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马踏陌云
怪不得傲天凝和叶琳琅俩人在门口等了那么久,燕回天才让他们进去,原来是为了给燕南飞争取逃跑的时间?
傲天凝虽称天机公子,他千算万算终是算漏了一环,他没想到堂堂左相会来这么一手不要脸的事情。
燕回天脸色也是差到了极点:“不是我安排的!”
燕镇南忙问管家:“小公子往何处去了?出城了么?”
管家摇了摇头:“已经派人去追了,小公子并未出城,只是在城里……”
“在城里做什么?”燕镇南听出了管家话里有话,他知道燕南飞在做什么。
管家犹豫了一阵,还是垂首说了出来:“公子说,他要马踏陌云城!”
燕回天和傲天凝对视一眼,一时无话。
“相爷,在下失礼了。”傲天凝非常人,脸色很快就平静下来,对着燕回天垂首一礼。
燕回天叹了一口气:“快去再找人看看吧。”
燕府的家丁们倾巢出动,在大街上一圈一圈的寻找燕南飞的身影:“小公子!小公子!”陌云城内,长街之中,一声又一声的叫喊此起彼伏。
此时一条靠近陌云城门的一条街道上,小公子燕南骑着千里赤云肆意驰骋。街边小贩已好久不见他们当年那个从城头跑到城尾的小公子了,今日却罕见的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小公子,今日去何处玩耍?”茶摊里的伙计正忙着收拾客人喝剩下的残茶,还不忘跟燕南飞打趣一句。
“什么地方也不去,就是想看看咱们陌云城!驾!”燕南飞一骑绝尘,留下一句话。
茶摊伙计愣了愣,惑道:“在这陌云城这么多年早都看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哎呦!”伙计痛呼一声。
原来是茶博士将手里的一本书卷了卷拍在他的头上:“发什么愣,快招呼客人啊,这么冷的天,别让客人久等。”
遣走了伙计,他背过手看着小公子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当年的小公子……长大了呢。”说罢,又拿出那本书,读了起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小公子,来一块桂花糕!”一个挑着扁担吆喝着卖糕点的小贩,听到这熟悉的马蹄声,看都没看就知道是小公子燕南飞来了,他将一块桂花糕对着小公子扔了过去。
“好!”
燕南飞侧了侧身,将桂花糕接到手中,一手托着桂花糕,一手勒着缰绳,怔怔出神许久,他将桂花糕扔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泪水夺眶而出,哭咽着:“是师父的味道!”
当年小公子在城中策马而驰,后边自然少不了死死追着他的关将军。这一次也不例外,相府出动了很多人马,却只有关将军这队寻到了小公子的踪迹,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两个实在太熟悉城里的街道了。
“头,咱们追不追?”一群轻甲士兵跟在关将军身后问道。
关将军的耳鬓已经有了几缕白发,他看着前方又没了踪影的燕南飞,突然笑了笑:“追是自然要追的,只
不过我们要慢点追,可千万别追上了。”
一众手下都笑了,有一人打趣道:“将军,你又何时追上过小公子呢?哈哈哈。”
“就你皮!”关将军一掌拍了拍了他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勒了勒马缰绳:“不管以前追不追得上,这次一定不能追上,老兄弟们,今天我们就跟在他的马后,给小公子做一次护驾!”
“是!”
陌云城之所以叫陌云,是因为这城里有一座观景楼,名为紫陌红尘,共有三十三层,高三十三丈,耸入云天,就在这最高的三十三层中,燕回天,燕镇南,傲天凝都在此俯视下方,城里的景象在这里仿佛是一幅地图,观赏得一览无余。
在这幅地图里有一团红的像火焰一般的人影在街道上穿梭,那是乘着千里赤云的燕南飞在快速奔驰。
“真是一匹好马啊,桀骜不驯,小公子就应当像此马一般能够在外驰骋,不拘泥于一隅之地。”傲天凝感慨道。
燕回天苦笑的摇了摇头:“殿下就不用再点老夫了,我说过飞儿去不去长安就看他自己的意思,可是现在我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人各有志,只要努力总归是有好的结果,当年的霸王项羽和越王勾践就是很好的例子,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燕南飞这样的少年英才,只看他想做什么,而不问他能做什么,这才算是伯乐识了千里马。”傲天凝说着,又看了看燕镇南:“世子有儿如此,又何必这么担忧呢,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做个父亲又有什么可愁的。”
燕镇南深深地叹了口气:“讲道理算我说不过你,我也早该想到飞儿已经长大了,他自己的事情有权自己做主,既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我……也不会勉强。”
“殿下,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真心告知。”燕回天沉吟道。
“相爷请说。”傲天凝转身作揖。
“殿下从长安而来到我陌云城,不外乎两个目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带走大唐枪仙是为了朝堂社稷,那带走我孙燕南飞,是否只是为了稷下学宫?”燕回天问道。
傲天凝毫不犹豫,正色道:“只为稷下,不为其他。”
燕回天点了点头:“那便好,飞儿此去长安,万不可与朝堂有任何牵扯,其中利害想必殿下也清楚,所以殿下务必答应老夫这一点请求。”
傲天凝点头:“老相爷放心,天凝以性命担保。”
放眼望去,地图般的陌云城中,那一团火焰之后,还有一个黑点紧紧跟随着。
那黑点显然就是没有一同登上紫陌红尘的尽言公子,叶琳琅。
“臭小子,跑的那么快还真是潇洒,看我不追上你!”
说罢,叶琳琅借着冲劲弹身而起,却被后面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给拽了下来。
“谁!”
叶琳琅落地之后迅速回身,一掌打了出去,那只手也跟了一掌,两掌相碰,叶琳琅本来以为会将他震退,可是这一次遇到的对手同样难缠,那股掌力胶着相黏,使得他根本脱不开身,输出的内力也如
同泥牛入海。
“我遇到的都是什么神仙啊!”
叶琳琅刚哀嚎一声,还没看清人脸,然后就随着那一掌的内劲,两人跌进了旁边一家无人的铺子,那人突然撤掌,拽的叶琳琅一个趔趄,又一甩手就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叶琳琅这才抬头看清了眼前人的面目,竟是个温婉的女子,虽然说早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华,可面容仪表依旧有倾城倾国之色。叶琳琅愣了一下:“你缘和小公子燕南飞长的神似……据我所知他是家里的独苗,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你又跟他长得像,莫非……”随后叶琳琅的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
那美妇人笑了笑: “尽言公子分析能力倒是挺强,不过这样欲盖弥彰怕是不太好吧,不要以为我忘了,小时候你爹带你来过天山,我见过你,你也认得我。”
叶琳琅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尴尬一笑,磕磕巴巴的说道:“梅,梅,梅,梅姨,算了,还是叫世子妃吧……”
美妇人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一片烟雾四散开来:“虽说就比你年长几岁,但这一声姨该叫还是得叫的。”
叶琳琅愣了一下,连忙后退,打散那团烟雾,但鼻子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梅姨,你这是做什么?!”
梅天香甩了甩广袖,缓缓走上前:“小叶,你听好了,这是我自创的毒,名叫梅开三度,五年之后,飞儿若是平安学成归来,我定当送上解药,可这五年期间若是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你也就不用回来讨解药了,因为你会昏睡在一场美梦中,再也醒不过来,放心,一点也不疼的。”
叶琳琅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疼不疼。”
陌云城门口,小公子燕南飞猛的一拉缰绳,策马而立,他将背后的敬亭山拔了出来,向天一指:“一日踏尽长安花!”
关将军跟在身后,摘下了头盔,老泪纵横,他们十数骑共同拔出了手里的长刀:“祝小公子早日学成归来!”
燕南飞举着敬亭山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他扭过头看清了来人,不知叶琳琅什么时候跟他坐在了一匹马上,他踹了踹马肚子,调转了方向,瞥了燕南飞一眼:“长安,在这边。”
燕南飞脸一红,将长枪收了回来,讪讪的说道:“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
“今日你便知道了。”
叶琳琅重新抬起燕南飞手里的长枪,二人就这么握着:“来,跟我一起喊,长安!”
“长安!”
叶琳琅一声怒喝,燕南飞看着身边满脸通红的人,好似这一声怒喝,吼出了叶琳琅心中淤积已久的不满和充满了对命运的抗争,他看到了叶琳琅眼角不知不觉的湿润了起来。
燕南飞现在还不清楚叶琳琅为什么比自己更加激动,但自己貌似是明白了什么,心中的结慢慢打开,也许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像今日远扬千里的呼喊声一样名震天下吧。
北阳历,宣德九年,深秋。
陌云城里的百姓遥望城门,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因为这一天他们的小公子即将离开这里,经历真正的庙堂与江湖。
第六十二章 唯有敬亭山
“你这孩子哭什么,早些年就跟你说过,当年你师父我也算是俊俏的人呢,只可惜大唐盛世转瞬即逝,昙花一现,给人留下的就像是一场梦境,梦醒了,世道也变了,师父的那分俊俏也永远埋在了马嵬驿之变后,玉门关一战中。”
“人老了,尤其是老到一定年纪就想清楚了,人为何要背负那么多呢,武功再好,修为再高,世事变幻无常,良人当归即好,自己开心就罢,哪里需要管的那么多,管的那么宽。师父不希望你背负太多,只希望你变成你自己说的那样有朝一日名震天下,掌握一份属于自己的仙缘,踏出一条自己的路!”老人将第二杯酒下肚,平时不管喝多少酒,老人都不会有丝毫的醉态,可现在刚两杯酒而已,脸色已有几分微醺红润。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句话,这句话说的是你们北阳稷下学宫李先生,也就是……”老人晃了晃头,苦笑一声。
“大唐剑仙,李太白。”
燕南飞抬起头,满脸震惊!
“你不必惊讶,也不必多说,今日我说的话你自己心里有个谱就好,烂在肚子里,不可与外人道哉。”老人站了起来,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平分月,那柄跟随老人身侧三百余年的长枪竟然一分为二,断了!
“师父,这!”
老人笑了笑:“飞儿,你总是问这是什么树,你说它是桃花树时候,它变成桂花树,你说它是桂花树时,它又变成了一株桃花树,其实,它是一株扶桑树。万古扶桑是大唐供奉的国树,这么多年我一直养着它,可惜这里的水土再也养不活它了,我只能用幻术遮盖住它本来的面目。”
随着老人话语声落下,那株桂花树摇身一变,竟是变成了一株满树枯枝的扶桑,尽显沧桑之意。
老人将手里的断枪劈在那颗树上,扶桑从正中间分开,露出来的却是另一柄朴素古典的长枪。
这柄枪是我来到陌云打造的,师父的枪剑术在这柄枪上可发挥到极致,正如师父枪剑术的名字一样,枪剑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这柄枪就叫做敬亭山,今天就传给你吧。
师父没教你用此术,可我相信你自己会琢磨透彻,因为你是我的亲传弟子燕南飞……
老人的头发由黑色开始变得越来越白,年轻的面庞也开始极速衰老下去,他背过身,对着扶桑树盘坐,轻轻抚摸。
“高祖,太宗,高宗,玄宗,代,德,顺,武,宣,懿,僖,昭。”
“诸君,臣,尽力
了……”
“飞儿,你这一生会经历许多次离别,不要悲伤,学会成长,来生愿我们还做师徒。”
“再见了……”
燕南飞双膝跪地,对着老人的身影叩首三拜:“我拜故人半为鬼,唯今醉里可相欢。总角藏酿桂树下,对饮面朽鬓已斑。天光梦碎众行远,弃我老身浊泪含。 愿增余寿与周公,放君抱酒去又还。不知巫山客,不识命中人,弟子燕南飞恭送师尊,此去江湖路远,师尊一路保重。”
此间事了。
学堂派来寻觅良才的使者行法先生和镇兵先生,也就是傲天凝和叶琳琅二人拜别了左相燕回天,却不见燕镇南的身影。
对此,傲天凝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放在心上,权当父子情深,不忍心看到离别吧,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脑残……
官道之上,一架马车悠哉悠哉的向前行进着,与之前赶来的时候星夜兼程,快马加鞭的情景截然不同。
傲天凝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他的面前是一壶正在用小火炉煮着的香茶,可名为香茶,那随着蒸汽飘出来的味道,却是让身边的叶琳琅一蹙眉头:“你体内的寒毒还没祛除干净?”
“年幼时候落下的病根,拖的久了,就再也没治好。”傲天凝闭着眼睛说道。
“他没给你找大夫?”叶琳琅看着那几乎要将茶盖顶开的沸茶。
“找了,来的是咱们的师父。”他睁开了眼睛,摆弄一下小火炉,将里边的炭火熄灭,醒了醒茶。
“师父这么多年的功力也治不好你?”
“他跟我说只要我的功力再深一层,寒毒就可以痊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功力都不知道深了多少层,可寒毒依旧存在,尤其是到了初冬,身体就愈发的寒冷。”傲天凝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也给叶琳琅倒了一杯,他倒是没有拒绝喝这傲天凝用来疗伤的药茶。
“你不嫌弃这茶?”
“有什么可嫌弃的,正好暖暖身子。 ”叶琳琅将那杯热茶一口喝了个大半,呼出一口热气:“哈,舒服。”
就在他仰头将热茶饮下的时候,从马车的窗口看到了一脸严肃,闷闷不乐的燕南飞。
他转头问向傲天凝:“你知道他为何不进马车里来坐么?”
