一个人可能输给你几分运气,但是俩个人的运气加一起,我就不信还比不过你,林兄,快来助我把他打成猪头!”
傲天凝愣了愣:“不是素来听闻龙虎山张天师极具仙气,为人正义,侠肝义胆的么?”
“你说的没错啊,我师父就是那样,可是,我不是我师父啊!”莫惜言瞥了他一眼。
先前败下阵来的林修染都看愣了:“那……我们两个打他一个,是不是有点不太道义?”
莫惜言托着下巴,点了点头:“是极,是极,二打一的确有失我辈风范,那,洛阳城那小子你也过来,我们三打一!”
傲天凝脚下一个踉跄,咳嗽两声,差点急火攻心。
“我就是想来拜访陶先生的,还不想和……”苏九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着脸色不自然的傲天凝。
“哎?送酒烟,你这说的就不对头了,若是他真的把陶先生给带走了,你还如何欣赏枪仙的风采?”莫惜言学着林修染的口吻跟他说道。
“干了!”
苏九烟闻言,干脆的抽出了秋水落霞。
一直没有理会他们,只
是低头抚琴的陶先生此刻也抬起了头,对着他笑道:“你这小道士还会耍些小聪明。”
莫惜言歪了歪头:“师父总说我愚钝,总说我愚钝,他不愚钝怎么大半辈子只才做了个道家魁首,没有成仙呢?师父要是有我一样的天资,肯定已经是天上金仙了。”
“呸。”
“不要脸。”
林修染和苏九烟笑骂了他两声。
傲天凝看着三人还有心情嬉笑怒骂,一阵的无语,可他身上突然汗毛炸起,猛的回头,好似感应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有杀气!”
院落之外,燕镇南用力拍了一下马背,长身而起,暴喝一声:“谁!”
长剑交锋,剑扇相碰。
两个人已经掠到了他的面前,一个红黄异瞳,一个紫发随风。
燕镇南的长剑横空,先是击飞了一把玉剑,接着一个回旋又破了一把折扇。
剑势不减,两人畏其锋芒,纷纷避退,可仍擦到了一点剑气,一身衣袍被卷碎了些许。
燕镇南并没有因为击退二人而感到得意,而是他们太弱了,心里疑问道:“没道理啊……不好!”他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急忙想要接回自己的长剑。
能够说明这一点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二人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杀招肯定另有其人!
果不其然,一道看不清到底是穿着什么颜色衣袍的人影极速闪现,一刹那就站在了燕镇南握住的剑上,长剑猛的向下一沉。
“千斤坠?”
“好见识!”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两枚黑白棋子正中燕镇南后心,几乎贯穿了两个血洞,随后那同样穿着黑白相间的长袍男子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前面,一掌打在燕镇南胸膛上将其击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院墙之上,吐出一口鲜血。
虽然燕镇南已经反应了过来,可还是防不胜防,一个照面被打成重伤。
巷内的数百凤字营看到这两个不速之客,拔出长刀迎了上去。
黑白长袍的男子和衣袍变色不定的男子落地之后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围剿他们的甲士都打飞了出去。
“你们两个殿后!”
他们二人想要越过地上的燕镇南翻墙而入,可满身血污的燕镇南紧紧抱住了他们一人一个腿,军令如山,只要自己还能动就不能让他们进去!
“你找死?!”那衣袍颜色变成了灰色的男子将他一脚踹飞。
“正事要紧,别跟他废话。”
黑白衣袍男子拉住想要下杀手的灰衣男子,轻身一跃就翻入了院墙。
院中轻抚琴弦的老人将手往琴上一扣,优雅的乐曲顿时消散,发出的是一阵刺耳的音爆,沉声怒喝:“谁!”
黑白袍男子手里轻轻转着两枚棋子:“莫棋宣。”
颜色又变成了黄色衣袍的男子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笑了笑:“白拈银。”
傲天凝瞳孔一缩,眉头紧皱:“棋宣王莫棋宣,花间隐虎白拈银,看来你们应该就是来自叶琳琅提到过的人—世—间!”
第五十七章 棋宣王 花间虎
“哦?竟然听说过大爷的名号?看你这穿衣打扮,是稷下学宫的人?”白拈银看了看站在正中心的傲天凝。
“江湖传闻青山红炉雪,金花拈白银,我一直以为会是一个懂风情世态的妙龄女子,如今看来……是我眼拙了。”傲天凝无形间打消了几分心中的惊惧,脸上重新恢复淡泊宁静。
白拈银听闻倒也不气,笑着说道:“收起你的小心思,这等嘲讽的话我身边这位早都嘲讽过了,想要乱我心神,现在对我没用。”
傲天凝摸了摸鼻子:“这得多厚的脸皮……”
说罢,手里的浩然镇岳缓缓抬起,挽了一个剑花
“小子,都听说过了大爷的名号,那也应该知道大爷我杀人从来不眨眼,就你这花把式我还不放在眼里,把你们学宫的李先生叫来还差不多。”白拈银嗤笑一声。
“不打怎么知道打不过,再说,李先生可不愿意打一个起了娘里娘气名字的糙汉子……”傲天凝微微一笑。
林修染拽着苏九烟凑到了莫惜言身边,拍了拍:“莫兄,咱们……怎么办?”
