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拜剑谷,览剑展
“洛阳城啊……”梅天良皱了皱眉,看着远去的人马,沉声说道。
洛阳城乃是将近千年的古城,先后有一百零五位帝王定鼎九州。虽然朝代更迭,岁月变迁,但是洛阳城一直矗立于世,不曾掩埋在历史长河之中。除了玉铭城之外,洛阳城也是同等重要的交通枢纽,城内牡丹花繁盛,因此也被称为“千年帝都,牡丹花城。”
“不妙啊。”梅天良揪了揪下巴上的小胡子说道。
“怎么就不妙了?”燕南飞抬头一问。
“上一届剑展,洛阳城的人只说一句话,这些剑我们就却之不恭,全都要了。”
“这么霸气?”
“就是这么霸气。”
“舅舅你敢吗?”
“我好像不太敢……”
二人策马啸西风,今日已入了襄阳城地界,终于在一座山前勒住了马。
山门门口有着负责打杂的小厮,见二人衣着不凡,便小跑过来牵马匹,还不忘问一句:“贵客远道而来,可曾有拜剑贴?”
“拜剑贴倒是没有,不过这个可不可以?”梅天良从腰间摘下来一块玉牌,递给前来的小厮,小厮接过玉牌一看,然后恭恭敬敬的将玉牌送回去:“可以,请进。”
梅天良带着燕南飞走进了山门,门口还有一副对联,“江湖豪杰当守求剑意,剑谷浩气长存天地间。
燕南飞问道:“舅舅给他看的是什么?”
“江湖上每次开展什么大的宴会或者是参加会议,定是有拜贴才会被请进,如果没我拜贴,那就要拿得出有分量的东西,让他们重视你。就像这次剑展,我给他看的是我冠绝榜榜首的身份令牌。就算折剑谷再怎么托大,也不会傻到将冠绝榜中人拒之门外。”梅天良一句一句说道。
“哦,原来如此,我靠?”燕南飞沉思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再抬头看到的的确是一座山,不过这座山上几乎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宝剑。
“这山……是刺猬成精了吗这?怎么这么多剑都插在这里?”燕南飞惊诧的问道。
梅天良看着眼前的山峰,略微犹豫了一下,好像想起了往事一般,然后缓缓说道:“一甲子之前,折剑谷中创出一柄谪仙品级的剑,引来无数人前来相求,但奈何并不是
剑展之日,剑不可予人,众人无功而返,奈何还是有心存歹心之辈对此念念不忘。”
“后来,后来呢?”燕南飞喜欢听梅天良讲故事,迫不及待的问道。
“后来数以百计的江湖人在一次雨夜强闯折剑谷,当时折剑谷弟子大部分出去历练了,谷中只剩下守山弟子和上任谷主。他们的突袭战非常顺利,杀至最后,折剑谷只剩一人。谷主厉千山一人一剑,杀光了来犯之人,自己油尽灯枯,半跪在折剑谷山门,手中谪仙剑通灵,不能落入歹人手中,它感觉到了铸剑者的死意,随即自行兵解……三日后,这里的事情才被人发现,在江湖上激起轩然大波。”
燕南飞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
梅天良继续说道:“厉千山的后代重建折剑谷,也就是当今的折剑谷老谷主。为了纪念先父,这座山也可以算作一座坟,上面的剑就是折剑谷的三千三百藏剑。门口那副对联不知你注没注意,那对联当中有着一股浩然剑意,每个来访之人都会经过它的洗礼,褪去煞气。”
“那浩然剑意是怎么来的?”
“那可就又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江湖的事就是一张网,触动哪根都会有好几根联动,牵扯到不少的人和事,想要了解江湖的事,还是急不得……”
“梅家梅天良!!?他怎么来了?”有一个同来观剑展的人认出了他们两个。
“梅天良?衣服上写着毒你没商量的那个人?”
“是那个毒倒了六百六十六号人的狠角色吗?”
“天山梅家不是用毒的吗?怎么也来逛折剑谷?”
“哎呀,你有所不知,当年他还在闯荡江湖的时候也挂着一把剑,江湖上称他为毒剑冢。”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燕南飞翘着耳朵听着。
“毒剑冢多难听,看人家有什么剑仙,刀圣啊,你怎么不整个毒仙啊?”
“毒煞的名号都快是我的了,我还要什么毒仙。再说,毒仙不难听吗?大桥底下说快板的不总爱说那么四句话嘛,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若有菩萨仙拦我,先斩菩萨后斩仙。”
“在毒煞面前,菩萨和仙都不足为惧滴,对不对啊,各位。”梅天良朝着大家拱了拱手。
那些人先是一愣
,然后一窝蜂的跑空了。一阵西北风吹过,吹起了他二人鬓角的长发,场面……显得有些冷清。
“啊哈哈哈哈。”燕南飞捧腹大笑,边笑边走,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梅天良,就小跑着上山了。
“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看我到时候不给你们下痒痒虫!气死我了!”说罢,轻身跳跃,赶上了燕南飞,又一同向前走去。
在山腰有着不少人将佩剑卸下来,对着剑山行了个标准的持剑礼,也有人直接踏着剑山上的三千三长剑直奔山顶而去。
“嗝~”
“这的酒还算入得了口。”燕南飞晃了晃手中的空酒葫芦,眼睛一瞥梅天良的腰上,就要伸手去偷偷的拽下来一个。
结果被梅天良一个大手拍了回来,“急什么?山顶的剑庐酒更有滋味,现在喝饱了,一会该喝不下去了。”
剑山说高也不高,以他们二人的脚力,应该也就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可他们悠哉悠哉的走了两个时辰,可当真是游览江湖,一座山看了两个时辰……
终于到了山顶,山顶才是折剑谷的核心所在,折剑谷这三个醒目的烫金大字被刻在七丈高的牌匾上。
可令人费解的是,那牌匾上似乎还粘贴着一块块已经失去了光泽,锈迹斑斑的铁片,不知是何寓意。
燕南飞刚想开口问,梅天良直接就说道:“这就是当年厉千山手中的谪仙剑。”
“可谪仙剑已经兵解,还放在这里做什么?”
“谪仙兵解,是为了追随当年的老谷主。那些铁片看似无用,其实是谪仙剑当中的组成部分,其中的铁精被当代谷主取走了,试图以此为借鉴,欲创出新的谪仙剑,不过至今还未成功。”
梅天良一边说着,一边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腰,以示尊敬。
燕南飞听完梅天良讲的折剑谷历史,也肃然起敬起来,躬身一拜。
两人走进了折剑谷的宴会山庄,山庄中早已经人山人海,也备好了数十桌酒席,来来往往的剑客们提着剑谷的剑庐酒,交谈甚欢,俨然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燕南飞抬起头,看到一处高台,高台上现在空空如也,但他知晓,一会就会有诸多名剑摆放于此,供他们观赏或者是竞争取获。
第三十二章 舞剑器行
“梅先生。”
梅天良和燕南飞回过头,只见一人头纶白巾,身着素衣的剑侍立在二人身后。
他左手一身,微微躬腰:“梅先生,请入内堂。”
“走吧。”梅天良伸了个懒腰:“唉,没办法啊,看咱们不请自来,都让进内堂了。”
燕南飞白了他一眼,然后跟着剑侍一起走进了内堂,内堂当中场地并不是很开阔,也只有六桌菜肴。
可是六桌只有一桌还空着,其余五桌人满得人挨人,人挤人了都,也没有人敢去看那桌空着的座位一眼。
只因为第六桌上有一个人名……梅家梅天良。
“二位贵客放心,菜品酒水规格和其他五桌一样,望二位尽兴。”
梅天良看了看自己这桌,又瞧了瞧其他五桌,问道:“咳咳,我这么出名,他们怎么不愿意和我一桌?”
剑侍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梅先生固然名声在外,可梅先生的毒更是出名。”
“哎呀,管他人多还是人少呢,这不挺好的,桌上的酒都是咱俩的。小哥,这酒能管够不?”燕南飞大大咧咧的坐在那端详着桌上的酒水。
“自然是管够的,每桌放置九坛剑酒,如若不够,尽管喊我便是。”剑侍回答道。
“早些时候我就想知道来着,剑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用剑酿的吗?”燕南飞白痴一般问道。
梅天良咳嗽了一声,似乎对于大外甥问这个问题有些丢脸:“剑酒并不是用剑酿的,只是入口甘辣,味道奇烈,就如同口出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又如同有千万柄剑刺向胃一样,味道可能逊色你的酒一些,但是却烈得多,记住不要喝多,会醉。”
剑侍微微咧了一下嘴角,随后恭敬的说道:“二位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唤我,小的暂且告退。”
“小哥,剑展什么时候开始啊?”
“剑展……已经开始了,对吧?”梅天良盯着眼前的剑侍。
剑侍一愣。
“有意思,你是几品铸剑师?”
“剑本死物,因人通灵,铸剑师几品不重要,用剑者自可证之。”剑侍话锋一变,既然身份已经
被轻易识破,也不必再欲盖弥彰。一扫之前的卑态,剑意内敛。
“这句话好,外甥,一会观剑展,你若是看上了这位铸剑师的剑,尽管和我说。”
可是并没有听到燕南飞的回应。
莫非是自己疏忽了,在这里遇到了仇家,对自己唯一的外甥下手了,他赶忙回过头。
结果燕南飞正抱着一坛酒喝,随后痛快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好酒哇,好酒。”
梅天良一拍脑门:“这小兔崽子,见笑了。”
“哈哈,无妨,没想到还见到了一位小酒仙呢。”
忽然一阵琴声响起,起伏的音符跳跃在山庄中每个人的耳畔,温柔婉转,悦耳动人,清新绵长。
众人有的举着酒杯,有的互相攀谈指点,一个飘飘似仙女般的身影手上持着一把三尺青锋,从天空中掠过。随即又有二十九名白衣女子,面容覆纱,脚踩惊鸿之步,交叉着从空中而过,又回头甩出手里的绸缎,桃花漫天,汇聚成一个空中的白玉盘。那一个绝美的女子单脚站立于上,手中青锋舞动,玉盘之上莲步轻移,悠然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燕南飞抱着酒坛,扭过头看了一眼:“好舞!”
梅天良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公孙大娘的剑舞果真名不虚传。”
“那什么大娘的舞有什么猫腻吗?”燕南飞偷偷的问了一句,只知道跳的不错。
“哈哈,梅先生的这位小外甥还真是有意思,公孙大娘的剑舞乃是北阳镇国之舞,传言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不仅如此,当年在北阳开朝之时,众人观公孙氏一舞,竟是破了困扰他们许久的境界,因此我们折剑谷今年能够请来公孙大娘实属不易。”那位年轻的铸剑师细细解释道。
“除却公孙大娘的剑舞,那抚筝的女子你也应当知晓,被称为国手的洛之语。”梅天良说道。
既然都被舅舅所称赞,燕南飞也不免多看两眼,但还是一脸迷茫。
“国手洛之语,当年凭借一曲广陵散名震长安,这么说
吧,她出自洛氏一门。”梅天良又说道。
“洛氏?难道她和洛寻欢有什么关系?”燕南飞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
“不错,洛寻欢和洛之语是亲兄妹,他二人笛筝合奏,一直都是一段佳话,在宫廷乐坊和乡间乐坊广为流传。”那位铸剑师再次解释道。
当时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曲息舞止。
公孙大娘长袖一挥,三尺青锋倒插于地,其余配舞女子皆是退去。
公孙大娘朗声息一喝:“高山流水,平尘云烟。请诸君取剑!”
山庄中的人闻言,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到了在更上一层的内堂,准确的说是内堂中六桌之中的前两桌。
那两桌的人来自洛阳城,洛阳城近几十年因一人而闻名,当代洛阳城的城主韩铁芳,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一,人称千豪韩铁芳。昔年楼外楼之战,城主将手下兵士尽数遣出支援,只留下一座空城,韩铁芳手持方天画戟一人守一城,硬是坚守了下来,自此洛阳城名气更上一层楼。
第一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吟吟地说道:“诸位放心,这次洛阳城只取一剑。”
今年洛阳城怎么这么厚道了,就取一柄剑。众人在台下议论纷纷。
梅天良也把目光挪到了第一桌,轻轻眯了眯眼睛:“原来是洛阳城八大长老之一的沈佺期沈长老。”
随后梅天良的目光又浏览了一遍他们来的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位年轻人的身上:“剑胚啊,难怪,难怪。”
“剑胚?什么是剑胚?”燕南飞插话问道。
“剑胚都不知道,剑胚就是天生练剑的好苗子,你看百八十遍都不懂的剑谱,他一看就会。”
“喔,这么厉害。”
说罢,众人听闻洛阳城只求一剑,心里的一块石头便放下了,纷纷纵身而起,直奔高台上已经展示的三十余把平尘剑。
“光是最末的平尘都有这么多人去抢?”燕南飞问道。
“可别小看这些平尘,这里一把平尘剑,便是江湖上千金也难求,否则折剑谷这么多铸剑师,怎么就只有三十多把平尘,其珍惜程度可想而知。”
第三十三章 平尘云烟扶摇上
转眼之间,高台之上已经立满数十上百人,没有什么江湖客套,繁琐礼仪,直接就是开打,都是来抢剑的,还管什么规矩,谁剑术更厉害,剑就归谁。
“噌噌噌。”
一声又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剑客们挥剑搏斗,手挽剑花,飞起落下,叫喊声络绎不绝,一时间场面倒是好看的很。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炷香的时间左右,高台上原本被挤满了的场地,已经空出了大半。只剩下三十人或跪着或躺着或站在那三十柄平尘剑之前,无一不气喘吁吁,衣衫褴褛,但欢喜形于色。
刚才短短一战,那可是各。路剑道大家的对拼,难易程度可想而知,能够得到平尘的也算是一方豪杰,宝剑佩英雄,如是而已。
不过有一个英雄……他也忒……
“呜哇,哇哇哇哇,我不管,我就是想要那把剑。”
一个孩童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虽然看起来还不满十岁,但已经足够厉害了,在台上守了将近大半炷香,结果被一女子打落了下来。
“师弟,莫要难过,大不了五年之后再来。”身旁一个身着淡蓝道袍的青年男子轻轻抚摸着那小童的头顶,安慰地说道。
“我不干,我就想要那把剑。师兄,你去帮我抢回来啊,呜呜呜。”小童哭闹道。
那夺得宝剑的女子,看到小童如此哭闹,于心不忍,可自己辛苦得来的剑拱手相让实在是做不到。正当她两难之际,那身穿道袍的男子走到她面前,咧嘴一笑:“姑娘请便就是,这孩子被家师惯坏了,偶尔受挫也未尝不可。”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不过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娘做解。”
“何事?”
“不知姑娘可曾婚配?”
正在一旁豪饮的燕南飞,手一抖,差点没呛到:“这,这是个狠人。”
那女子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那道袍男子也不尴尬,笑了笑,带着还在抹眼泪的小童退了下去。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古筝声音再起,听似杂乱无章,实则序列分明。国手洛之语十指连弹,每弹一次都会有一白衣男子横空而出。手指弹筝十次,十位白衣男子立于台上,每个白衣男子手中持着一柄灼灼其华的长剑。
“平尘之上,云烟扶摇,十柄云烟剑,待诸君有缘人。”国手洛之语的声音如同他的古筝妙音一样婉转,传到众人耳中。
台下那些没有参与抢夺平尘剑的其他剑道高手蠢蠢欲动,双眼放光,就仿佛饥渴已久的汉子终于见到了心仪的女子一般。
“唉,这回来的高手也太多了些,就我外甥这三脚猫的功夫想要得一把云烟品级的剑,肯定是会被打爆的啊。”梅天良心里暗暗琢磨。
梅天良瞧了瞧那些还看不上云烟剑,等待扶摇剑的一些年轻一辈的剑道传人。如果自己这个冠绝榜榜首代燕南飞去夺剑,显得也太欺负人了,但是让燕南飞亲自夺剑的话,结局实在是不言而喻,太惨喽。
梅天良一拍大腿,摇了摇头:“还是给他的点护身的手段吧……小燕子!”