傲天凝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一顿:“他说这是他少有离开陌云城的机会,正好看看外面的大好风光。”
叶琳琅被他这话给气笑了,将那茶饮尽,随后一拍桌子:“这么撇脚的理由
你天机公子也会信?你名义上看起来是为学宫寻子,实际呢?你是奔着枪仙而来的,正因为你来了,他师父才死了,不管中间有什么其他缘由,但他定会将这笔账记在你头上,你跑不掉被扣上这顶帽子。何况,你还把他弄到了长安。”
“我承认我是奔着枪仙来的,可是这跟他师父最后死了是两条线。”傲天凝沉吟了一下:“如果他连这件事都分辨不清的话,那他就不是师父要找的弟子。”
“哼,我不信他明白个中道理,多说无益,等着看吧,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刚到十七岁的孩子。”叶琳琅幽幽说道,眼睛看着外边坐在千里赤云上的燕南飞。
一路无话,一行人终于行至陌云城辖属的最后一处边关的官道,燕南飞忽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策马而立,停滞不前,一拉马缰绳,回头远望不语。
傲天凝和叶琳琅察觉到这一幕,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不知何解。直到叶琳琅下了车站在燕南飞旁边,学着他的动作回头遥望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拍了拍他的肩膀:“古有王昭君出塞,扔掉回忆长安的铜菱镜,泪落成河,才有了那句天下河水皆西去,唯有此水向东流。今天你过了这玉关道,就再也看不见陌云城了啊,陌云城的小公子能不能变成长安城的小公子,全都靠你自己努力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不想长大,长大了就再也不像小时候无忧无虑了。”燕南飞现在玉关道上看着下方星罗棋布的小城镇,陌云城被它们围在中间:“以前觉得陌云城很大,怎么逛都逛不完,后来觉得陌云城也不是很大,骑着赤云一日就逛完了,现在看来陌云城太小了,小的就像棋子一般,走的远些就看不见了。”
“你这次离家,世子和世子妃应当有好好关心过你吧。”叶琳琅问了问。
“没,父母都没有见我,他们说要等到五年之后再好好相见。爷爷倒是和我说了很多,可我只记住了一句,他说在长安城若是有人欺负我,就传书一封,他会带着满城凤字营来踏长安。”燕南飞咧嘴一笑。
“相爷还是跟当年一样的豪爽,只要他说的出来就一定会做的出来。”叶琳琅点了点头。
“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一旦做了,有心人就会给我燕家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我虽然不理朝堂,但个中恩怨我还是清楚的,所以我在长安一定要好好的,传回陌云城的只能是我名震天下的好消息。”燕南飞转身,猛的踹了踹马肚子,向前奔去。
“赤子之心,少年本色!”
叶琳琅看着少年的背影,喃喃道。
第六十三章 心结一念开
马车晃晃荡荡的行进了一段时间,约摸一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了一座不太大的镇子上。也算得上是刚离开西方边境之地,人烟也渐渐多了起来。
陌云城的事处理完之后,他们便踏上了回京都的路途,虽然几位身份一个比一个高贵,但他们没有选择去繁华的鼓楼酣歌畅饮,而是选择将马车停在了一处门可罗雀的客栈之前。
客栈算不上多大,里面的杯盘碗盏也只是普通的瓷碗罢了,稀疏来往的宾客也大都是平常百姓人家,随行的诸多学宫护卫寻了地方坐下,不约而同的将最靠里的一方桌子留给了行法,镇兵先生二人,对面而坐。
叶琳琅看了看四周,贴过身去问道:“你说他会不会过来跟咱们坐在一起?”
行法先生傲天凝自斟一杯茶水,淡淡的回应道:“算不出来。”
“又没让你算,就让你猜猜。”刚说到这里,叶琳琅便看到安顿好赤云的小公子燕南飞走了进来,环视了一圈便毫不犹豫的向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坐定。
“来,来,喝杯茶。”叶琳琅看了傲天凝一眼,便殷勤的给燕南飞倒了一杯热茶。
“多谢。”
燕南飞客气了一声,也听不出来是何情绪,轻酌一口再度放下,垂首不语,一时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掌柜的看着这一屋子人的乔装打扮,认出来这乃是长安稷下学宫的人,尽管学宫很是亲民,但是像他们这种偏远而生意不好的人家接到如此贵客,也难免心惊几分,亲自接过小二准备好的几碟小菜,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叶琳琅他们这一桌。
“有劳了。”
“哪里话,无……妨,无妨,您慢用。”
“哎,慢着!你过来,我有一件大事要问你。”
掌柜的看见其中有人叫住了他,不自觉吓得手一紧。
叶琳琅看了看四周,还特意看了一眼傲天凝,对掌柜的耳语道:“你们这里可有好酒?”
“实在抱歉,大人,我们这里只有自家酿的火刀烧……算不得好酒。”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
酒,我还以为你问人家是打听什么情报呢……”傲天凝白了他一眼,随即对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无需拘谨,自可忙去,我们随便就好。”
“是,是,大人慢用。”
掌柜的连忙告辞,心里难免腹诽一句,吓死劳资了。。。。
傲天凝观察着燕南飞,他一直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只是盯着茶杯默默无语。
手轻轻一推,傲天凝将一双筷子推到燕南飞面前:“这一路上你自己什么态度给自己最清楚,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燕南飞不搭话,依旧沉默着。
傲天凝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如果小公子你真的能入得了师父的眼,拜到了他门下,那我也算是你的师兄,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还能真的一直都不跟我说话?更何况你是我带去的,大考文武比试跟你我息息相关,你还能一句话不跟我说?”
燕南飞紧捏着茶杯的手缓缓的松开,抬起他已经红润的眼眶,叹了一口气:“我只不过是以为,以为你会跟我结下仇怨,我怕尴尬……”
正在胡吃海塞的叶琳琅看着他呆了一下,然后一手拿着烧鸡,一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你看,还是我说的对吧,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不可能绕到你那些个思想里。”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你知道什么,这叫赤子之心。”
叶琳琅又呆住了:“我好像知道啊……我貌似还说过。”
傲天凝没有在理他,而是继续问燕南飞:“那你说说为什么觉得我们之间会结下仇怨?”
“因为你们来了,我的师父死了。”
“是。”傲天凝承认道。
燕南飞看着他缓缓说道:“你的到来和我师父的死看似千丝万缕,脱不开关系。但是,这是两码事,如果不是我在折剑山庄失手舞出了青莲剑歌,那世人便也不会察觉到师父的存在,也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说到底害死师父的罪魁祸首是我!”
“哎!可万万不能这么想,这么想就钻牛角尖了。”叶琳琅在边啃边含混不清的说着。
燕南
飞笑了笑:“嗯,我不那么想,如果我真那么想了,我也走不出陌云城,也不可能和你们坐在这里。我真正的杀师仇人,是那两个什么莫棋宣,白拈银,我对这个事情还是很理智的,还请叶兄和皇子殿下放宽心。”
叶琳琅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吃食,笑着拍打燕南飞的肩膀:“不错,不错,这还没进门就有本公子的风范了,小小年纪就明白如此事理,不愧是要和我们一起学习的人。”
“南飞要是跟你一个风范可就坏了,一门二败家,你还让不让师父活了?”傲天凝又补刀说道。
“边去……”
燕南飞抓起桌子上的一个馒头大口的嚼了起来,气氛比刚才缓和多了,傲天凝心里也悄然松了一口气,虽然表面确实镇定,但他也确实怕燕南飞因此怀恨于心,于以后不利。
一餐饭毕,众人重新收拾准备启程,燕南飞骑着千里赤云,一马当先。傲天凝和叶琳琅二人依旧是坐在那辆马车里,又温上了两盏清茶,仿佛一切都和刚来无二,可只有叶琳琅发现傲天凝的表情不对,当即问道:“怎么了?”
“动作是真的快啊,你自己看吧。”傲天凝伸出手,手里是一张纸条,叶琳琅接过来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我们这边的确是耽误太多时间了,那些被家族雪藏起来天才们纷纷出世,都想来碰碰运气!傲兄,我们得加快了!”
“加速前进!”
一道命令发出,众人行动陡然加快,这条小路上传出来的只有马的嘶鸣。
与此同时。
连云山脉,神农领地。
一个看起来也算不上太老成的男子无精打采的正从山上走下来,仔细看看他的脸,却也算得上一副好面庞,只是长时间的不修边幅,显得他的模样不太符合他现在的年龄。
他上半身裸露着,把衣服盘在腰间,一头长发只用一根草绳绑着,随意的披在后边,肩膀上扛着一把墨色长剑,长剑上又挑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
“鬼刻传人,逢山鬼泣的剑主竟然沦落至此,在外边混不下去了竟然要入我农家,看还是我好心吧,收留了你。”
第六十四章 悬壶济世医人心
“呸,你个为老不尊的,小爷我又不是死皮赖脸待在这的,要不是你那什么大阵堵着山门我出不去,要不然我早都走了……”
李寒空说着说着便是没了力气,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把扛在肩上的逢山鬼泣拿了下来,用力一甩,那篮子顺势被狠狠地磕在了地上,里边的药草也跌出来一部分。
“你让我按照那书上找的七种草药,都在这里了。”
而李寒空面前,另一位男子侧躺在一个小山丘旁,面如冠玉,手抚淄衣,按照年限来算这男子怎么也得有半百余岁,可这连云山脉常年无人,灵药遍地横生,倒是让得他驻颜有术,看起来面貌和李寒空这般年轻,不错,这人便是农家当代侠魁,当年的十二大老牌高手中的天不如,神医田不识。
若是这驻颜术流传俗世,定会惹得众多女子争抢。只不过,是药三分毒,驻颜之术也不例外,这驻颜者在受到严重惊吓或是过度劳累之后便会失去效果。
田不识正斜躺着看着一本医术,瞧见李寒空采药归来的低沉脸色,刚才便忍不住调侃了他一番。
他将脚边的篮子拾起来,用手翻了翻,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道:“你看,我就说你小子在医道上有前途哇!”
“不就是找到了几株草药么,至于说的这么邪乎吗?”李寒空叼着狗尾巴草不在意的说道。
“小子,这几株草药都是我农家药王秘典《千金方》上所记载的,不仅极其难以辨认而且对采摘的时辰要求更是严苛,你能在一天之内搜集到全部,这还不算有前途么?简直就是天生学医的料哎。”
田不识一边说着,一边把药草都拿了出来扔在不远处的水池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寒空:“自己去清洗干净,然后放在鼎里自己去熬。”
说完,又捧上了那本医术,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哎哎哎,我说,你被世人尊称为神医,怎么药还让病人自己熬?就算你是老牌高手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怕你。”李寒空梗着脖子说道。
“你个臭小子,敢跟我耍无赖,不过你这不要脸的样倒是跟给你下毒的人一个脾气。”田不识嗤笑一声。
“你知道给我下毒的人是谁?”李寒空一愣。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天下间除了天山梅家谁还能会有这五毒之毒,而这种下毒手法除了梅家的那个没好心还会有谁。”
“梅好心?”李寒空摸着下把寻思半天,没听说过啊。
“对啊,不就是该死的梅天良喽。他这人一肚子花花肠子,他怕我不给你治病,就给你用了这五毒
,他料定我会发现是他下的,也就知道我会全力救你解他的毒。”
“但是……”
“但是,你中毒只是其一,在毒之下我便发现你筋脉出了大问题,而且五脏六腑的情况也都不容乐观,所以这才是留给我真正棘手的难题。”田不识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李寒空,给李寒空看的脊背发凉。
“神医说的……说的是啊……”
“既然说的是,那你小子还不快点去煎药,磨磨唧唧的。”
“可,可我想练剑,不想当认草熬药的郎中。”
李寒空紧握着手里的逢山鬼泣,脸色阴沉的可怕,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为人知,只能藏在心中的的往事。
这么多天以来,田不识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失态的李寒空,在连云山修养的这段日子里,少年心性之坚韧当属世间一流,比起寻常世家公子又岂是高出凡几。
他放下手里的医书,看着眼前心事重重,满面愁容的少年,田不识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当年临危受命的自己……
宣德十四年,神农家一代侠魁段天,生于大理段氏继承家族绝学,天生六指,一手六脉神剑纵横天下,一手医学济世救人,江湖人称六指神医。
天有不测风云,神农家侠魁声名在外,无人不感激涕零,可就是有小人贪得利益,利欲熏心,想要得到神农家号令十万弟子的神农令,正当段天在神农界炼制一种灵药之时,神农家六大长老群起而攻之,即便春夏秋冬日月六位长老偷袭,最终却也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群龙无首的神农家四分五裂,神农六堂为争夺神农令彼此内耗,只剩下烈山堂堂主田猛和神农堂朱家具有争夺令牌的资格。
连年天灾**,平常百姓人家颗粒无收,只有朱家这一堂常年帮助百姓插秧耕种。可怜苍天无道,神农堂得人心却不逢其时,在导致神农一族衰败的幕后指使人的帮助下,烈山堂堂主田猛战胜了朱家,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神农家新一代侠魁,而田不识就是田猛的后代子嗣,至于自己为何临危受命,神农家又是如何剩下他自己一人的,他不愿意再往下想了,淡笑一声摇了摇头,止住了自己的思绪。
“老田?老田?你怎么了?”李寒空看见田不识怔怔发呆好一会。
“呵呵,没事,只不过是在想怎么劝你学习我的医术罢了。”田不识摆了摆手。
“那你可能要白费功夫了,等我把鬼剑式再熟练一番,我就会再闯地泽大阵的,我一定会去找他!”
“他?说的是给你来信的人吗?”
“信?”李寒空愣了一下。
田不识从腰间掏出一封用蜡封了开口的信,递给了他。
李寒空接过来还不忘问一句:“此信从何而来?”
“这还用问吗?咱俩都不曾下山,能送信的不就只有信鸽喽。”田不识吹了一声口哨,一直洁白的信鸽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想不到你这里还养着信鸽。”
“我常年不出这山脉,只让这几只信鸽替我游历,每当有人遇到不可医治的病症,或者命不久矣的人都会想法设法找到我的信鸽,求方问药,不过这封信,确实是给你的。”田不识摸着肩膀上的鸽子回应道。
李寒空点了点头,便拆开那封长的有剑一半长度的信,本还纳闷是谁写了这么长的信给自己,普天之下,也就那一个人还惦念着他,而以他的直截了当的性格又不可能写这么长的信过来。
果不其然,当打开信的时候,李寒空摸了摸鼻子,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臭小子死了没?没死就赶紧来长安找我,我已经启程去长安城了!
“谁来的信?挺奇葩啊,半匹布长的信就这么几个字。”田不识问道。
李寒空苦笑道:“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燕家的小公子。”
李寒空翻过来调过去的仔细检查了一下信,确实没有发现其他字迹,不解道:“不是说他家里人不准他去长安的吗?怎么还是去了!又没说原因。”
“你也想去吗?”
“想!”李寒空没有丝毫犹豫。
“简单,两道考验,记住《千金方》,破开地泽大阵,你就可以走了。”田不识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破开地泽大阵我可以尝试,可是你们这秘典我确是真的不感兴趣,不知从何学起,也不知它对我闯荡江湖有何用处,我只带着点解毒丸和金疮药就好了。”李寒空说着。
“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你把医术学好了,剑术自然水到渠成。不是我打击你,就你这几招诡神盛宴还不如我一个药方深奥。学医和学武都是一个道理,越往后越难呗。可你要记住只是专精一门虽然进步神速,但不会达到巅峰,因为他需要其他领域相互印证。”
李寒空听了这一番话挠了挠头:“几十年前你就是十二大高手之一了,那你再进一步什么境界了?”