莫惜言把手里的纯阳剑对准了莫棋宣和白拈银,深呼了一口气:“帮傲老七,打他们。”
苏九烟愣了愣:“为什么?不是说要阻止傲天凝带走陶先生的吗?”
莫惜言眯了眯眼:“因为他们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四个字,我是坏蛋。”
林修染掐了掐手指,像是算卦一般,半晌,对着莫惜言道:“莫兄,你说的对。”
莫惜言瞥了他一眼:“我终于知道为啥你师父让你来只是做个护卫,而我是来带陶先生走的。”
“为啥?”
“因为你猪脑子。”
“……”
青山红炉雪,金花拈白银,花间隐虎白拈银。黑白棋局,落子收官棋宣王莫棋宣这两位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他们的功夫和修为境界既然能够当上人世间组织中的护法,就可见非同一般,敢叫李先生前来,也说明他们真有狂妄的资本。
莫惜言,林修染,苏九烟三人虽然也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可是毕竟涉世过浅,少了几分老成和磨炼,要是真动起手来,如果他们不联合在一起怕是都接不住对面二人几招便败北于此。
双方还在对峙,似乎在寻摸一个动手的契机,进到院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燕回天开口了,皱眉问道他们二人:“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白拈银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燕回天,歪着头说道:“自然是把他们打废了再进来的。你有何见教?”
燕回天摇了摇头:“见教倒是不敢说,我只是好奇你们能打废多少人……”说罢,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只令箭射到空中,轰然炸响。
“凤凰火?”
“凤字营的召集令凤凰火?”站在白拈银后边的莫棋宣盯着这个放了令箭老人。
“你就是北阳当朝左相?”白拈银回过神来看着他,眼睛闪过一丝狠辣。
“没时间了,速战速决,一会就会有大批的凤
字营往这里赶来,你去带走老枪仙,我去杀了这些碍眼的家伙!”莫棋宣对着白拈银说道。
白拈银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周身飘满了银瓣金花,快速前进,手中莫名的多了一把长剑,那长剑的模样竟然也是如银瓣金花一般,剑柄银灰,剑身鎏金,倒是极尽奢华。
苏九烟看见白拈银气势汹汹冲着陶先生袭来,秋水落霞瞬间出鞘,一式孤鹜长天裹举剑相迎。
“不自量力!”
白拈银嗤笑一声,随即两剑相碰,秋水落霞顿时落入下风,苏九烟虽然接住了这一剑,可是内力修为相差甚远,那金银剑上的真气过于磅礴,直接将苏九烟最强的一剑撕裂开来。
“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林修染手里提着一个符咒,口中念念有词,那符咒竟是化作了一团火焰,化成飞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氤氲的气劲,拖住了不断后退的苏九烟,二人合力之下硬抗住了这一剑的冲劲。
“道家人宗捉鬼门?有点邪门。”
白拈银抬了抬眉毛,因为他四个方向出来了四个鬼魅身影,待的他们周身的黑气散尽,化作的竟是杀手组织地狱里的魑魅魍魉!
苏九烟提剑再战,林修染在一旁以道法策应辅助,可是那白拈银的修为太过恐怖,二人联手之下也只是堪堪接住了三剑,便是气力不支,勉力支持。
莫惜言召回了桃木剑,左手持纯阳,右手拿木剑,气息流转间隐隐有八卦成型,但是形成的八卦图不断颤抖,似乎很不稳定。
“还是太勉强了吗?”
莫惜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欲要将这八卦图封住压着苏九烟和林修染打的白拈银。
“小道士,你的对手是我。”一个棋盘飞来撞在了那八卦图的正中心,一个笑眯眯的脸迎了过来: “想的倒是不错,可惜你这阴阳八卦剑好像差了不止一点火候啊。”
“该死,师父我错了,如果今天我能活着回去龙虎山,我一定好好学剑术。”莫惜言哀嚎一声。
正在一旁不断施道法辅助苏九烟的林修染心神一动,体内的一道气机似乎受到了牵引,随后察觉到了莫惜言这边的形式。
“小老哥可以啊,我再助你一臂之力。”林修染右手不断捏诀对抗白拈银,左手也不闲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八卦镜。
“师父给我这块镜子,是这个用处吗?”
因为林修染察觉到的那股气机受到牵引的物事就是怀里的八卦镜。
“去!”