又没人答应。
只听“噗通”一声,燕南飞抱着酒坛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他……醉了?!云烟剑这个外甥也看不上,马上就要比试拿扶摇了,他居然醉了?!
“哎我天。”梅天良又一拍脑门,然后看向身旁一直站立的年轻铸剑师:“小先生,除了这些竞争而得的剑,可还有其他能带走的剑?”
年轻的铸剑师回答道:“剑峰上的三千三百藏剑,只要花一定的银子,就可以带走了,虽然是折剑谷普通的剑,但也胜过平常凡品剑。”
“如此甚好,给我来一筐,让这小子背着走。”梅天良指着睡着的燕南飞说道。
那年轻的铸剑师微微一笑,双目凝视着已经醉过去的燕南飞,笑道:“我倒是觉得这位小酒仙能得到一把不错的剑呢。”
他从燕南飞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剑意,只有剑道修炼到高深的境界才能诞生那一股剑意,只不过他身体里的剑意还
很虚无罢了。而梅天良尽管是冠绝榜的人物,但是他的剑术未曾专心修炼,自然看不出来。
二人谈话间,台上的十柄云烟剑已经各有其主,取胜的人笑吟吟的从白衣男子手中接过云烟,躬身一礼,随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台上十位白衣男子皆是退去,古筝通灵的乐曲再起,这次不同于前两次的风格,筝音豪迈,一往无前。
“我有一剑,剑名折夜!”
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随即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不知何时登上了高台,手里拿着一把寒意闪烁,通体银光的长剑。
台下剑客抬头,待得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不由得惊叹一声:“是……夜华大人?!”
三十年前,“小人遍地走,唯我大人横,尔等剑无道,我来仗剑行。”的夜雨剑宗宗主夜华名震一时,一年间用断三百剑。四十岁苦于没有趁手的兵器,就去折剑谷求剑,便再也没有回来,只是让折剑谷放出话来告诉夜雨剑宗门人,求剑无果,自行造剑,定要铸出来一把旷世奇剑以慰余生。
而今再次入江湖人眼帘,他已是耄耋之年,可手中的剑并不迟暮,反而品级更超刚才的十把云烟。
不错,
折夜——扶摇品级剑。
“可有人愿求?”夜华三十年来早已没了磨平了棱角,如今一身功力也是化作了铸剑的经验,更显内敛。
“我来求!”
一位身穿蓝白色的年轻人持剑登台,腰间别着一个玲珑剑形状的玉佩,仔细看去,那玉佩上还雕刻着一个字,夜。
那年轻人对着夜华大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父亲。”
“今日你不是夜雨剑宗的少宗主,我也不是宗主,你是求剑人,我是铸剑人,若是求剑,一切按照规律来吧。”夜华缓缓说道。
“不错,还是按规矩来吧,我无门无派,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浪客,来搏一搏机缘,还请剑宗少宗主见谅。”另一边,同样一位年轻人踏上了高台,说道。
“请!”
“请!”
第三十四章 扶摇三剑
那江湖剑客双眼一瞪,手中长剑倒挥,脚下步伐灵活稳健,寻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刺了过去。夜雨剑宗的少宗主夜沉沉,横持雪银长剑,准确的格挡下这一剑,而后借力腾空,向着他的身后跃去,脚下还不忘一勾,正好勾中由于惯性收剑不急的江湖剑客的脖子,往后一个趔趄。
“当初夜华大人在剑宗创下一套夜雨剑法,这招黄蜂尾上针就是脱胎于这套剑法。”台下众人有人了解内情,便做解释道。
那剑客也算有出息,一招失误后并没有认输,而是更加认真,招式上滴水不漏,混迹江湖的人没有几分真本事是立不住的。他也并没有因为眼前人是少宗主而有所畏惧,硬是撑了足足半柱香,才被夜沉沉寻了个破绽,惜败于此。
“在下郭淮安,这次认输了!”那江湖剑客自报姓名,拱手一礼,然后走下台去。
夜雨剑宗这位少宗主在剑道一路上的确有些天赋,亦或是对于父亲用岁月年华铸出来的剑不想落于他人执手,一股执念支持着他五战五胜。
只是,连番大战的消耗,他已经是进气多,呼气少了,满头大汗,打完第五场之后,已经是半跪于台了。
“是个好苗子,不过还是年轻了些,力道掌控和气劲的运用欠了些火候,这剑也该给了。”洛阳城那位带队的沈佺期手捋胡须,缓缓说道。
任谁都看得出来,夜沉沉已经是强弩之末,下一战必败,可没有人再想要趁人之危,一方面他的确厉害,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底牌后手。另一方面这好像是人家的家事,一个似乎是为了证明,一个似乎是为了考验。所以,台下大家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身形,并没有人再去挑战。
“嗖”
一道破风声而来,夜沉沉伸手接住,是那柄扶摇剑,折夜。
“剑已赐你,好生用它,切记不可用它行凶做坏,否则我定不饶你。”满头银发的夜华厉声说道,然后顿了顿,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夜雨剑宗,告诉你大伯执掌好,将来宗主继承人人选听他的,你自己努力即可。”
“父亲,可是我今日来是想……”夜沉沉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剑已赐你,我与剑宗情意已了,余生不造出谪仙剑,不出折剑谷。江湖势力动乱,这一柄扶摇可保剑宗无恙,
你且去吧。”
“这……唉,孩儿夜沉沉拜别父亲!”夜沉沉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下台。
扶摇三剑已去其一,方才众人佩服夜沉沉的剑道修行,也尊重夜华大人,并没有过多的刁难。可是这第二把剑是真真不能让了,因为第三剑肯定是被洛阳城收走,而他们的机会就在这第二柄剑上。
一名红衣女子款款上台,身穿霓裳羽衣,手持火红长剑。
梅天良看到此剑,不由得站起身来,声音有些许的颤抖:“这是……上任谷主厉千山的贴身佩剑,玄阳剑!”
“嘶,可是有些不对劲啊。”梅天良一皱眉头。
当年厉千山铸完谪仙品级的剑,便遇上了江湖恶人的群起而攻,仓促之间只能以新铸的谪仙之剑御之,借谪仙之力退敌,并没有拿出原本的玄阳佩剑。虽然玄阳品级不如谪仙,但是这把剑日夜受厉千山的修炼洗礼,已经诞生了一股贴切这把剑名字的玄阳之力,所到之处皆存暖意。
只不过,当时剑谷被毁,佩剑不见,门人寻而不得,岁月更迭,不曾想玄阳剑还能重现于世。
“此剑名纯阳,乃是当年上任谷主厉千山玄阳断剑所化,仍列为扶摇品!”红衣女子似乎看出了大家心中所想,上任谷主佩剑怎么可能拿出来送人。原来是……玄阳断剑所化。
“唉!可惜可惜啊!”
梅天良一拂衣袖,重新坐下。
“扶摇第二剑,纯阳,可有人愿得?”
“我得!”
“我得!”
“我得!”
无论是对昔日的谷主厉千山,还是如今的纯阳剑,众人心中都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敬佩之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所以,对于这把剑,想要争取的人并不在少数。
“哈欠,得什么得,这把剑归我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原来是刚才安慰那小童的道袍男子。
人还在台下,却已大放厥词,当真很狂妄。
“这么多人竞争,为何就归你了?!”已经登上台上的几个人中一个不忿的问道。
道袍男子不应,只是背后桃木剑毫无征兆的射出,台上三人
看准时机,拔出佩剑欲要挡住那柄破风而来的木剑。
谁料道袍男子,食指中指并拢,向上一指,那飞行的木剑也是向上一转,躲过了那三人的拦截,在一个向下回身,斩断了三人精美的佩剑。
木剑回,手入袖。
“因为……我和那柄剑有缘。”道袍男子笑吟吟地继续说道:“承让?”
“这是什么歪门邪道?”一人看着手里的断剑,肉疼的说道。
“早该防备一下的,道家御剑之术,大意了。”台上另外一个剑断之人恼悔的说道。
此时燕南飞悠悠醒来,朦胧之中听到了台上人所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说道:“何为御剑之术。”
“御剑之术乃是道家一脉的嫡传绝学,刚才那青年能够将百步飞剑运用的如此纯熟,想必是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座下的大弟子了。”梅天良斟了一杯酒,缓缓说道。
“道家魁首?天师府何时也来对剑感兴趣了?”台下有人问道。
“呵呵,在下不才,本门小师叔快过生辰了,这不寻思觅一把好剑,拍拍马屁。”道袍男子轻声笑道。
随即站起身来,跃到高台上,正色道:“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座下大弟子莫惜言前来求剑!”
“话说的还是太早了些吧,青云剑派嫡系传人汪卿元前来领教天师府绝学。”
一个长相颇为憨厚,丝毫没有惧怕对方身为道家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剑阵一脉?”莫惜言瞥见了他身后一匣子各式各样的剑
汪卿元点了点头:“请!”
一刹那,汪卿元背后剑展开,看似不大的剑匣,竟然装了那么多把剑!
“三十六天罡剑!去!”
他背后旋转的三十六柄剑随着真气引导,形成一个剑阵,围住了深陷其中的莫惜言。
莫惜言的桃木剑脱手而出,身行随之一动,他伸出一只手总是在剑柄的后侧,看似是要抓住,实则是在用内力推送,速度极快,来来回回穿梭于那剑阵当中。
交手五个呼吸,莫惜言收剑而立,汪卿元剑阵回匣。
二人神色尊敬,向着对方微微点头,只不过胜负到底如何……
第三十五章 再遇异瞳
汪卿元直起身子,对着他轻轻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从台上走了下去。
“这就完了?我还以为得有啥大动静呢。”燕南飞问道。
“可以说是一招定胜负吧,若非如此,只要那剑阵传人多拖延个半个时辰,打定跟这小道士玩消耗,就算他输了,那小道士也肯定撑不住其他人挑战。”
“而他们在对过一招之后,汪卿元知道不敌,便没打算继续下去,不愿消耗他的元气,啧啧,这代的剑阵传人不错。”梅天良揪着下巴上的小胡子,点头称赞道。
汪卿元下台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剑道门派的弟子上前挑战,只不过在莫惜言的木剑下都撑不了几个回合。
莫惜言御剑悬空,坐在桃木剑上,慢悠悠的在怀里掏着什么,对面的竞争者以为他还在找什么秘密武器,拿着宝剑瑟瑟发抖,两股战战。
他本人都这么厉害了,那拿出来的秘密武器得多厉害!他想了想,便抬头直接大喊一声:“我弃权!”
说罢,便从高台上跳了下去。
“额……”莫惜言愣了愣,然后掏出了怀里的东西,是一块手绢。
“兄台,我长途奔波,最近偶感风寒……”他醒了醒鼻涕,朝着台下解释道。
“你……你还是个人了?!”
那不战而逃的人气的脸都红了,当然也有羞的元素掺杂在里边。
被打下台也就罢了,居然是被吓跑的,这以后在江湖同道面前还怎么抬起头了这。
莫惜言收起了粉粉的手绢,向着台下,伸出一个请的手势:“可还有人赐教?”
鸦雀无声。
“那没有,这把剑我可就拿下了奥。”
“小不忍乱大谋,给我坐下!”
众人闻声,看向第一桌面色有些恼怒的沈佺期长老,一只手搭在了身旁的年轻人身上,年轻人似乎也不忿,想要站立起来,可肩膀上的大力有如一座大山压住,镇得他动弹不得,就连脚下的石砖也化成了一堆齑粉。
燕南飞用手托着脑袋看向那边,然后又回过头来看向梅天良,梅天良轻笑一声:“洛阳城啊洛阳城,韩铁芳老了老了还稳扎稳打起来了,老成的过头了,少了这个城池应有的傲气和傲骨。”
莫惜言本欲下台,然后察觉到了洛阳城这边的异样,又特意的看了看他们,问道:“可还有要上台的?”
无人应答。
他从红衣女子手中取得了纯阳剑,拔出一看,剑身通体火红,暖意席遍全身,一股说不出来的舒服荡漾开来。
“师兄,拿到这把剑有什么感觉?”等到莫惜言下台,小童跑了过去问道。
“感觉风寒要痊愈了……”
“……”
一旁落败的几人,听到此人说出这样的话,差点连酒杯都捏碎了,打也打不过人家,狠狠地跺了跺脚,一扭头,索性都不看他。
“呵呵……”
莫惜言牵着小童,进入内堂,并没有回到原来的餐桌上,而是走向了人人畏而远之的第六桌。
“梅大哥,咳咳,内个,我这小师弟总吵着吃不饱,而我那桌人又多,不知可否将就将就凑个一桌,讨杯酒水喝?”莫惜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难得遇见天师府的小天师,饭菜随意,只不过这酒嘛,你问问旁边的酒鬼给不给你就是。”
梅天良瞥了一眼醉醺醺的燕南飞。
“无妨,无妨~嗝~坐下来喝便是,他们不是说酒管够嘛,一会没了再找他们要就是了。”燕南飞颇显豪迈的摆了摆手。
“得嘞。”莫惜言拱手一礼,就带着那小童入座。
小童也不怕生人,冲着他们二人微微一笑,然后……风卷残云,一顿胡吃海塞。
莫惜言干咳一声:“这小兄弟也是来求剑的?”
“不,我们专程来喝酒的。”梅天良看了一眼脸色通红的燕南飞,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
“瞎说,明明就是来求剑的,而且是求最好的那一种哦,嗝。”燕南飞艰难的站起来一拍桌子解释道,然后又软绵绵的钻进了桌子底下,呼呼大睡起来。
梅天良再次看向了没有离开的年轻铸剑师,忍不住问道:“小师傅果真深藏不漏,你的剑莫非就是这扶摇三剑的第三剑了?”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先生看着便是,或许我真的就只是一名剑侍呢。”那年轻铸剑师笑着回答道。
台上并无其他剑出现,只是国手洛之语的古筝音愈发的急促,公孙大娘的剑舞也是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二者相结合,相当考验众人的内力修为,台下有不少人因为功力不够,而吐出一口鲜血的。
半刻钟,乐曲声戛然而止,剑舞骤然停住。
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立于台上,洛之语用力一拍古筝的一端,古筝对着中年男子滑翔而去,公孙大娘手中的七星剑也是对着他一掷,中年男子右手一抬,止住剑之去势。
他将七星剑插入古筝音板当中,两者如同钥匙和锁头一般,古筝开启,锋芒毕露,里边竟是暗藏玄机,这古筝,原来是一把以琴为鞘的宝剑。
“剑名,琴瑶,可有君子愿得之?”中年男子大袖一挥,问道台下众人。
这一切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发生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刚刚从古筝,剑舞的压力下得以喘息,又见得如此稀奇的宝剑,此刻才仔细看向持剑的人。
“当代折剑谷谷主历雄图!”
“今年居然会有谷主的剑?!”
台下又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怪不得向来好客的折剑谷主一直未曾现身,原来这最后一把扶摇剑,是他的!
但是,历谷主这么霸气的人,怎么铸出了这么一个有情调的剑……
梅天良皱着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事情。
燕南飞听到那么多人都在议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知不觉的问道:“这个人是干啥的?”
莫惜言愣了一下,放下酒杯,随即解释道:“小兄弟难道没听说过吗?这人就是当今折剑谷的现任谷主,姓厉名雄图,乃是当年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一,近十几年来坐镇折剑谷,不要看他长得像个知天命的,实际上也有七十来岁了。”
“哦……”燕南飞心里咯噔一下,又碰到一个跟外公同等级的高手哇。
按道理来讲,这已经是剑展中扶摇品剑最后一柄剑了,可洛阳城依旧无动于衷。众人心里不解,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来观礼的?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看上这把剑了吗?”这次沈佺期沈长老问道身旁的年轻男子。
“精致过头了。”那男子只是端详了一番,并未有过多留恋。
“那真是可惜了。”沈长老轻叹一声。
洛阳城无人来夺?!