田不识着手熬药,看着鼎里的一株又一株药草轻笑一声:“活死人,生白骨,和阎王抢鬼混,与天地夺造化。不过我觉得不可能再精进了,想要达到这一步就不是什么神医,药王能够达到的,那是仙。”
第六十五章 长安不见使人愁
长安城,
稷下学宫。
学宫虽然是前朝历代大部分文武官员和皇子皇孙学习悟道出身之处,但并不是处在长安城的中心地界,而是寻了一处较为远离繁华之地,当今北阳皇帝对其亦极为重视,照顾有加。
其搭建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而又以最中心的酒中阁为尊,其他七大阁楼呈拱卫之局。
每日鸡鸣时分太阳初升,便有学子勤劳晨读,他们无一不是各个郡县万里挑一,历尽千辛万苦,长途跋涉而来的良才璞玉,否则如何进的了这北阳最高,乃至四大王朝的顶尖学府,自然是要刻苦用功,每日的功课也同样要认真完成。
而对于今天的课,诸位学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今天的课业在稷下学宫的酒中阁,酒中阁得皇帝允许,共计三十三层阁楼,以喻三十三重天之意,充当北阳门户,镇压气运。
一众学子纷纷整齐入座在第一层阁楼,四周列坐的是稷下学宫道、儒、法、名、兵、农、阴阳、纵横八脉之下的师长,统一听命于学宫李先生,也就是这稷下学宫的国子祭酒。
待的全部学生落座,书桌上便有一卷竹简出现,显而易见,今天的课业便是熟读竹简之中的内容了。
“看来,今天这节课师父应该会认真传授学识,竹简都在了应该不会差。”在酒中阁之外有一人腰别玉笛,面目清秀,手捻玫瑰的男子,正是踏月公子落寻欢。
“你怕是对师父有什么误解,他什么时候亲自露面教过他们这些尚在外门的弟子。”另一人说话底气十足,声音浑厚,黑色巨剑斜跨于背,颇具内功功底,赫然是未央公子吕墨阳。
“没有吗?三年前,师父不是破例教过外门师弟一次道法吗?”洛寻欢碾碎了玫瑰,轻轻一吹,再度说道。
“害,你可别说了,那次你出去历练不在场,不知晓其中原委。师父给他们一人一把拂尘,吹嘘说只要甩拂尘甩得听到惊雷三声,那便是学到了道家魁首龙虎山的五雷天心的第一层心法。”吕墨阳摸了摸鼻子说着。
“还有这事呢?我都未曾
有过耳闻,那结果如何?”洛寻欢问道。
“师父传道向来不都是这个规矩,不允许座下弟子私自宣扬,结果如何,说出来都不怕你笑话,结果就是那些个师弟们把拂尘都甩没毛了,天上还是晴空万里,哪里有一道雷声,好不容易听到一阵阵铛铛的声音,到头来却是远处厨房的王大伯失手把锅给砸了……”吕墨阳脸色青红交替的说着,这丢人事是实在不想说出口。
洛寻欢嘴角抽了抽:“师父他老人家,还,还真是……童心不改。”
“真正让人不理解的是那些弟子们竟然还认为甩了一天拂尘好似真的悟到了人家的五雷天心诀。”
“那今天又做何解?”洛寻欢瞧着里边的弟子们把竹简打开,正在浏览,只要台上的老师让他们读出声时,方可诵读。
“我常年留在这学宫,了解师父比你多上几分,你就等着吧,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乌龙呢,他呀,他就是越老越成精,越老越爱玩。”吕墨阳拍了拍衣服。
也就是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了整齐的郎朗读书声,他们二人侧耳倾听。
“五岁诵六甲, 十岁观百家。
十五赋相如, 剑术自通达。
出蜀道又游华夏, 五陵除恶霸。
夜宿金陵访古刹 ,笑饮青盏花。
三十万两挥手洒 ,明朝又天涯。
待到失意书进酒 ,杯酒窥天下。
自当乘云沐彩霞, 不负此年华。
功成天明拂衣去, 四海随意家……”
洛寻欢和吕墨阳都在侧耳倾听,听到屋子里面学子们读出来的内容,对视一眼,相顾抱头……痛笑。
吕墨阳拍了拍洛寻欢的肩膀,一向不苟言语的未央公子此刻竟也啼笑皆非:“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以师父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教真本事。”
“倒是我想多了,我本以为竹简里另有玄机,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连其他八脉的老师都聚集过来大半,结果里面只是记载了师父这一生的经历和光辉事迹,听起来倒不像一般的自传,反而更像一首曲子做的清平调。”洛寻欢
笑过之后,但也分析了起来,他从这内容里似乎悟出点什么东西。
最后也是作罢,被吕墨阳拉扯着走了出去:“师父无处不在,小心我们背地议论让他听到,到时候我们吃不了还兜不走。”
二人说着便向外走去。
“对了,这几日长安城多了些许新面孔,不出意外应该都是来应试的,你给那家伙传信了没有,到现在还没回来。”洛寻欢不知在哪又摘了一朵花,在手里轻轻抚摸把玩。
“已经催过了,正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挑了一个人来竞选师父最后的一个传承,而且,你认识。”吕墨阳停下脚步,回答道。
“我认识?”洛寻欢皱眉一问。
吕墨阳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壶酒,指了指说:“他的酒很不错。”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酿酒的吧。”洛寻欢抢过酒壶,饮了一大口。
“还真就是那个酿酒的……”吕墨阳苦笑一声。
“能把左相府的小公子拐来学宫做师父的弟子,这二师兄还真是有些本事。”洛寻欢吧嗒吧嗒嘴。
“哦?他是二师兄吗?你不说我还以为他是大师兄了。”吕墨阳轻笑了一声。
“谁让大师兄失踪多年了,师父的八术有我们八个掌握,但据师父说这个弟子要学的是八术归一。”洛寻欢郑重其事的说着。
“八术归一!该不会又是他老人家开玩笑的吧。”
“不像是开玩笑,八术归一得需要我们九人同在,可这大师兄……我都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或者说师兄是否已经陨落。”洛寻欢摇了摇头。
“不可能,大师兄如果不存在或者身陨,那所谓的天庭组织不可能还列出个无名公子来,先生说有,就权当有吧。”吕墨阳叹了口气,随后又说道:“如果那个人要想我们的小师弟就要打败所有的竞争者,这路可不好走啊,即便我们和他熟络,可师父在收弟子这方面从来不含糊。”
洛寻欢把酒壶拿起来,端详了一番,缓缓说道:“我还真希望他成我们的师弟,这样就不用出去喝酒了……”
第六十六章 惊雷甫现,掠无声处
长安城今日下起了深秋时节的袅袅细雨,大街小巷两旁即将枯落的杨柳枝叶仿佛得到了滋润,又焕发了久违的生机,在这灿灿秋日里别是一番美景良辰。城内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叫卖声,说话声,争吵声不绝于耳。只是今日守城的军士们愈发的劳累,因为他们不知为何最近来到长安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即便他们再猜不到什么,也预感着会有大事在这长安城里发生了……
北阳自开国以来,昔日天主也就是当今的国主将自己年满十六岁的子嗣纷纷封王,但分封的王并没有属于自己的领土,依旧生活在天子脚下,皇土之前,以便考察皇子们的绩业
顺承大统。
夜幕降临的很快,一道黑衣人影快速的掠进了一座气派的府邸。月光乍现,那府邸匾额上的字迹也是变得清晰:陈留王府。黑衣人浑身气息收敛,主择地跳跃,向着主殿靠近,在朦胧月色下守夜人只听有轻微的破风声,回过头却见不到有任何的异常。
“报!”
黑衣人在灯火通明的正殿单膝跪地,还不待得他在说些什么,坐在上位的年轻王爷用手托起茶盏,吹了吹尚在冒着热气的茶水:“前些日子有消息来,说李先生要收最后一个弟子了,你调查的怎么样,消息是否属实?”
“回禀王爷,我已经见到了安插在学宫里的长老,经他确认之后,消息的确属实,不会有假。”黑衣人低头抱拳说道。
听到底下黑衣人斩钉截铁的回答,一身赤色长袍的陈留王皱着眉头啜了一口茶水,陡然又把茶杯猛的放下,对着他喊到:“快安排让那个人入长安!”
黑衣人很少见到王爷如此失态,当即不敢怠慢,可他还是犹豫了一分:“王爷,这个时候让他进京是不是还不到火候啊。”
王爷一双横眉环眼微瞪:“都火烧眉毛了还不到火候?赶紧去办,误了大事,我拿你是问!”
“是!”
……
长安城有一座院落,亭台楼阁排序整齐划一,白鸽停落,雨打芭蕉,传闻乐天居士白乐天曾来过此处与友人在浔阳江送别,借诗豪名讳,此地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唤做乐天浔阳轩。
一名小童正迈着碎步跑着去门外见叩门人,二人简短的说了几句话,便从那来人手中接过来一份文书,又跑着回来去阁中寻人。
寻的人便是极少露出容颜的风华公子,传闻风华公子拥有绝代容貌,不染世俗,故而每逢出行必有代步之物,此时却不见他坐在轿子中,而是坐在斜靠在腰廊的一处栏杆上,面纱遮脸,外人看去,仍只观得一副朦胧。
“公子,学堂派人来给您送文书,写的是让您担任本次学堂大考的初试考官。”白衣小童说完,又低声说着:“上面特意强调,你要是不去,就让,就让……”
“就让什么?”
“就让其他公子联手摘下你的面纱,让世人看清你长啥样。”小童唯唯诺诺道。
“……”
风华公子哭笑不得:“师父还真是赶鸭子上架,公子中只有我最不喜抛头露面,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让我来当这主考官。”
“公子,小童有一事不明啊。”那小童歪着头反复看着那封文书。
“何事?”
“李先生常常教导我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他今天怎么为难公子你呢?”
“师父通读古籍经典,诸子百家,他说出来的话都有三十六个弯,满纸荒唐言,难解其中意。他就摸准了我们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然后就看着
我们为难,他自己乐呵。”风华公子苦笑一声。
“原来李先生也是性情中人啊。”小童恍然大悟般。
风华公子轻叹道:“你可别跟那老顽童学坏了,说些正事,这么多天了,那位大人有消息来吗?”
小童愣了一下:“哪,哪位?”
“还能是哪位,就那位无敌的大人又倒下了的那位大人。”
“常伴公子左右,竟不知晓公子什么时候学的绕口令。”小童偷笑道。
“你要是再敢说胡话,本公子就把你扫地出门。”风华公子话锋一转,斜着眼睛盯着小童。
小童人小,胆子更小,当即便是被他看的汗毛竖立,连忙坦白:“有消息来,有消息来,那位大人和尽言公子正带着人和他挑选的人在会长安的路上。”
“此去半月有余,也不知他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说起带回来的人,公子你并不陌生,他就是当初大闹江南的燕家小公子,燕南飞。”
风华公子好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哑然失笑:“有意思,这出戏越来越精彩了。你说等到燕南飞来到长安,看到他的师兄们竟然都是熟人,他的脸色会不会很丰富?”
“就是不清楚他是否已经知道接他回来的人是当朝的皇子殿下,而且还是他的二师兄。”小童挠了挠头。
“他更是不会知道,当初大闹高家的时候,就是他这位二师兄给他送去的棺材和尸首。”风华公子终于起身,修八尺有余,形貌异丽,一头长发随风飘起,脸上的面纱也是轻轻飘落。
小童心中诧异:“公子今天莫非心情好,想要露露脸?”
“呵呵。”
风华公子邱晨轩转过身,面纱确确实实是摘掉了,可是,,,不知何时又戴上了一张白狐脸面具。他轻咳一声:”走吧,想想今年这初试出点什么题目比较符合师父口味。”
“……”
“公子,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小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问道。
“又怎么了啊?”
“稷下学宫李先生今年只收最后一个关门弟子,来到长安的少年英杰何在少数?为什么公子就认定这燕南飞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风华公子边走边点头:“嗯,这问题问的有水平。”
小童快步跟上,心里嘀嘀咕咕:“问的有水平,你倒是回答啊。。”
秦岭以南,淮河以北,有一处地界正赶上时间推移,天气变化而来的梅雨时节,阵阵细雨洗涤混杂着泥土味的空气。
雨过天晴,光芒初放。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一语歌声从近处传来,却是一个白衣少年翘着二郎腿躺在一颗苍天大树的树干之上,嘴里哼哼着小曲,一脸享受的样子。
少年身前没有多远,有一条小路,顺着那条路走不了多久,就可以到北阳王朝当年的兄弟王朝,南月。
往少年的身后望去,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处小山村,这四面环山,古树围绕的地理位置注定了他们大多时间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与外交流甚少。
“张公子!张木棍!”一个赤脚小童一步三趔趄的跑到了这棵树下,扯着脖子喊着树上人。
“啊啊啊~”正在树上闭眼享受雨后阳光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一声大叫,身底下一滑,竟是从足足四五丈的大树上摔了下来,不过距离地面还有几尺的距离,少年连翻筋斗,晃晃悠悠的站在了地上。
“等会等会,迷糊了迷糊了迷糊了。”少年拍了拍头,
然后还不忘给来扰他清梦的小童头上轻飘飘的敲了一个大板栗。
这少年长得清秀脱俗,与村子里的人打扮格格不入,约摸四年前才来到这村子,边陲之地匪患猖獗,正好赶上一伙强盗袭村,他便出手护住了村子,也就顺带着住了下来,村里人也没想到这位小神仙一住就是四年。四年来,他保护了村子无数次平安,村民对其也是爱戴有加。
“木棍哥,大城里来人了,咱们村村长摆开了咱们村最高的迎接规格,用宝马迎接的呐。”小童奶声奶气的说着。
“宝马?咱们村还有什么好马?”
“什么好马,村东头甄世虎伯伯有个小名叫甄宝马,是咱们村最有钱的,家里可是能磨白面呢。”
“再说啦,你不也有小名叫张木棍嘛,虽然不知道你大名到底叫啥。”小童擦了擦快溜到嘴边的鼻涕。
“哦?这么说,城里来人,村长很是重视啊。”张木棍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道。
“哎呀,这不是废话嘛,那可是大城啊,大城你知道吗?那是能顿顿吃白米白面的地方,这次来人指名道姓的说要见咱们村的神棍,那肯定就是你啊,你在外边的名声我们传的可好了,神棍,霸气不?”小童踱着步,掰着手指头说着。
“……”
“没事,让他们等着吧,反正是他们来请我,又不是我要去的。”张木棍摆了摆手。
“木棍哥,你今天是不傻啊?你早点去跟他走,将来是肯定能做大官的啊。”小童急得脸通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张木棍也是觉得有意思,又问道:“就算做了大官,又能怎样?不都是一样的活着喽。”
“我看你是白活这么大啦!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做了大官,不就可以吃白米饭,娶好看的媳妇了嘛!知道不?娶媳妇!”