他左手一甩,八卦镜飞出,触碰到了莫惜言化成的阴阳八卦剑上,那持续颤抖的八卦图在此时渐渐的稳定下来。
莫惜言眼神一亮,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天宗人宗……本一家啊。”
“原来是天宗天师府的小道士,就算成了阴阳八卦剑又如何,我这玄铁棋盘又岂是你能突破的。”莫棋宣手里的棋子,一黑一白不断弹射到棋盘上,每弹一次,那阴阳八卦都狠狠地
抖动一下,长久下去必然落败。
傲天凝此刻已经蓄势完毕,浩然镇岳猛然出剑,可是一柄白玉剑破空而来,撞在了浩然镇岳身上,一柄折扇紧随其后再一次将其击落,傲天凝持剑后退,盯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身影。
“异瞳,紫发。果然跟情报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瞳尊和紫圣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联手对上傲天凝,二人攻势之凌厉,就算是强如傲天凝也是一时间无法突出重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可分出胜负也就在几个呼吸之间。
白拈银那柄金银剑打落秋水落霞,重创苏九烟,将其一掌拍在后方的墙上。林修染手里的红绳折断,糯米染血,一张张的符咒有去无回,皆是被破,最后也被一道剑气划中,滚落在地。
“轰!”
这边,莫棋宣的玄铁棋盘在弹射到四四一十六下的时候,终于打碎了莫惜言苦心营造的阴阳八卦剑,吐血而退,气息萎靡。
傲天凝见状,气势一沉,随后一剑甩开瞳尊紫圣,退到了三丈之外,回过头问向莫惜言:“怎么样?”
“福大命大,三清保我一命,还死不了。只是,这两个人我们打不过的。”莫惜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拈银和莫棋宣突然回过头看向燕回天,眼中流露出一股凶戾:“能杀了左相,这一趟也算是为宗主添点彩头。”
说罢,白拈银身形率先暴起,欲要击杀燕回天。
可就在他要得手之际,却被一柄长枪挡了回来。
那长枪之上裹携着惊人的气息,白拈银眼睛一缩,硬生生被逼得退了回去。
长枪一横,飞回到了它主人的身边,白拈银和莫棋宣转过头。
那桂花树下抚琴许久的老人迎风而立,白发飘扬,他握着手里的长枪,轻轻摸了摸:“也是有些年头再也没让你出过风头了……”
莫棋宣看着那柄长枪,虽说现在是敌人,但眼神中也充满了赞叹:“这就是当年血战玉门关,杀敌一万二的枪仙之枪,平分月?”
老人将长枪一转拄在地上,枪柄在下,枪尖在上,轻轻笑了笑:“正是。”
梅天良带着燕南飞终于赶到了这条小巷,这一路上的凤字营甲士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在最后的院墙边才发现了正在打坐调息的燕镇南。
梅天良跃到了燕镇南身后,伸出双手抵住他的后背,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怎地会伤的这么重,我看到了凤凰火。”
燕镇南有了梅天良精纯内力的注入,苍白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血色,有气无力的说道:“突然出现了四个人,有两个还好说,还有两个起码是道元境的高手,我一个照面就被打伤了,父亲现在正在里边,但是既然他用了凤凰火,那就代表着里边的形势一定不容乐观,你快去助他。”
燕镇南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梅天良身后的燕南飞,不由得一阵怒道:“你来做什么?!”
燕南飞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来救我的师父。”
第五十八章 大唐枪仙
燕镇南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梅天良身后的燕南飞,不由得一阵怒道:“你来做什么?!”
燕南飞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来救我的师父。”
“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身份吗?”
燕镇南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淤血,燕南飞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管他之前是谁,之后又是谁,他都只有一个身份,是我的师父。”燕南飞摇了摇头。
“来不及多说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在于枪仙,而是在于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梅天良缓缓收功,开口说道。
燕镇南默然,低头看着身上还在流血的两个血洞,叹了口气:“罢了,天良,这里边就拜托你了。”
梅天良点了点头,拉着燕南飞跃进了院墙。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梅家梅天良在此!”
院中人纷纷抬头看着又冒出的两个人。
“梅天良?”
“冠绝榜榜首的毒煞梅天良?”
