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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落长安街     竹林有酒尚可温txt下载     竹林有酒尚可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误把眉目做山河

    靖康王府,暖池清苑。

    这座小院中的一草一树都被剑气摧毁,就连建造房屋的木材都已经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残损,一道道的剑痕在上边无情的留下印记,这个向来都安静的小院,今日过后怕是要毁了一半了。

    小院的正中央有两个男子,一个人手持刀剑,身上的气息愈发紊乱,愈发狂暴,背后隐约还有八尊古佛加持诸身,剑招刀式的威力一点不减。在他的对面同样有一个男子,手持长剑,人剑气势合一,那股浩然气形成一个领域,死死的抵抗着对方毫无章法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昆的一双眼睛紫气缭绕,颇为的神异又透露着些诡异,刀剑神域和八部浮屠的功力叠加之后,完全压制了傲天凝的天子神剑术。

    傲天凝勉力维持着浩然剑气,不断消融着**昆的刀剑内力,缓缓得一剑一剑被打到了角落里,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但是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这般暴虐惊鸿的攻势,试图在这张刀剑网中寻找出一处破绽,哪怕就是一丁点的失误。

    但是这么久了,并没有寻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昆的刀剑神域配上八部浮屠,第一次使用就能将其配合的炉火纯青,不夸张的说一句,此时的他很像当初名震天下的霸刀仙雨化田了。

    既然片刻半刻找不到破绽,那就一个字,等!

    八部浮屠有着时间的限制,一旦拖过这段时间,那么**昆迎接的就是心法的严重反噬,等到那时候,就算他还有其他后手,傲天凝也有机会在一瞬间将其重伤。

    天机公子傲天凝一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耐心到就算圣旨赐了王位,他也能等上好几年才正式搬入王爷府。

    “一点!一点!就一点啊!!”**昆眼睛里闪过一丝紫色,又闪过一丝金色,二者缓缓交融之后竟然变成了……黑色。

    他的脑海里已经停止了一切思考,只剩下了这个一个执念,他听到远处似乎有锣鼓声响起,他听到那个女子,低低的叹息声。

    **昆,入魔了。

    “走火入魔?你快停下!!”傲天凝低喝一声,“就算你舍身如魔打败了我,就凭你之后的状态也带不走他,你当大内高手和城中数十万将士是摆设吗?”

    放弃吧。

    是啊,自己当年也是这样放弃的。

    那年雪花漫天,午门之外那个年幼的少年只能看着父亲母亲一个个地被斩首示众。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轮十二年的时间,自己跟着师父学了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功夫,再也不是当初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孩童了。可是,今天这让他又想起了那段不美好的记忆,自己心中的东西,惦记着的人,为什么还是保护不了,为什么还是只能选择放弃?

    之前我没有选择,但是现在我不想这样!

    “放弃!以后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这两个字!!”

    “打倒你,我就能去接她了!”

    虬龙剑,镇魂刀,两柄神兵利器裹挟着黑色的真气内力,直冲而去。

    在王府内很隐晦的地方,有一座婚房,是方阑梦待嫁的房屋。

    此时一名侍女心怀忐忑的敲响了屋子的房门,但是屋子里并没有传来让她进去的声音。

    侍女驻足犹豫了一会,来之前靖康王爷已经嘱咐过她,只管进去即可,再三踌躇之下,她还是迈开脚步,走了进去,毕竟王爷的命令她无法违背。

    “小姐,时辰差不多快到了。”

    侍女进屋之后,站在门口紧紧的低着头,怯声道,她有些害怕,因为传说中这位王妃的出嫁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何况她听人说过王妃的武功还很高,她生怕王妃的情绪迁怒到自己身上,一掌拍死自己。

    良久过后。

    红盖头之下的方阑梦却平静如水,也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她偏了偏头,看向侍女声音传过来的那个方向:“外面,可曾有什么骚乱?”

    侍女不解,微微皱眉:“宾客来的有些多,王府的人手不够,一时间有些忙不开,有点骚乱……”

    “不是问这个,你告诉我外边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么?”她换了个问法。

    一个侍女,又毫无武功的底子,怎么会察觉到王府之外各处发生的争斗呢……

    在她看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堂堂长安城靖康王的婚宴,哪个不开眼的额敢来捣乱?

    她连忙回道:“挺顺利的,只等把小姐迎到礼堂了。”

    听到这句话,红盖头之下的方阑梦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侍女揪着自己的衣角,更是紧张了,想了很多措辞却还不敢开口催促对方。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等待在外面的管家见到里面二人还不出来,只得喊上一句:“还不快请新娘子出阁?!”

    屋里的二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喊。

    侍女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忍不住了:“小姐……”

    “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等等。”方阑梦说道。

    侍女的小脸无奈的垮了下来,问道:“等多久啊?”

    问完之后,她就想哭了,可是屋内的未来王妃不好惹,屋外的大管家也不好惹,她被夹在中间,谁也得罪不起。

    方阑梦也知道侍女的心思,便道:“你会唱歌吗?你若是唱完一首歌,我便随你出去。”

    侍女喜出望外之余,又有些尴尬:“奴婢只是会一些俗曲,不登大雅之堂……”

    “那白衣卿相鹤冲天的那首雨霖铃,你可会唱?”

    《雨霖铃》这乃是长安城各处乐坊的必修之曲,而且街头卖艺,巡唱的都会哼哼上几句。侍女采购物品的时候,也不少聆听,自然也会,赶忙回道:“会。”

    “唱一曲来听听吧。”方阑梦缓缓道。

    “奴婢遵命。”

    歌声响起,侍女的声音很好听,想必也是王府精挑细选过才来侍奉未来王妃的,从此倒也可以看出来王爷对这个王妃的宠爱。但是应是还未经情爱之事,所唱之曲,虽有其表,但未有其意,好在歌词婉转,声音清澈,听起来倒也雨过初晴的意思。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侍女心中焦急,一曲很快唱完,方阑梦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问道:“屋外和方才可有什么变化?”

    侍女一头雾水,不过唱了首歌,能有什么变化,但是她还是转头看了一眼,大管家带着花轿依然站在那里,除了神色中又多了几分不耐,并没有任何变化。她回道:“都……很好呢。”

    “好吧。”方阑梦笑了一下,伸出了手:“辛苦你了。扶我过去吧。”

    侍女听闻王妃要出去了,当下欣喜,连忙小跑过去,双手扶着她走了出去……

    再说暖池清苑,这座小院的确快要不复存在了。

    在一个角落里,傲天凝身上的浩然气荡然无存,浩然镇岳剑摔落在地,他自己状态也是差到了极点,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吐在了地上,他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因为世上很少有这样一个疯狂的人啊。

    “情”这个字真的能让人的战斗力翻倍啊。

    误把眉目做山河,沦陷半生未肯脱说的就是这个男人吧?