又过了小半刻钟,终于有一名剑客登台了,而且还是一位女剑客。
“喔,追月门的弟子。”梅天良抬头一看台上一身蓝色紧身衣打扮的蒙面女子。
“可还有人愿求?”历雄图笑眯眯的问道。
其实台下有不少人已经放弃了这第三剑的争夺,首先不说这把剑极为精致,一看就不太像是平常的粗野汉子用的,其次,你多少得懂一些音律吧,不然你怎么用,靠砸吗?再次就是这要是败给一个女剑客,该有多丢人嘞!
出奇,真就没人来争这第三剑。
“他们真的不来夺?”追月门的传人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洛阳城众人。
“他们志不在此。”历雄图说道。
“那好吧。”追月门传人应和一声,便要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第三剑。
“慢着!”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回音尚未完全消失,人已至。
众人抬头看去,一个白衣剑客持剑立于窗边,这双眼睛颜色居然和常人有异,竟是一红一黄。
他轻挥长剑,玉色剑锋划破半空,朗声呵道:“我来求剑!”
厉雄图并未在意他那双眼瞳,而是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长剑,通体碧玉,光芒湛湛,荧光流转。
“公子有这么一柄美剑,又何必贪心我这把琴瑶呢?”
“我家小姐来此游历,正巧遇到你这剑展,我来取这把剑赠与她,她正好会抚琴吹箫,有这把琴瑶剑筝相配,岂不更美哉?”那异瞳男子笑道。
“在下追月门雨潇潇,不知阁下何人?”那蒙面女子见到此人和他的佩剑,眼中同样一亮,但也充满了戒备。
“瞳尊。”那白衣男子傲然说道。
“哪一派?”蒙面女子尴尬了一个呼吸,因为她似乎从来没听师尊提到过。
“瞳尊,当存人世间。”白衣男子手中玉剑一转,“打吧?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能不能快点的,磨叽个头,见到女的就走不动,看我等会不汇报小姐!”一个在台下站了有一会的紫发男子冲着他喊到。
瞳尊抻了个懒腰,从窗边一跃而下,长剑连挥,玉光浮动,直奔蒙面女子。
那女子也有本事,突然幻化出三个影分身冲着瞳尊疾驰而去。追月门剑法不凡,实际上步法更是排名靠前,本门的流星赶月修炼到极致,就是这种效果,一分三,真身幻分身。很显然,这个女子绝对是追月门门主,人称追月神的嫡系弟子了。
蒙面女子的剑法和步法都很快,快的没有节奏,快的让人看不清路数。而白衣男子的玉剑却是很慢,慢的是那样清晰,而又美的过分。
“倒也是很美的步伐呢。”
那白衣男子的玉剑每次一挥都会破掉一层分身,连连灌注内力的三剑直接强势破开女子的分身,一力降十会。
“起!”白衣男子的玉剑向上一挑蒙面女子的剑柄。
“结束了。”莫惜言在一旁说道。
“落!”
“叮当!”
蒙面女子手中的月神剑坠落在地,号称瞳尊的白衣男子侧身,用玉剑抵住她雪白的脖颈。
“到底是修剑还是练身法?靠轻功玩剑术,本末倒置之举,不是正道。”白衣男子收回玉剑,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三十六章 君不见
“瞳,不得无礼。”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清脆柔美,煞是好听。
“千里传音术?”台下有知道这门术法门道的人诧异的说道。
“我可以取剑了吧?”瞳尊松开了扼住雨潇潇的手,转头问向厉雄图。
“那位姑娘倒是不简单呐。”厉雄图挥了挥衣袖。
“你认识我家小姐?”瞳尊收剑问道。
“我也知道人世间!”厉雄图眉毛一挑。
“喂,你快下来,该走了!”紫发男子在下边大声喊着。
“有意思。”那自称瞳尊的白衣男子,深深看了厉雄图一眼,拱手一礼,然后飞身跃下。
台下众人多露愤懑之色,这扶摇第三剑竟然稀里糊涂被两个不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给带走了,还有那洛阳城也依旧什么表示都没有,不知道他们还在等什么。
瞳尊紫发二人正准备离开,不过瞳尊似有所感,便回过头仔细巡视一圈。
“你怎么了?”紫发男子问道。
“奇怪,我怎么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瞳尊的眉头皱成一团,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果然,他看到了那个令他连汗毛都站立起来的那个人了。
“是谁?”紫发男子看到他面部表情逐渐夸张,忍不住的问道。
而瞳尊向着东南方向掠去,对着一人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大没小,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梅天良打眼看了看他。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啊!”紫发男子也看清了远处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梅天良拿过来两个被子,斟满,
“怎么,二位来喝两杯?”
“梅先生的酒,在下还没胆量喝。”瞳尊直接拒绝道。
谁知道酒里有没有毒,不敢不敢。
“酒不敢喝,那更好的剑还想不想看了?”
“什么?!”瞳尊愣了一下,然后猛的转过头看向高台。
谷主厉雄图满脸喜色,意气风发。
瞳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琴瑶,这把剑得到的貌似有些容易了,而且这位谷主好像并没有些许的舍不得,它好歹也是一把扶摇品级的剑啊,既然如此,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到场的诸位江湖同道,武林豪杰,今日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一件事情,即刻起我要将折剑谷谷主之位传给犬子,厉云歌,将继承我的位子,而我自己退隐铸剑阁,只当做一名铸剑师。”厉雄图傲然的说道。
这位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一,人称霸气雄图的历雄图选择退隐,传位子孙,让得台下江湖中人惊愕万分,
“谷主身体还算硬朗,为何做了如此决定。”台下有人不解,抬头问道。
一般来说,新继任的谷主在自身铸剑术打磨三五年后,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去接触那扶摇品级剑的铸造。
如果谷主之名真的要异位,那么下一届剑展将不会再出现在五年以后,而是七年或者十年之后。人生一共才有几个七年,十年?
江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局势多变,纷乱复杂,多了一柄好剑,就代表着多了一个保命的底牌。
所以,他们当然要问明白。
厉雄图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看向了梅天良那桌的方向。
“梅先生,这里的酒可够用了?”那年轻的铸剑师轻声问道。
“哈哈哈,够了够了,你快上去吧。”梅天良大笑两声。
原来他就是折剑谷谷主的继承人,厉云歌。
“诸位,这就是犬子厉云歌。世人皆知,我厉雄图二十七岁蒙祖辈福泽,与门人重建折剑谷,在第一次剑展上,四把扶摇剑皆是我之所铸,受众人拥戴,成了这谷主。而今犬子十九岁他能当谷主,不是他铸了跟我一样或者比我还多的扶摇,而是他铸出了一把谪仙!”厉雄图激动的说道。
他的每一句话都扣人心弦,台下鸦雀无声,仿佛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谪仙……剑?”
“谪仙问世了?!”
“我靠!有生之年我能看到折剑谷的谪仙剑了!”
鸦雀无声的会客山庄突然又变得人声鼎沸。
“谪仙何在?”有人问道。
“谪仙嘛,自然是从天上来!”厉雄图大喝一声:“请谪仙!”
刹那间,天雷滚滚,乌云密布,一抹流光闪烁不定,照亮了原本被云朵遮拦住的天空。
在空中转了几圈,仿佛听到了呼唤一般,从空中一下子窜到了折剑谷。流光经过立于山门的剑山,三千三百藏剑嗡嗡作响,臣子朝君,尽皆膜拜。
那流光最后射入到了一座莲花池,池中水被光芒照的刺眼,朵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在此刻一一盛开。在那一瞬间竟是有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风情盛景。
莲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山庄,云雾缭绕,当真似有仙人降临一般。
就连醉的不省人事的燕南飞都抽了抽鼻子,不禁打个喷嚏:“怎么这么香,谁吃啥了?”
站在大门口的瞳尊和紫发男子二人也是瞪大了眼睛,瞳尊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琴瑶,低沉的说道:“这才是压轴的……”
台上的厉云歌手掌一伸,那抹流光听话一般,一些光芒落入了他的手心。他的手臂用力一震,光芒散尽,手里握的正是谪仙剑的剑柄,而那把剑的模样,也显露在众人的面前。
剑长二尺一寸,剑身寒冰铁而铸及薄,透着淡淡的银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当是真正的刃如秋霜。剑体上水雾笼罩,空灵无纤尘,貌似真的具有仙之缥缈。
“此剑剑体乃是以塞外寒冰铁为主材料,辅以五金精华,最初的九九八十一天日日以朝阳之露灌予温润。剑体初成,我带之前往黄河之畔,在黄沙洪水之间埋没三年,取尽天地之气,三年以后剑体大成,出世之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如此盛况只有我一人所见,其他人未曾识得,故此剑,名为君不见。”
“此剑,虽不如我父琴瑶剑的风雅,但我也不希望他落入粗鄙之人手中,当真埋没了我这把君不见的豪情,所以我希望台下诸位中,能够有一名浊世佳公子倾心求得此剑,叱咤江湖,让君不见留名剑十五即可,我厉云歌分文不取!”厉云歌缓声说道。
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能够在江湖集会这种大场合中,能够被众人所接受的公子名号,也只有北阳王朝中的八大公子了。
“北阳八公子成名江湖,多倚剑傍身,而我叶皇阁以不
让用剑为祖训,所以我并不配剑。我有几个朋友,一个头戴斗笠乌纱,不愿用真面目示人,一个终日坐在马车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有一个是把吹笛子的好手,精通音律,皆被称为公子,对了,还有一个大忙人我没叫他过来,他姓马。”
“可惜了你这把君不见,剑十五中排名第十五巨阙,第十四的寒江雪,第十三的陌上如玉,第十二的悠笛,他们的佩剑已经登上了剑谱,你这把剑我们可能都不用哦……”
尽言公子叶琳琅絮絮叨叨的从大门口走了进来,与之一同进来的还有转着玉箫的踏月公子洛寻欢,一身黑衣的未央公子吕墨阳,坐在马车里的风华公子邱晨轩。
八公子一下子出场了四个。
全场哗然。
今年的剑展出奇的隆重!
先是冠绝榜榜首梅天良出现,接着又是洛阳城入席。
然后是力压武当山一头,成为道家魁首的龙虎山天师府的大弟子。
自称瞳尊的人世间年轻高手,力挫追月门传人。
时隔数十年,谪仙剑出世!
这功夫,公子榜上的人物来了一半。
洛阳城霸道,众人惧之,但公子们何惧之有?
“喂,酒鬼外甥,你看看是谁来了?”梅天良提醒了一下燕南飞。
“这剑真是不错,我要,归我了!”燕南飞迷迷瞪瞪的看着台上那把君不见,一拍桌子说道,都给梅天良吓了一跳。
“祖宗啊,你是故意为难我是不?”
“这把剑好,我就要它!”燕南飞像没听见梅天良的警告一般。
场中之人都听到了他这一喊,叶琳琅也是转头看过去,说道:“我还没说抢呢,怎么就直接归你了?哎呦,小子怎么是你?!”
踏月公子转着手里的笛子,看到燕南飞满面通红,噗嗤一笑:“剑酒果然名不虚传呐。”
燕南飞此时如同入魔了一般,眼中只有那柄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洛阳城那边的年轻人终于站起了身,眼中充满了战意,对着沈佺期躬身说道:“沈长老,来观一次剑展,若是不劳而获,对不起我修的剑心,名剑得到得不到对我来说所关不大,重要的是有一个值得对剑之人。”
他纵身一跃,立于高台,手中长剑斜持,剑身之上似有波光粼粼,凹槽凸显,甚是奇异。
“洛阳城,苏九烟,前来求剑。”
年轻人对着厉雄图和厉云歌躬身行礼,随后仗剑豪言:“不知哪位公子愿当先赐教?”
“肯,肯定是我啊,嗝~自然是本公子来赐教你了。”燕南飞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台上,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倒。
苏九烟看到挑战之人,不由得一愣,眼中有些许的不屑之意,但还是恭敬的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什么高不高下的,我姓燕,燕知道吧,天上飞的燕,不是天上飞的雁。嗝。”燕南飞咧嘴一笑,稀里糊涂的说道,具体说的啥,他自己好像也不清楚。
可台下的沈佺期知道啊,这王朝……一共有几个姓燕的,想到这,脸色更黑几分,又是一个不好惹的物。
“来来来,决一死战吧。”燕南飞对着他摆了摆手,叫嚣而欠揍的说道。
“好……不过,我们既然是比剑,那你的剑呢?”
第三十七章 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燕南飞此刻依旧沉浸在那种朦胧状态,但是他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洛阳城的首席大弟子,剑术无双,而自己却手无寸铁。
思绪渐渐飘远……
“燕南飞,你给我站起来!拿起地上的剑!”
一个面容威严,健壮高大的男子对着一个小童吼道。
小童胆怯的向后退去,他向母亲跑去,想要躲进母亲的怀里,
可那壮汉一把把他拉扯了过来,狠狠地踢了两脚,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王太傅家的小孙子自幼饱读诗书,出口成章。陈太尉家的幼子才五岁,就精通高深的数算之法。可你呢,我燕镇南的儿子,左相的孙子,你会干什么!成天不学无术,只会享福,吆五喝六!”
“我再说一遍,把剑给我拿起来!”军伍出身的燕镇南对家里的这一根独苗给予了太大的期望,可燕南飞对这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丝毫兴趣都没有,小小年纪却只喜欢饮酒。
最后,燕镇南打了燕南飞一通,愤懑而走,燕南飞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要找爷爷,我要找爷爷!”
燕镇南走到燕府门口,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燕南飞,你不可能一直依靠爷爷和我,你也有长大的时候,你也有历练的时候,将来若是不想被人害死,那就鼓起你的勇气,敢于拔出自己的剑,即便对手是天下第一剑客,你,也要敢于亮出自己的剑!”
“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燕南飞思绪回归喃喃说道。随后手掌向外一伸,大喝一声,
“剑来!”
“嗡嗡!”
“什么?!”
厉云歌手中的君不见铮铮作响,似要脱离他的掌控一般,发出欢快的声音,仿佛寻到了真正的主人。
“快,压制住它,不要让它飞过去!”洛阳城的沈佺期长老急忙大喊,手中真气汇聚,身影瞬间而至,一掌打向颤动不止君不见。
君不见周深土黄色的光芒大盛,硬抗住了沈佺期的含怒一掌。
不仅如此,君不见乃是谪仙之剑,怎可轻易遭到亵渎,剑光一闪,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直奔被逼退的沈佺期。
“无主之物,也竟敢如此放肆!”
沈佺期长老双手结印,身前出现一座黄钟大吕,
“铛铛铛!”
剑气直挺挺的斩了过去,激起一阵灰尘。
那道剑气散尽,那大钟却也裂纹斑斑,谪仙品级剑只攻一下,就有如此威力。
“呼,呼,呼”
沈佺期压制住翻腾的气血,气喘吁吁的看向厉云歌和厉雄图:“二位,经过这场比试才可定了这君不见的最终归属,如果谪仙品级剑参战,那这比试不打也罢,我洛阳城必输无疑。”
“这……”厉云歌面露为难之色,心中暗道,谪仙剑竟然自己择主了……但面上还要过得去。
“这件事还得问问当事人才好,燕小兄弟,你看如何处理。”
“也罢也罢,让他们在本公子手下输得心服口服,换一把剑就是。”
“呵呵,有意思,燕公子,接剑!”洛寻欢将手中的悠笛扔了过去,燕南飞单手接住,豪迈的一伸,向着苏九烟说道:“出招吧!”