白拈银和莫棋宣对视一眼,脸色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冠绝榜上的高手的确值得让他们郑重对待,又何况是榜首之人。
燕南飞退到老人身边:“师父,对不起,我来晚了。”
老人笑了笑,轻轻摸着他的头:“傻孩子,不是叫你这个月都不要来的吗?怎么还是来了。”
燕南飞半跪于地,泪水夺眶而出:“都是我不好,暴露了师父,才置师父于险地。”
“师父不怪你,就凭他们还威胁不了我,你身上的剑术是我当年种下的,昔日你不想学武,但你的确是一个习武良才,我实在不想浪费这块璞玉,所以我便用了点小手段,让你无形之中学会了我的剑术。”老人看着他说道。
“如果长安来人只是为了一个清余孽这么个名头来此大动干戈,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他们的目的是……”梅天良看着老人,沉声说道。
“梅家梅天良,他们的目的也是你的目的,不论是长安皇子还是这两个神秘人,亦或是你,都是为了那个东西吧。”老人笑着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杀我师父的吗,他们还要从我师父这里拿走什么东西吗?!”燕南飞不解。
“没错,传闻枪仙当年一人一枪固守玉门关三年,你仔细想想怎么可能一个人真正的守一个死关守三年,枪仙凭借的除了枪法之外还有一个今天必须要解决的东西……药人之术。”林修染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药人之术,难道师父早已……”莫惜言捂着伤口喃喃自语。
“唉。”傲天凝轻叹一声,看向燕回天:“只有经历过那场三年之战的人才知道药人之术的威力,活死人,不仅在精神上给你压力而且战斗力也得到极大的
强化,就算是凤字营也用了整整的三年才彻底攻下,那场战争,是枪仙的药人之术才拖延了大唐最后的灭亡,所以为了不让药人之术流传出去,为了当年的事情不再重演,我只能在这里杀了你,大唐枪仙陶安然。”
傲天凝上前几步,对着老人微微躬身。
陶安然朗声长笑:“说的没错,的确是我拖延了那场战争,你师父也因此和我决裂,他说大唐气数已尽,如此只是逆天而行,可我不甘心,也是因为我的不甘心,葬送了无数无辜的百姓。放心吧,药人之术不会再重出战场之上,梅天良,你来这里也是为了这药人之术吧。”
梅天良侧了侧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来晚了,农家侠魁田不识几年前已经来过了我这里求走了药人之术,我想他毕竟是医家一脉,更能保护好这药人之术,再也不会将它置于战场。而且不论是我的枪法还是剑术,亦或是药人之术,今生都只有一个传人。”老人看向紧握拳头的燕南飞。
“这次算我输给田不识了,不愧是叫天不如,比我提前个好些年就料到了。不过先生也莫要把人看扁了,我来这里不光是为了药人之术,也为了保护我这小外甥,他说他要救他师父。”梅天良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藏身在左相眼皮子底下,本想如我名字一般安然度过余生,可是我遇到了燕南飞。我想人上了年纪,就总想做一些年轻时候没做过的事,没走过的路。飞儿,若是有机会去一趟长安城,替师父酿一杯桂花月下,放在长安城最高的地方,这样师父就能喝到了。”老人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长枪。
燕南飞好像从师父的话里感觉到了什么,大声呼喊:“不要,我不去,我去就要师父跟我一起去!”
“以前的你还不够资格也没有能力去长安,现在不一样了,未经过你的允许,我私自在你的酒里放了药,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一直都没和你说过,师父今天跟你说声抱歉。”老人笑着看着他。
燕南飞用力的摇着头,眼泪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既然龙藏于野,终有一天会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陶安然看向燕回天,大喝一声,其话中饱含深意。
白拈银感受到陶安然身上节节攀高的气势,凛冽的枪锋,越来越不安的问道:“当年一枪破万甲,你早已用尽了枪意,不可能再修炼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们知道我会药人之术,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给自己用这种术呢?”老人笑道。
“什么!”白拈银和莫棋宣一脸震惊,不由得后退数步。
梅天良苦笑:“枪仙那……”
“我教了你青莲剑歌中的敢问上天,是否有仙,想必你也听过这最后一招用过之后还有一记回手式,天外飞仙。药人之术加于自身,这么多年我剩下的潜力也该激发出来了,枪仙的枪你们虽然看不到了,但是枪仙
的那一式剑法天外飞仙你们一定能看到!乖徒儿,这是我心中的仙,你心中的仙缘还需要你自己去悟,等你悟出来之后,你就能像你说的那样……名震天下!”
老人将那柄平分月举过头顶,引来了院中的满树桂花,将他和燕南飞包裹在其中。
莫惜言,林修染,苏九烟,傲天凝,燕回天,白拈银,莫棋宣都看不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只听得到老人的声音。
老人喃喃:“算上今年,我已修道三百八十载,三百年前师从竹林七贤之一嵇叔夜,习得广陵散,一曲奏之天下闻。两百年前师从药王孙思邈,药人之术得真传。一百年前师从幻魔南宫问,一手幻术遮人眼。八十年前我已成大唐枪仙,只为开元创一剑。十五年前枪剑二仙不两立,我以我血溅轩辕。而今我愿冰释前嫌,借剑仙一剑,名天外飞仙!”
陶安然闭上了眼睛:“太白,事到如今,还是你算的卦象更准一些,是我输了,可是我今天要借你的剑仙之力,你不会拒绝吧?”
脑海中,一个白衣飘飘的美男子,一人一枪立足城头,淡然的看着城下数十万军甲,以枪作剑,青莲剑歌舞出,一式剑法天外飞仙舞出,一式枪法拜将封侯结束。
现实中老人皆白的须发此时竟是尽数的转为黑色,脸上的褶皱也变得平滑,佝偻的身体也挺直了起来,俨然就是当年一枪破万甲的大唐枪仙!
距离此地千里的京师长安城,稷下学宫中的一间屋子里,学宫祭酒李先生正为优秀的弟子们解疑答惑。
有一弟子问道:“先生,总有人问过我们学宫之人,何为理想人生,可学宫之人对外回答各不一,我想知道在先生看来,何算理想人生?”