“木棍哥,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咱们村谁最好看啊?”小童瞪着双眼眨呀眨的看着他。
“这还用问,自然是秦西湖秦姨啊,我还特地做了一首诗夸秦姨呢,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秦姨可是丰满的很啊……”
“哎呀,不对不对,秦姨有丈夫,而且有孩子了,不能再嫁人了。”小童狠狠地摇了摇头。
“那你说说看,咱们村子谁最好看?”张木棍故意逗他说。
“那,那肯定是我姐,村里人都说她将来会是个大美女,你从我的气质上就可以看到我姐有多漂亮了吧。”小童笑嘻嘻的说道。
其实这小童人小鬼大,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功夫都很厉害,他姐姐跟着他一定不会吃亏。
“你们到底能不能把人交出来?敢让老子等这么长时间?”村长家里一位城主做派的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上位,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上头派他来这么一个破地方接人,哪能跟自己的府邸相比,心情自然不爽得很。
“等等,大人再等等,已经派人去催了。”村长颤颤巍巍的跪在一旁。
“你个老不死的,你就让一个小孩去找,我看你根本就是不给本城主面子!”城主怒喝一声,抬手便要将巴掌拍在村长身上。
“催催催,急着去死吗?”
少年瞬间立在村长身前,拍出一掌,两掌相对,震得那城主连连后退。
村长在少年的搀扶下起来,拱手作揖:“张小哥,您来了。”
第六十七章 鸿鹄初飞
那城主被镶嵌在屋子的土墙上,费了好大劲才挣脱出来,虚脱的跪在地上,苦瓜一样的脸色,皱成一团:“公子,是那边来人派我接你回去,小人,小人耽误不得啊。”
张木棍眼神闪烁了几下,终究也没说出什么,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去门口侯着,这里并不欢迎你。”
城主也没过多言语,只是起身拍了拍尘土,弯腰作了一揖,便灰溜溜的走了出去,来到门口好生站着,不敢再多生事端。
城主内心叨咕道:“也真够倒霉的,本来以为让我来这破地方找的人也就会是个穷酸书生,本城主拿来立立威,显摆显摆不也挺好,没想到这人的功力竟如此深厚。害,我这个脑子,都是那边来人让我接应他回去的,他又怎么可能差的了……失策失策。”
”村长,你没事吧。”
张木棍扶着老者来到几步远的土炕上坐下。
“不妨事,不妨事。”
村长咳嗽了两声,看向眼前的少年。
“孩子,别人不知道你的来历不打紧,可我这个当村长的,不得不把你这个外地人放在心上啊,自从你来的那天,我就看出你并非池中之物,也不知道缘何留在我们这破落的村庄,可是这几年来,你俨然成了村子的保护神,大家都离不开你,也不想你离开。”
“咳咳,咳咳”
张木棍拍了拍老者佝偻的后背,可他依旧不停的说着:“这次能有大城里的城主亲自来接你,看样子你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老头子我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你将来有出息,有朝一日能够回来看看咱们村子,看看它,看看我们这帮老骨头还在不在。”
“放心吧,村长,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张木棍肯定的回答了村长的忧虑。
他这一走,等到边境的马匪再次来袭的时候,这座村庄必然将毁于一旦,他,又何尝不知,但是那边呼唤他过去,那就意味着时机已到,定是拖延不得。
“唉。我走了,村长。”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
少年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城主也备好了马匹,二人牵着两匹马走到了村口,没有人来送行,因为少年并不想让大家知道他的离开,安安静静的来,
安安静静的走,即便如此,那一直跟着他的小童还是来了。
“木棍哥,你是要走了吗?”那小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抱住了张木棍,虽然说小童很想让他去大城,有出息,但毕竟相处甚久,离别之情在所难免。
“是啊,该走了。”少年蹲了下来,替他擦拭着脸庞。
“你要去哪座大城?”
张木棍用手指了指北方,说道:“那边有座城,叫长安,我去那里。”
“长安城,我听村长说过,那是咱们北阳最大的一座城,木棍哥你去那一定会有白面吃,有官当。”小童又掰着手指头替他想着。
“不过你去那到底做什么啊?”
“去那,自然是做大事。”张木棍站起身来,牵过了马匹,翻身一跃上马,干脆利落。
“以后别叫我张木棍了,叫我,**昆吧。”
“木棍,林昆,好像差不多唉,为什么要那么叫你?”
“因为这就是我的大名。”
“小子,你记住我教给你的刀法,将来你就会取到这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女人。”**昆看着这小童告诫了他一句,坐下踏雪乌骓立马扬鬃飞奔而去:“如果你长大还想有大出息的话,就来长安城找我。”
小童急了,踉跄着向前跑:“可是长安那么大,我怎么找你啊?”
“你就说你叫张木棍,我去找你。”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回荡在这片葱郁的树林,久久不散。
转眼间,已过了整整半个月,长安城内外秋色更浓,可风却是分外怡人,即便是如此凉爽的天气,守城的甲士依旧忙的焦头烂额,这回他们都知道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长安了,因为长安的稷下学宫李先生要收最后一个弟子了!
这一日,傲天凝和叶琳琅的队伍终于来到了长安城的玄武门前,在一辆马车里傲天凝和刚出陌云的时候一样,温着一壶特殊的茶水,二人一人一杯。
“站住!凡是进长安城的外来者,一律接受检查,请配合!”一名持着长戟的兵士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此时,学宫中的众位弟子早已换下了白衣鹤氅,穿上了朴素的衣服,也难怪这守城人员不认得他们的来历。
叶琳琅摆了摆手,示意傲天凝不必亲自出马,然后便徐徐走下了马车
“学宫派出去招弟子的先生们回长安了。”叶琳琅走到了那人身边耳语道。
那守卫退了两步,使劲点了点头:”嗯嗯,是尽言公子啊,认得认得,哪里还需要自报家门,请进请进。不过车里好像还有一位先生,不知是哪一位?”
“嗯……车里那位姓傲……用不用叫他下来见见你?”叶琳琅背手用一种调侃的眼神看着他。
那守卫听到这个姓,又被叶琳琅的眼神看出一身冷汗,这个姓普天之下独一家,谁人能不知,当即连连摆手:“公子哪里话,哪里话,快请进城。”
守卫对着身后的几位兵士摆了一个手势,几位立刻会意,迅速的把路障抬走。
一行人这算是真正进到了这久负盛名的长安城。
小公子一马当先,看着映入眼帘的北阳第一大城,新鲜感十足的很,贩卖声,小童吵闹声,女子嬉戏声和陌云城如故的大妈买菜的讨价还价声。
燕南飞心中窃喜的很,暗自想到“从今天开始,我燕南飞要名扬天下,就先从这千里长安开始!”想完心中所想,便想要捡起老本行,在这宽阔的的道路上驰骋一番再说。
还不待他动身,就发现叶琳琅早已经下了马车走到了他这里。
“额....”
“我说你在这傻笑个什么劲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不就是来了一趟长安么,看你一脸懵懂的样子,本公子就多受受累,给你说说长安哪些地方好玩。”叶琳琅看见燕南飞突然停了下来,以为是他初来乍到,还不认识路,就亲自下来想要指点他一下,小孩子嘛,再顺便说点好玩的,思乡之情也许会淡一点。
“来到这长安呐,有名的除了我们稷下学宫之外,还有几处好地方你以后可以去,第一酒楼花仙醉,传闻美酒号称千红一窟的千杯不醉酒就是这里卖的,价格可不菲啊。还有第一赌坊摘金楼,那是汇聚了豪赌一方的赌客们赌钱的地方,你哥哥我也曾去过几回嘞,还有还有第一妓坊,那……咳咳,内个,卧槽!人呢?!”
合着他在这好心的说了一通,这小子跑哪去了?
“你们怎么没看住他!”叶琳琅冲着身后几人喊到。
“公子,,这,是你警告过我们不让在你说话时候插嘴的。”
“……”
第七十章 梦元震三江
长安城,稷下学宫。
叶琳琅这功夫有事在身,所以已经先行离开,他把燕南飞安置在学宫中一处幽静的内院中,习惯了热闹的小公子冷不丁的受不了这么寂静,身边连个唠叨的人也没有了,这里有着凝神功效而且又耐看寒梅绽放在墙头点缀装饰,作为学宫子弟难免不会吟上一首诗歌尽尽雅兴,可燕南飞没那个情调,只觉得自己像被封在了枷锁之中,百聊无赖,甚至还有点想念陌云城了。
“唉,真是天妒英才,本公子仪表堂堂威震八方,竟然连个门都出不去。”燕南飞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叶琳琅临走的时候已经嘱咐过他,如果他不想接到更多的挑战书,就消停在这里待着,燕南飞看着桌子上摆着一人多高的挑战书,浑身也是猛地一抖:“练功就练功,谁不会怎么的!”
燕南飞爬到一个大石头上面,盘坐在上边缓缓吐纳呼气,这并不是陶先生传给他的,而是他们燕家独门内功心法,《左传》。
说起来也不怕笑话,这心法本来不叫这个名字的,具体的名字,准确的说是心法的封皮在战争中遗失了,直到燕回天拜将封侯册封为左相时候,顺嘴起了个《左传》的名字……
燕南飞有模有样的按照心法运功运了半天,沉不住气了:“练个球的武功,一点内力没有你让我怎么运?!”
他调息了几周天,根本就体会不到那次醉酒之后的磅礴内力。
“哈哈,有意思,一点内力没有的小废柴竟然也会被学宫的人安排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燕南飞一惊,他抬起头,看见墙上那一抹寒梅枝头的人,
第六十八章 夺命十三枪
“哎,前边那个愣头青,你疯了啊,在长安城纵马行街。”一个刚买了串糖葫芦正要享用的清秀书生被一阵马蹄破风声吹了个措手不及,吼完之后手中哪里还有糖葫芦,只剩一根钎子了。
“就是啊,唯一的可能就是想去茅房憋不住了吧。”
“滚,你以为谁都是你啊!”
“……”
燕南飞受不了叶琳琅的唠叨,眼神一转,牵着马就溜走了,而叶琳琅说起来就没个完,根本就没注意人都跑了。
刚想派手下人跟自己去寻找,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的抱怨声,那是街道上人们议论纷纷,已经忘记上一次有人纵马长安街是什么时候了,大约是李先生初来长安,偏要骑马走一遭,连当时的天主都拿他没办法。长安乃前朝大唐都城和当今北阳主城,无故不得纵马闹市这条规矩倒是保存了下来,如今有不怕死敢越雷池,大家自然觉得不可思议。
街上的巡逻校尉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他们手执长槊,策马追了上去:“何方小儿,竟敢在此地纵马乱市,速速停下,速速停下,否则诛你九族!”
“诛九族,我看就免了吧,不然我也得陪着他死了~”一个无奈的声音在他们背后传来,校尉长转过头,那表情仿佛见鬼了一般:“尽言公子?”
因为叶琳琅骑的马乃是学宫中的马匹,自然比不上燕南飞的千里赤云,此刻姗姗来迟。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各位。”叶琳琅苦笑一声。
当初叶琳琅在家族之中赌气,执意来长安闯荡一番,昔日的他就如同现在的燕南飞纵马过街,拦住他的就是眼前这几名校尉,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个都快被扎成了筛子。
那校尉长见到这位煞星,心里不自然的咯噔一声,又转念一想不由得问道:“尽言公子这是想重演当年之事么?”
“哈哈,阁下开玩笑了,我就算是有这心,也不敢有这个胆啊,要是让那老头抓住,我哪里还有好果子吃哩。”
“对了,你们快去将前方那少年追回,万万不能让他酿成大错。”叶琳琅急忙说道。
那校尉长一拍大腿,又拍了拍胸脯:“公子放心,想来是那贼人偷取了你的钱袋吧,这件事哪里需要您亲自出手,包在我们身上罢了。”
“……”
“包个屁啊,只有我偷别人的份,谁能偷的到我的,纵马街区乃是大罪,你们还不快去追她,小心落得个监管不力的名头!”
而燕南飞这边骑马正欢,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要是能路过那叶琳琅所说的酒楼花仙醉就好了,定要再尝尝千杯不醉,好些年未曾吃过了。骑了有些时候,他忽然勒马而立,皱眉说道:“不对劲,以赤云的脚力,应当早都走出这条街才对,怎么这么久还没走出去。”
街道两旁老幼妇孺遛弯打趣,商贩茶客交谈甚欢,清风吹过,枯草飘飞,一切似乎都在变换,就连这些人的模样都未曾有过重复。
“是我想多了么……”燕南飞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体内的梦元境内力不催自动,将他涨的满脸通红。
远处一个黑衣人影缀在燕南飞后边,欲要有所动作前去,却被一股劲风吹的跌退。
“他既然来长安拜师学艺,就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你还是别拔苗助长的好。”一道老练的沉喝声在虚空中传来将其禁锢在原地。
黑衣人影顿时面露惊色,雄浑的真气破体而出,发动的气力在一瞬间达到了巅峰,可惜的是,在那一股压力下他不仅动弹不得分毫,而且功力也大打折扣,始终冲不开这层枷锁。不过他的目光仍紧紧盯住那长街上的少年,若是这少年当真有危险,那么不管对方是谁,就算燃烧生命也要将其杀了祭天。
燕南飞此刻汗流浃背,体内的内力洪流乱窜,眼看着就要压制不住,
“叮……”
“月色满轩白,琴声宜夜阑。飗飗青丝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向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一曲琴声倏然响起,萦绕耳畔,燕南飞体内失调的内力竟是变得舒缓了些许,他睁开紧闭的双眼,没有再去管身体如何,只是细细聆听此曲。
忽然,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流落在地,呜咽着喊了一声:“师父!”
不错,这首曲子是多年前二人相见时,陶先生为徒儿奏的第一首曲子,名为知音。
曲随声断,当他喊出那一声师父的时候,曲子就此决断,他发了疯似的一边喊着,一边策马扬鞭,身旁的两侧开始变得虚幻起来,空间折叠一遍又一遍,身边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颗桂花树,树下正有一老翁一垂髫,正酿酒自乐,身侧是一方石桌,两块石凳。那小童正举着酒杯兴高采烈的拽着老者的胡须,请他饮下酿出来的第一杯酒,叫做月下……
那二人仿佛有所感看见处在黑暗处的燕南飞,便请他一同坐下饮酒作乐,扣弦而歌。他下了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接过小童送来的那一杯月下,一饮而尽,又酸又涩,跟他第一次酿出来的酒并无二至,可他却在这杯酒里品出了一抹心酸。
“孩子啊,听说你是要做名扬天下的少侠哟,这江湖诡谲,人心险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可谓难如登天,甚至你还有可能丢了性命,即便如此,你也要去闯荡这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么?”