    “我输了。”傲天凝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昆手里的刀剑并没有重新归入鞘中,也没有答傲天凝的话,跨过几颗倒下的大树,朝着院子的出口缓缓走去。1

    他的步伐有些缓慢,背影只剩苍凉,黑色的瞳孔也渐渐的溃散开来。

    八部浮屠的时间,已经过了……

    侍女扶着方阑梦上了花轿,花轿从别院到靖康王府,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但她却感觉像是走完了这一生般漫长,她回想了从小到大发生的那些事情,第一次认识师兄,第一次接触剑,第一次去执行任务,第一次踏上高山,第一次遇见大海,第一次被父亲斥责,第一次对江师兄失望,第一次遇到了一生难忘的那个人……

    花瓣成路,唢呐结桥。

    很快,这段路,走过了。

    “到了。”大管家低声道。

    满是华贵的花轿停了下来,红盖头底下的方阑梦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的心已经是他的了啊……

    她缓缓的将体内的真气汇聚在胸前, 在礼堂之上经脉寸断,吐血三升而亡,虽然不太好看,但也能让那些人好好地感受一下自己的不屈吧。她笑了笑,踏出了花轿。

    若不是红盖头遮着,宾客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新娘子的脸上没有笑容,反而是冰冷的不能再冰的横眉冷对。

    但他们看不到,依然按照礼节,簇拥在新娘的四周,由侍女们将她引向大堂之中。

    一切,就这么结束吧,方阑梦惨笑着,那一笑,群芳正怒却又百花凋零。

第二百一十五章 良人不能归,不能归

    来往的宾客们看不到,抬着花轿的众人,和在前边带路的管家,侍女都不曾发现方阑梦的表情,依然按照礼节,缓缓的将她引向不远处的大堂。

    礼堂之内,傲天凝竟然先一步比**昆来到这里,站在了靖康王的身侧,无论他如何调息都掩盖不住紊乱了的气息,面色苍白缺少血色,时而忍不住轻轻咳嗽一下。

    靖康王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要不要紧?”

    傲天凝摇了摇头:“无妨,兄长还是干正事要紧。”

    “好,多谢你了,七弟。”

    靖康王不傻,他就算再不精通武功,也能看出现在的傲天凝一定受了伤,为什么受伤,想必是为了帮自己挡住了刺客,他深深的看了傲天凝一眼,随后一笑,调整好了心情。

    他转头望着门口,靖康王长得算不上俊秀,但带了几分皇家的庄重坚毅,一双剑眉星目彰显着作为一个王爷的霸气。

    侍女领着方阑梦走到了堂内,将牵着她的那条红绸带交给了靖康王,靖康王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一只手握着红绸带。

    生米到这里就算是煮成熟饭了吧?

    看着自己的兄长和自己的这位准王嫂站在一起,一旁的傲天凝已经发白了的嘴角微微翘起,自己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

    不对!

    傲天凝正准备低头坐下,却猛然发现,方阑梦手背上的筋脉凸起,血脉喷张,这是在强行汇聚真气。

    方阑梦身为罗网之主的女儿,了断的魄力自然还是有的,这也足以见证普通女子不曾有的刚强,真气迅速汇聚在膻中穴上,一会她就会选择自爆,和身边这个毁了她一生幸福的男人,同归于尽……

    傲天凝就算是功力大减,身受重伤,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惨死在自己面前,大婚之日上,他作势就要冲过去,只要封住方阑梦的六大穴道就可以化解危机。

    正当他要不顾礼节,冲将过去的时候,大堂之外,传来一声怒吼。

    众人同时转头,靖康王也偏了偏头,与此同时方阑梦浑身一震。

    “啊啊啊啊!”

    那种撕心裂肺的狂啸还再响,只不过传来的方向似乎很远,似乎都不在王府之内。

    可那怒吼即便相隔甚远传到众人的耳边,仍是轰然炸响的感觉。

    “啊!”

    又是一声怒吼,震天震地。

    方阑梦紧皱着的眉头有一丝丝的舒展,久久不展开的笑颜也再次绽放,心中默念道:是他,是他。他来了。

    靖康王府之外,

    一个血人站在门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众士兵披坚执锐围着他,也没有下了杀手。

    “八……八部浮屠!”那人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只是忽然间趴在了地上,在疼通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下,这个韧性极强的少年也终于挺不住了。

    背着**昆的魁梧兵士有些无奈,他背上的这个家伙明明连命都快没了,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还发出了那般不甘的怒吼。堂内的人都觉得有些响,何况他离得最近,那股声波差点把他给送走了,几乎就要被振聋了。

    “没用啦,别狗叫了。”

    那兵士拍了拍他的头,“你连路都走不

    动了,还做梦去抢亲,您还是歇歇吧。”

    “喝啊!”**昆咬着牙,看着靖康王府的牌匾,不甘心啊,不甘心!!

    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伸出两缕鲜血,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地上。

    已经到门口了,却没有了进门的力气……

    诸多努力,付诸东流,付诸东流哇!!!

    “我不服啊!”**昆趴在他兵士的背上,一句一句的重复着。

    靖康王府之内的侍卫一路跑着过来,他掏出了淮南王傲天凝的身份令牌,笑道:“这个人交给我吧,不劳各位了。”

    “我不服!”**昆使出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这几个字,声音沙哑的快要失了声。

    “不服,也得服了,认命吧。”持着令牌的那个兵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他拍晕了过去,这才安静下来。

    他冲着那些侍卫笑了笑,朝远处的马车走去。

    大堂之上的宾客们等了半晌,终于没有再听见这种吼叫,堂内的人低声小小私语了几句,却终究一切回归到了正常。

    傲天凝刚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再看向新娘子,原来方阑梦手上已经膨胀起来筋脉恢复了正常,他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由得心中更多了几分愧疚。

    “不服,也得服了,认命吧。”持着令牌的那个兵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他拍晕了过去,这才安静下来。

    他冲着那些侍卫笑了笑,朝远处的马车走去。

    大堂之上的宾客们等了半晌,终于没有再听见这种吼叫,堂内的人低声小小私语了几句,却终究一切回归到了正常。

    傲天凝刚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再看向新娘子,原来方阑梦手上已经膨胀起来筋脉恢复了正常。

    他长吁了一口气,想着,今天这事到这里总算是结束了吧?不过也不由得心中更多了几分愧疚,稷下学宫世人敬仰的行法先生,今日有违此名讳了。

    他低着头,自己这也算是为了一己私利,毁了两个人的幸福吧。

    至于站着的方阑梦,她知道这个人没有辜负自己,他真的来了,他也没有死,这就足够了,知足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只要他还活着,她还活着,一切就没有完。

    自己若是先走一步,他,也会跟着自己一起去下边的吧?她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没被吓到吧?”靖康王握着方阑梦的手愈发的紧了。

    “行礼吧。”方阑梦回得毫无感情,既不温柔,也不愤怒。

    靖康王府之外,兵士将一身血污的**昆丢在了马车上,猛地一挥马鞭:“你呀你,还得老子连婚宴都吃不上了。”

    马车扬长而去,兵士提着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哼着军中盛行的歌谣,既有血性又不少凄凉。

    “虽然那王府的婚宴也就那样吧,山珍海味不对我的口味。”那兵士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昆:“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吃你的婚宴,有酒就行了。”

    远处,还有一辆马车驶进了皇室专门招待外来使臣的客栈,燕镇南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望着远处,良久良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再年轻点,也许自己也会拔出剑,跟着儿子一

    起去干这番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可惜,自己不再是年少轻狂的那个少年了,他现在背负的是整个左相府,一言一行,代表了一方大头。

    忽然间,马车内传来了一阵声音,燕南飞微微睁开了眼睛,他刚刚似乎困在了一场梦中,不过好在有几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帮助他破了梦魇,可他撩开窗帘看去,这里已经距离靖康王府很远了,理应听不到那么远的吼叫声才对。

    他发觉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昆孤身一人在王府,还不知道面对这什么呢!