李先生点了点头,正欲做答,可身体却是微微一震,一股磅礴的剑意破体而出,屋子上的房瓦被震碎一地。
身边的人扶着他,轻声问道:“师父,发生了什么,您那股剑意……”
剑意破体对自身是一种损害,很少有人会自愿的把自己修炼的意破体远行,他身边的教书先生自然知晓此事,才会不解的问道。
李先生没有回答,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不见了人影,只有一阵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依山傍水房树间,行也安然,坐也安然。一头耕牛半顷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布衣得暖尤胜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闲暇无事鉴书篇,名也不贪,利也不贪。?夜晚妻子话灯前,今也谈谈,古也谈谈。日上三竿犹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任何人见到李先生现在的状态都会大吃一惊,修炼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可现在李先生的嘴角正有一缕缕的鲜血向外涌了出来。
李先生一转眼就到了稷下学宫最高的地方,向远处看去,喃喃自语:“桃李满天下,桃李满天下,今日以后,就剩下李一人孤芳自赏了,陶,一路走好。”
第五十九章 敬亭山
一枪如龙出,桂花散满城。
那包裹着老人和燕南飞的桂花瓣以此地为中心一片片散落城中,陌云城内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买卖相停看,一起重抬头,身怀六甲的孕妇,贩卖糕点的小厮,织布的裁缝,行走的游侠皆是停下手头的事情,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如此景象无不啧啧称奇。
院内。
白拈银的护身银瓣金菊花被斩的干干净净,一身衣袍破破烂烂。莫棋宣的玄铁棋盘被破开一条深深的裂纹,黑白棋子各去一半,衣衫同样褴褛不堪,二人嘴角皆是溢出一丝鲜血。
燕南飞看着师父那一枪中蕴含的大道,枪势宛若仙王临九天,看的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五年之内,你们不可能恢复功力,滚!”老人收枪而立,厉声喝道。
“大唐枪仙,不愧是当年的大唐枪仙,已经等过五年了,再等五年有又何妨?”莫棋宣拱手说道,还算给足了礼数。
白拈银运了运真气,感受到体内那股剑意留下的创伤,面目微微狰狞盯着老人:“陶先生自创的枪剑两不厌的确厉害,可是天外飞仙这一剑的代价,值得吗?”
老人长枪一提,枪尖对准了他,轻轻说道:“也许我还有第二枪。”
莫棋宣脸色变了变:“赌不起,退!”他拉起白拈银轻身一跃,就翻墙而出,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紫圣看了看这边气势无两的枪仙,又看了看翻墙遁走的两位护发,摇了摇头,也是赶忙跟上。
瞳尊沉呼一口气,对着他们抱了一拳:“今日得见枪仙传世一剑,已无遗憾,各位,来日方长。”说罢,他长身而起远行而去。
院落之外忽然想起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一队队的凤字营甲士不断向六尺巷口涌来,到了这里却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等候在墙外。
燕回天迈步走到了陶先生面前,大袖一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北阳当朝左相,当年的人屠燕回天,坑杀四十万大军的狠人,戎马一生,谁能够有能力又谁敢接这一位的躬身一拜?
老人看了他半晌,什么也没说,弯腰回了一礼。
燕回天直起身子,对上老人那双因为变得年轻而神采奕奕的眸子,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傲天凝,唤了一声:“小皇子?”
“唉,我随相爷而去。”傲天凝叹了口气,垂首回应道。
燕回天嗯了一声,便带着傲天凝走出了这座院落,院外的凤字营几乎将这条街道围的水泄不通。见到二人出来,两侧的甲士们急忙将其护在中间,燕镇南已经稳住了伤势,在两人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父亲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感觉到里边有一股极强的剑气。飞儿,他怎么样?”
燕回天看着伤势惨重的燕镇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没事,飞儿也没事,只是今日过后,飞儿应该会有一些变化,他也应该明白了……何为江湖。”
“走吧,回府。”
莫惜言背起了力竭昏迷的苏九烟,收好了纯阳,挎好了桃木,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燕南飞,对着老人拱手说道:“今日未能帮到先生,实在有负家师所托,小子有愧。”
“无愧!张天师能有弟子如此,乃是龙虎山福气,不过听说你们龙虎山又新收了一个小天师?”
莫惜言一愣:“先生真是不动便知天下事,佩服。”
老人笑了笑:“你之后,天纵之才可保龙虎百年,亦可中途夭折,如何抉择还请天师斟酌,罢了,你也告辞吧。”
莫惜言将老人说的话铭记在心,又一抱拳:“先生,后会有期。”紧接着,他背着苏九烟翻墙而出,走向另外一条路。
林修染拍了拍满身灰尘的长袍,将包袱里的一尊雕像拿了出来,刚欲说话,却被老人抢先打断:“拿回去吧,此物我用不上了,替我谢过林老鬼,叫他好生活着。”
“先生,保重。”林修染也没坚持,将那尊雕像收回,告退离去。
走的是莫惜言离开的那条路,还不忘喊一声:“林兄慢走,等等我!”