燕南飞在台上是威风了,可台下的梅天良焦急的不行,这小子哪里会什么剑法啊,这分明就是借着酒劲,耍酒疯啊!!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看剑!”苏九烟脚下频频闪烁,手中的剑连连挥动,挥动过程中空气都发出了阵阵的音爆。
梅天良脸色大变,如此刚烈的剑招,燕南飞的武术功底根本就接不住,他几乎就要一掠上台了。
可沈佺期沈长老调息完毕以后,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梅天良的肩膀上:“毕竟是上了台,那就做好下台的准备吧,左相府的独孙,武功什么程度,我也有所耳闻……”
梅天良冷冷地说道:“沈老爷子,您应该还不是老糊涂吧,他要是受了伤,燕老相爷的凤字营可就要去府上喝点茶喽。”
沈佺期也同样冷声说道:“左相府自然不惧我洛阳城,可我洛阳城也不见得就怕了左相府。”
二人逞口舌之力的时候,台上也已经交上手了。
“好快的剑法!”
台下有人说道,苏九烟的剑的确很快,有如鬼魅一般,往往声东击西,灵活的很。
那一套剑法便是苏九烟的成名剑法,秋水落霞。
秋水落霞剑法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数十道剑气只有一道是真的,就在大家都以为燕南飞躲不开这一剑,一招见分晓的时候,他却身体后傾,重心向下,向后滑翔而去,不管哪道剑气是真,哪道剑气是假,躲过去就是了。
“嗝。”
“厉害,好快的剑呦。”燕南飞打了个酒嗝,摸了摸肚子,然后开口说道。
“这身法,是燕镇南大将军的飞马踏燕吧?跟刚才追月门弟子的身法之快相差无几了。”叶琳琅歪着头说道。
苏九烟同样很诧异,然后正了正心神,又是一剑过去,速度比刚才还快了三分,还是被燕南飞轻松躲了过去。
“呼,是个值得我认真的高手,看的出来,你的武功应该不弱,但是你能不能出剑回击,不躲了啊?”苏九烟纳闷的说道。
“啥?出剑?”燕南飞看了看手中的悠笛剑,是那样的精致,他缓缓的拔出了剑锋,将剑鞘扔到一边。
“可我不会剑术啊”
苏九烟运足了真气,正准备抵御燕南飞即将出的一剑,,可他居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差点窜了真气。
“兄台,你过分了!”苏九烟认为他一直不出剑是对自己的侮辱,浑身内力迸发,身随剑走,竟是划到了躲闪不及的燕南飞,身上的衣袖碎裂开来,流出了一条鲜红的血线。
梅天良终于坐不住了,就要长身而起,可沈佺期那伙洛阳城的人同样在看着他,一旦他要暴起,那些人一定会不计代价的阻击他,影响他的救援。
虽然自己是冠绝榜人物,但对手也是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硬碰硬自己讨不到便宜,还会害了外甥。
梅天良冷静了下来,浑身有淡淡雾气缭绕,雾气是那样淡泊,纵然是沈佺期那样功力高深的人,一时三刻也未必察觉到异动,雾气就这样在洛阳城那帮人四周肆无忌惮的飘过。
“还不出剑吗?!”
尽管他划破了燕南飞的衣襟,但他依旧留了余力,“你若再不出剑,那就只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破!”苏九烟怒火上身,一身功力凝聚,冲着燕南飞直刺而去。
台下梅天良的拳头捏的越来越紧,叶琳琅等四个公子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那么多人此时聚焦的地方就在燕南飞身上。
到底能不能躲过?!!
而燕南飞的眼睛里还是一片迷离之色:“我……我会剑术吗?”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一天,他酿酒时日期满三年,酿成了桂花琼浆,高兴之至,连饮十二杯,不知不觉沉浸在了睡梦之中。再醒来时,庭院中有一人白衣白发白剑,带着颇具仙风道骨的意境和几分醉意,起势舞剑。
剑起,满树桂花飞扬绝尘,漫天花色。
剑落,桂花跌入尘埃,铺满花香。
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
,雪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老人纵横跳跃间,像是舞出了一个四季的轮回,像是造就了一场迷人的风花雪月。
燕南飞朦胧之中看到了这一场景,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奇地问道:“师父,这也是你的幻术吧?”
“不,这一次,算是剑术。”老人仗剑而立,轻声回答。
手掌扶衣袖,白衣拂弱柳。老人跃起,立于桂树枝头:“我只舞这一次,你能悟多少,全凭天意吧。”
老人就在那枝头上,步伐乱中有序,剑如游龙,树枝就是那样细,可他却能走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异象。
“吾有一剑,堪称绝世!”
“何为绝世?不过无此人,无此剑,自当绝世!”
“若有朝一日,有此人,持此剑。”
“当姓燕!”
“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老人轻轻抚摸了一下手中的长剑,随后向天空中一扔,竟是化作了一柄长枪,然后又化成了一条银龙飞入天际。
燕南飞抱着酒缸又痛饮了一大口,用衣袖擦了擦嘴,不在意的说道:“还说不是幻术……”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苏九烟的秋水落霞已经到了面前,可燕南飞眼神中的迷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表,清澈透底的明朗。
“我记起来了!”燕南飞厉喝一声。
手中悠笛旋转,抬手一放,就挡住了苏九烟的功击路线。
“咦,挡住了?”叶琳琅惊奇地说道。
“呼,挡住了。”梅天良手心当中已经布满了汗珠。
“什么,他能挡住?”各式各样的声音传到燕南飞耳中。
“对,没错,就是这套剑法,我会舞剑,我会剑术的!”燕南飞眼放精光,手掌回旋,悠笛剑猛的向前刺去,竟是逼得苏九烟向后重重的退了三步。
苏九烟心中大惊,那一剑来的太快了,完全是凭着多年的经验避开的,他甚至根本就没看清那把剑。
“是了,是了,没错,就是这样,师父,我学会了!”燕南飞像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慢慢找回了记忆碎片,手下的剑术越来越有章法,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有威力。
他不再去想如何用剑,而是盯住了苏九烟,身随剑走,浑然天成的剑术,燕南飞向前踏了三步,一步一生莲,同样走出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嗡嗡嗡!”
刚安静下来不久的君不见又开始振动起来,甚至比刚才的频率还要大。
“你们怎么了?”
叶琳琅看着身边的二人,吕墨阳背后的巨阙发出沉闷的颤抖,压的他也是一颤一颤,但还是压不住他那满脸吃惊:“这剑术……”
风华公子的马车也是抖动不停,邱晨轩撩开门帘一角,他手里的陌上如玉也不安分,“看样子真是传说中的剑术……”
洛寻欢负手而立,感慨道:“我的剑,没白借,值了!”
沈佺期沈长老大惊失色,跌坐在椅子上:“这,这,怎么可能?!”
梅天良也激动的站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不可能,没道理,没道理啊!”
莫惜言的眼睛随着燕南飞的剑术起起落落,惊叹道:“没什么不可能,我曾听师尊提起过,他老人家所描述的和燕公子此时的状态一模一样!这套剑法共十三剑,而他所用的这一套剑法,正是十三剑合一的最后一式!”
厉云歌低声问道厉雄图:“当真是那剑术?”
厉雄图痴痴的说道:“是那人年轻时候的剑术。”
“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第三十八章 青莲剑歌
“什么?敢问上天,是否有仙!就是当年一枪破万甲的……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叶琳琅终于反应了过来。
“昔年唐王朝灭国之日,皇亲国戚纷纷出逃,唯有大唐枪仙独自立于玉门关,一声怒喝,吓退楼外楼三名护法,一人一枪,破敌九千九百九十九,回头再斩一副楼主,足足一枪破万甲,可那一战枪仙用的却是剑术,曾经大唐盛世,开元天宝年间,他为大唐先皇李隆基创立的剑招,青莲剑歌,最后一式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洛寻欢红了眼眶,继续说道:“那一日,枪仙喋血沙场,枪断人亡,唐王朝的咽喉玉门关失守,当年唯一一个能够用枪舞剑,能够与学堂李先生比肩的人物就此陨落。想不到今日我能有幸看到他的青莲剑歌。”
叶琳琅虽然也很佩服这位大唐剑仙,但是他并不是剑客,没有洛寻欢他们那么激动,
“我就想问一个问题,青莲剑歌,他怎么会?!”叶琳琅伸了伸手,指向台上越打越酣的燕南飞。
“那并不是完整的青莲剑歌,也只是那最后一招,敢问上天,是否有仙!”吕墨阳按住躁动的巨阙,盯着场中说道。
又是一式圆润的剑招,悠笛将苏九烟的进攻尽数挡下,且犹有反击之力,将他震开足有三四米。
“过瘾呐过瘾!”
“可还有酒?酒来!”燕南飞大喝一声。
“燕公子,接酒!”龙虎山天师府的莫惜言将一坛剑酒扔到台上,燕南飞衣袂飘扬,飞马踏燕向空中一跃,拖住那一坛酒,仰头便饮。
燕南飞将酒坛子一撇,哈哈大笑:“这就是剑术!原来这就是剑术!”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青莲剑歌,还真的有歌!”叶琳琅一愣。
“咦,我怎么莫名奇妙叨咕出了这么一段话,好像还有,貌似只在梦里听过,不记得了,不记得了,继续舞剑。”燕南飞抓了抓头发,喃喃说道。
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时而踏剑迎天,时而落地翻旋,自顾自的舞起了那绝世一剑,仿佛忘记了这台上还有一人,仿佛忘记了自己还在比武当中,亦仿佛忘记了自己是来求剑的,剑气震荡,一股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一人一剑,犹如仙人临世。
折剑谷,在这一刻,安静的非常。
众人看的正出神,好像真的看到了那春风不度的玉门关,看到了那孤身一人独自面对四大强者的战场,看到了那一枪破万甲的绝世枪仙。
苏九烟默默地收起了秋水落霞,也痴痴地看着对面之人舞出来的绝世之剑。
“九烟。”
沈佺期低喝一声。
他看得出来,燕南飞的的剑舞虽然惊人,但却是触景而发,并不能长久,况且他空有一柄悠笛,却不懂对敌的剑术,苏九烟百招之内定可破敌于他。
苏九烟心里何尝不知,他深深敬重这一剑舞,也佩服能够让剑舞重现世间之人,他收起剑,不打算再打下去了。
“呵呵,洛阳城总算是出了一个明事理的年轻后辈,可比某些顽固
的老骨头好多了。”梅天良悠悠的说道。
沈佺期冷冷的说道:“左相爷,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自然不用你说,能够坑杀四十万大军的人屠,能够没胆子?说不定改天有空,再去洛阳坑上一坑呢。”梅天良针锋相对的回答。
“你!”
“呼,军是军,政为政,军政不一体,相爷想要掺和江湖事,恐怕也得受某个人的制约吧……”沈佺期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思缜密的问道。
台上,剑舞毕,燕南飞横剑而立,久久不语,轻吐一口浊气:“这剑,就算是如此了。”
苏九烟也是轻叹一声,躬身行礼,“在下有幸见识高明剑术,此行不虚,这剑,当佩公子。”
“哦?你愿让给我?”燕南飞问道。
“公子全凭实力所得,何谈让之一说,更何况我从小用惯了秋水落霞,来求谪仙剑,也是师命难违。我不如你,剑,我不夺了。”苏九烟无奈的说道。
说罢,便不再多言,轻身飘落下台,径直走向洛阳城一行人的驻处。
“唉,你这对剑的态度,我也不知是对是错。”沈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些其他的话也最终没说出口。
“君不见,佩青莲剑歌,再佩燕家小公子,此剑不亏!”厉云歌将君不见放入鞘中,递给了台上昏昏欲睡的燕南飞。
厉雄图抚摸了一下额头:“就这么将剑给了他,怕是要得罪了洛阳城啊……”
“但是结交了左相府和天山梅家,一换二,这笔买卖不亏。”
厉云歌想了想,又说道:“父亲,你以前……不是这么畏首畏尾的。”
“唉,老了,人一老,就爱操心后辈的事,卑躬屈膝还不是为了给你铺好路,能够带着折剑谷闯出一番天地,重夺天下第一铸剑宗门嘛。”厉雄图先是一愣,然后舒展了一下眉头,缓缓说道。
厉云歌看着两鬓斑白了的父亲,心中一酸,什么也没说,向前走了两步,到了燕南飞面前,躬身递上君不见。
燕南飞勉强睁开眼帘,拿起那把足以搅乱江湖的谪仙之剑,赞叹道:“好剑!好剑!当如是,我必当……”
话还没说完,便是晕了过去,向后倾倒,不过是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梅天良苦笑的摇了摇头:“本来是想带你开开眼界,没想到却是你带我开了眼界。”
厉云歌打手作揖:“得见绝世舞,燕公子当佩此剑,予之无愧。”
“如此,多谢谷主,我二人就告辞了。”梅天良背起了燕南飞,又看向了门口的四位公子,笑道:“几位公子是否也想要这君不见?”
“不想!”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如此痛快的回答,让梅天良都是一愣。
吕墨阳蹲下身子,一拍大腿,狠狠地说道:“最主要的是,我们不敢啊!”
“不过我想要……”洛寻欢话刚说出口,就急忙被叶琳琅和吕墨阳捂住口,发出呜呜的声音。
洛寻欢奈何说不出话,只能用手做了个拿笛子的动作,梅天良看到了洛寻欢的手势,顿时会意:“踏月公子要的是这个吧。”
说着就把燕南飞手里的悠笛向着他们掷去,被风华公子的引路小童接住。
叶琳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原来如此,老洛,你可把我吓到
了。”
“呸呸呸,你俩几天没洗手了?!”洛寻欢满脸通红的骂道,然后接过了小童送上来的自己的佩剑。
“我们不要,不代表亡命之徒不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小公子不是匹夫,但这璧实在太重了些,燕家小公子的名头虽然能护得住君不见,但是他的青莲剑歌,是跟谁学来的,又是怎么学来的?如果这件事前辈不查明白,我想就算是左相也兜不住,枪仙虽然是枪仙,那毕竟是前朝的啊……”马车里的邱晨轩看的长远,不囿于眼前。
梅天良带着燕南飞穿过了四公子,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说道:“北阳八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告辞了!”
梅天良飞掠到外围,然后一个纵跃,奔向山下。
院落中,有数十个剑客站起身来,转身欲要向前追去。
门口的四公子站成了一条直线,堵住了大门,叶琳琅笑道:“厉谷主请我们几个当了门神,诸位还是吃完这餐席再各自离去吧……”
“这……”
站起来的一些人面面相觑,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愤愤的坐下了,只不过酒菜再也无味,味同嚼蜡。
“你要拦我们?”
眼神异色的瞳尊问向叶琳琅,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紫发男子。
“拦你们咋滴?”
“你拦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
瞳尊和紫发男子就要动手,却被打断了。
“哎,我说。”
“你们俩个,没把我们仨当人看呐?就看到他一个咋的?”一声沉闷的声音震的会客山庄一震,吕墨阳把身后的巨阙砸在地上。
“忘了前几天怎么揍你的了啊?”
“……”
梅天良运转起了十成功力,全速前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山下有一匹极为精致的马车,豪华的外边和赶车的女子都是那么的熟悉。
梅天良眉头一皱,杀气逐渐显露。
那赶车的青衣女子猛的抬起头看向杀气传来的方向,她握紧了马鞭,那马鞭之上也被灌注了强横的真气,如果梅天良有所行动,她一定会不加犹豫的反击,丝毫没有因为他是冠绝榜上的高手就心生了胆怯。
“小青,不得无礼,小女子见过梅家梅先生。”一道悦耳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消弭了充满杀气的氛围。
那青衣女子闻言,散去了马鞭上的真气,拱手一礼:“见过梅先生。”
梅天良仔细看了看那马车,又看了看这二位女子,抬起眉头一问:“刚刚上山自称瞳尊和一个紫发男子,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瞳尊,紫圣是我自小的陪读,如若他二人得罪过先生,小女子代他们向先生赔个不是。”那白衣女子浅笑说道。
“好,好熟悉的声音,莫不是……”燕南飞悠悠醒来,却被梅天良一个点穴,又晕了过去:“你还是昏迷比较好。”
“虽然不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到底是来自哪个王朝,但是奉劝你们一句,不要打燕南飞的主意,山高水长,后会无期!”梅天良冷冷的说了一句,长身离开。
“呼……”
青衣女子长舒一口气,后背已然被汗浸湿。
第三十九章 西北玄天一朵云
“怎么样?这位梅先生可是个人物,不仅已经入天庭的冠绝榜,而且占据了冠绝榜的魁首之位,跟你平常练手的小鱼小虾感觉不一样吧。”那白衣女子轻轻笑道。
“果真不一样,不过是冠绝榜里的人又怎么样,他要是敢动手,我,我还是不怕他!”青衣女子虽然承认,但嘴上还是不愿服输。
“你可别忘了,他姓梅,最擅长的不是拳脚功夫,亦不是刀剑武术,而是用毒的本领啊。”白衣女子继续说道,然后又微微蹙眉:“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他……会醉成这样。”
梅天良带着燕南飞不做任何停留,来到镇上雇佣了一匹马车和一位车夫。
燕南飞被梅天良扔到了马车里头,随后他一转身也上了车,回过头问了问车夫:“此行去八百里外的陌云城,昼夜不停,需多少时日?”