    不行!

    自己必须回去救他,留他一个人在王府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一边想着一边就要下车,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疼的他哎呦一声。

    “小公子……”车夫急忙上前扶他。

    燕镇南下了车,低头望着他:“这里的事情,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燕南飞现在很明确,那几声怒吼就是**昆的怒吼,他的处境一定很危险,自己说什么都要去救他!燕南飞冷冷的盯着自己得到父亲,低声喝道:“滚。”

    “把他们带回陌云城去,燕南飞给我铐起来关上,另外那个用剑的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就让他走。”燕镇南对车夫交代道。

    这车夫也在左相府效命十数年了,深得信任。

    车夫是相府老人了,他犹豫了一下:“那相爷那里,世子爷如何交代?”

    “我自会去解释。”燕镇南看了看燕南飞,“百毒不侵,神元境界,普通的软筋散对你没有用,回去直接用五龙含珠锁,锁起来。”

    车夫一听,登时一惊:“五龙含珠!?世子爷三思啊,小公子毕竟……!”

    “拷上!”

    长安城看似平静的夜里,一场盛大华丽的婚礼在王府之中顺利地完成了,两辆马车从城内奔跑而出。一个带着淮南王的贴身令牌,一个挂着左相府的军旗。

    两大势力的代表,谁人敢拦?

    无人拦。

    一群热血的少年因为情之一字,他们聚集在这里展开了一项大逆不道的计划,结果不尽人意,少年们又纷飞而散,这一次,算是他们失败了,但是一次不代表永远,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有朝一日,他们还会再来的,因为有一个少年喜欢的人,还陷在这无边险恶的城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至于某些暗处的局外人看到了这一自己想要看到的场面不由得隐隐作乐,接下来就是他们出手的时候了,压轴戏才刚刚上演。

    城内风云际会,城外波涛诡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中,到底还有多少阴谋在酝酿,谁也说不清。

二百一十六章 底线

    长安城玄武门朱雀门有着两辆马车驶出,一路是燕镇南带领着的马车,另一路是一名白袍小将带着重伤昏迷的**昆。

    燕镇南已经交代好了儿子燕南飞回家之后的事宜,至于另外一路,马车疾驰间冲出了长安城,一溜烟直到远处的衡山之下,才悠悠停了下来。

    五岳衡山之下,有一座衡仙庙, 这座寺庙从上往下俯瞰,能看遍整个长安。但是因为地势太高,寺中住着的僧人也不多,就一个方丈带着一个小沙弥,方丈一不给人看姻缘,二不帮人算财运,只是常伴青灯古佛,所以这里往来的百姓们并不多,香油钱也少的可怜,勉强维持着师徒二人的日常开销就算不错了。

    白袍小将扔了一锭银子投进了庙里的香油盆中,之后便坐在那间靠崖的小屋的台阶上,看着那个繁华的长安,不知想了些什么,猛地仰头喝了一口酒。

    嗯?

    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也没有转头,这里只有四个人而已,猜都能猜出是谁了。

    “**昆?倒是个挺有意思的名字。”白袍小将自顾自的说着:“我们是本家,我叫张郃。”

    “世上张姓很多,我的这个张和你的张不一样,我的家乡的名字叫张家沟,离这里很远很远,是个小村子。”

    “但翰林将军的事迹我从小就听村里人们说过,是我的偶像。”

    张郃不紧不慢的把酒囊放在了地上,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有一柄剑此刻正抵在他的后背上。

    “你是何人?”后边走过来的人,正是已经重伤昏迷的**昆,他持着虬龙剑的手还在剧烈的颤抖,体内传来的阵阵疼痛和灼热感不断的刺激他。

    “我是何人?我是现在是个什长,有着一个我的亲信小队,我给这支队伍起名叫张家军。张家军知道吧?哈哈,那可是张翰林将军的部队番号啊,我们上一辈神一般的存在。”

    张郃终于转过了头,看着**昆那眼神溃散得不成样子,他摇了摇头:“伤成这样了,还能拎得动剑?”

    这句话道破了事实,**昆手中的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八部浮屠的反噬和刀剑神域的心法侵蚀,都快将他榨干了,体内半点力气都没有,他贴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中无神,心中的失望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过。

    “淮南王是个好人,生在帝王家,自然也缺不了金银,在你的身上用了十数种灵丹妙药,每一种都是千金难求的,即便你现在的伤势很重,现在调理个十几日就好了。但是这些药治标不治本,如果你以后还用你那种自残的心法和提升内功的武学,还是会造成伤势的。”张郃很关心这个少年,他看着一言不发,浑身无力的**昆:“我知道还有帮手,霸刀雨化田的四个手下琴瑟和鸣很早就潜入长安了,可惜,他们没帮上你任何忙,因为我拎着剑把他们拦下了。”

    **昆闻言冷哼一声,原来自己的心腹迟迟

    不曾出现,是被眼前这个白袍小将给拦下了。

    以一敌四,这个人的武功也不低啊。

    “别瞎想了,王府里的事已经那样了,你,把眼光放长远点,徐徐图之才是你应该做的。”张郃拍了拍身上泥土,站了起来,“我叫张郃,以后这座长安城由我来守护,至于你,天大地大,这群雄逐鹿的江湖才是你拼命的地方。”

    **昆强撑着不晕倒,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断断续续的说道:“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是张翰林将军的儿子,再多的话,就留着王爷和你说吧。”张郃纵身一跃,从崖边的石头上跳了下来,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别冲动,好好活下去。”

    在张郃跟他擦肩而过,走出这块地方的时候,一身青衣玉袍的男子走进了这座小院,他的嘴唇依旧苍白无血色,看来他的内伤也没有痊愈。

    “淮南王傲天凝!”