刚才还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这时候就只剩下了梅天良还没离开。
梅天良抓了抓燕南飞的头发:“你安全无恙,我也算是对得起你母亲的嘱托,替我告诉她明年花开之时我再来看她,我也该撤退了。”
“你是要去连云山寻田不识?”老人开口问道。
梅天良愣了愣,洒脱一笑:“先生可莫要小看人了,既然那东西已有归属,我是万万不会再去抢夺,只不过以后若是碰见了他,说什么都要揍他一顿。最后,我想告诉先生一句话。”
“但说无妨。”老人笑了笑。
“神农家历代以悬壶济世,行医救人为己任,练的是医术,我梅家毒步天下,行走江湖在一个毒字,练的是毒功。可凡事都讲究个物极必反,医未必就不可害人,毒未必就不可救人,先生这一碗水端斜了,天良告辞。”梅天良看着眼前这位世人敬仰的枪仙,可自己也有自己的傲骨,不卑不亢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不待老者回答,便已潇洒转身离去。
院子里这回,就真的只剩下仍然沉浸在那一剑风采中楞楞出神的燕南飞。
老人将平分月插在地上,重新回到桂花树下,倒了两杯酒,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飞儿,坐过来。”他伸出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燕南飞身形一震,仿佛大梦初醒,堪堪回过神来,他闭上眼睛不知想些什么,随后睁开走到了老人对面坐了下来。
老人拂了拂衣袖,一杯酒送到他面前,二人举杯轻轻碰了一下。
“记得是你九岁那年,我们在这里碰杯喝了第一杯酒,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快要成人了,这第一杯酒师父敬你,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还总给师父酿酒喝。”老人举杯轻笑。
燕南飞默默地举起酒杯,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似乎又想说什么,却又让老人抢先说话了:“其实,也没什么可伤心难过的,活了三百多年了,比平常人生活得太久了,也倦了,自从那一日以后,我就靠着药人之术苟活度日,吊着我这一条老命。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可我那时候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举目无亲,垂垂老矣的待宰羔羊,而还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绝代枪仙。如今,倒也算是圆满,临了临了我还有个徒弟惦记着我,还有天山梅家,洛阳之城,道家二宗,神秘高手,甚至还有当朝
皇子,多热闹,多热闹啊,师父很满意了。”
燕南飞再一次举起酒杯,两行清泪无声滴落在酒杯当中,溅起几珠水花。
“你这孩子哭什么,早些年就跟你说过,当年你师父我也算是俊俏的人呢,只可惜大唐盛世转瞬即逝,昙花一现,给人留下的就像是一场梦境,梦醒了,世道也变了,师父的那分俊俏也永远埋在了马嵬驿之变后,玉门关一战中。”
“人老了,尤其是老到一定年纪就想清楚了,人为何要背负那么多呢,武功再好,修为再高,世事变幻无常,良人当归即好,自己开心就罢,哪里需要管的那么多,管的那么宽。师父不希望你背负太多,只希望你变成你自己说的那样有朝一日名震天下,掌握一份属于自己的仙缘,踏出一条自己的路!”老人将第二杯酒下肚,平时不管喝多少酒,老人都不会有丝毫的醉态,可现在刚两杯酒而已,脸色已有几分微醺红润。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句话,这句话说的是你们北阳稷下学宫李先生,也就是……”老人晃了晃头,苦笑一声。
“大唐剑仙,李太白。”
燕南飞抬起头,满脸震惊!
“你不必惊讶,也不必多说,今日我说的话你自己心里有个谱就好,烂在肚子里,不可与外人道哉。”老人站了起来,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平分月,那柄跟随老人身侧三百余年的长枪竟然一分为二,断了!
“师父,这!”