“昼夜不停,至少三日。”车夫想了想,说道。
“多给你一倍银子,两日。”梅天良抛出来一个银锭,车夫稳稳的接到手里。
车夫连忙把银子揣到怀里,一挥马鞭:“得嘞!”
梅天良回到车厢,把马车上的帘子放下,看了一眼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燕南飞,“你个混蛋小子,不是说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吗?有如此功夫还跟你舅舅打哑谜!”梅天良越想越气,冲着燕南飞屁股就来上了一脚。
纹丝不动,啥事没有。
梅天良摸了摸小胡子,转念一想:“不行,这件事我得问个明白。”
梅天良把燕南飞扶起来,坐好,他左手微微一抓,一团浑厚的内力出现在手掌当中,对着燕南飞的后背一拍。
片刻间,燕南飞的头顶上雾气氤氲,一团团的酒气被蒸腾出去,随着马车的疾驰,散发在半空当中。
“这俩大爷喝的什么酒,好香啊!”驾车的车夫使劲的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从车厢里飘出来的酒香。
这不用内力还好,一用内力在燕南飞体内运转一周天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极为顽强的抵抗。
“嗯?”
“梦元境界的体质?!”梅天良大惊。
天庭,是江湖上公认的情报组织,这一代天庭的天帝十二岁即位,小小年纪就能将天下武学分品而制,以四品为基准。而这梦元境便是刚刚踏上高手的行列当中,亦称梦元定三江。
而梦元之上还有三品,江湖人士能够修炼到梦元定三江就已是难得,而再登以上三品境界的江湖人士可谓少之又少,光是凭梦元那么一重境界就已经能够碾压绝大多数的寻常武夫。
可梅天良纳闷的是,这混蛋外甥为什么会有梦元的体质?
“靠药堆起来的?”
梅天良皱了皱眉头,想来想去,能够做到这一步也只能是依靠这一个门路,江湖上那些财大气粗,厌倦修炼的人就可以依靠强大的财力嗑药,一身的修为完全是靠药力堆砌起来的。
不过依靠药物提升起来的境界和自己稳扎稳打修炼起来的境界可是有着天差地别。自己修炼而得的修为如同一座结实的长城,稳固屹立,但是药修得到的修为,就如同纸糊的一般,虽然同是一样的境界,但是实力和心境截然不同。
“老相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梅天良脑海里现在是一团糟,先是绝世剑术,再是梦元体质,那座陌云城里到底藏了多少惊天秘密。
折剑谷。
四大公子一个个收起了剑,将路让开。
剑客们有的继续和厉雄图厉云歌父子闲谈,有的带着自己的佩剑直接离开了
,洛阳城这边,沈佺期老爷子带一众人马……只不过那一支人马不知为何抓耳挠腮的,毫无体统,引的其他人一阵偷笑。
“叶琳琅,我坐在这里没有离开,是给你们家的那位一个面子。”沈佺期老爷子瞪了叶琳琅一眼。
“哎呦,我家那位都不肯要我了,您老人家倒还真是惦记着我,小子在这里可先行谢过了。”叶琳琅一脸欠揍的说道。
“呵呵,你家里到底是怎么对你的,你比谁都清楚”说罢,带着一干人等直截了当的下了山,连头也不曾回。
“几位公子!”
国手洛之语跑了过来,对着几人行了一礼,然后问道:“几位公子,怎么不见我兄长?”
“咦?刚才还在这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叶琳琅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洛寻欢跑去了哪里。
吕墨阳伸出一只手,指着门外:“我刚看到他一脸严肃的出去了。”
叶琳琅一愣,随即也跑了出去。
折剑谷,剑峰顶。
洛寻欢刚刚把手中的信鸽放了出去,叶琳琅就从后边走了出来:“至于这么急就把消息传过去吗?”
“唉,这事已经有点超出我们掌控的范围了。”洛寻欢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可是这一路,我把他当我小弟一样看待啊!”
“你看待的小弟还少吗?”
“……”
“你就放心吧,长安城那位会安排妥当的,他懂我们的心思,走吧走吧。”洛寻欢拍了拍叶琳琅的肩膀,回了折剑谷,和洛之语说话去了。
叶琳琅在剑峰上站立良久,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呐,听天由命吧。”
官路上。
马车行了一整日还多一些,燕南飞终于从昏睡状态醒了过来,悠哉悠哉的打了个哈欠,又抻了个懒腰,他感觉到浑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和痛楚,一抬头见到梅天良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舅舅……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燕南飞往后靠了靠,装作害怕的样子说道。
“你瞅瞅你,睡了整整十六个时辰!”梅天良怒道。
“啊?!那,那我是喝了多少啊?”
“你?你喝了别人一桌的量。一共要了十二坛酒,你小子喝了十一坛半。我还以为你得睡到明天早晨呢!”梅天良没好气的说道。
“哎呦,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燕南飞试着站起身,可身子骨像是散架了一般,刚走一步又被一个物件绊了一下。
“这是,君不见!”
“哇哈哈哈哈,这么好的剑,还是归本少爷了。”燕南飞抱起那柄剑,高兴的转圈圈。
可梅天良还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冷眼看着他。
“额……舅舅你不高兴吗?”燕南飞试探的问道。
“大外甥,你坐下,我问你,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好!”
“你母亲到底有没有给你找过教你剑术而且比较长久的师父?”梅天良问道。
“教我剑术最长久的,三天。”燕南飞挠了挠头,回答道。
“你不懂剑术?”
“懂一丢丢。”
“可是昨天你那一丢丢,比在场所有人剑术加一起都多。”
“啊?”
“你说你不喜欢习武,可是你已经是梦元境界的身躯体魄了!”梅天良继续说道。
“舅舅,你说的,我不太懂。”
“我……太难了!车夫,快点!”梅天良甩了甩衣袖,坐在车厢,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
六朝古都,长安城。
如今北阳王城的帝都,天子脚下。财力可胜玉铭城三分,聚集了天下大量的财富和人流,交通更是发达,人群络绎不绝,也是迁客骚人,英雄侠士向往的聚居之地。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酷爱读书的人,自从见到他以后,我就没见书离开过他手。”一个持着长矛的甲士望着豪华的院子中,手捧诗书,来回踱步的小书生,低声嘲讽道。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你参书不祥,识书不多,又岂敢妄言这位嗜书的公子。”一个贵族装束打扮的人,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生放下了手中这本书,缓缓说道:“今日以后,你的藏书我就都看完了,明日我就启程,继续游历了。”
“哈哈,想要去往何处?”年轻人问道。
“南月吧。”
“那公子可得小心了,南月与北阳矛盾日益恶化,冲突不断,你此行去南月怕是有命去,无命回啊。”持矛甲士说道。
“当年儒圣游历诸国,宣传仁之思想,呼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虽然不受待见,但也没丢了性命。我不过是他百年以后得一个传道者,又怎会轻易命丧南月,呵呵,二位,一年后见。”书生对着年轻人微微拱手。
“愿君无忧,等君归来。。”那年轻人也是抱拳回礼。
那书生刚要抬脚走出大门,又缩了回来对了:“差点忘了,有一只信鸽,应该是送信给你的。”
“府中的信鸽经过专门的训练,怎么会落到你手里?!”那持矛甲士大惊失色的问道。
“御兽之术,刚从书里学的。”那书生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装神弄鬼,到头来依旧是百无一用是书生。”甲士不忿的说道。
“你莫要小看了他,公子榜的多情公子也是你能乱猜忌的?”年轻人道破了书生的身份,那甲士竟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刚才用的什么态度……
那年轻人这才打开看了看信上的内容,他的面部表情都被甲士看在眼里,最开始笑容又到后边的严肃,再到冷意颇深,他手掌一握,手上的信化作了一团灰。
“怎么了?”
“不入道玄,不出长安的豪言这么快就成了笑话,准备准备,出长安了……”
马车之中,燕南飞一直把玩着那柄君不见:“终于快到了!回去可得让母亲找一位好的师父教我剑术,不能埋没了此剑,我还想让它排上剑十五呢!”
梅天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啊。终于快到了。”
两个时辰以后。终于看到了陌云城这三个大字的城门牌匾。
进了城池,燕南飞撩开车帘,看到了熟悉的乡亲们,看到了熟悉的风土人情,一跃就跳下了车,心生豪爽,仿佛这么多年受得憋屈到头了一般,不由得大喝一声:“西北玄天一朵云,乌鸦落进了凤凰群。满屋都是英雄汉,谁是君来谁是臣!”
“呦,关将军,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燕南飞一抬头,看到了一队甲士出来迎接,领头的正是在熟悉不过的关将军。
关将军嘴角一抽搐,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是甩出了一条大粗铁链:“来呀,赶紧把小公子给我绑喽,带回左相府!”
“得令!”
“老关,你奶奶个腿……”
第四十章 天命之子
燕南飞回到家乡陌云城,心情正是大好,又看到相识已久的关将军,还来不及耍耍威风,就被安排了一个五花大绑,里三层外三层,生怕被他给逃了。
燕南飞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一步一步的蹦跶,“好你个关扒皮,才几个月不见,你就敢跟我这么放肆!”
关将军闻言,也不搭理他,只是对着那些士兵挥了挥手:“带走!”
那一队士兵把燕南飞给扛了起来,跑步前进,也没再让他坐在舒服的马车里。
而关将军整理了一下衣袍甲胄,向着那辆马车走去,那驾车的车夫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军,军爷,我只是想挣点银子,我实在是不知道那是犯人呐。”可怜的车夫还以为燕南飞是这座城里的罪犯,或者是逃兵之类的,如果那样的话,别说银子了,自己的命也许得搭在这里。
“辛苦了。”关将军一脸严肃,不怒自威,从怀里掏出一枚大银锭递到了那车夫手中。
“小的,小的不敢收,再说车里那位大人已经付过车钱了。”车夫连忙摆手说道。
“能够这么快到达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这是赏钱,拿着吧!”关将军说罢,便不再理他,而是侧身对着车厢躬身行礼:“这一路上拜托梅先生了,可否打算去相府住上几日?”
“倒是好久没看到家妹了,还是去看看的好,不然又该怪我不惦记她了。”梅天良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说道:“更重要的是,我想看看我那大外甥是怎么个下场。”
关将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梅先生今日可是能一饱眼福了……”
这一路上,燕南飞不断的蹬腿,不断的用脑袋砸他们,嘴里也没闲着,把燕府里的人挨排骂了一顿,一路上风风火火,引得路人隔目相望。
终于是到了家。
兵士们把燕南飞往正厅的大桌子上一放,任由他自己像一条大虫子一样来回蹭。
一声接着一声的怒骂传遍了偌大的燕府。
“你们好大胆,敢这么对待你们的小公子,我不在家,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无语。
一队甲士一声不吭,也不回话,只是整齐划一的站在那个大桌子的四方。
“呜哇,爷爷啊,你的好孙子被欺负啦,你在哪里啊,快回来救我呀,我要被害死啦!”燕南飞嚎啕大叫,嗓子都快喊哑了。
半个时辰之后……
“爷爷!你在哪!说!是不是我那无良老爹把我爷爷支出去了?”
一道推门声响在众人耳边,燕南飞此刻是趴在桌子上,脚对着门,头冲着墙,他还以为是爷爷真的回来拯救他了,开口便喊:“爷爷!你可算来了,我都要……啊!怎么是你!”
“世子爷!”
那一队甲士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齐声喝道。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眉宇含威,尽显雍容富贵之色,又不失军中威仪,对着他们含笑点头,然后看到了桌子上五花大绑的燕南飞,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水,毫不犹豫,立刻上前一脚:“奶奶的,我让你怎么是我!怎么是我!我是谁!我是你老子!”
“燕镇南,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名字里有个镇南,就想克我,我,我燕南飞不服你!”
“你个臭小子,我让你不服!”燕
镇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执行军法的大鞭,对着燕南飞就是一抽。
燕南飞连忙叽里咕噜的滚下了桌,躲开了来势汹汹的一鞭子,那桌子注定没什么好运气,直接被世子爷一下抽碎。
“我的天哪,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还来真的!”燕南飞躲开,又开口问道:“你这么做,我爷爷知道吗!”
“别总想拿你爷爷压我一头,我告诉你,早在前些日子,你爷爷就进京面圣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家,这功夫我说了算!”燕镇南气的满脸通红,怒骂道。
“燕镇南,我告诉你,你也就能在爷爷不在家才敢对我这么不好,爷爷要是回来,我肯定向他告你一状,你少拿鸡毛当令箭!”燕南飞躲在墙角,输人不输阵,嘴上还是倔得很。
“来人呐!”
“在!”
“把刽子手的砍刀给我拿来,老子今天要清理门户!”
“你敢!你要把我清了,你姓燕的就断子绝孙了!!”
“大不了我努努力,和夫人再生一个,你这混蛋不要也罢!”
“我抗议!”
“抗议无效!”
大厅里的对骂声,叫喊声,还有屋子里摔东西的杂乱声,院子里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甚至还有“刀下留人”的声……
那些甲士终于忍不住了,拉住了燕镇南要砍下去的大刀。
院子里的仆役,侍女们在忙活手里的活计同时,还不忘用手捂着嘴偷偷笑着,小公子在家的燕府,才是有活力有生气的燕府。
这是真有生气啊……
燕府西侧闺房中。
一位穿着绫罗绸缎,肤白貌美的女子正坐在那宽敞的象牙床上,温文尔雅的品着茶水。
“我说大妹子,你这是彻底不打算练功了,有些日子不见,越来越像阔太太了,下毒的功夫是不是都荒废了?”梅天良坐在离那张床不远的一个椅子上,喝了口茶,打趣地说道。
那女子把茶杯轻手放下,开口笑道:“自打我当上了世子妃,哥哥就一直看不惯我这幅阔太太的样子,那今日怎么把飞儿送了回来,自己也跟着过来了?”
梅天良闻言,略微起了起身,轻声咳嗽了一下,梅天香会意,使了个眼色退去了屋子里的侍女们。
每当梅天良有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说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两个动作,作为他的亲妹妹,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怎么了?跟我还搞得这么神秘。”梅天香笑着说道。
“今天这事必须神秘。”梅天良正了正形,掏出一个包裹,把里边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剑待在包裹里,安分了一路,一拿出来周身绽放出一股土黄色的光华,将其笼罩,似乎因为能够重见天日而感到兴奋。
“咦?这剑不一般,是剑十五上的哪一柄?”梅天香拿起那剑,来回抚摸一番,开口问道。
“都不是,这是折剑谷新任谷主厉云歌造出来的一把谪仙品级的剑,剑名君不见。”
“谪仙剑,倒是数十年不曾出过了,不过哥哥你打算用剑?你的剑术我可是知道的,跟你的毒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梅天香笑道。
“这不是我的剑。”
“那是谁的?”
“你儿子,燕南飞。”
梅天香一愣,随即释然道:“哥哥你太惯着他了,飞儿他对剑术一窍不通,你还特意去剑展上抢下一把谪仙剑,那里的竞争也不小,你,用毒了吧?”