“这番话……”
只见那小童用力点了点头:“江湖是一定要闯荡的,我喜欢的女子还在等我,他说等我出名就会来找我啦。”
“哦?是嘛,那我便助徒儿一臂之力吧,常人行走江湖一般只随身携带一柄兵器,大多以剑傍身,而作为名扬天下的人,一柄兵器怕是不够,为师今日传你长枪,唤为敬亭山,授你枪法,名为夺命十三。
老人手持敬亭山,骤然起身,长空浩荡,一招招枪法呈现在燕南飞眼前,虽然平常习武犹如走马观花,可今日他却看的入了神,老人收枪站定,一共舞了十三枪,一枪不多,一枪不少。
“这世道不安,短剑身前斗君子,长枪背后防小人,乖徒儿,你记住了吗?”老人溺爱的摸摸小童的头,轻声问道。
那小童摆了摆手:“多简单多简单,道理武功我都懂,本公子一学就会了,
来来,师父先喝酒。”
站在一旁的燕南飞泪眼婆娑,拿出了身后用破布包裹着的物件,正是那长枪敬亭山,眼泪垂到枪身上,念念有词:“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第一枪,相思!”
当燕南飞说出这句湖的时候,眼前师徒共饮的场景消散而去,燕南飞衣袍一甩,长跪于地:“师父,一路走好。”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一个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这小子,天分还真不错,陶兄,你的委托我已经完成,你可以放心的去了。”
“幻境,破!”
一声惊雷,宛如天塌地陷紫金锤般炸裂。
“什么?!”
燕南飞此刻目光灼灼,盯着天上的烈日,喊出了这一声,却真的破开了那老人大手一挥造就的幻境。
大唐枪仙陶安然是枪仙不假,但他也是一介幻术宗师,虽然并没有交给燕南飞如何高超的幻术之法,但他却传了一个诀窍“欲破幻境,先看破天”
是幻境,那就一定有破绽,而一般的破绽就在天上,即便四方实事和自然创造的再真实,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老头以为随手一个幻境就能制服他,可万万没想到还真被这小子找到了阵眼。
燕南飞在这里待了许久,可天上的太阳依然在同一个位置停留,而且天色竟然也没有变化分毫,所以他更加肯定这是一个幻境,身处幻境当中的人一旦知道了阵眼所在,那破开他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额……”燕南飞看着前方有个老头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气氛奇异的很。
那老头抢先说道:“我看小友站立不动,印堂发黑,想必是中了哪位高人的幻境,刚想出手搭救,没想到小友竟是已经冲开了枷锁,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啊,那是因为我以前……直觉告诉我,你这老头不像是好人,说不定就是布下的幻境想要趁机抢我酒喝!”
“呵,你这娃娃,你那酒能有千杯不醉好喝吗?”
“你有?”
"喏,这呢。“老人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自己喝了起来。
燕南飞咽了口唾沫,直勾勾地看着那葫芦:“那个,老爷爷,能不能让我喝一口?”
“你不是说我想偷你的酒么”
“没有没有,哪里的事。老爷爷定是个好人!”燕南飞吧嗒吧嗒嘴,没下限的说道。
“想喝呀?”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嗯”
“不给。”
“……”
“老头,你过分了,我不理你,我还要踏遍长安呢!”说着便乘着赤云向前飞奔。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小子,想要踏遍长安,说的还太早了!”老头将酒壶收起,大袖再一挥,便是将燕南飞甩的晕了过去,一收,就抱在怀中,这就是袖里乾坤。
校尉们在此时也是赶到了这里,他们看见了那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不由得一愣:“姓李?”
老人对他们点了点头:“辛苦各位了,他,我是要带走的。”
第六十九章 虎落平阳
等到小公子燕南飞悠悠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时分,他坐了起来,拍了拍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昨天经历的一幕幕场景依稀浮现起来,最后的印象只停留在被一个老头打昏了过去,此刻日光正足,穿透了窗纸映射在少年尽显疲惫的脸上。
倚靠在门边的叶琳琅正摩挲着一件刚做好的暗器,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斜过头,看着一脸凝重的燕南飞:“昨天跟人家抢酒喝了?”
“不记得抢过啊……”燕南飞从床上走了下来,倒了一杯清茶,仰头喝下,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我这是怎么回事,浑身乏力。”燕南飞用力攥了攥拳头,却使不出一分力气。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一身内力被牵引,激发了体内的天赋,又学会了一套枪法,还破开了幻术,这些事随便挑一件都足以拖垮你的体力了。”叶琳琅把暗器收在袖子里,又似嘲的说道:“你现在的家底可是挺丰富的,在陌云城学了一式剑法,刚到长安又学了一套绝世的枪法,看来你已经有资格争一争李先生的弟子名额了。”
“等等!”
燕南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着眼睛看着叶琳琅:“你说啥?竞争?我不已经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了嘛?”
叶琳琅凑了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小子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参加考试了吗你就关门弟子?你现在顶多就是那个姓傲的找来的竞争者之一,只不过他这天机公子的名号响亮,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你身上的赔率低点罢了,还没到第一的份呢!”
“啊?”
“那,这竞争,万一本公子没有被选为李先生的关门弟子,那我怎么办?”燕南飞挠了挠头,难为情的说道。
叶琳琅看着他脸红的样子还颇为好笑,继续说道:“如果没有被李先生看重,也不要紧,你可以选入其他八位大先生的门下,凭着你的背景想要进个学宫内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天哪!我进个内门还是看在我背景的份上?那我要是不依靠背景,能进哪?“
叶琳琅低头想了想:“初步估计,你依靠自己的实力还是饿不死的。”
“那还行,饿不死还行,想不到凭本公子的实力也能在长安混个饿不死的地步,哎,那到底是进哪了?”燕南飞摸着下巴问道。
“炊事班……”
“姓叶的,你搞我!那你们带我来之前怎么不和我一声这里的情况?”燕南飞捶胸顿足的说道。
“搞你个屁啊!我跟你说过八百遍了,可每次我说的时候,你都自己偷着跑,你让我怎么说。而且你那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来长安你就能名扬天下似的,就差给你放俩挂鞭庆祝一下了。”叶琳琅狠狠的敲了敲燕南飞的头,回答道。
“呸,你们这些城里人套路太深了,那你刚才说的赔率又是咋回事?”
“长安城最大的赌馆是哪里?”叶琳琅又问道。
“你跟我说过,这个我记得,是吧。”燕南飞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以后他娘的别说认识我!是摘金楼啊
祖宗!”
“然后呢?摘金楼跟我赔率有什么关系?”
“摘金楼的楼主你可曾听闻过?”叶琳琅问道。
“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来头?”
“岂止是有来头那么简单啊,他可算是北阳第二大富豪了,人称出千无双,富甲一方的‘玉臂匠’甄大爷,早在几天前,他就为这次学宫考试布下了盘口,大家都不知道你的底细,只是知道你是天机公子带回来的,外边也姑且以小公子来称呼你,所以押你的人还挺多。可是如果你这边被探出了虚实,那凭甄大爷的手段是可以再逆转盘口的,那玉臂匠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叶琳琅解释道。
看着燕南飞一脸愁容的样子,叶琳琅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先别纠结这些了,饿了吧,先去学宫食堂吃饭吧。”
叶琳琅带着燕南飞走了出去,一路上不少学宫字第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怕是碍于叶琳琅镇兵先生的份上,才没有直接去试探燕南飞的实力。
“那就是行法师兄和镇兵师兄带回来的学生了吧?看样子年轻的很呢。”
“不错,咱们这两位师兄年少有为,就算再给咱们挑一个师兄,这实力估计也得是扛鼎之人。”
“那是肯定的,否则他凭什么做我们的师兄。”
燕南飞听到他们的言论,罕见的难为情了一下,因为他现在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任这关门弟子的身份。
到了吃饭的地方,叶琳琅去打了一盘肉包,要了一碟咸菜,放在燕南飞面前:“吃吧,不要钱。”
燕南飞咂了咂嘴,看了一圈也没有个卖酒的地方,只能垂头丧气的拿起一个包子放在嘴边,忽然一抬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以后万一成了李先生的弟子,我得去找一个老头算账,你知道打晕我的那个老头是谁不?”燕南飞看着叶琳琅。
而叶琳琅捧腹大笑了几声,吐出了几个字:“学宫,李先生。”
“去把去吧,到时候找他算账。”
“啥?那老头就是李先生?”
燕南飞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去埋怨,而是不理解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与师父的关系,他又是怎么做到在幻境里再现了师父的枪法,大唐枪仙早已化为一捧黄土葬在扶桑之下,又是怎么……
就在燕南飞越沉下心来思考的时候,屁股下突然一凉,坐下的长椅被一名弟子踢飞了出去。
燕南飞登时起身,边揉屁股边吼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搞偷袭?”
而那名将长椅踢飞出去的那名弟子也没想到,这人的下盘功夫如此之差,想来本身的功力也高不到哪去,但是眼前的这个场得圆上,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脚滑,你信不?”
“我信你个鬼!我也脚滑一下你试试!”燕南飞大发雷霆,将另一条长椅对着那名弟子踹了过去。
那名弟子还心存余悸,生怕这小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便不敢怠慢,手心运足了真气,对射来的椅子猛地一拍,竟是将其拍的四分五裂。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着已经成为碎片
的椅子,诧异道:“没有内力?”
这名弟子在学宫外门还是有点功底的,想来行法先生找的学生实力定然在他之上,可万万没想到这人没有内力?
叶琳琅伸出一只大手将燕南飞按了下来:“这还看不明白吗?”
“试探我的虚实?”
叶琳琅自顾自地吃着,嘟囔道:“对呗,他们无非就是认为你总得有实力能让他们闭嘴,才有资格做他们的师兄。”
“可我确实会武功啊!”燕南飞挥了挥拳头又说道:“看看这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你不觉得,问题出在不是你会不会武功,而是怎么让你的武功发挥出来吗?总不能每次打架都得背两坛子酒吧?”
“这……好像说的有点道理哈。”
“废话!”
这几天如同白驹过隙一般,五日时间转瞬即逝,这一天,学宫考试在即,由长安各大家族和势力推举出来人员名单也是流传了出来,成为长安城酒肆内客人的饭后谈资。而谈的就是摘金楼赌局盘口之事,燕南飞的赔率已经由原来的一比一最低,变成了一比十最高。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不见。
起初大家对于此人还抱有几分高人的遐想,可自从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燕南飞的人气反而还暴涨了不少,都是看笑话的居多。
这件事自然不出意外的也传到了长安第一赌坊摘金楼当中,一身华丽长袍,体态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躺在摇手椅上,一把金丝百年制成的扇子,尽显富贵之色,此刻他正处于楼中的某间显赫的位置上,一双闪光狡黠的目光从他的眯眼中掠过,脸上的笑容却是慈祥万分,这两种神态很矛盾又不违的存在于一起,这位就是摘金楼的甄有钱甄大爷了。
他轻声笑道:“近日在长安传的满城风雨的小公子,竟然真的只是个纸糊的老虎不成?”
“不错,据说身上一丝内力都不曾外放过,也许是真的没有内力可言。”甄大爷身边的一个侍从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那行法先生为何要带一个没有内力的人来参加考试呢?可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名号叫天机啊。”甄大爷摇着扇子,点了点头。
那侍卫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莫非是行法先生故意而为之,示敌以弱,特地迷惑那些竞争者和我们这些下赌注的人?”
甄大爷没有继续回答,只是倏地将手中金丝扇合了起来,问道:“三爷去哪了?”
“额,三爷去,去了。"侍从听到问到三爷哪去了,便是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混蛋迟早要死在女人堆里,什么节骨眼了还出去!”
甄三爷临走时嘱咐过护卫不要透露他的行踪,否则没有他的好果子吃,可是这边甄大爷更是不敢惹啊。
甄大爷也没有跟他计较,只是摇了摇头:“立刻去查一查行法先生带回来的这个人,我要清楚他的来历。”
“是!”
第七十章 梦元震三江
长安城,稷下学宫。
叶琳琅这功夫有事在身,所以已经先行离开,他把燕南飞安置在学宫中一处幽静的内院中,习惯了热闹的小公子冷不丁的受不了这么寂静,身边连个唠叨的人也没有了,这里有着凝神功效而且又耐看寒梅绽放在墙头点缀装饰,作为学宫子弟难免不会吟上一首诗歌尽尽雅兴,可燕南飞没那个情调,只觉得自己像被封在了枷锁之中,百聊无赖,甚至还有点想念陌云城了。
“唉,真是天妒英才,本公子仪表堂堂威震八方,竟然连个门都出不去。”燕南飞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叶琳琅临走的时候已经嘱咐过他,如果他不想接到更多的挑战书,就消停在这里待着,燕南飞看着桌子上摆着一人多高的挑战书,浑身也是猛地一抖:“练功就练功,谁不会怎么的!”
燕南飞爬到一个大石头上面,盘坐在上边缓缓吐纳呼气,这并不是陶先生传给他的,而是他们燕家独门内功心法,《左传》。
说起来也不怕笑话,这心法本来不叫这个名字的,具体的名字,准确的说是心法的封皮在战争中遗失了,直到燕回天拜将封侯册封为左相时候,顺嘴起了个《左传》的名字……
燕南飞有模有样的按照心法运功运了半天,立马沉不住气了:“练个球的武功,一点内力没有你让我怎么运?!”
他调息了几周天,根本就体会不到那次醉酒之后的磅礴内力。
“哈哈,有意思,一点内力没有的小废柴竟然也会被学宫的人安排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燕南飞一惊,他抬起头,看见墙上那一抹寒梅枝头站立一人,那人满头银发,一身银甲光彩夺目,银头盔遮盖住面容,辨不得是谁,腰间悬挂着一种奇异的兵器,形似钩镰。
“你才是废柴呢,你是谁,把头盔摘下来,装神弄鬼!”燕南飞一声怒喝。
墙上那人没有答话,手掌猛地一拍腰间悬挂着的兵器,那钩镰陡然射出,对着燕南飞面门而去。
“还会飞?!”燕南飞眼皮一跳,那钩镰后边连着一条银色锁链,锁链的尽头就在那人手中,燕南飞下意识的拔出身后长剑,君不见出鞘,寒光一闪的刹那格挡住了那飞镰,可那冲击力震得的他胸口气力一滞,到退数步。
燕南飞勉力提气,马踏飞燕身法施展开来,转眼间已致墙头,手中君不见直取银发之人咽喉要害,那人不躲不闪,两个手指一夹,那君不见剑身便倏然停住,无论燕南飞如何用力,都动不了分毫。
“果然,青莲剑歌的那一式杀招你根本就没忘。”银发男子轻笑一声。
“那又如何!”