老人笑了笑:“飞儿,你总是问这是什么树,你说它是桃花树时候,它变成桂花树,你说它是桂花树时,它又变成了一株桃花树,其实,它是一株扶桑树。万古扶桑是大唐供奉的国树,这么多年我一直养着它,可惜这里的水土再也养不活它了,我只能用幻术遮盖住它本来的面目。”
随着老人话语声落下,那株桂花树摇身一变,竟是变成了一株满树枯枝的扶桑,尽显沧桑之意。
老人将手里的断枪劈在那颗树上,扶桑从正中间分开,露出来的却是另一柄朴素古典的长枪。
这柄枪是我来到陌云打造的,师父的枪剑术在这柄枪上可发挥到极致,正如师父枪剑术的名字一样,枪剑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这柄枪就叫做敬亭山,今天就传给你吧。
师父没教你用此术,可我相信你自己会琢磨透彻,因为你是我的亲传弟子燕南飞……
老人的头发由黑色开始变得越来越白,年轻的面庞也开始极速衰老下去,他背过身,对着扶桑树盘坐,轻轻抚摸。
“高祖,太宗,高宗,玄宗,代,德,顺,武,宣,懿,僖,昭。”
“诸君,臣,尽力了……”
“飞儿,你这一生会经历许多次离别,不要悲伤,学会成长,来生愿我们还做师徒。”
“再见了……”
燕南飞双膝跪地,对着老人的身影叩首三拜:“我拜故人半为鬼,唯今醉里可相欢。总角藏酿桂树下,对饮面朽鬓已斑。天光梦碎众行远,弃我老身浊泪含。 愿增余寿与周公,放君抱酒去又还。不知巫山客,不识命中人,弟子燕南飞恭送师尊,此去江湖路远,师尊一路保重。”
第六十章 唇枪舌剑
院落之外,与六尺巷相隔三天街道的牌楼面前,瞳尊紫圣二人气喘吁吁的落在车辕边,一拍拉车的马匹,扬长而去。
“发生了什么?”里边的白衣女子问道。
“棋宣王和花间虎两位护法身受重伤,听枪仙的意思,五年之内他们二人怕是会功力大损。”紫发男子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沉声说道。
“虽然我们俩不在宗内,但也是有所耳闻,四大护法内斗不断,如今四去其二,不知道那两位会不会有变,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异瞳男子声音中显露一丝惊慌。
“速回人世间,要快。”
“那院子里的燕南飞如何处理?现在就剩他一个人!”
“我等他,名震天下!”
马车行驶的很快,向着陌云城口疾驰而去,激起一路烟尘,白衣女子掀开马车的帘幕回头望去,轻叹一口气,似乎又想起了燕南飞,想起了与他当年的一个承诺。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燕府厅堂。
燕回天一身黑衣坐在上位,燕镇南一身白衣,全身上上下下几乎被纱布缠了个大半,能不白吗?
父子二人从清晨一直坐到日上三竿,茶水添了一壶又一壶,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有的只是一声挨着一声的叹气。
直到老管家进门,看了看他们二人,快步走到燕回天身前,低声道:“相爷,那学宫两位使者已经在门口等候一个时辰了。”
燕回天摆了摆手,放下了手中握了许久的茶杯,老管家识趣的退了下去。
燕镇南猛的站了起来,对着燕回天吼道:“父亲!不能啊!不能让飞儿跟他们走啊,这去的是,去的是长安那!”
燕回天瞥了他一眼:“吼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吼什么?!我何尝不知道去的是长安,只是可惜了,来的是七皇子,是最不好糊弄的一个。”
“糊弄?”燕镇南抬了抬眉头。
“自然,这七皇子最是能言善辩,他的名号你也不是不知道,北阳八公子之一的天机公子能是好糊弄的吗?”
正厅之外,头戴斗笠,身穿鹤氅的两个学宫使者守候在门外。
叶琳琅早都不耐烦了,站一会就站不住了,把斗笠一摘,一会在地上溜达两圈,一会在石头上躺一会,再一会就跳到房顶上四处张望,不安分的很。
“你瞧瞧你上蹿下跳的,哪里还有学宫使者应有的仪表,也不怕被人家看到了笑话你。”一直在原地站着的傲天凝抬头看了看在屋檐上的人。
“你以为我愿意啊,都一个时辰了还不动,要我说咱们就该进去把燕南飞抬出来,撒腿就跑才是上计,你再等,等到他们把他藏起来,看你怎么找。”屋檐上那人不知从哪里寻摸来一壶酒,正欲饮酒,却被一支飞镖洞穿。
“你个臭老七,你用我给你的暗器偷袭我!”叶琳琅一怒,手里酒壶的下半身已经被打的碎裂,酒也都流淌的干干净净。
“师父说了,学宫众人外出办正事只准饮茶,不准饮酒。”傲天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淡定自如。
“你也就能吓唬吓唬我,你咋不去和里边的人分个高低呢。”叶琳琅不忿的说道,轻身一跃跳到了一处假山
上。
“你昨天倒是分高低去了,不是让人家给揍了一顿吗?”傲天凝没有看他。
叶琳琅气势上也是一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咳咳,主要是那人太厉害了,没想到左相府还藏着如此了得的人物,我还以为我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呢。”
“你出手是出手了,炸了人家左相府里一个院子,主人家没叫你赔就不错了,还这么多废话。”傲天凝顿了顿,补充道:“抢是万万不可取的,只会和左相交恶,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到里边的人想明白。”
“燕南飞到底是不是师父所选之人?你赶紧给我透个底。”叶琳琅跳到他身边。
“师父从未跟我提起过燕南飞的存在,不管他如何想,反正我倒是挺欣赏他,你不也是跟我一样?”
“是倒是,那要是燕回天想不明白怎么办?”
“那就死等!磨磨唧唧的。”
“又嫌弃我……”
叶琳琅无精打采的捡起斗笠,盖在头上。
进屋许久之后管家终于出来了,对着他们二人伸手一请:“二位,相爷有请。”
傲天凝拱了拱手:“多谢。”
然后他一歪头,看见正要迈步进去的叶琳琅,两人对视一眼。
“我又不是美女,你看我做什么?”叶琳琅一抬眉头
“懂不?”