    **昆望着这个熟悉的人,当日学宫大考之日,二者如同伯乐遇千里马,此刻再次相见就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傲天凝和**昆两人默不作声,彼此相对二站。一个神色淡然,一个眼睛里都快渗出血来了

    傲天凝抬步,在**昆能盯死人的眼神当中走了过去,在张郃方才坐着的石头上坐下。

    那个位置的确很好,放眼望去,满眼长安。

    “很恨我吧?”傲天凝低头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

    说出的话,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无力。

    **昆艰难的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虬龙剑:“你觉得呢?”

    “别打了,现在再打,你真的不是我的对手了,我也不想和你打了。”傲天凝苦笑一声:“与其和我厮杀,还不如在这看看这偌大的长安。”

    “有什么好看的!”**昆没好气的道。

    “你觉得这长安城繁华吗?”傲天凝指了指下面的那个长安城。

    **昆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一是他不想和这个人说话,另一方面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傲天凝原本也没打算要他回答,自问自答道:“长安城,就像是当年的杨贵妃,万千宠爱在一身,这里是北阳最为繁华的城池,大唐创立百年来,长安也屹立了百年。”

    “在有些人的眼里,天启城的组成是三十二乐坊,六十四酒廊,豪赌千斤的摘金楼,冠绝北阳长玉楼。可在我的眼里,长安城的组成是一个皇宫,三个王爷府,五大亲卫,司天监,淮玉侯府,六部尚书府,太师府,藏在暗处的罗网,驻扎城外的皇卫军,种种的势力错综复杂,有的时候,连我甚至都不是我自己。”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若是我的命运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昨日会与你一同拔剑。”

    “但我不能,因为我是一方王爷,淮南王,天主亲封的王侯!这就是我的命!”

    “我自幼就喜欢随军,最早那些时候,

    我是最喜欢往张家军的军营里跑的。叶将军死的时候,是我第一次随军出征,很遗憾等我赶回长安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因为我随军南征北战多年,所以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北阳繁华的背后,是东面骁勇善战的蛮族,他们地处荒凉,吃不饱饭,一个冬天过去,会死掉几十万的人口。”

    “我东星生活过几年,我知道的比你多。”**昆看了他一眼。

    傲天凝笑了笑:“是。你更应该知道,当年的三主一军师的联盟已经大厦将倾了,四个王朝其实在达成协议之后的不几年就已经撕破脸皮了,南月新皇已立,东方人主这边也一样,为了争夺生存的地界,对我们北阳虎视眈眈,不断骚扰我军边境。而我们西侧是以前“天地人”的军师,智囊一样的人物,他等待的是一个恰当的时机,说不定野心勃勃正是要吞并我们这三个王朝一统大业呢,但是我们北阳,又如何?”

    “北阳的守护神,最善战的将军被灭门了,最有威势的相爷远远地离开了朝堂,天主年岁已大,功力虽然深厚,但体力明显不支年。皇子之中,长皇子无能,陈留王阴险毒辣,我兄长在朝中并无实际兵权,而我新王上任,根基不稳,就这样一盘散沙的局面,任何一个王朝来袭,我们都会溃不成军。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站出来,稳定局势,不能给其他三个王朝可趁之机。”

    傲天凝不是站在一个王爷的角度去和**昆说这些,而是从一个北阳王朝一份子的角度头头是道的分析着当今天下四足鼎立的局势,**昆一直紧紧皱着眉头,他的思想不断地做着斗争,刚才地一番话似乎听进去了,似乎又没听进去……

    衡山下,张郃持着长剑站在那里,横在路上,略带嘲笑地看着面前的那些人。

    来者全都黑衣佩剑,队形整齐,看起来训练有素。

    此刻他们见到有人拦路,不禁心生恼火,其中一人厉声喝道:

    “叛党之后,你一个伍长有什么能耐护着他,张郃你居心叵测啊!”

    张郃笑了笑:“叛党后人闯长安城的时候,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去了,吃宴席去了?人家现在重伤垂死,你们气势汹汹的来了,老太太吃柿子,专挑软的捏?”

    前来抓捕**昆的那批人足足有一个小队十数人,而眼前只有张郃一人,可是他们却不敢上前,因为在北阳的军队当中,有一个美名流传着,五子良将。这张郃就是当初天主亲封的五子良将之一,潜力虽有,但是为了沉淀,他们五个人都要从最基层的兵士做起,只有攒下足够的军功才能逐步进阶。

    两方对峙间,谁也没率先出手,这会功夫傲天凝也从山上走了下来,他看到了这些黑衣人,眉头一皱,把手握在了剑柄上。

    这群黑衣武者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靖康王府的守卫力量中的顶尖门客,就是他招募过来保护兄长安全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公子归家

    “参见王爷。”一袭黑衣人当中为首之人单膝跪地说道。

    身后的黑衣武者也同样跪了一排。

    傲天凝的脸色阴沉,为首的黑衣人胆战心惊,在王府效命多年,从未见过淮南王如此凝重的表情。

    他走到了这些人的前面,拔出了腰间的浩然镇岳,猛地插在地上,将一片土地都震碎开来。

    他缓缓开口道:

    “生在帝王家,当为帝人谋,为了大义我与昔日好友反目成仇,半生随缘,今日却强行散了人家的姻缘,一切罪孽我都可以背负。”

    “我有一个条件,**昆不死这是我的底线,你们不要轻易触碰,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道道声音缓慢却坚定,黑衣人们都紧紧的低着头,他们能感受的道,这位王爷的话里蕴含着多么大的怒火。待到傲天凝说完最后一句话,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收了刀,起身弯腰再拜就匆匆地退了下去。

    他们也很清楚,傲天凝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他肯放我们走,是因为需要几个传话的人罢了。

    张郃耸了耸肩,将宝剑重新插回剑鞘,轻轻笑道:“王爷,你说的这些话,你的那位兄长会不会不高兴?”

    傲天凝站在原地,满脸愠怒,冷若冰霜:“反正我现在的确很不高兴。”

    “大义,多么受人尊重的两个字,可是有资格和能说出这两个字的恐怕也就只有王爷你了,靖康,陈留,甚至长皇子那些,我在他们的身上没看到这两个字。”张郃毫无忌讳的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但是却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反而依旧保持着笑意:“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大家敢想不敢说的,我说给你听。”

    在一位王爷的身边说出这样的话,若是真的被有心人听了去,恐怕张郃的小命怕是留不得了。

    好在好在附近根本就没什么人敢留下,傲天凝仰望着天空,似乎在考虑着张郃刚才说的话,又似乎想着其他,眉头紧锁,满脸惆怅。

    张郃打小就跟着傲天凝一起混迹军伍了,二人相处融洽,性格豪爽,引为兄弟一般,所以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规矩。

    他走了过去,拍了拍傲天凝的背,“行了,别想那么多,喝点去吧,一醉解千愁。”

    七日之后。

    衡山之上的一座寺庙之中走出来一个佩剑胯刀的年轻人,他转身对着寺庙拜了拜,然后回过头看向了远处的长安城,回想起了昨日,回想起了往日,他的双手紧握成拳。

    “长安城是么?等我成为天下第一,踏平你。”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扭头转身就走了。

    衡仙庙的方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轻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玄苦方丈,你说,他真的能成为天下第一吗?”张郃在外面目送**昆,回来笑着问道这座寺庙的掌门方丈。

    眼前的这位方丈虽然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个方丈,甚至他所在的寺庙都已经断了香

    火,但是他江湖上却十分有名,精通少林七十二绝学,但由于行踪飘渺,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大师就栖身在衡山之下。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成佛成魔,一念之间,斩却苦果,方渡苦海。”玄苦大师低头吟道。

    “还是一如既往的听不懂。”张郃歪了歪头:“方丈每次说过的话,我都要想很长时间。”

    玄苦大师笑了笑:“张居士谦虚了,身为五子良将之一,施主是有慧根的,又怎会听不懂老衲所言。”

    张郃摇了摇头:“方丈你看看,一会一个居士,一会一个施主,你叫我大名就好了,我只是在想,他要成为天下第一需要多少年月才可以?若是数十年后归来,那靖康王妃岂不早就人老珠黄了,那时的爱和现在的感情会是一样的么?”