“如何?”
那人手指一颤,剑身震动不止,燕南飞再也握不住,君不见脱手而出,落在那人手里:“徒有其形,不具内力,你怎么伤人?靠砍呐?”
“我会的不只是剑法!”
“哦?”
醉八仙!
燕南飞醉拳起手式,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斤,他锤炼这门拳法也有段日子了,可惜这第一招还是有所瑕疵,口诀要领得不到精髓,不过也不耽误他用出来。
银发男子看着燕南飞打来的一拳,本质上的确是一套好的拳法,可他用出来似乎……
“拳法是好拳,唉,糟蹋了。”
他一步踏出,出了一掌,轻描淡写的抓住了燕南飞的拳头,将他甩了出去,还没有结束,又连续甩出了几道掌力,燕南飞不敢硬解,向后撤退连连,再接空翻,才得以堪堪躲过,可他刚才盘坐吐纳的那块石头可不会躲,被一道掌风刮成了碎块。
“是个茬子……”
燕南飞此刻气喘吁吁,本来就内就发挥不出来,气力不足,而眼前这个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和他那一身奇怪的行头所散发的无形的魅力,就已经在燕南飞所见之人中排列在上等了。
燕南飞长出一口浊气,君不见已经落在那人手中,自己的家伙什还剩一个,就在他准备出动敬亭山的时候,那银发男子开口了。
“歇歇吧,我知道你还会枪法,没有内力就别拿出来耍了。”
“你怎么知道?”燕南飞心里一慌。
“我知道的可比这些多的多了,比如为什么你一身梦元震三江境界的修为却发挥不出来一分内力。”银发男子轻轻一笑。
“你知道?”燕南飞注视着距离自己有一仗距离的怪人沉声问道。
“陶先生对你真是不错了,不仅把家底给了你,而且还赋予了你一身修为,你师父应该是算到了什么,怕你太早显露才华,所以就在你的体内设了一道禁制,封住了你的修为,只有你进入到一种特殊的状态才能够发挥出几成功力,就像醉酒,也算是一种状态。”银发男子幽幽说道。
“你认识我师父?”燕南飞皱眉问道。
“也仅仅是认识罢了。”
“那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一把。”
“你能帮我解开封印?”燕南飞诧异道。
“别做梦了,解开封印,你那一身修为会瞬间遍布全身,就你这小体格,足以把你撑爆了,想要没有后患的解开封印,只能靠你自己。”
“靠我?怎么靠?”
“修炼内功。”
“说来说去,你跟叶琳琅说的一样,还是要练内功。”燕南飞双手一甩,不爽的说道。
“这就是我来帮你的目的,因为我教你的内功修炼跟叶琳琅不一样。”银发男子眯了眯眼睛。
“怎么个不一样的法?”燕南飞眼神又一亮。
“能……让你爽!”银发男嘴角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燕南飞打了个冷战,就要后退,却为时已晚,
银发男子突然消失在原地,看的燕南飞一愣神:“好快!”
他也只感叹一下,因为下一瞬银发男子已经出现在他的背后,脚下银靴上扬踢在燕南飞的屁股上,随着一声惨叫,燕南飞已经到了半空,银发男子没有理会他那杀猪般的嚎叫,弹射而起,冲着他的胸膛又是一掌拍下,还不待燕南飞落地,那人已经在地面上等着他了,这是何等的身法!
“哇!”燕南飞又大叫一声被踢上了天,奇怪的是银发男子出招虽然狠,可是掌力并没有将他打残,而是顺着燕南飞身上的穴位融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当中,体内就像是一块坚冰遇到了一簇火焰一般缓缓消融。
燕南飞虽然现在被狂虐,可身体暖洋洋,的确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爽快。
“燕南飞,修炼内功的源头是在五脏六腑,心属火,肺属金,脾属木,肾属水 ,胃属木,你觉
你现在五行最缺的是什么,自然是水,我嗜酒如命,怎么喝都喝不够!”
“错,我看你是五行缺德,帮你这么大的忙都不知道说一声谢谢!我打!”银发男子将燕南飞拍向门口,自己顺势后撤越墙而出。
此刻叶琳琅正好推门进来,便是看到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着自己飞来,下意识地喊道:“不好,有暗器!”说完便是一脚将他踢飞,撞在了房子的墙壁上,又滑了下来,那墙壁上留下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凹槽……
“叶琳琅,你个混蛋……”那黑乎乎的东西自然就是燕南飞,长安土地肥沃,满城尽是黑土地,刚才被按在地上摩擦一番,又被当面团一样揉,一身白衣早已经造黑了。
“哎呦,小燕子,你怎么行如此大礼!”叶琳琅忍不住调笑。
“礼你个大头鬼,你来之前我被揍了一顿……”燕南飞艰难的起来揉了揉屁股,刚才叶琳琅这一脚也踢在了屁股上。
叶琳琅转头间看见了院子里原本那块大石被打成了碎块,他过去捡起来一块仔细地看了看:“揍你的人功力不俗,这痕迹像是钩镰枪留下的。”
“他是用掌力打的。”
“钩镰掌。”
“……”
那银发男子离开了燕南飞的院子,却没有急于离去,足尖轻点,停在了稍远一些的屋檐上,眺望着远方,他眼神中的精光一闪即逝,嘴角微微上扬:“朋友,躲躲藏藏的是逃不过我这双眼睛的,现身吧。”
他四周所处的地方空无一人,在外人看来也许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可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正前方也就是另一处房顶之上空间忽然一阵律动,接着便缓缓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的面容眨眼之间就变换一次,可无论怎么变,那一双眸子都充满了戒备。
“你虽然这身打扮,可我认得你,三心二意,千人千面,画王墨笔,是左相身边两大影密卫之一,现在么,算是燕南飞的护道者……”银发男子看着不远处的墨笔。
墨笔面容变换之间竟与银发男子的容颜无二,他冷冰冰的说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重要的是你是谁?”
“受人之托,我答应过那人要帮燕南飞一把,我在长安等这小子已经很久了。”
“何人所托?”
“自然是枪仙。”
枪仙?枪仙怎么会相信于你?”墨笔手中的淡蓝毛笔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压,一瞬间空气中的温度下降了很多。
银发男子耸了耸肩,若无其事道:“枪仙相信的不一定是我,而是天庭。”
“你,还要继续问么?”
墨笔的眼神在跟他的对峙中首次出现了变化,天庭在江湖之中可谓是一个庞然大物,其组织里的人往往不显山漏水,行踪不定。他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今后你若是对他行为不轨,我必杀你。”然后向后一步,又不见了踪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呵呵。”
银发男子从房檐处纵身一跃,也不知所踪,却是有几句话从远方飘来:“天庭地狱人世间,银衣银发银钩镰,黑甲黑袍黑心剑,总想日月换新天……”
第七十一章 天宗擒道,人宗捉鬼
龙虎山脚下,一大一小两个道士驻足观望,赶路赶了数日终于算是到家了,小道士一下子瘫在地上,面露苦涩道:“师兄,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上山吧。”
“师兄知道你累了,可是现在……这自家的山头都这么难上了么?”说话的道士自然就是莫惜言了,他抬着头看着上山烧香的香客,已经把龙虎山的上山大道挤的是个水泄不通。
十多年前的楼外楼之战,道门一派也曾参与其中,道家仙长齐玄桢一人拖住楼外楼五大镇楼护法,六人鏖战紫禁之巅,无奈之下仙长启六道轮回禁术,拉着那五人共度轮回。齐玄桢仙逝之后,道门一分为三,各属三清,奉天,道,人三宗,另立门户,这使得道门在江湖派类之中,脱离一流势力,数年不振,直到龙虎山天师府当今掌教真人张道陵强势崛起,威望甚足,隐隐有压过其他两宗的趋势,成为新一代的道门魁首才稳住颓势。
“唉,背你上山是有点不可能了,师父说在外人面前,咱们的道法尽量不外显,不过师父他自己倒是个例外。”
“师弟,你出手吧。”莫惜言望着上山的路说道,以前即使不用道法,他在这上山下山的路途中也跑的清闲,现在可不一样喽。
“那我可来了,师兄你可为我撑腰啊!”
小道士闻言站起了身子,拍打拍打衣服,猛吸一口气,小肚子瞬间胀满,随着一声咆哮,体内的胀气又迅速泄掉。
“师父~我坚持不住了!!!”
“师父怎么教你们的?想要练就绝世武功,就要忍受常人难忍受的痛!”一道威严的老练的沉喝落在了二人的耳边,要不是莫惜言按着小童,他早就被吹飞了,接着一道拂尘破空而来卷起二人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哪里。
“又是这bgm!”山上一处桃花树下,一个小童正手折桃花枝,忍不住说道。
而这一切,前来上香的诸多香客似乎没有分毫的察觉,依旧挤着上山求医问道。
小道士用的是道家道法狮子吼,而从山上传来的声音用的是道家内功催动的天雷八音,那拂尘是谁甩出来的?自然不用多说,当掌教真人齐玄桢是也。
那拂尘再次破空出现,已经是到达了山顶的天师府主殿,三清殿。
拂尘一甩,两人站立不稳,从中滚了出来,正好滚到了坐在地上痴痴的看着桃花的小童身边。
那两人赶忙起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拱手作揖:“小师叔!”
“桃花山上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摘得桃花换酒钱。惜言,小落你们回来了?”那被称作小师叔的孩童眼神从桃花枝上移了下来,看向他们。
“那年春,你把桃花斩一斤,小师叔真是爱桃花胜似爱剑呐。”莫惜言调笑道。
“怎么爱都抵不过一纸轮回,总有凋谢那天。”
这孩童看起来比那小道士年长不了几岁,比莫惜言更是小了数岁不止,却整整高了一个辈分。
“小落,山下,好玩吗?”小师叔摸了摸那小道士的头,问道。
“嗯,好玩,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呢!”小童兴奋的回答。
“我也想下山,可是掌门师兄不让,要不我把山打崩,咱们一起跑吧。”小师叔怂恿道。
“好啊,好。”小道士拍手叫好。
“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嘿嘿,小师叔这是我们特地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你看看。”莫惜言赶紧掏出腰间悬挂的长剑,递了上去。
“礼物!我来看看这把剑!”小师叔接了过去抚摸一番:“这把剑叫什么?”
“纯阳!”
“名字不错,挺符合我们天师府,可惜我更喜欢我的桃花剑。”小师叔将手中纯阳折断,一股三昧之火从中涌了出来,小童大喜,又将背后的桃花剑摘下,
“去!”
小师叔轻喝一声,原本光滑的剑身上突然有着数不清的符篆亮起,将烈火尽数吸收,原本粉嫩的桃花剑,现在倒是出现了一抹红晕。
“小师叔,你这是刻了多少篆啊?”莫惜言呆呆地看着。
那小童挠了挠头,憨笑道:“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是在看花的时候就在刻了。”
“可是我俩出山的时候你就在看了……”
“……对哦,都这么久了。”
“久?”
“我们走这一个多月,你刻了起码有上万篆,而且还是篆中篆,就这速度,我刻一年都不一定赶得上。”
“小师叔你说实话,看桃花是不是能练眼神?”莫惜言笑道。
小师叔叫做岑东流,无父无母,几年前是由龙虎山下的村民们在山脚的岑水中发现的,当大伙把他从河水中抱起来的时候,天降异象,天师府中的护山石像颤动不止,龙吟虎啸之声传遍方圆数里。当时以张道陵为首的几大真人同时到场,将他带回龙虎山抚养,由于岑水水流向东,便起了个名字叫做岑东流,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果然,这孩子天生和道家亲近,不论是学道法还是剑术,进步都是飞快,有足够的资格继承龙虎山天师府掌教真人的大统,诸多天师中的掌星天师不惜以折损寿命为代价推演星轨,窥探天机,算出了岑东流的命数,此生不离龙虎山,可保天师府道家魁首之位百年,若踏出龙虎山一步,生门紧闭,死门大开!
“看桃花能不能练眼神我是不知道,反正师兄你是喜欢惹桃花,远的不说,就说折剑谷那次吧,你……”小落掰着手指头揭莫惜言的老底。
“师弟,来,吃糖。”莫惜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糖人,递给了那个揭短话痨,堵住了他的嘴这才罢休。
“惜言。”一道浑圆温润的声音响起,从三清大殿之中走出来一个紫袍老者,一言一行之间紫气东来,鸿蒙浮现。
莫惜言弯腰行礼:“师父”
小落也收了手中糖人,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师父。”
岑东流看了一眼来人,也没起身:“掌门师兄你们聊吧,我还得再折几只桃花。”
看着岑东流离开,莫惜言眼中一阵惋惜:“师父,小师叔他想……”
“他想出山。”
“小师叔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为何还要如此坚持?”
“他用佛教的话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这孩子不信命,偏偏想要逆天而行,现在我还能约束他,再过几年恐怕没人拦得住他了。”紫袍老者正是张道陵哀叹说道。
“小师叔说的也并无不可,逆天而行不正是我们修道之人要走的最后一关么,师父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莫惜言斗胆劝到。
“不说他了,说说陶先生吧,他如何了?”张道陵淡淡的说道。
“弟子奉师命前去陌云请枪仙上山,可是这其中因果可谓一波三折,陶先生收了一个弟子,正
是左相府的小公子燕南飞,青莲剑歌也相传与他,可是自己却亡故了。”莫惜言缓缓道,
“如何亡故的?可是因为朝廷?”
“并非是朝廷的原因,而是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自称来自域外人世间,野心很大,目的也很多,不过败在了枪仙一记天外飞仙之下,五年之内恐怕动不了内力。”
“相府的小公子留在了家中么?”
“没,不出意外的话,已经被稷下学宫的人带走了,算算日子早都该到长安了。”莫惜言回答道。
“如此甚好,惜言,你现在赶快下山也前往长安!”张道陵拂尘一甩。
莫惜言一愣:“师父,我才刚回来啊!连口热茶都没喝上,你又让我走!”
张道陵摸了摸胡须:“学宫大考,你也得去。”
“师父你这是要赶我走啊!弟子虽然愚钝,可毕竟在龙虎山待了这么多年,师父更待我不薄,我……师父你说我能不能运气好被选上?”