“你错了,我要是在折剑谷抢来一把谪仙剑给了一个连剑都不会用的公子哥,那满天下的剑客都会追杀我的吧,是燕南飞自己抢来的。”梅天良解释道。
“自己抢的?就他?哈哈哈”梅天香笑的花枝乱颤,丝毫不顾仪表。
“用什么抢的?”梅天香插着腰,仿佛快要笑的肚子疼。
“用剑。”梅天良说道。
“哈哈哈,我的好哥哥啊,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儿子我知道,再用剑,他能会个什么剑法啊。”
“是真的!洛阳城当代首席弟子亲自出马和你儿子进行决战,都是甘愿认输!这把剑的的确确是你的好儿子自己抢来的!”梅天良急道。
“行行行,那你倒是说说,我那宝贝儿子用的是什么剑法?”
“青莲剑歌,敢问上天,是否有仙。”梅天良一字一顿的回答。
“什么!”梅天香笑声戛然而止,瞬间站起身来:“哥哥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你听清了,青莲剑歌中的最后一式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不仅是我,北阳八公子中的四位,龙虎山天师府的小天师,追月门人,剑阵传人和天下剑客都见识到了!”梅天良出了奇的正经。
“这……怎么可能?!我给他请了那么多师傅,他都不愿意学分毫武功,对剑术更是不感兴趣,何时学会了青莲剑歌?!又是跟谁学的?”梅天香一时接受不住这么重磅的消息,扶住了床边的柱子。
“这件事必须得问清楚,小燕子会青莲剑歌的确惊人,更是令江湖剑客折服,但是青莲剑歌毕竟只有大唐枪仙会用,燕南飞会此剑法,那枪仙如今身在……”梅天良揪了揪小胡子缓缓说道。
左相府,燕家后院柴房。
“唉,这次可麻烦了,看来真是把老爹给惹生气了。”燕南飞端详了一下这间柴房。
“记得上一次被关进来,好像是八年前……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说收拾收拾,咳咳,这灰也忒多了,让我怎么待!”燕南飞用手拍了拍空气,咳嗽不止。
燕南飞走到柴门门口,用手敲了五下,三短两长:“喂!旺财!”
这是他和手下一个仆人的暗号,每次燕南飞出门或者闯祸,旺财都是帮凶。
“小公子,旺财不在,我是来福。”门口一个小仆人说道。
“来福?那旺财呢?”燕南飞连忙问道。
“旺财是公子你的帮手,早就被世子爷调到北院了,离这里隔着十多间屋子呢。”来福说道。
“啊……来福啊,你说平时本公子对你咋样?”燕南飞笑了笑。
“咳咳,公子,这是咱俩第一次见面,你说你对我咋样……”
“哎,此言差矣,我记得你长啥样了,以后你就……”
“得得得,公子,我可不敢放你出去,世子爷不打断我的腿才怪,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等世子爷回来给您开门吧。”
“你……”
第四十一章 左相燕回天
燕南飞压住心中的火气,和颜悦色的套近乎说道:“你看你这不外道了,我又没说让你放我出去,你紧张个啥,我就是想向你打听点事。”
来福面露难色,犹豫再三:“那,我要是不回答呢?”
燕南飞的笑脸逐渐冷了下来:“我说来福啊,我这好言好语的你不听,莫非你以为我会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吗?你怕世子爷打断你的腿,就不怕等我出去要你半条命吗?”
来福心中一寒,连忙拍了拍柴房的门:“公子你问,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好,我且问你,我娘呢,为何这么久都不见她来看我?”燕南飞说道。
来福闻言一愣,又连忙回答:“公子啊,你就别指望着世子妃能够来搭救你了,今日听说你回来,她早早就备好了三缸毒物要给你泡澡啊……要不是世子爷横栏着竖挡着,你早就被扔到缸里泡酒了。”
“啊?!”
“哎呀,那指望娘亲来,就不是救我了,她是怕我死的不惨呐……”燕南飞泄气地说道。
“哎?那老相爷什么时候回来?”燕南飞又问道。
“昨日府里有人快马来报,说是相爷已经走至南阳城,要到达咱们陌云,起码还得三四日。”
燕南飞眉头紧皱,沉默了一会,随后喃喃道:“三四日,来不及来不及,这样。”燕南飞突然抬起了头对着来福说道:“你现在赶紧替我出去传个信。”
“公,公子,这你有点为难小的了,我不能,不行啊……”来福连忙摆手拒绝。
“呦呵,你还来劲了是吧?等三四日后我爷爷回来了,看我不向他告状处罚你。”燕南飞怒道。
“别别别,小公子,我服了我服了,你尽管吩咐吧。”
这来福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听从燕南飞的话,毕竟他后边还有老相爷撑着腰,世子那边……唉,再说吧。
“这才像样子嘛。”
燕南飞夸了夸他,来福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听好了,现在你赶紧去一趟城西找一家药铺,名字叫青囊,在里边找一个伙计,他姓林,叫林笙,让他骑着快马,从西门出发不停的向长安方向跑,直到遇到老相爷的队伍,让他把我在这的事说清楚。”
“呼,听明白了不?”
燕南飞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随后问道。
“原来如此,公子是想让相爷快马加鞭赶回来,不仅解了公子的燃眉之急,又给世子爷来了一个措手不及。”来福恍然大悟的说道。
“算你还有点脑子,赶紧动身呐!不然等相爷回来,看看你是什么下场!”燕南飞吼道。
“得嘞得嘞,那个,公子可得帮我洗脱责任啊,千万不能让世子爷知道是我去报的信。”来福慌慌张张的说道。
“明白明白,快走吧!”
燕南飞打发走了来福,自己一个人托着下巴看着从门缝里射进来的阳光发呆。
“唉。”
陌云城西。
青囊药铺。
“什么?!小公子竟然是如此处境。”
药铺当中的林笙给病人包好了一袋草药
,随后略有惊讶的问道。
“不错,小公子让我来嘱咐你一件事,让你……”
来福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一五一十的把燕南飞的话告诉了他。
“掌柜的,出门一趟。”他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拍了拍身上的草药渣滓。
“药铺这几天正忙,人手不够,你要去哪啊。”掌柜的一愣。
“很重要的事,工钱您照扣就是了。”林笙带着来福去了后院,牵了一匹良马,林笙翻身上马,他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可上马的动作却是不含糊,对着来福说道:“劳驾回去告诉小公子,让他放心,托付林笙的事情一定办到。”
来福拱手作揖:“麻烦你了!”随后侧身让开了道路。
“驾!”
林笙马鞭一挥,那匹紫骍马一骑绝尘而去,直奔陌云西城门。
只不过是策马一盏茶的功夫,就在距离陌云不远的地扬起了滚滚烟尘。
林笙定睛一看,不足五里的数百甲士,手持长矛,腰悬阔刀,盔甲寒光闪烁,精铁打造,正中央的旗子上一个燕字引人注目。
那阵势,就只在一个部队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就是北阳的镇西军队,是当年人屠,如今左相的嫡系王牌——凤字营!
而那为首之人身披重铠,右手扶剑,坐下乌骓马,白须白发,不怒自威,那便是统帅凤字营的领军人物燕回天。
“相爷!”
林笙勒马而立。
燕府后院,柴房。
“小燕子,在这里待得可还顺心呐?”
燕南飞正在柴房里来回踱步,门外竟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舅舅你就别取笑我了,你来是不是放我出去的?”燕南飞咧嘴笑道。
“放你出去?我可不敢,你呀,我看你爷爷不回来,你是踏不出去这间屋子的喽。”门外梅天良的声音传进来。
“六坛白玉菩,只要舅舅放我出去,这些酒就是你的了!”燕南飞引诱道。
梅天良在门外吧嗒吧嗒嘴,刚想答应,然后连忙用手捂住嘴:“臭小子,差点上了你的套,你以为你舅舅是那么好打发的吗?你还得告诉我一件事情。”
“不就是一件事情吗,你问,我知无不言。”燕南飞拍了拍胸脯说道。
“你的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梅天良在门缝里看着他问道。
燕南飞的小脸一僵,“舅舅,你这是成心为难我,我只在梦里看到过那套剑法,现在我根本就不会,不信你拿来一把剑,看看我能给你舞出个什么来?”
“既然如此,那可就不好办喽……”梅天良也不多说,转头就走。
气的燕南飞一个劲的砸门,不过这门得到了世子爷的特殊照顾,早就把它换成了精钢材质的……
“你再说一遍?相爷今日就能到家?你昨日不还说至少三四天呢吗?你是怎么打探的!”燕镇南一拍桌子,对着下边半跪着的人喊道。
“怎么,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派人打探我的行踪,在家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怕我回来知道啊?!”一道浑厚而苍老的声音传进正厅。
燕镇南闻言,赶忙起身出来
迎接:“父亲大人说的哪里话,镇南只不过是想保证父亲大人路程上的安全,派人提前打探一下沿途……”
“打探你个龟孙!”
燕回天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屋子里,坐到上座,一手摘下了头上的头盔,露出了已经花白的银发,脸上饱经风霜,深深的皱纹证实了岁月无情的侵蚀,英雄也有迟暮的时候。他那双眸子如同鹰眼一般锐利,扫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燕镇南,冷声的说道:“我宝贝孙子呢?!”
“啊?啊,飞儿他在房里和她母亲在后院正说话呢,父亲您要是叫他过来,我就……”燕镇南急忙道。
“在房里个屁!”
“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我宝贝孙子关到那间柴房里了?!”燕回天站起身来,一脚蹬在燕镇南的腰上。
“那柴房都搁置九年了,里边什么样你不是不知道,就是个老鼠进去都得哭着出来,你就那么把我宝贝孙子扔里边了?”
“父亲,你听我说……”
“我听个屁!来人呐!”
“在!”
“把燕镇南这个不孝子给我绑起来!”
“啊?”
“绑!”
……
燕府后院。
燕南飞困意袭来,靠着冰凉的门板就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朦胧间听到外边一阵喧哗吵闹。
燕南飞揉了揉眼睛,敲了敲门板:“来福!来福!外边怎么了?”
“小的也不清楚,公子稍后,我这就去问问。”来福应和了一声。
“喂,华安,发生什么事啦?”来福问了一个匆匆跑过去的小仆役。
那人回道:“也不知怎的,相爷突然之间就回来了,现在正堂都快闹成一锅粥了。”
“哈哈哈,苍天助我,来人来人,快,快把我放出来。”被关在柴房里的燕南飞哈哈大笑。
还不等来福回话,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甲士来到:“相爷有令,带小公子去正堂!”
“是!”
来福连忙答应,转身打开了那精钢大门的锁。
燕南飞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衣服,推开那困了他几天的大门,哈哈大笑两声:“哎呀,这才叫我辈岂是蓬蒿人呐!”
燕府正厅。
燕镇南也被安排了一个燕南飞同款的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闭口不言,梅天香坐在一旁,手里攥着一块手帕,脸色也有一些不太好看,梅天良心大的很,喝了一口清茶,又看到自己的小舅子的惨样,强忍着笑。
燕回天坐在最上方的主位,首先对着梅天香笑呵呵的说道:“我的好儿媳啊,你这夫君最近猖狂得很,想来是你有难处没能治得了他,我就跟你说,教训他不用客气,公公我今天就替你教训教训他。”
梅天香看了看燕镇南,又看见了老爷子那隐藏的一股坚决,叹了口气:“爹爹说的是。”
随后燕回天又对着梅天良笑道:“让娘家人见笑了,我燕家家门不幸,今天就请天良做个见证吧。”
梅天良就算是再有个性,可不敢怠慢了这位,拱手笑着说道:“老相爷言重了,今日我就当来看一场笑话吧……您开心就好。”
第四十二章 千人千面
“爹啊,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燕镇南终于是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大声喊道。
“体统个屁!咱们老燕家立身于危难之间,崛起于乱世之中,能有如今偌大的基业,那都是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以往的日子,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里过活,怎么到你这就要体统了,我看你这世子爷是养尊处优惯了,忘记当年饿肚子的时候了!”上座的燕回天一拍桌子。
“即便如此,父亲你不在家,我把家里治理的井井有条,我何错之有?!”燕镇南不服气的说道。
“你哪里有错?你欺负我孙子就是大错!”燕回天怒道。
“我……”
“小公子到!”那把燕南飞带来的甲士在门外喊到。
“爷爷,您回来了呀!”燕南飞跑进屋子里,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扑到上座的燕回天的怀里。
“哎呦,乖孙子,都快想死爷爷了,快让爷爷好好看看。”燕回天拍了拍燕南飞的后背,满脸笑容的说道,哪里还有刚才对燕镇南的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了。
“爷爷,我可想你了,你再晚回来些,我怕是都要被欺负了呢!”燕南飞晃荡着燕回天的手。
然后燕南飞回过头,看到了一旁跪着的燕镇南,笑着说道:“哎呦,哎呦呦,这不是不可一世的世子爷吗?怎么?被绑起来了?下一步是不是关到柴房里。换一个生人去看着啊?”
“飞儿。”
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响在燕南飞耳边,燕南飞连忙拱手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娘亲。”
对于这个娘亲,燕南飞实在是又爱又恨,整个燕府关系的实际最高顶层应该是梅天香了,燕镇南惧内,燕南飞怕她,老相爷燕回天对这个儿媳妇也是谦让有加,时让三分,所以当娘亲在时,燕南飞也得做一个乖宝宝。
梅天香对着燕南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燕回天,轻声说道:“爹爹,飞儿平安无事,镇南他,您该骂的也骂了,该罚的也罚了,是不是……也该给镇南松绑了。
“那我得问问我孙子是什么意思。”燕回天抚摸胡须笑着说道,然后溺爱的摸了摸燕南飞的头。
“那飞儿,你觉得呢?”
燕南飞甩了甩衣袖,又清了清嗓子,随后朗声喝道,的:“来人呐,给世子爷松绑。”燕南飞绕着他走了一圈。
燕镇南狠狠地瞪了燕南飞一眼,然后一瘸一拐的被梅天香扶到一旁坐下。
燕回天也没有管他的小动作,拍了拍身旁下人早就准备好的座位:“来来来,飞儿,坐在这。”
燕南飞一蹦一跳开心的过去坐在了那里。
“这些日子你偷偷跑出来,可有什么收获?”
“哈哈,爷爷,我结识了好多厉害的人物!”燕南飞一拍手,高兴的说道。
“哦?都有谁啊,跟爷爷说说。”
“爷爷,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公子多情夜留香,弦高踏月溯流光。风华万籁应属我,绣口箴言若琳琅。琴剑清秋多逸响,怎能以面判未央。天凝才比天公傲,却道无名与身藏。”
“北阳八公子嘛,这几个小子还行,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对对,这一次我就见到了八公子中的尽言公子,踏月公子,未央公子,风华公子和长歌公子五位。”
“在江南甜水巷还偶遇了一个浪荡剑客,叫李寒空,剑法不咋地,但是为人豪爽,是
从蜀中之地辗转过来的,估计爷爷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燕回天笑着说道:“巴蜀盗侠李寒空,鬼刻传人,佩剑用着号称鬼剑的逢山鬼泣,可对?”
燕南飞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爷爷连这等小事都知道。
燕镇南和梅天香坐在一旁,虽然梅天良已经和他们诉说了燕南飞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不过听到他自己说出来,二人心中还是难免一惊。
“我还去了折剑谷!”燕南飞朗声说道。
“可是最后我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然后等我再醒来记事的时候,就被该死的老关押到了府里。”燕南飞跺了跺脚。
“哈哈哈,好好好,爷爷这几日策马劳顿,想要去睡个午觉,你自己去城里玩吧,有什么事尽管来找爷爷说,免得让人担心。”
“知道啦,爷爷。”
“去吧,看看你的老朋友们。”燕回天摸了摸燕南飞头。
“爷爷,我吃饭时候回来!”说完就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
梅天良在门口叫住了他:“小燕子。”
“舅舅,怎么了?”