    玄苦大师敲了一下木鱼,微微笑道:“佛曰,不可说。”

    千里之外,北阳之西。

    陌云城。

    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穿进城门,冲着相府疾驰而去。

    街上行人,两侧小摊皆是知晓,这是世子爷回来了。

    左相府之内,左相燕回天和世子妃梅天香早就在门口等候,待马车停下,车夫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相爷,世子妃久等了。”

    “不久,飞儿可曾带回来了?”燕回天微微皱眉,这要是燕南飞回来,定是第一个冲下马车,扑到自己怀里的才对,今日为何这样安静。

    车夫闻言有些犹豫,这位相爷对孙儿的疼爱,满城皆知,即使是世子亲自下令,车夫心中多少还是有点颤抖的,但是也瞒不住,不得不坦白:“小公子他就在马车之内。但是奉了世子爷的命令,给拷上了五龙锁……”

    “什么?把他带下来。”燕回天沉声道。

    “哎。”

    车夫躬身急忙应了一声,转头将马车上的燕南飞和李寒空都带了下来,也不听话,世子爷燕镇南索性一起都给绑了,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五龙锁一旦拷上,动弹不得,行动不便,一路上风餐露宿又连续奔波了数日,两个热早就蓬头垢面的了,乍一看真像是押赴刑场的囚徒了。

    车夫原本以为燕南飞会跟以前一样,见到护着自己的爷爷嚎啕哭诉。不过这一次不大一样,燕南飞下了车,只是沉呼了一口气,没有张口和爷爷控诉父亲燕镇南得罪行,也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让人解开这令人难受的五龙含珠锁。

    见到自己心爱的孙儿,这一路上被折磨成这样,怎能不心疼?

    “乖孙儿啊,这一道你受苦了。”燕回天再如何霸气凌厉,此刻也伸出去抚摸了一下燕南飞的脸颊,不满霜痕的老脸上溢出难以掩饰的心疼。

    至于母亲梅天香更不用说了,眼泪再眼眶中打转,险些哭成一个泪人。

    “爷爷,我回来了。”燕南飞平静地说道。

    燕回天点点头,随后对着车夫挥了挥手:“把锁头都解开吧。”

    “是。”

    车夫听到相爷发令,如释重负一般急忙上前先把燕南飞的锁解开了,然后又解开了李寒空的锁,燕南飞百毒不侵,自然不畏惧所谓的十香软筋散,但是李寒空就没那么幸运了,解了锁之后就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只剩一双眼睛眨呀眨,燕南飞依然跪在那里,低头看地,神色淡漠,与从前的陌云大魔王大相径庭。

    “别怪你父亲,这一次他下了狠心,在他走之前,爷爷已经答应以后家里的事就由他说了算,所以这一次你父亲的决定就是最终的决定,爷爷,也帮不了你。他说需要关你两年禁闭,你有什么反对的吗?”燕回天心疼的看着这个孙子,缓缓说道。

    燕南飞摇头:“飞儿对父亲的安排并未有任何不满,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爷爷得答应我。”

    “你说。”燕回天问道。

    “我不想被关在家里边的这个黑屋,城里还有一个地方,还请爷爷把我关在那里。”燕南飞紧皱着眉头,到现在一直没有舒展开过。

    燕微微一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也没有犹豫,立刻说道:“好,你可以到那去。”

    “还有他,等他伤好了,还请送他平安离开陌云。”燕南飞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李寒空。

    “这也不是问题。”燕回天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满足这个孙儿的要求,尽量的弥补一下吧。

    十数年来,燕回天和燕南飞这爷孙二人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天伦之乐尽显,可是今天这是爷孙两第一次以这样的情绪说话。

    自从家里有了这个独孙之后,是放在手里怕伤了,放在嘴里怕化了,燕回天给了他平常人家不曾有过的呵护,但是他也一直希望自己的这个孙子能够过上一个平凡人的生活,可终归未能如愿,该来的一切终归还是来了,那个没心没肺,开心常在的大魔王终究还是离开了。

    这一变,不知道何时再变回来,或者说,还变得回来吗?

    “谢爷爷了。”燕南飞扑通一声,狠狠地给燕回天磕了一个头,“又给爷爷添麻烦了。”

    燕回天连忙将燕南飞扶了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能添什么麻烦?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得虽然不是那么的对,却也没有任何的错。就算错了,有你爹担着,你爹担不住,你爷爷我担着。我可不是当初翰林那个愚忠的家伙,谁要动我家人,我就杀他全家,就算是皇帝也一样!你走的时候,爷爷跟你保证过,在长安城受了委屈,我带着整个凤字营去把他踏平了!”

    燕南飞终于还是没有崩住,眼泪夺眶而出:“爷爷。”

    回来的路上,燕南飞想了很多,也不想在爷爷的面前哭出来。

    “我的孩子,回来便好,听你父亲的话,他也是希望你以后能够真正的成长起来,你不要怪他。”梅天香擦了擦眼泪,等到爷孙俩说完话,走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儿行千里母担忧,离家这么久,最为担心的有谁能超过做母亲的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扶桑树下

    陌云城,燕南飞和家人告别之后,一个人身无长物的转身往远处走去。

    每当练武练累了的时候,他喜欢躺在一棵树下,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哪一颗才是阔别已久的师父。

    今天终于回了家,回到了他们师徒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六尺巷,来往的百姓们不多,也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位小公子已经翻墙,踏入了这间与院落。

    燕南飞落地无声,脚步带起了一些枯叶,外界明明已经春意盎然,可这里似乎还是万里悲秋的氛围。

    燕南飞的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久久不曾转动,在他不远处是一株枯树,他犹记得小时候喝醉了酒,不爱躺在床上,只爱躺在树上闻着花香打瞌睡,那段日子无忧无虑,除了酿酒什么也不想,真开心。

    不过,这株树有时候是桃花树,有时候是梨花树,还有些时候是桂花树,不管怎么变化都随着师父的喜好。但是师父已经不在了,所以这棵树它终归变成了最初,最平凡的模样。

    大唐神树,扶桑。

    “扶桑啊扶桑。”燕南飞走了过去,用手掌轻轻摸着它的枝干,低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大唐枪仙陶安然早已经兵解,这里也在无人居住,按道理说定然是没有人回应他。

    燕南飞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背后的敬亭山拿了出来,这把敬亭山是师父亲手所传,枪术也毫无保留的给了他。以往这柄枪蕴含着陶安然的血色煞气,他用起来并不顺手,但是前一阵子枪王白孝堂给他重新锤炼加工了之后,这柄枪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剑十五上的名剑了。

    但就是这么一柄好枪,燕南飞竟然用它来挖土,就在这株扶桑树的底下,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小坑,小坑之中藏着两坛酒,燕南飞把枪往旁边一插,伸手就提起了一坛,那酒上还有人题了字——大梦三千,一眼千年。

    这是很久以前陶安然亲手为燕南飞酿下的酒,是他出师的时候,师父送给他的出师礼。

    “师父,这一坛酒你说等我长大了才能喝。”燕南飞拍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就飘满了整个院子,他把酒坛持的端端正正,“师父,在我这次回来的路上,我已经真正的成年了,这酒,是不是可以喝了?”