“呸,就你这懒蛋还想入李先生法眼?让你去是因为你认识相府小公子,能继承青莲剑歌的人,长安不会消停的。”张道陵说道。
“可是长安消停不消停,管我们什么事啊,弟子也想多去接待接待女香客,顺便看看手相面相啊。”莫惜言哀嚎一声。
“因为今后你若是想搅动风云,他会是你的一个劲敌!”
“啥?我搅动风云干啥,就我这点能耐,不被揍得稀碎就不错了……”莫惜言嘟囔一声。
“师父的教导你都忘在脑后了,要想练就绝世武功,就要忍受常人不能忍的痛!”
“啊~有完没完,又是这bgm!”正端详着桃花剑的岑东流朝着这边喊了一声。
陇西叶皇阁,天山梅家,关中捉鬼门在北阳王朝中算是众多势力中的龙头,说白了也就是拳头大,十二大老牌高手中这三个势力中各有一个坐镇。知道了暗竹叶轻云,毒煞梅惊心,而捉鬼门的门主也是十二大老牌高手其中之一,江湖流传着关于他的一句话,红绳糯米捉四方,魑魅魍魉尽断肠,说的便是孤独客林南左。
这些年叶皇阁和梅家的名声蒸蒸日上,可是捉鬼门的声望倒有些江河日下,因为那两个势力不仅老牌高手尽在,而且手底下能人辈出,叶家叶琳琅,梅家梅天良等年轻一代都名震一方,唯独捉鬼门当中林南左体内的伤势日益恶化,镇鬼玄功大的缺陷也差点要了他的命,明眼人都知道他大限之期已不远矣,捉鬼门的死对头酆都正虎视眈眈,怕是只要他这边一咽气,酆都大帝就会前来毁了这捉鬼一脉。
“师父,李先生说这东西能够续你几年寿命,快喝了吧。”一个手腕上缠了红绳,抱着雕像的道士说道。
“唉,没想到陶先生比我还先走一步,不过青莲剑歌后继有人,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吧。”林南左看着手里的酒壶感慨一声。
“自从师父承继门主之位以来,还没看到你为一个人这么悲伤过。”
“古人修染,酆都那边越来越不安定,他们中也出了几个能人,我们捉鬼门到了你这代,也只有你能担起大任了,你现在缺的是机会,是历练,你也去长安参加学宫考核,尽管选上的可能性不大,但去开开眼界总是好的。”
“师父,就没你这么鼓励人的……”
第七十二章 酆都黑魔,人世之间
江湖有正派势力,自然就有反派组织,不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性,还是每个时代的偶然性,其实不论是正派反派,发生冲突的根源无非就是影响到了自家的利益罢了,正邪与否,公道自在人心。
北阳王朝之中这样的势力也不在少数,关中捉鬼门传的是世俗道家一脉,秉承人宗济世救人的思想,捉妖擒鬼,分金探穴。嵩阳虽然也是一处修炼圣地,却养育出了酆都这一脉的控傀门派,在此门派修炼的弟子不仅毒术一流,而且大多需要炼制一具属于自己的傀儡,傀儡的选择可以是普通的铁制品,也可以是真正的人炼成的。
这一点也是捉鬼门和酆都势同水火的原因,酆都的行为有违人伦,有违正道武者的初衷,所以遭到了捉鬼门的反对,两大势力对峙多年,又都有老牌高手在后方坐镇,所以一般也都是些小辈之间的决斗,也互有胜负。对于这一点北阳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一举铲除酆都的意思,因为酆都在当年的大战之中也有所贡献,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立足。再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乃是江湖生存之道,如果最终捉鬼门惜败,那王朝定然也会对酆都严加看管,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
“陌云城那边的消息可打探清楚了?”酆都大殿上首一黑衣人蓦然问道。
“已经打探清楚了,枪仙的确已经离世了,燕家的小公子跟着学宫的人去了长安,那捉鬼门的跳梁小丑似乎受了伤,回关中了。”下边一个满头红发的男子回应道。
“枪仙的确是个人物,可惜啊,他连尸体都没留下,否则光凭炼成的傀儡就能替我搅动这天下风云了,又何惧那林老鬼。”那人似是微微叹息。
“对了,天师府那边也有人掺和,如果他们天宗人宗联合在一起对付我们,那可就不好办了。”红发男子皱了皱眉头。
“这点无需担心,林南左的性格,呵呵,他就算战死也不会苟且求援的。”黑衣人沉吟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次学宫的大考,不必理会,你速速闭关好好研究一下你那新炼成的东西。”
“是!”
那黑衣人便是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中的黑魔,楼外楼之战他凭借傀儡之力,以一战二不落下风,江湖有言魔道出酆都,大帝自不俗。傀儡指中绕,挥手斩浮屠。说的便是酆都大帝,代号黑魔,悟剑声。
域外方境,人世之间。
令北阳王朝诸多高手困惑的人世间组织原来是在四大王朝的疆域之外,尘世有四季,春夏秋冬轮回,日月更替,方能有四时之景不同,而乐意无穷也。可是这域外之景放眼望去,一片白雪茫茫,这里的季节四季都是冬天,人们最常见的便是天空飘落的皑皑雪花了。
正因为如此,域外之人颇有怨言,无法耕地自给自足,一切生活来源都得靠着这的门派资源,日久天长,不仅百姓,就连那些门派中的修武之人也渐渐嫉妒四大王朝的领土,但直到今天表面上也未曾有过实际的动作。
此时此刻,这域外的一间院落之中,有一方石桌,石桌之上摆着一局棋,那飘落的雪花渐渐覆盖住了棋盘,可执棋的人拈着一
枚棋子,久久不落。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大人,您这是想谁了?”在院落之中的长亭之上立着一人,声音就是来自这里了。
那执掌着黑子良久不动的人似乎动了动,啪的一声,黑子落在棋盘上,震动的响声将上面的雪花溅射到了两边,落子收官。
“去了有些日子了,赶回来了?”
“是啊,寻到了小姐,他身旁有瞳尊紫圣护持着,我也没现身,就先赶回来了。”长亭上的人影脚尖轻点,衣袂飘飘,在月光的映衬下还透露出了积分潇洒。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立在那人的身后了。
“说说吧,那里的事情怎么样?”那人没有转过头,仍在端详着石桌上的棋局。
“此番陌云之行,结果和大人您所料几乎丁点不差了。即便是小姐和另外两位大人联手也只能堪堪保身而退,无功而返,就连那天生武心通的少年都没能够带回来,起初我还认为再不济也会把他带回来的。”
“难。本来我就不建议他们去,大唐枪仙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但也不是凭他们就能带回来的,即便是宗主出关,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一个强者临死的反扑怎么可能容易接。所以枪仙现在如何?”
“他用了青莲剑歌的回手式天外飞仙,想来应该是已经活不成了。”身后之人回答道。
“那这么说的话,他们俩应该吃了不小的亏吧?”
“的确,白拈银和莫棋宣两位护法受了重创,五年之内恢复不了功力。您说这亏大不大?”
“嗯,难办。”
“如今宗主闭生死玄关已近十年,杳无音讯,融护法云游列国,下落不明,当下白、莫二护法武功暂时被废,小姐又年轻,功力尚浅,就目前的状况来说,雪护法不一定难办吧?”身后的人似笑非笑道。
人世间四大护法已出其三,见识了青山红炉雪,金花拈白银的白拈银,黑白棋局,落子收官的莫棋宣,眼前这位就是号称雪走绝响,天下霸唱的雪吟风。他听了来者的话语,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你方才问我在思念谁,我思念的是我们的家乡啊,太久远了,久远的我都快要记不住了,这多少年来,我心中的仇恨,那满腔的怒火和怨恨似乎都随着时间湮灭了,你还记得是谁让我们离开家乡的么?”
“是如今的四大王朝。”那人说道。
“不,其实是我们自己,如果当初不是我们起了内讧,就算是四大王朝高手云集,天地人法三主一军师倾巢出动,我楼外楼也不见得就打不过!祸起萧墙啊,否则我们也不会分裂出来,建立这人世间。”
“护法这般说,倒是有几两道理。”
“所以凭现在的我们就只能等宗主出关,四大护法齐心协力辅佐,先收复其他分裂出去的组织为我们所用,只有如此,才能徐徐图之,还于旧都。”雪吟风说道。
“以前总觉得雪护法是宗内最为正派的人物,正派到让我们怀疑我们这些人是彻头彻尾的坏人,所以大家在背后都说你是伪君子,不然正直
的君子经历这么多事早都应该按捺不住,翻身上马复仇,不屑与我们这么徐徐图之了。”
“莫非你没听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吗?况且人这一生一共有几个十年,我已经经历过好几个了。如果是我血气方刚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你的家乡被毁了,那我会单枪匹马的去找罪魁祸首报仇!可是现在我已经过了那个时代,也过了那份心态。”
那人听到此处猛地发现,叱诧风云的雪护法也老了,双鬓早已斑白了部分。
雪吟风还再说:“说实话,是,现在只要我想,也许人世间就在我的手里,然后我得花时间去整合内部,清除异党,再花时间去收服其他势力,再花时间整合分工,最后剑锋所指四大王朝,我现在一共还剩多少时间啊?已经不太多了,我也没有心力再去搞那些了。”
“在下惶恐,妄议雪大人,还请大人原谅。”那人神情一变,半跪于地。
“真的惶恐么?我们都快成不中用的老头子了,可你还年轻。之后若是宗主失败,四大护法也回天乏术,你当如何?”
“自然是扶持小姐上位,等待时机,以察时变。”
雪吟风成名剑法唤作踏雪无痕,而用出这剑法的剑叫做雪走,它现在已经出现在雪吟风的手里了:”君子,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若真是走到了那一步,你大可以取而代之,不必顾忌其他。“
“宗无戏言,护法此话当真?!”
“只要你现在的实力能达到我要求的标准!”
“请君试之!”
雪吟风手里的雪走长剑剑意大放,面前的人影脸上笑了一下,体内一阵真气鼓荡,转瞬之间,交锋已过。能够证明这一场剑拔弩张氛围的,也许只有院子内被融化了的积雪吧。
无言,还是雪护法先开口了:“天生武心通的燕南飞还在陌云城么?”
“应该不会,我看到有学宫的使者来把他接走了,这功夫应该早都到了长安。”
“长安,学宫,李先生……荒唐!在道陌云城之前,凭小姐的本事带走燕南飞应该不难,为何总会失败?”雪吟风问道。
“其实这也怨不得小姐,那燕南飞身边的高手不少,小姐不会有机会的,就算有机会,也会被截下来的。
“大事不妙了,一旦燕南飞进了稷下学宫,再想劫走他可谓难上加难。”
“雪大人我不明白,咱们人世间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高手也培养了许多,就算有武心通的燕南飞来了,培养成一个高手,可对大局又有什么影响或者改变吗?”那人不解的问道。
雪吟风犹豫了一会,再度说道:“如果只是培养一个高手的话,我们的确不用为了他大费周章,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宗主修炼的
武功法门,只有同为武心通的人才能学……”
那人双眼圆睁,吃惊地说道:“你们的谋划是想让他去学宗主的武功,然后……”
第七十三章 功法授业,美酒难藏
“宗主的玄关闭的够久了,生死之关,十年是一个大坎啊,而想要让宗主安心出关,就只能让拥有武心通的人去学他的功法,将宗主唤醒,多年前我们就发现燕南飞此子天赋了得,的确是我们所找之人。”雪吟风顿了顿,直面眼前之人:“舜钦,你得动身亲自去一趟长安,趁着燕南飞还没有拜师,一定要赶在这之前,把他劫回来,拦路者斩!”
那被称作舜钦的人没有丝毫犹豫,抱拳说道:“领护法命!”
夜色长安,月下学堂。
依旧是白日里的那间院落,此刻显得却并不是那么谧静,细听,有秋蝉鸣叫,有流水之音,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的拳风。
小公子燕南飞正在宽敞的院子里一遍一遍练习着《酒经》之中的拳法,醉八仙。他把吕洞宾篇的拳法打了一次又一次,虽然每次都拳风阵阵,可他却眉头蹙成了一团:“荒唐,这拳法在家还好用呢,现在怎么打的一点也不痛快?”
“早就跟你说过了,拳法是好拳,就是用的人太差劲了。”一道声音从房檐上响起。
“谁!”
银衣银发银钩镰,早上来过的神秘人此刻在月色下现身,他瞥了一眼某处,随后飘身落了下去。可迎接他的是一对拳头,那神秘人变掌成爪,牢牢地扣住了燕南飞的拳头,还毫不留情的说道:“白天剑法用的那么菜,晚上打出来的拳也是软绵绵的,考什么试,要不回家吧?”
“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笑话我的?!”他用尽全身之力想要挣脱,谁料那人直接松手,燕南飞自己跌坐在地上,摔得噗通一声。
“再好的拳,再妙的剑,没有内力的催动,对练武之人来说,就是花把式,中看不中用,就像你喜欢喝酒一样,让你酿酒,你却只有水,那又怎么可能酿的出来好酒?据说你酿的酒还不错,给我一坛酒,我教你内功,如何?”
“成交!”燕南飞从地上爬起来,这次他忍着没有发脾气,他也不乐意欠人情,听到他提出要求,整合燕南飞的心思,小跑着进屋,搬出来一坛还有泥封的酒。
“这坛酒叫月下逢,给你了。”燕南飞摆了摆手。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名字倒是好名字,就是不知味道什么样!”那人赞叹一声。
而燕南飞迷糊了,内心腹诽道:说的啥玩意,不就是在月下相逢的意思么,他叨咕的啥……
此时燕南飞已经在桌子上倒好了两大杯酒,一杯推给了神秘人,另一杯自然是留给自己解解馋了。
“别客气,喝吧。”
燕南飞率先拿起酒杯意思意思,仰脖就要喝下。谁知闭眼睛等了半天,这酒怎么没出来呢?他睁开眼睛一看,那酒水已经停留在半空了。他吃惊的望着神秘人,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过分!那是我的酒!”燕南飞吼道。
他的手掌往后一拉,那团酒水和自己杯里的酒便是朝着他飞过来进到了自己的肚子里,不仅如此,剩下的大半坛酒也被吸了出来,那酒水在月光之下宛如一条银丝带环绕在神秘人周围,却凝而不散。
“看到了么,
这就是我要教你的内功。”
“这内功,叫什么名字?”燕南飞问道。
“这个嘛,它的名字就叫……”神秘人长身而起,又跳到房檐之上。
“落汤鸡!”