“你的东西我帮你放在屋子里了。”
燕府正厅,一群人散去,一切都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
残月悬空,深秋时节的气氛挂满了这座陌云城。
燕府的一处偏僻内院当中。
这里能够随意进出的人很少,甚至都看不见打理屋子和院中灰尘的仆人侍女。
因为这是左相府真正的主人,燕回天的居所。
燕回天回到了这里,走到了门口,对着门口的两名亲卫说道:“守在这里,寸步不离,不准任何人进入,包括世子和世子妃。”
“是!”
两名亲卫跺了一下手中的武器,应道。
燕回天走进了院子正中,早已经有一个黑袍人等候在此,那人面目普通,就像城里丝毫不起眼的一个小人物,看了他第一眼,再看第二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哪里还有第一个人脸的模样。
“辛苦了,墨笔。”
燕回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人惭愧,让相爷失望了。”黑袍人半跪在地,垂手说道。
“起来吧,怪不得你。传书上说的不够清楚,细致的讲讲。”
“是。”那黑袍人在抬起头,他的脸又变成了其他人的模样。
“几个月前,小公子偷偷跑出陌云,去了远在江南楚地的玉铭城。最开始只是酿酒营生,后来小公子被卷进了江南龙头势力的纷争。叶琳琅和洛寻欢二人护着小公子,我便没有现身,接着小公子就赴了高家的鸿门宴,无奈之下以至于暴露了相府小公子的身份。”
燕回天摆了摆手:“江南,呵呵,我还没必要放在眼里,继续往下说。”
“小公子一行人本身处于优势,可对方出现了一批神秘人,领头二人异瞳紫发他们却奇袭小公子,就在我即将出手的时候,梅家梅天良现身,解了必死之局。”
“然后从马府出来以后,梅天良并没有带着小公子回来,而是去了襄阳折剑谷。梅天良毕竟是冠绝榜人物,我不敢靠的太近,怕他有所察觉。可是,那剑展之上,小公子喝醉以后竟然用出了当年的青莲剑歌,那一剑,的确有剑仙风范。可我们这些年试探了很多次,那人确确实实只教公子酿酒之术,并没有授剑术之业……”
墨笔叹了一声。
燕回天皱眉沉思了一会,喃喃说道:“陌云呐,马上就会风起云涌了,长安,也怕是回来人过来。”
“小公子一定会去那个地方。”黑袍人说道。
“不错,他要去的话,梅天良定会跟去,你要拦住他,不要让梅天良进入那个地方。”
“是。”
黑袍人又犹豫了一会,开口道:“那些人神秘人的出现,就跟当年打伤小公子的人同出一辙,应该是来自一个地方的。”
燕回天握紧了拳头,沉声问道:“这次他们有说出来历吗?”
“他们说自己身处人世间,不畏天外天。”
“域外……人世间,我知道了,你去吧。”燕回天看着月明星稀的天空,叹了口气:“我燕回天就这么一个孙子,就想让他做个平凡人,安安静静平平安安的长大,可是现实却跟我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玩笑。”
黑袍人躬身行礼:“也许,小公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顺着他的成长会更好吧。”说罢,纵身一跃,翻出了高墙之外,燕回天看着他离去,怔怔出神。
燕南飞看了看四周,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舅舅说我的东西放在屋子里了,是什么呢?”
“咦?君不见!”
燕南飞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打开一看,果真是那柄君不见。
“得带着它去见见师父,看他怎么说。”燕南飞把包裹重新装好,挎在了身上,转身出了房门。
黑暗中的梅天良摇了摇头:“还真是一个容易被猜透的孩子……”
梅天良身形一展,跟上了前边疾驰而去的燕南飞。
燕南飞在自己最熟悉的地界里施展了马踏飞燕,小时候就生活在这里,还总有关将军当陪练,轻功愈发的出色:“嘿嘿,这回遇不到讨厌的关将军了……”
“小公子停下,你这又要去哪?”关将军策马追上,在后边大声呼喊。
燕南飞差点没窜了真气:“你这老关,爷爷准许我在城里玩,你还跟我凑什么热闹?!”
“抱歉……追习惯了。”
关将军急忙勒马而立,失笑道。
“原来这小子的轻功是这么练出来的……”身后不远的梅天良苦笑一声。
两个人东拐西闪,在城里绕了小半个时辰,无论燕南飞怎么闪躲,梅天良都能紧紧的跟住。
终于,燕南飞停在了一处藏在巷子深处的一家不起眼的宅子前面,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跟着,便翻墙一跃而进。
梅天良也走到了这处墙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是这了。”
然后一跃,准备也跟着翻进去。
突然从天空上降下来一股掌力,那掌力之锋芒,梅天良从未见过如此掌功,他连忙闪开,那道掌力拍在地上,激的尘土飞扬。
烟尘散尽,一个黑袍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梅天良的视线之内。
“足下何人?”梅天良身上的五毒全部现身,锁定了那突然现身的黑袍人。
“你猜猜看。”黑袍人突然咧嘴笑了笑,那张脸变化成了另外一张脸。
梅天良微微皱眉:“三心二意,千人千面?”
“梅先生好眼力。”
“这门功夫我只见一个人用过,他叫墨砚。”梅天良沉声说道:“书狂……墨砚。”
第四十三章 酒入豪肠,一醉八仙
“冰笔雪砚,千人千面,三心二意,墨笔墨砚。世人皆知千面万字写江湖的书狂墨砚,却不知妙手丹青画人生的画王墨笔。我……叫墨笔,墨砚是我的弟弟。”那黑袍人盯着梅天良,缓缓地说道。
梅天良也在凝视着他的脸,试图再次确定一下,可当再一次看到他的脸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又变成了一张其他人的脸。
“画王墨笔,原是宫廷画坊中一位极具天赋的画师,以一幅百鸟朝凤名震庙堂,画术武功皆为上品,可遭人嫉妒,识人不清,偷走了皇宫之中记载大唐龙泉宝藏之地的江山社稷图,后被数十位大内高手抓获,判欺君之罪,斩立决……你应该是死人了才对。”梅天良沉声说道。
“梅先生好记性,想不到还能说出我的来历,活人也好,死人也罢,你要去找的那位,不也应该是死人了才对吗?”墨笔点了点头。
梅天良犹豫了一下,随后试探的问道:“看来是燕老相爷派你来的?”
“你问的太多了,要想知道答案,还是手下见真章吧……”墨笔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了一根长笔,通体皑如山间雪,笔锋凛冽。
院落之内,还是那熟悉的桂花树下。
白须白发,一袭白衣的老人酌酒抚琴,抬头看到落到院子里,走路生风的燕南飞,既不惊讶也不欣喜,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回来啦?”
“数月未见,师父依然身体康健,徒儿便放心了。”燕南飞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油嘴滑舌,知道师父不好这个,说说,这么久的时间可酿出什么好酒了?”老人问道。
“师父哇,我外出这段时日,听到了许多关于学堂李先生的传说,尤其是那段酒入豪肠,三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七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燕南飞略有憧憬的说道。
“所以我新酿的酒名为月剑韶华,蕴含了剑气和月光的酒种,师父我今天就给你酿一杯尝尝。”
“外边的花花世界好玩吧,我赌一杯酒,你肯定有其他东西带过来。”老人开玩笑道,随后长袖一挥,拂过去一杯酒,那酒杯上雾气氤氲,很是空灵。
燕南飞接过,一口饮下,酒下肚,身体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痛快,数日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
“师父果然料事如神,你看这个怎么样,我知道师父是用剑的。”燕南飞开心的把后背上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是那柄君不见。
老人的目光被长剑吸引了过去,他拿起君不见,仔细端详了几个呼吸,随后用手指轻轻一弹,缓缓说道:“折剑谷竟然还有谪仙剑出世,不容易啊。”
“哈哈,师父眼力还是那么强,一下子就能看出是谪仙品的剑。”燕南飞笑着说道。
可老人却在思考着什么,也没多说,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墙外:“难怪……”
老人的视线重新回到这柄剑上,他站起了身拿起君不见,脚下轻轻一划,身随剑动,长剑一挥,道道剑气震荡的桂花零落,手腕轻扬,一朵剑花悄然出现,步履换叠,一副醉酒的样子,人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徒儿,你可还记得这套剑法?”
燕南飞脑海里深处的记忆再次出现,一切是那么的虚幻,又似乎是那么真实:“原来那不是梦吗?我在折剑谷喝醉以后,迷迷糊糊的登台挑战,自然而然的使出了师父现在舞的这套剑法,可师父从未教我,那套剑法好像是本身就存在一般,不用回忆,不用思考,挥手就可拈来。”
他并没有完全忘记,燕南飞再怎么天真,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思,不论梅天良如何追问,自己都表现得一脸茫然,没有透露丝毫。
“俗话说十年磨一剑,也有的说宝剑锋从磨砺出。可你知道为何别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酝酿不出来的剑术,你喝顿酒就会了?”老人笑道。
燕南飞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徒儿不知。”
老人一舞毕,收剑而立,桂树上的花瓣铺满了一地,而树上显得光秃秃一番,老人打了个响指,那桂花又长满了树梢,随后他把君不见一甩,稳稳的落入了燕南飞手中的剑鞘当中。
“因为你是酒仙燕南飞。”
燕南飞看着手里的谪仙剑,喃喃道:“因为……我是酒仙燕南飞?”
“你回来看师父,还带着礼物,师父没什么送你的,这本《酒经》你拿着,里边的拳法可助你傍身,里边的内容对你来说可能还比较晦涩,不必心切,该学会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老人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籍递给了燕南飞。
燕南飞接过来,看着上边布满了历史岁月痕迹的书籍,看着老者问道:“师父,这里边是什么拳法啊?”
“醉八仙。”
“醉八仙……醉,好,好拳法,一听名字就是好拳法,我喜欢!”燕南飞大笑两声就把这本书收了起来,躬身一拜。
“以酒入武,以酒问道,徒儿走的这条路当矢志不渝。这把剑你自己留着,师父用不上。”老人饮了一口酒,再次说道:“还有一件事你猜错了,我擅长的武器,是枪。”
老人说道这里回到了那桂树之下,再奏一曲:“犹未燥、当时生发。二十五弦多少恨,算世间、那有平分月……我有一枪,名为平分月。”
“平分月?”燕南飞惑道。
“不错,下次我再拿给你看,不过现在你要离开了,陌云城未来一个月都不会太平,你也不要来我这里,对了,下次过来记得带一些你的月剑韶华。”老人嘱咐道。
燕南飞不知老人为何赶他,他连忙问道:“师父,我好像暴露了一些什么,我舅舅一直问我那套剑法的事,这会不会对师父产生什么危险?”
“危险么……你师父这么厉害自然不会有,不过你就不好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么一柄谪仙剑简简单单落到你手里了,觊觎之心人皆有之,你自当时刻小心。”老人幽幽说道。
“徒儿谨记。”燕南飞躬身道别。
“你想学剑吗?”老人突然问道。
“这回想了!”燕南飞耿直的回答,以前一心只想酿酒,只想着玩笑人生,可这些日子以来,接触了太多人,接触了太多事,接触了这充满了机遇和险恶江湖,燕南飞的想法也有了改变。
“好,师父虽然用
枪,但是论剑术,除了学堂李先生,应该没人比你师父更厉害了。”老人拍了拍燕南飞的肩膀:“去吧,再来我教你用剑。”
左相府,燕家后院深处。
“父亲。”
燕镇南走进了那座偏僻的院落,燕回天正在院子中的一个凉亭里乘风品茶,看到他过来此处也并不意外,伸了伸手指向身旁的一个石凳:“坐吧。”
燕镇南没有客气,坐了下来,此时此刻的世子哪里还有在正厅时候的狼狈与落魄,现在所展现的才是为将之风。两个人就这么在亭子里坐着,若是有人看见,才觉得这是正常的一对父子乘凉,燕镇南脸色不是很好看,犹豫再三,看向了燕回天,郑重其事的问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
“怎么,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吗?”燕回天喝了口茶,笑着说道。
燕镇南苦笑着摇了摇头:“那还用问吗?飞儿才是你亲生的……平时父亲待我不薄,可是一关系到飞儿,我的待遇就像是阶下囚一样。”
“哈哈哈,镇南那,你爹我戎马了一生,为皇帝陛下打了一辈子江山,你也随我征战了十数年,如今天下终于大定,日月星辰四王朝为兄弟王朝,同气连枝,划界而治。太平盛世之下,我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想把这么多年受得苦头化成福气都给这个孙子,你这个做父亲的,有些时候还是不要太过严厉才好啊……”燕回天拍了拍燕镇南的肩膀说道。
“父亲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如今天下真的就太平了吗?北阳皇帝忌惮我左相府,忌惮我们的凤字营,日月星辰表面上仍被兄弟之名牵扯,还不敢撕破脸皮,可称霸之心人皆有之,北阳地大物博,他们早已蠢蠢欲动,这么多年以来,父亲看得难道还没有我清吗?”燕镇南越说越激动。
“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燕回天叹了一口气。
“父亲,只要你一声令下,孩儿就凭借半块虎符,召回所有凤字营将士,直奔长安,夺得大宝之位!”
“啪!”
燕回天没有丝毫犹豫,回手就是一巴掌。
“父亲……”
“你以为我要造反吗?”燕回天依然保持着扇巴掌的姿势,可话语却是冷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吼道。
“孩儿明白这不是造反,这是为天下苍生谋福,是为天下真正大定谋利,何来造反一说?!”燕镇南半跪于地。
“你以为我们燕家军政皆占大头,被朝廷忌惮,让我们镇守在这西北之地,远离皇都,当年伐唐之战最多的战役,就是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懂为何他还要把一个朝廷重臣摆在这里,你以为他怕我兵出长安?”
“大错特错啊,我的儿子,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真正经历过沙场生死的人是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的,如今好不容易没了战争,皇宫那位和我都深知发动战争的后果,战火不断对谁是最不利的?是黎民百姓,是天下苍生啊!打天下这几个字说起来简单,可洒在身上的血是滚烫的,我……早已经过了再驰骋疆场的年纪了。”燕回天摇头,抚摸着早已花白了的胡须。
第四十四章 饭桌上也有几两道理
“父亲,那为何……”燕镇南一愣,不解的说道。
“哦……我明白了。梅天良应该早就在第一时间把折剑谷发生的事告知于你了,你以为我那宝贝孙子会青莲剑歌是我的授意,你以为我当初留下了那大唐枪仙的性命,藏在陌云城里,瞒过了所有人,你以为……我要假手枪仙有朝一日反水北阳?!”
“我……”
燕镇南哑口无言,心中的想法被父亲看透的一清二楚。当他知道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和梅天良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此。
“镇南,这次你真的失算了,大唐枪仙何时藏身在了咱们眼皮子底下,就连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天我发现我那宝贝孙子有了一个神秘的师父,我派人打探了好久,都没证实他的确切身份,只知道江湖传言称之为琴魔。直到那日喝了飞儿酿的酒,我才惊觉他的酒和那人酿的酒如出一辙……。”
“那放任飞儿如此毫无防备的去那里,不会出事吗?毕竟是我们破了他固守的玉门关。”燕镇南担心道。
“这么多年了,你看飞儿出了什么事?我跟他打了好多年的交道,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而且上一辈的恩怨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他被世俗之人称之为枪仙,岂能不知,飞儿那边,无妨。”燕回天轻抚胡须,悠悠说道。
这回轮到燕镇南愣住了,他微微瞪大了双眼,张开嘴,半晌,吃惊的说道:“父亲,你,你和大唐枪仙很熟?”