    他轻声问道,但是依旧无人应和。

    “你不答应,就当默许了哦。”

    燕南飞将酒放在离大树不远的石桌上,桌子上倒扣着两个碗,这还是从前师徒二人饮酒时候留下的碗,如今还在。

    他拿起两个碗,用内力一震,上面的灰尘都被清掉了,像是被洗涤了一遍,光洁无暇。

    这样总算是满意了,他自己倒了一杯碗,又倒了一碗放在一旁。

    燕南飞端起酒碗,一本正经:“师父,干。”

    “等会,等我拿到酒再干。”有一人翻墙而进,速度快到了极致,燕南飞只见人影飘忽而过,桌子上的一碗酒不见,被那道忽然而来的不速之客饮下。

    “鬼啊?”

    燕南飞大惊失色,虽然自打他进院子以来一直都是自言自语,师父陶安然已经不在,

    不可能会真的回答他,但是燕南飞进来的时候已经布下了一道幻术,这城里还有谁能过看透幻术,还能翻墙而进?

    “臭小子,你才是鬼,你不是让师父干的吗?你都叫我了,我能不来吗?”那人放下酒碗,舒服的吐出一口酒气,一脸笑容的看着燕南飞,那笑脸飘逸俊秀,如沐春风。

    “潇湘子?”燕南飞更惊讶了,这里是陌云城啊,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现在的徒弟真的是越来越没礼貌了,师父的大名张口就来啊?”潇湘子轻哼一声。

    燕南飞手中的酒还未喝,就将酒碗放下,急忙解释:“不不……弟子只是好奇先生怎么会现身此处?”

    “害,我这神通广大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我跟你师娘云游四方,路过这里,既然是你的老家,我说我怎么也应该来看看我的徒弟啊,我就来了。”潇湘子看着还在发楞的燕南飞,自己提起酒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怎么样,这一趟长安之行不顺心了吧。要不要师父露脸帮你出口气?是想先把你父亲打一顿?还是去教训教训你二师兄?罗网那老头的话我就不问你了,过去一剑杀了就是。”

    潇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从长安回来之后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的少年,同时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燕南飞也没料到师父会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他虽然特别特别想要报仇,想要出一出胸口中的这一口闷气。

    沉吟许久,燕南飞还是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这点事不劳烦师父出手了。”

    “不对啊,不像你啊?当初在东海宫的时候活蹦乱跳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垂头丧气,以前不要脸的精神哪里去了?”潇湘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师父没少经历过这样的事,是过来人,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燕南飞抬头问道。

    “只要还没死,一切就还没有完!”潇湘子仰天长笑。

    “是啊,还没完,等我功夫再进一步,一定会做个了结的。”

    “不过听说你似乎是被软禁在这里了?”潇湘子四处看了看问道,“地方也不算太大,你打算做些什么?不想在这的话也可以和我回东海宫城,凭你爷爷还拦不住我。”

    “多谢先生了,不过不必了,这里很安静。”燕南飞摇头,“我就在这里待着吧,想一个人静一静。”

    “只是……想吗?”潇湘子轻轻一笑,幽幽地说道。

    “师父屋子里有很多书,以前我不喜欢看,现在也没什么事做,正好拿来解闷。”燕南飞低声道。

    “看书,诗歌不错的选择,还有吗?”潇湘子想了想继续问道。

    燕南飞拔起了身边的长枪:“练枪!”

    “嗯,安然这屋子里的书对你修炼十三枪应该大有裨益。”

    潇湘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燕南飞:“对了,今年天庭发出了璞玉榜。你这一次是璞玉榜首甲,鬼门酆都那个叫悟红尘的小子,排了二甲。听给师父我争气的。”

    “他排第二,那**昆呢?他的本事不输给我,怎么会连个第二都没有?”燕南飞忽然问道。

    “他的实力

    的确能登榜,可惜他这次走了之后就失踪了,无所不知的天庭恐怕这一次也暂时没有寻到他的的位置,否则榜上不会没有他的名字。”潇湘子瞥了他一眼,“猜猜看,你二师兄会不会杀了他?”

    “不会,我相信师兄。”燕南飞将桌子上方才放下的那碗酒一口喝下。

    “行,你这么想就对了,我也不在这里多待了,继续游方。”潇湘子拍了拍酒坛子,“你省着点喝奥,另外一坛留着下次喝,一眼千年,这酒,有点意思。”

    “下此?下次是什么时候?”燕南飞听出潇湘子这话里似乎有话。

    “还能是什么时候,等你成为天下第一呗。”潇湘子最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一跃而起,消失在了这座谧静的庭院之中。

    燕南飞站在原地,愣神了一会,转了转酒杯还是忍住了喝下一杯的冲动,随后把酒重新封上,丢进了那个土坑中,再次埋好填平。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拎着长枪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小屋,小屋子有些破旧了,但是屋子内的东西摆放很整齐,师父生前可是一个讲究规矩的人。

    燕南飞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央的古琴,这把琴燕南飞可不陌生,以前自己在院子里练剑,师父就在一旁抚琴。他走过去看了一眼,伸手轻轻一抹,抹下一层厚厚的尘土,他笑了笑:“要不也练练这古琴吧。”

    大唐枪仙陶安然的另外一个身份可是琴魔啊。

    此时此刻,左相府也挺热闹。

    持着双剑的少年骑着马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盯着左相燕回天。

    燕回天驰骋疆场数十年,手上人命无数,世人无不敬畏,李寒空不仅没有露出怯意,反而还能却与其对视,丝毫不惧:“燕南飞究竟被你们关在哪里了?”

    “李公子,这是我们的家事,没有必要和阁下说的这么清楚吧?”燕回天脸色很不好,“而且我平生最讨厌质问我的人,看你是小辈我不和你计较,不过你今日若是还不出城的话,以后可就没机会出去了。”

    李寒空双剑一出,挽了两个剑花:“我真的不明白,我心中记住的江湖人物不多,但你相爷是一个,堂堂左相,天地人屠,我本以为是一个嫉恶如仇,替天行道的前辈。燕南飞不过是为兄弟仗剑而出,一不杀人,二没抢劫,你们凭什么把他给禁足了?难道就连你也认为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不起,我李寒空这辈子算是看错人了!左相,呵呵,难道怕了一个王爷不成?”