“啥?落汤鸡?起名的人这么随便的吗?哪里像落汤鸡?真是好笑。”燕南飞嘲笑道。
“不像吗?”那人说着,便只看到他周围有将近一半的酒水突然像失去了依托一般,直接落了下来,正好泼在燕南飞的头上,止住了他的哈哈大笑。
“这回,像了不?”那人手指轻转,剩下的一股水流尽数进入了他的嘴里,还不忘夸奖一下:“果然是好酒!”
燕南飞在下边破口大骂的过程中,他没注意到神秘人又分出去了两道大约一杯的量射向远处。
稍远处的阁楼之上站着两个人,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傲天凝和叶琳琅。
从神秘人踏入那间院子,二人就一直盯着他了。
“那人应该就是燕南飞白天说的来找麻烦的那个人,可那样的武功就算是放在咱们这些人之中,也不见得就能胜过。”叶琳琅望着出现在院子里的涉密男沉声说道。
“看来他刚入长安的时候,就已经被有心人盯住了。”傲天凝点了点头。
“没道理啊,如果说他对燕南飞出手的话,凭燕南飞的武功是绝对挡不住的,所以……”叶琳琅不解的说道。
“所以,燕南飞背后的影密卫,也就是那个叫墨笔的人应该出手拦住他才对.”傲天凝接过话来。
可是现在平静得很,而且根本没有要阻拦的迹象,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干掉了墨笔,二就是他们认识。”
“想要干掉左相府的影密卫可没那么简单,根本不可能做到深不知鬼不觉,那么第二种也许会说得通,这个人若当真是燕回天派来的,那道士不好出手了。”傲天凝沉吟道。
“不行,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如果燕南飞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了,那我也得跟着玩完,我去看看!”叶琳琅着急了,说着就从阁楼顶上跳了下去,傲天凝也赶忙跟上。
“你这么失态干嘛?燕南飞的命跟你的命挂钩了不成?”
“你还真说对了,我中了他娘的梅开三度!”叶琳琅本就心急,此刻更是成了一张苦瓜脸。
“哎,你这教养哪去了,该说话说话,骂人作甚?”
“作甚,我还切腰子呢,燕南飞的母亲,天山梅家梅天香下的毒啊!”
“……”
叶琳琅正打算大吐苦水,突然神情一变,耳朵微动,沉喝一声:“有暗器!”
那速度太快了,已经来不及给叶琳琅其他动作的机会,他双袖一揽,将射过来的暗器包在长袖之中,不过眨眼功夫,那一双暗红长袖轰然炸裂,傲天凝眼神金光一闪,手却已经动了,稳稳地抓住了那所谓的暗器。
“亏你还是这方面的行呢,两杯酒就把你乱了阵脚。”傲天凝哑然失笑,不过是虚惊一场。
“这还不是被吓得,燕南飞的身份可至关重要,他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咱们平白失去了两
个同门不说,得罪了左相府,就左相的性格,他敢离立刻马踏长安。”叶琳琅吐出一口浊气。
“失去你还好点,主要是可惜小公子,”
“不好。”叶琳琅已经到了离他们那座院落不远的地方。
“怎么了?”
“他们不见了!”
燕南飞此刻刚刚关上房间的门,看着那一身银色衣着打扮的人问道:“你当真是我师父安排过来帮我的?你有证据么?”
“证据啊,那你听好了,你拜入枪仙陶先生门下最开始学的是酿酒,酿出来的第一杯酒叫做月下,味道可谓一言难尽,后来在江南开了一家酒馆叫做无故,只因见过了一个女子,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现在估计也没忘,再就是……”那神秘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侃侃说道。
“额,停停停,我知道你是真的了,别说了,说出来怪让人难为情的。”燕南飞赶忙叫停。
“哈哈哈,堂堂陌云城的小霸王也会难为情的。”
“快开始吧,快开始吧。”
那神秘人咂摸咂摸嘴,看到了燕南飞满屋子的酒,邪魅一笑:“以后我来,一天一坛。”
“你咋不去抢呢,你这人怎么看见啥要啥呢。”燕南飞展开双臂,护住身后的酒柜。
“我要是抢,你还能拦得住我咋的?酒没了可以再酿,学宫李先生的弟子么,咳咳,就一个!你看着办。”神秘人一副随你便的样子,气的燕南飞牙根痒痒。
“看来在这酿酒的事我就不应该吵吵出去。”燕南飞重重的叹了口气。
“要是说让别人在几天之内有重大突破我不敢保证,但是你,就不一样了。”神秘人说着就已经站起身来。
“功法的东西一会再仔细传你,先说说那本《酒经》,据我所知这本拳法共记载了八种拳法,总纲无非就是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样的拳法简直是为你这种酒懵子量身定做的,说明你师父已经看出你将来什么样了。”那神秘人开口就能说出拳法总纲,师父还说知道这种拳法的人已经不多了,那眼前之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已经练了好长时间的拳了,可为何效果提升的却一点都不明显了呢?”燕南飞问出了心中所想。
“很简单,一你没看懂拳谱和心法,二你没发挥出内力,空有其形,不具其神。”
“……”
“小子,记住我今天念的口诀,吕洞宾,酒醉仙。背上儿,双飞剑。披手披脚随他便,随他便。虽则是两手如矢,也须要直利牵拳。反后步,要身偏,偏时要闭阴胆现。从上劈下,石压山巅……”
院外一颗老树上,傲天凝也琳琅二人就在那观望着。
傲天凝沉吟良久,说道:“老叶,我好像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知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叶琳琅眉毛一挑。
“看到他这身打扮,就不难猜了吧,普天之下银发银衣,又挂着银质武器的人,我想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天庭天帝,观沧海!”
第七十四章 你会啥?
翌日,长安。
学宫初试的主考官风华公子的府上,邱府。
此刻这院子的方亭之中有两人相面而坐,一人戴着白狐脸面具,淡蓝的衣袍,蓬松的长发,乍一看像个温婉女子一般飘飘乎遗世独立,一双洁白如玉,凝如膏脂的青葱正在拨动着身前的古筝。这人对面还有一人正襟危坐,只不过他手中的是一杆洞箫,贴在在嘴边吹奏出来的曲子与古筝曲调隐隐应和。在亭子之外还有一人正弯腰作揖,一脸为难之色于言表之中,看其衣着白色大氅,又烙有考官专用的烫金挂饰,想必这人也是此次考试的考官之一了。
“公子啊,这,还有三日时间就是学宫大考了,您看着考题是不是应该……”亭子之外的那名考官终于是沉淀不住,犹豫再三开口问道,从他那满头的细汗就能看出他内心的惶恐和急迫。听到下边有人问话,可亭内的琴声并没有因此断绝。
白狐脸后面的风华公子淡淡的开口说道:“你既知还有三天时间才到大考之日,你又在这里急个什么?”
“这……”
那考官听出风华公子还没有透题之意,当下万分焦急,可有无可奈何,只是战战兢兢的叹道:“公子,并非是我心急,而是……”
“而是那些个等候考试的考生们着急了?他们没胆量找我这个主考官,所以为了此事就都去找你这个副考官了,是也不是?”风华公子笑道:“想必那些权势稍重一些的贵族子弟都快要磨平了你的门槛了吧。”
那考官无奈叹道:“公子所言正是啊,往年的考试题目几乎都会在七天之前散布出去,最迟也不过才五天,可是今年公子莫非真要打算在考试的头哦一天发放题目么?”
“看来师父他老人家是真的很久没有理会过挑选弟子的过程了啊,此等大考提前透题竟是成了不成文的规定,我稷下学宫的脸面何曾丢到了这个份上?风华公子双手停住,陡然一拨,四弦一声如裂帛。
震得院子周围飘零的落叶猛地再次升天,化作齑粉。
“其实副考官说的倒也有道理,初试挂了个初字,就还有复试,还有终试,从复试开始考核的才真正是武功高低,让他们提前知道一下考题也无非就是学宫为了给几大家族和王侯将相家的公子们一个面子罢了,晨轩你又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对面坐着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洞箫,一本正经的劝说道。
副考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充满希冀的看着那人:“尽言公子说得对啊。”
叶琳琅轻叹一声说道:“早知道以前就多和寻欢学学乐器了,这来一趟跟你和个曲,我都配不上你,邱兄在音律上的造诣果然是一绝啊,哈哈哈。”
“叶琳琅,你少给我戴高帽,平日里请你都不一定来,今日却主动上门找我练曲,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邱晨轩白了他一眼,绵里藏针的说道。
叶琳琅面不改色的嘿嘿笑道:“本来是不想打扰邱兄清修的,奈何我那里还有个备考的小兄弟望眼欲穿的想要当我们的小师弟呢,我这将来做师兄的不得提前关照关照啊?”
“你这是又在变了法的点我。”邱晨轩苦笑道。
“我也不想啊……以前的考试几乎是考
题这边初步定下来,我这边就知道了,可谁成想老头今年寻你做这主考官,我没别的招了,就只能自己过来一趟了。”
那副考官在下边乐的合不拢嘴:“尽言公子说的对啊!说的对啊!更何况有风华公子亲自监考,那又有谁能在公子眼皮子底下作弊呢。”
“对对对,没人能作弊,”叶琳琅他们二人一唱一和。
“如果我就是任性,就是想考试头天公布呢?”风华公子悠悠说道。
“那我就请师父任命你为下一届三次考试的主考官!不,我再多说几句,干脆让你当成终身考官!”叶琳琅痞里痞气的犟道。
“我能认为你这种想法是在威胁我么?”邱晨轩轻笑一声。
“不用你认为,就是威胁你,我豁出去了,李老头去哪我跟哪,我就一直念叨,我还不信他能不答应!”叶琳琅梗着脖子说道。
“罢了罢了,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人,若是再不公布出去,说不定今晚就会有某些权贵来找我喝茶了,我最讨厌打扰我清静的人。”风华公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似的东西丢了出去,稳稳地落在那名副考官的手中。
副考官赶忙翻过了令牌,令牌上有三个字,他读出了声:“你会……啥”读完之后,那副考官的笑脸逐渐凝固,简直比哭的还难看。
“不错,学宫大考往年考核的是什么我不管,既然今年是我主持,那这初试就由我说了算,历年来无非就是那几样,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这一次我我不划定范围,考生会什么就就答什么,我满意就可以通过。”风华公子缓缓说道。
“如此考核方式,学宫自打建立以来就未曾有过这样题目不明的考试,你会啥,会种地就靠种地?会做饭就考做饭?或者说会喝酒就酿酒?公子用不用再考虑考虑?”那副考官擦了擦汗,再次问道。
“酿酒怎么了,能酿出比千杯不醉更好的酒,那还过不去?我都没说话,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叶琳琅眼神一凛,看向亭外。
叶琳琅自己就是一个话痨,当风华公子邱晨轩说出考核内容的时候,他也没有料到,这兄弟会如此为所欲为的出题目,正当他斟酌的时候,这不长眼的副考官一个劲的啰嗦。
风华公子没有介意二人的话语,只是淡淡道:“正像尽言公子所说的,如果一个人酿酒酿出极品,我也会让他通过,我说过了,只要回答的内容让我满意,初试方可过。”
亭外的副考官打着寒战,低头应道:“公子说的是,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吗?学宫考试年年文武大比,你们不腻么?这次考试就是让大家放松放松,看看这偌大的北阳王朝,有多少有趣的人,至少我对面这个人是。”邱晨轩说道。
那位副考官拿着令牌,双手抱拳作了一揖退了下去,没有再多说什么。
叶琳琅见他退出了门外,开心的合不拢嘴:“晨轩,你真够意思啊,这考试题目简直是为了我那兄弟准备的啊,就凭他酿的酒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这也算是无巧不成书,我也不是为了你那兄弟才开的后门,不对,什么开后门,是出的题。师父收我们为弟子,其中一点不就是因为我们有趣
么。”
“那吕墨阳你怎么解释?”
“……他是实在太没意思了,没意思到太有意思了,才被师父收的。不过就算初试容易过了,还有复试和终试,学宫里边那位准备的如何了?”邱晨轩笑道。
“如何?感觉应该不会再被人一拳放倒吧。”就这结果叶琳琅还若有所思的说。
当天下午,有关学宫大考的试题终于是从学宫之中放出话来,题目是:你会啥?
“你会啥,卧槽?风华公子这题目出的挺为所欲为啊!”一个身穿绫罗,手执折扇的富家子弟脸都快贴在墙上端详那张纸。
“罗公子,你自幼饱读诗书,你,你会啥?”另外一个穿的颇有体面的男子问道。
“对哦,我跑了好几趟终于知道这题目了,我。我会啥啊?呸,你傻么,本公子饱读诗书,自然是会吟诗作赋啊。”
“林公子,你会啥?”那人又问了问身边的人。
“我会吹口哨,我怎么过这初试呢,别来烦我,正闹心呢。”
这半尺纸张上就写了三个字,引得城内无数弟子驻足观看。
半晌。
这的人又一窝蜂的做鸟兽散去,又都往副考官的家里跑去。
那副考官正悠闲地在自己的的府邸里喝着茶,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终于能清静清静了
“程先生!”
“噗!”
一口茶水刚进嘴,就听到外边大声的叫他,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人山人海的考生,不到半个时辰,程副考官的家里被挤得满满登登,一时间门庭若市。
“这道是怎么回事,程先生给我个交代!”
“程先生这算什么考题,是不是故意敷衍我们的?”
“程副考官,你快给我们个解释啊!”
“各位,是这样的……”
“其实这题目……”
“我感觉吧……”
实在是应付不过来了,程先生气的满脸通红:“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这算哪门子事,你会啥,会啥答啥呗,我哪知道你还会啥?”
燕南飞这些天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修习内功,此刻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神采奕奕,修炼了那人的传授的内功,似乎是比自己家的《左传》还要厉害上三分。
他抻了抻懒腰。舒服的说道:“像是洗了个热水澡一样,得劲。”他推开了房门,环视了一圈没有瞧见叶琳琅在哪,却是平日里一向安静的学宫变得吵闹起来,他跳了出去,顺手拽住了一个过往的学宫子弟:“这外边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你连这都不知道?学宫的考题出来了。”那位学子意味深长的一笑,看着他说道。
“出来了,还没人告诉我呢,题目是什么?”燕南飞问道。
“你会啥?”那学子答道。
“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你问这干啥?快点说题目啊!”
“笨蛋,学宫考题就是你会啥!”那人甩开了燕南飞的手,扬长而去。
“我会啥?我会啥?我才刚学会的内功就要去跟他们比?我才不的呢!”
“去他娘的你会啥,我不会内功,就会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