傲天凝崩出来俩字。
叶琳琅转了转眼珠:“懂。”
“懂什么?”
“进去之后,我肯定多多游说相爷,让他把燕南飞交出来,这事你不嘱咐我,我也会放在心上。”
“扯淡,我是让你少说话。”
“……”
两人踏入正厅,燕镇南还是一副病态的样子,没有精神似的坐在位子上,见到他们进来也没有在乎礼数。
燕回天倒是热情的请二位坐下:“二位使者请坐。”
傲天凝坐在位子上,摘下了斗笠,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开门见山便问:“相爷,可考虑好了?”
燕回天拂了拂花白的胡子:“殿下,老夫我晚年得孙,就南飞这么一根独苗我本想就让他在这陌云城里平平安安,顺风顺水的长大,你为何非要将他往火堆里推呢?”
“相爷说的哪里话,每个人都会成长,每个人也都会长大,平平安安,顺风顺水若是常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可相爷你的独孙岂能甘于人后?相爷是沙场里拼出来的人,今日作态确实有些扭捏了呢?”傲天凝摇了摇头。
燕回天想都没想:“甘于人后就甘于人后呗,大不了让他老子去把他搬到人前。”
“咳咳咳咳咳。”傲天凝一口茶差点呛到:“这还是我认识的相爷吗?什么时候学的诡辩论?”
叶琳琅一个劲的掐大腿,真是板不住了:“估计只有愚笨之人才会那么做。”
“不是让你别说话的吗?!”傲天凝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燕镇南用一只伤的还算轻的手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胆!你再把话给我重复一遍!”
“重复就重复,我说只有愚笨之人才会那么想
,昨天他见到了师父的死,他怎么想?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可能会生活在内疚当中,就算是白拈银和莫棋宣直接造成了他师父的辞世,可是他想不明白的话依旧绕不出这个圈。你想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可出了这陌云,你们就算是想帮他,那还能随时赶到这种场合吗?若是有朝一日你左相府护不住了,又当如何?”叶琳琅一段话像连珠筒一样,哒哒哒的蹦出来一段。
燕镇南双手握拳,一运功力,身上的绷带尽是脱落,拔出手边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论剑,就算是府里藏着的高手也须逊我三分,内人近年虽不喜武功一途,可毕竟是梅家一脉相传的毒术,放眼江湖,又有几个敌手?想要学武跟我们学就足以败世间九成对手,谁能害得了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去你那稷下学宫?”
“那世子爷你是怎么伤的?”叶琳琅看着满地还带着血丝的纱布,噗嗤一声笑了。
“这……”燕镇南一滞。
“那莫棋宣,白拈银之流是否就在那能害燕南飞的一成人里?”
“他们俩的功力五年之内都不会恢复,有种你让他们现在过来再和我打过。”燕镇南把长剑插在了地上。
叶琳琅愣了愣:“世子爷你这是不讲道理!”
“废话。我讲道理能生出这样的儿子?”燕镇南没好气的说道。
傲天凝终于说话了:“世子不要动怒,叶兄说的也在理。世子和世子妃的确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小公子随你们学自然也无不可。”燕回天和燕镇南听到这小皇子这么说,眼神一亮,觉得还有转机。
可他话锋一转:“但是小公子也只能是陌云城里的高手,只有去了稷下学宫将来才算是真正的名动天下。雏鹰学飞,大鹏展翼,他们扶摇直上九万里哪个是靠父母的庇护?世子你当初学武的时候可是在这陌云城学的?小公子现在就是一柄刚铸成的剑胚,不经风雨如何成得名剑,亦或者中途折断。相爷,世子三思啊!”
“对,三思啊。”叶琳琅跟了一句。
“你能不能别说话。”傲天凝又用胳膊怼了他一下。
燕镇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的坐下:“我知道你说的也对,可是……算了,我表明态度,我不同意飞儿去长安,还是由父亲做主吧。”
燕回天看着他们争论良久,看向傲天凝:“殿下,这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傲天凝苦笑:“左相当年在沙场上一刀一个人头的时候,可曾跟他们商量过?”
燕回天叹了口气:“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殿下说的道理我也懂,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高手,就必须要走出去见见大世面,陌云城就是个笼子,我们这样圈住他,他永远也飞不出去。”
傲天凝激动的站起身来:“那左相的意思是……”
燕回天也站了起来:“我的意思是……得问问他本人同不同意,来呀,管家,去问问小公子愿不愿去长安,若是不愿意去,我们也不能逼他不是?”
“老狐狸……”叶琳琅又嘟囔了一句。
相爷刚说完话,老管家就慌慌张张的跑进门:“相爷,不好了,小公子刚刚骑了马,不知往哪里去了!”
“燕回天,我跟你没完!”傲天凝怒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