    “岂有此理!逞口舌之快小儿,趁老夫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给我滚!”燕回天猛地一挥手,从身后的大门口处涌出来一队兵士,弯弓搭箭。

    李寒空脑子里一片混沌,刚才好像是把人屠给骂了?本还想再骂几句痛快痛快,可看到那闪着寒光的箭头,终究还是掉转马头,一挥马鞭,赶紧往前跑了数十丈,出了他们的射箭范围,扭过头朗声道:“我还会回来的!”

    等成为他们口中说的一代剑仙,再回来救下燕南飞。

    天庭璞玉榜第四甲,巴蜀盗侠李寒空。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只要功夫深

    “剑仙么?那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哦。”

    没人看得见,潇湘子还躺在屋檐之上,看着一身劲装的李寒空策马穿城而出,双剑闪烁,他笑了笑:“几百年了,眼光就没差过,也许双剑术在他这真的有戏?”

    就这样,两个年少轻狂的小子,一个闭关练枪习剑,一个策马出城,不知去往何处。

    何时再聚首,也没有来得及定下时间。

    当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长安城也有着关心他们的人四处搜罗消息。

    长安城,。

    甄三爷翘着二郎腿,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却味同嚼蜡,上边姿色尚好的舞女如何翩翩,也勾不起这位的雅兴,抓耳挠腮之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身边的丰腴少妇:“那个,紫衣姐,今日苏姑娘还是不想给咱弹上一首么?”

    穿着一袭紫衣的丰腴少妇闻言莞尔一笑:“三爷你每日都来问,我都不好意思回了。姑娘不是不想给您弹,只是这些日人家阴沉个脸,心情甚是不好,怕是还得再等等了。”

    甄三爷叹了口气:“没了姑娘的曲儿,好像人生都没了意义,我活着还有什么价值?”

    那紫衣少妇眼神俏皮的转了转,随后凑到屠二爷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三爷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我们这里漂亮姑娘那么多,苏姑娘曲听不了……那李姑娘王姑娘方姑娘不都在的吗,可以开个荤尝尝……”

    天不怕地不怕的甄三爷浑身打了个激灵,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慎言慎言,本三爷我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童子身,若是背着苏姑娘就这么开了荤,以后若是传了出去,我还怎么来听苏姑娘的曲了。”

    “咯咯咯,童子身?”紫衣女子以手掩面笑了笑,笑声中满是两个字:不信。

    “反正,反正在这里我还是童子身,这你不可否认。”甄三爷心虚,连忙改了一下话茬。

    笑声缓缓止住,陪坐的紫衣女子款款站了起来:“行吧,奴家信了还不成,那三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品品酒,吃点东西吧。你若是依旧执着等待苏姑娘现身,不管你是不是童子身,这次都没有用了,咯咯咯。”

    “三爷我守身如玉啊,我死等。”甄三爷倒是有毅力,正了正身子,又往嘴里丢了粒花生米,身子是正了,可脸上却满是忧愁。

    此时此刻某人的内心是暴躁的:啊啊啊啊啊!枕雪啊枕雪,想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劳资等的天荒地老,也非得听见你给我弹曲,我就不信你不出来,给我整火了,我我我堵着你门口。

    但是表面却波澜不惊,忧愁之中夹杂着淡定。

    紫衣少妇看着甄三爷哭笑不得的脸,转身正要离开,可是恰巧一名红衣婢女从阁楼之中走了下来。

    此女的长相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很平庸,身材也只是一般罢了,但甄三爷坐着的身躯轰然一震,一双眼睛紧紧的定在这个婢女的身上,生怕人家跑了似的,就连一旁的紫衣少妇也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是国手苏枕雪的贴身婢女。

    “紫衣姐。”

    婢女先是对着紫衣少妇

    行了个万福,紫衣女子轻轻点头。

    随后那婢女望向了已经怔住了的甄三爷,倒是一时吓到了婢女:“敢问,这位可是摘金楼的二当家,甄三爷?”

    某人内心:呜呜呜呜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天后土,无以为报,这句不对了……

    甄三爷赶紧回了神,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三爷,苏姑娘有情。”婢女伸出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哎哎哎,紫衣姐,看到没看到没,苏姑娘,有请!”甄三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甄三等候多时了!”

    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整座楼宾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婢女就在他们几乎能把人生吃了的目光中,将甄三爷带进了上方的楼层内阁,内阁之后本应该还有一道屏风,苏姑娘就在屏风之后。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苏枕雪没有再用屏风遮挡周身,一身白衣素群端庄而坐,直面来人,笑容拂过之间恍若仙子临世。

    甄三爷此时此刻,只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微微颤抖了,一向出入万花丛之中的情圣,竟然也结巴了:“见,见过苏姑娘。”

    “三爷莫要紧张,只当是平常就好。”苏枕雪莞尔一笑,对着身侧的婢女轻轻一挥手,“给三爷看茶。”

    甄三爷坐了下来,浑身特别自在,好像又不自在,额头上都是汗水,他用袖子轻轻拂去,等到红衣女子把茶水端来之后,他拿起来直接一饮而下,好像是这一杯茶就能压压惊一样,果然喝下之后放松了不少。

    他放下茶杯后长舒了一口气,恢复了常态:“自打结识苏姑娘之后,就没听说姑娘走出屏风面客的,今日不知为何……”

    对于甄三爷的问题,苏枕雪轻轻一笑,红唇白齿说道:“三爷是摘金楼的当家,我虽然很少外出,但是长安聚宝盆,摘金楼的名号却也有所耳闻。”

    甄三爷闻言得意地一笑:“哈哈哈,苏姑娘耳闻得不错,只要是我摘金楼想要买的东西,还没有买不来的,苏姑娘若是有什么看上眼得物件,告知在下即可,明日便差人送来。”

    “多谢三爷好意,这倒是不必了。”苏枕雪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摘金楼在长安城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知道的事情也应该比普通人知道得要多才是……。”

    “哦~”

    甄三爷会意一笑,眼睛眯了眯:“原来苏姑娘招再下前来,是想打听一些情报。”

    “正是。”苏枕雪看着甄三爷,目不转睛地说道:“前几日,城中有厮杀声,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

    甄三爷把玩着手里地翡翠玉杯,微微点头,并没有接话。

    但是苏枕雪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说道:“听人说有两个人,一个是随李先生所收的关门弟子,叫燕南飞。还有一个人据说是拿着墨色长剑的少年……”

    苏枕雪说到这里顿了顿:“但第二日,他么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不知去处。”

    甄三爷笑了笑:“那我猜姑娘想问的是,他们去了哪里喽?”

    “不错,

    三爷是明白人。”苏枕雪没有隐瞒。

    “这件事可算得上一桩秘密了,若是别人问我,我自然不会说,这件事说小了就是小孩子的闹剧,说大了可是杀头灭门的大案。搞不好摘金楼也会因为我瞎说付出一些代价,但是苏姑娘问着我了……”甄三爷清了清嗓子,“那定当如实相告!”