“呵呵,倒是难为你了,我一直没有开放这方面的消息,就算是你,也被我蒙在鼓里。当年大唐枪仙和大唐剑仙曾是天地双绝,剑仙求学,枪仙追武,我年轻时候都认得。”
说道这里燕回天顿了顿,似乎不想再往下说,他站了起来,走到了距离亭子不足十步远的扰静湖,久久不语。这湖是几年前燕镇南为其建造的,小湖里有着几株枯萎的芦草,飘荡着几只家养的白鹅。
他就那么顺着台阶走下了湖泊,燕镇南也站了起来想要扶着他,却被他轻轻推开,燕回天略微佝偻的身影伏在湖边,摘下了一株湖泊里随风摇荡的莲花,在手里来回的欣赏把玩,呵呵一笑:“当年大唐剑仙的修为和心境就如同这株水莲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超凡脱俗,神元斩天罡,苦海中金莲。而枪仙的造诣就如同那泰山之顶,镇压五岳,一览众山小,长虹贯落日,海上生明月。”
燕镇南确确实实没想到除了枪仙之外,竟然亦有剑仙,大唐盛世不愧是大唐盛世,但惊讶之余,他仍然疑惑道:“既然大唐有难,枪仙独木难支,剑仙何不出手相助?如果他们两位共守玉门关,起码能拖咱们三五年。”
燕回天弯腰把那株莲花放在了地上,轻轻拍了拍手,看着眼前的燕镇南说道:“因为剑仙,你认识。”
“我认识?!”燕镇南低着头,似乎在努力回想符合之人,几个呼吸过后,他猛的抬头盯着燕回天,不敢置信的说道:“莫非是长安……”
“你猜对了。”
“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怪不得,怪不得,一切都说的通了,怪不得当初天主宁可派我们父子二人不惜一切代价强行消耗,也不出动那位,原来还有如此关系。”
“心里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四处张扬,今日是你说到这了,我也就把一些不该说的事告知于你,至于我宝贝孙子的安全,你不必操心,有人暗中保护着。”燕回天摆了摆手,不让燕镇南再问下去了。
“暗中保护,影卫?父亲动用了影密卫?”燕镇南问道。
“那是自然啊,不然我指着你成天保护他吗?没有安排点后手,我敢这么不紧不慢的进京参加朝会吗?只要他不去京师长安,就算是在东都洛阳,我也能保他平安。”燕回天不等燕镇南回话,就抬起脚步,向着门口走去:“走吧,随我去营里看看将士们,然后回来吃晚饭。”
燕南飞推开了那座小巷深处的院门,来到了那条小路上,他抬了抬头,此时天色已经快要至黄昏,
“师父幻术厉害也就罢了,剑术也那么厉害,最重要的他还是个用枪的……”燕南飞苦笑一声,因为刚才在院子里和师父聊天的时候,明明还不到正午。
燕南飞把手里的剑插回了背后,哼着小曲朝着回家的路走去,可后边一个似是行人般的黑衣男子撞了他一下,燕南飞一个趔趄,在等他直起身子,脾气刚要发作,眼前哪里还有黑子男子的身影,有的只是一个迎面向他走来的赤臂大汉,像是一个刚刚做完活的屠户。
燕南飞皱了皱眉,侧了一下身子,勉强让那大汉从那六尺巷过去,“难道是人一出名,这脾气也变好了?这要是以前,我非得跟他们计较一番不可,敢撞我?敢让我让路?真是岂有此理……”燕南飞自己说个没完,唠唠叨叨的向回家的路走去。
“千里捎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燕南飞走了之后,那赤臂大汉又变成了几个玩耍的孩童,一阵又一阵的笑声此起彼伏。
离六尺巷不远的一处房顶,梅天良蹲在那里,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擦了擦嘴,下边发生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打了个酒嗝:“这回没认错,千面功,书狂墨砚……”
黑夜降临,一股朦胧的夜色笼罩了这片人声鼎沸的陌云城,家家灯火通明,几只结伴行走在黑暗中的小猫试图爬上一户大人家的窗沿,却被一双大手抱走,那人将它们放在一处避风的地方,给了一些吃食,来福还不忘教训道:“你们几个小家伙好大的胆子,还敢来打扰相爷一家吃团圆饭啊。”
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时隔多月之后,老相爷燕回天,世子爷燕镇南,世子妃梅天香,小公子燕南飞,还有世子妃的娘家人,梅天香的兄长梅天良齐聚一堂,在这个节日里重聚,也能算是一场难得的大团圆了。
几个人围坐在客厅的一张圆桌四周,燕府里都是自家人,比
较随便,没有遵从那一套坐法礼仪,几个小厮和侍女站在稍远处伺候着,时刻记得添酒加菜。
一道道菜肴热气腾腾的摆放在桌上,燕南飞给燕回天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爷爷,这一路辛苦啦。”
“哈哈,没有你辛苦。”燕回天接过那杯酒喝了一口,略微品了一下:“嗯……不是咱们府里的酒,是你酿的吧?”
“嘿嘿,爷爷真是厉害。”燕南飞钦佩的说道。
燕南飞又倒了一杯,给燕镇南送了过去,嬉皮笑脸的说道:“爹爹,这些日子我总惹你生气,来一杯酒消消气。”
燕镇南冷哼一声,将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下,板着脸说道:“你呀,你小子以后多给我找点麻烦,听到没?!”
“嘿嘿,不能不能。”
“这次听说我的宝贝儿子出了不少风头,也还算是听你舅舅的话,我那几缸毒药浴倒是白给你准备了呢。”梅天香在一旁笑着说道,接过了燕南飞送过来的第三杯酒。
“一次率众搅了江南龙头势力的婚礼,一次夺了折剑谷数十年不遇的谪仙剑,现在咱们燕家小公子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梅天良自斟自酌,笑着说道:“我就随意了,不劳烦小公子。”
燕南飞摆了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说道:“舅舅可折煞我了,就我现在的三脚猫功夫,哪配得上这柄好剑啊,不过我的想法跟以前倒是有些转变了,我想学剑!”
燕镇南和梅天香对视一眼,梅天香摸着燕南飞的头,问道:“那你想好要学什么样的剑了吗?”
“什么样的剑?学剑也分什么样的吗?”燕南飞惑道。
“那是自然,清晨所练的剑和黄昏练的剑能一样吗?剑术不仅要有变化,最重要的是因人而异,不同的人用的剑术,适合的剑法都是不同的。”梅天香解释道。
“就像你爷爷纵横沙场,策马驰骋,学的便是由重刀演变而来的重剑之法,再像你父亲师从沧海一粟剑陈家洛,讲究拔剑惊雷,一击必杀。当然除了这两种还有其他剑法,比如龙虎山天师府祖传的无量剑法,玄而又玄,再如你遇到的追月剑,和身法相辅相成,还有用一大堆剑的剑阵之术,要是说剑的种类,说到立冬也说不完的,所以想要学剑,你得考虑好到底选择哪种作为你的目标。”
燕南飞面露尴尬,沉默了一会,他不是在思考去学哪门剑术,而是母亲说的这些,他似乎都没怎么听说过。
他一把抱住燕回天的胳膊,摇了摇:“爷爷,你说我学什么剑比较好呢?”
燕回天抚须大笑两声:“我看你不用练也罢,本身就够贱的啦。”
“爷爷又瞎说,那八公子之一的尽言公子叶琳琅才是真的贱呢!”
“哈欠!”在陌云城某个角落里,一个黑衣人掐腰在街道上站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可是这功夫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又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第四十五章 暗流涌动,掠无声处
梅天香笑着说道:“难得飞儿自己主张要学剑术,你且自己先好好想想,若是有了想法,再好的老师我也帮你请来,请不来也能毒过来。”
燕镇南和梅天良闻言,都不约而同的一阵咳嗽,这位世子妃说出的话可绝对不能当作玩笑话,这两位难兄难弟可是深有体会。
当初咱们的世子爷只因多看了几眼教儿子练剑的女师父,被世子妃在饭里下了蛰肤粉,世子爷堂堂男子汉那可真是……整整两日哀嚎不断。
至于梅天良最近一次被下毒也有年头了,是在梅天香大婚之日,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来晚了一个时辰!那日喜宴梅天良可真是开心,从下午一直笑道半夜时分,自己实在忍不住了才强行破了妹妹给下的佛陀笑之毒,之后留下一封书信和一个精致的包裹,自己闯荡江湖去了。
为什么要等到半夜才解开毒,是解不开她的毒吗?自然不是,而是不敢解……半夜妹妹睡着了,就赶紧化解毒素。虽然后来梅天香知道错怪了给自己准备礼物才来晚的梅天良,但是仍在梅天良这位毒道高手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地痛……什么破妹妹,坑哥啊。
燕南飞听到母亲这番话,低头琢磨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了师父曾提到过得一人,喃喃道:“那学堂李先生如何?”
“谁?”
梅天香夹菜的手一抖,吃惊的看着身旁的燕南飞。
不仅仅是她,燕镇南,梅天良都是有些惊诧的望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
就连不可一世的左相燕回天都是拿着酒杯微微一愣,然后摇头失笑道:“宝贝孙子眼界还真高,不过这位……我好像也搞不定。”
“这么厉害,居然连爷爷都搞不定啊。学堂李先生,学堂李先生,那是什么学堂?又在哪里,怎地会如此棘手?”燕南飞看着燕回天,仍然抱着一丝希望,他从小要什么就要最好的,学剑,自然也要拜最厉害的师父。
燕回天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一字一顿的说道:“长安城,稷下学宫。”
燕南飞突然不说话了,他的脑海里好像回想起了一些记忆,似乎除了师父之外还听过别人提到这位李先生,不管听没听过,燕南飞都知道自己去学堂的机会可能不大,因为学堂在长安城。
在他小时候,爷爷就一直惯着他,放纵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可就是不准他去北阳的京师长安。他以前不懂为什么,可当自己长大了,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他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有太多的势力见不得他们燕府好过,朝廷上也有顽固之人不服燕回天对江山社稷的规划,尤其是以右相为首的文官们。
自古以来朝廷爵位承袭公侯伯子男,右相乃是当朝的皇亲国戚,是北阳皇帝的小叔父,统领着一众文官,而左相则是侧重兵马大权,虽然在朝政上也有话语权,但却十分受制于右相。
所以如果燕南飞一旦踏入长安城,他燕回天不敢保证护得自己的孙儿安然无恙,有贼心之人定会做些手脚。
所以,赌了一辈子命的人屠,他不敢赌自己的孙儿,不敢拿燕家唯一的苗子去赌。
众人无话。
燕镇南好像想起了什么,率先打破了僵局:“父亲,我昨日得到消息,学堂大考在即,李先生座下弟子云游各州各郡,
寻觅良才,据说是要作为李先生亲传弟子的备选,而且下一站应该就是我们陌云城。”
燕回天问道:“那可知是哪位弟子亲临?跟你熟悉吗?”
燕镇南苦笑一声:“好像是最不熟那位……”
燕府晚宴就在这一场其乐融融而又略微紧张的氛围里落下了帷幕。
梅天良毕竟是客人,按道理说应该是客随主便,但他似乎有什么事便跟老相爷先行告退了。
世子爷燕镇南和世子妃梅天香也是辞别了老相爷,回到了房屋中。
“飞儿离家这一趟,竟也知道了学堂李先生。看来他的经历和知道的事情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一个女声在黑暗中说道。
“学堂李先生声名在外,只要随便一打听,几乎无人不知,儿子只要听到点风声,就能打听出个**不离十,何况他也真的接触过李先生的几位弟子,虽然他有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知道是美名传扬的八公子罢了。”燕镇南点亮了房屋中蜡烛。
这间屋子便是他们夫妻二人同床共寝的房间,虽然贵为世子爷和世子妃,但是房间装饰并不想其他侯府的世子一般极尽奢华,用夜明珠相点缀。这也得益于燕府的家训,勤俭持家,扶贫济困,均富共生的理念,所以陌云城不论是人数上还是经济钱财上都很富裕,燕府的声望更是久居不下。
“那今日飞儿说要拜李先生为师,爹心里会怎么想?如果学堂的使者真的来了,要不要让他们见到飞儿?”一向擅长谋略的梅天香对于关系到儿子安全的问题,也是略微乱了阵脚,稷下学宫,到底去得去不得?
“爹的心思,我哪里会琢磨的透,不过他们真要是奔着飞儿来的,那我能做的就是把他藏起来……”
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就着月光向前疾驰着,为首之人身着黑纹轻甲,白巾蒙面,身形略微低垂,伏在马鞍上。这是典型的夜间行路的马上姿势,如此穿着和动作,是为了防止夜晚的液化的露水和寒气浸透身体。
“下一站我们当去哪里?”为首之人问道身侧的黑衣人。
“西北之地,陌云城。”那人恭敬的回答道。
“陌云?燕氏一族我记得应该在那里吧。”为首之人说道。
“想不到公子不理尘世多年,还记得如此清楚,那正是当今朝廷左相的落脚之处。”
“还需多久到达?”
“中途不休息的话,大约……两个时辰。”
“那便越快越好。”
“可是公子我们已经行进够久的了,你吃得消吗?”那黑衣人关心道。
“无妨,你们照顾好自己即可,区区赶路小事何足挂齿。”
“驾!”
晚宴过后,大家都各自散去,只留有燕回天一人依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个影子就那么从黑暗之中显露了出来。
“相爷所料不错,陌云城混进来了许多不速之客,自从小公子在折剑谷扬名之后,就有很多人都想来凑个热闹,地泽二十四已经在清理了。”那道人影抱拳说道。
“只不过……”那人影犹豫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有些人分量太大,我们没有解决掉。”
“都有什么人?”燕回天声音微冷。
“洛阳城的首席大弟子苏九烟孤身一人入了陌云,春雨惊春清谷天七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目前还没有什么大动作。”那人说道。
“洛阳城虽然不是以前的洛阳城了,但是我听梅天良提到过这代的大弟子,的确是个良才,如果是大队人马进驻的话,我还能理解是那些个老顽固相逼,不得已而为之。孤身一人做何道理?暂且监视罢了,尽量不要动手。”燕回天皱眉说道。
“还有龙虎山天师府的传人,在城里鬼鬼祟祟的,夏满芒夏暑相连七人已经和他交过手了,但是被他给逃了,虽然他极尽所能的掩饰自己的身份,可是……他身上的道袍太明显了,貌似是个弱智。”
“龙虎山天师府,张真人门下的弟子,应该没有恶意,想来不该是为了小公子而来,大概是好奇吧。”燕回天斟酌道。
“还有……长安城来的那位,影密卫也一直掌控着他们的行踪,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而且是昼夜不停。”
“如此匆忙,还是专门让那位出马,呵呵,估计是冲着枪仙来的,这个你们监视就好,动起手来你们怕不是对手,而且也容易伤了和气,你先去吧。”
“是!”
那道人影又无声无息的隐进了黑暗之中,大厅之内又剩下燕回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突然他轻笑了一声:“墨砚真是学会抄袭了,地泽二十四不是农家的阵法吗?他还拿来取名了……”
陌云城以东,一座小镇,名为鹏举。
“吁~”
“小姐,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吗?”一青衣女子轻声问向马车里的女子。
“先在这里停下吧,当年我答应琴魔前辈五年不入陌云,如今五年之约还剩五天,就先在此等候吧。”
“小姐,如今陌云城当真会如你所说,有一场大的动作吗?”
“不是我所说,而是天意如此,近几日甚至前些时日就有不止一批人混进了城里,目前城中暗流涌动,有心之人皆隐藏在暗处等待时机,而不同的是,他们的目标兴许不一样。”那白衣女子秀口张开,缓缓说道。
“那我们此行的目标是……”青衣女子小心问道。
“我们的目标是……”白衣女子顿了顿,想起了一个英俊少年的面孔,那面孔是那样清晰,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待你扬名天下之日,便是你我重逢之时”,如今他还真有潜力做到呢……
“小姐?小姐?”青衣女子从未见过小姐走神过,此时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白衣女子回过神来,脸色微红。
不待白衣女子回话,一个异瞳男子落在了马车边缘。
那女子重新回复了原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问道:“四大护法会来几人?”
“得到消息,会有两位护法前来相助,目前正在赶来的路上,五日之内定可赶到。”
“如此甚好,五日之后,重返陌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