    苏枕雪笑了笑,随后偏过头与红衣婢女说道:“以后三爷听曲,留雅座。”

    红衣婢女微微俯身:“是。”

    “好好好!这件事啊,可说来话长,想当初……”

    甄三爷一听这待遇,立马坐不住了,正要开口说一些废话,高谈阔论一番,就被苏枕雪无情地打断:“所以,就请三爷将他们的去处告知小女子吧。”

    “额。”

    甄三爷没想到苏姑娘对这二人有这么大的兴趣,不爽之余却也立刻说了下去:“我听我兄长与人私下说的,那天晚上靖康王府大摆筵席,却是靖康王婚期之日。这饭吃的不香有人前来抢亲搅局。虽然具体是谁不清楚,但那些人中的确有左相的小孙子,李先生的小弟子,以及上次来过这里的一个剑客,那把墨色长剑阴森森的,我记得很清楚,他应该是叫李寒空,早些年月混迹巴蜀一代有点名气。不过这次抢亲是以失败告终,蹊跷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些抢亲的人失败后都去了哪里,这件事就算流传开来,也没有人敢提起因为太过于空穴来风而根本不敢提。相爷家的小公子应该是被相府的人带来了,有人看见李寒空也是跟着他一道回了陌云城。”

    “他们,受伤了?”苏枕雪问道。

    “岂止是受伤啊,想必伤的还不轻,但好歹不会死。这次相府派了世子爷亲赴长安,以那位世子爷的作风,若是独子死在了这里,今日的长安不会这么太平的。那天夜里,也的确有一辆相府的马车出城了。算算日子,这功夫也该到地方了。”甄三爷掐指思考道。

    苏枕雪脸色不太好,甚至露出了几分恼怒的神情:“回都回来了,却是去抢亲!还是抢别人的!”

    陌云城外的太行山,司空长风策马而立,将一片叶子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吹响。

    是那首思乡思人的暮云遮小曲。

    李寒空虽然话少,但是心里的话很多,却不善于表达。

    这次长安之行,本来是想去再见一见那个琴声动人的女子。

    他刚去天启城的时候见过一次,离开的时候又见了一次,而再相见就是第三次了。第三次相见,也总该说一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了。可惜,最后到了长安城,露脸打了一场架,本以为会扬名的,结果差点把命搭上,输了这一次机会就算是没了,没再去看看那个女子,真是令人遗憾啊。

    树笛之音婉转悦耳,不多时,一曲作罢,李寒空伸手一挥,那片叶子随风飘散,夕阳西下,他叹了一口气,一拉缰绳,掉转马头,便欲离开。

    一个白衣如雪的儒雅公子站在那里,冲着自己耸了耸肩:“少年郎这曲声,很惆怅啊,听得老夫我都有点怀念自己的老家了。”

    李寒空急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师父!”

第二百二十章 剑开天门

    一身白衣的潇湘子站在他的身后,不禁笑道:“头一次看到你见到我之后这么激动?是不是想让为师帮你教训教训左相,救出燕南飞,然后再杀回长安城,把皇帝老儿拽出来胖揍一顿给你出出气?只要你一句话,咱们现在就走。”

    “哈?”

    李寒空看着潇湘子一脸轻松的说道,想来不过是在开个玩笑,他也没有当真,只是拱了拱手:“弟子这点琐事哪劳师父出马。”

    “儿女情长,男欢女爱,七情六欲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情绪,不过这一次那边的事跟你没半毛钱关系,所以你能够沉静下来,没有盲目,倒是值得的为师钦佩。”潇湘子对这个徒弟的心性很满意,又问道:“往后呢,想要去哪里?日子怎么都得过。”

    “这还能怎么过,长安一行可把我打击坏了,也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剑法和成名的人物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打算找个地方潜心练剑,等到功成之后再来陌云城,将燕南飞抢走。”李寒空话语间透露着一抹坚毅。

    潇湘子点了点头:“嗯,你能认识到跟他们还有差距就好,败了就继续练,千锤百炼,功夫自然就到了,不过你不能就用你那几招诡神盛宴吧?”

    “可我只会诡神盛宴,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底牌,可惜我现在还没悟全。”李寒空甩了甩手里得到逢山鬼泣,黑色光芒乍现又消失。

    “害,痴儿,你只会诡神盛宴,可是你还有一个剑仙师父呢啊!”潇湘子像是看着一个呆子一样看着傻傻的李寒空。

    “对啊!所以师父会一定会诡神盛宴的全部招式,对不对!?”李寒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喜出望外。

    潇湘子的笑容定格在脸上,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骂道:“对你大爷的对,你已经有了剑仙做师父,还非得惦记你那几招诡神盛宴干什么?知道剑仙不?我这剑招能少的了?你就不想学学什么……”

    “剑开天门!”

    李寒空大惊:“剑开天门?”

    “剑来!”潇湘子左手轻轻一抬,李寒空手里的逢山鬼泣不听使唤一般脱手而出,落在潇湘子头顶之上,随着他的手向上一扬。

    忽然百丈之内,狂风大起,天地失色。

    树叶沙沙作响,地上飞沙走石,一股龙卷好似酝酿于世间。

    剑仙就是剑仙,持剑的威势就已经如此。

    “去!”逢山鬼泣在半空中旋转,龙卷之力汇聚在剑尖之上。

    风破。

    地震。

    人泣。

    天籁。

    潇湘子在一片风沙中一剑西来,逢山鬼泣好似开天辟地,剑气吞吐间,丛林鸟兽四散,天上似有门户现身。

    这就是剑仙之剑,绝世剑招。

    一剑出世,剑开天门!

    也就是江湖传说中最厉害的几招剑法之一。

    李先生,大唐剑仙李太白曾和枪仙陶安然在开元盛世共同出了一枪一剑,为李唐王朝开武学宗师之路。

    枪仙陶安然的敢问上天,是否有仙传给了燕

    南飞。

    剑仙李太白的剑开天门,传给了李寒空。

    “一剑开天门呐。”李先生朗声长笑,忽然纵身一跃,一人一剑直升云霄,天上一栋宫殿门户缓缓打开,显露真身。

    万道霞光从里边绽放出来,有意无意间泄露出来的威压,压的人身子一沉,真的好像是有仙人开天门,迈步人世间。

    李先生持剑,这一刻,剑仙似乎真的成为了剑仙,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霞光护体的李先生持剑陡转,剑剑生莲,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剑光猛然向下而刺,一条青龙直奔李寒空,李寒空知道这是曾经的剑仙李太白,学宫李先生,现在的,潇湘子。

    所以他不怕,临危不惧。

    青龙在离李寒空只剩一寸之时猛地停了下来,霞光四散,再度变成了一身白衣的潇湘子。

    潇湘子将手中长剑随手一掷,插进了土中,笑着拍了拍手中的土:“如何,可看清了?”

    “一共三十三式,除了最后那一招一袖青龙,都看清了。”李寒空眼中狂热。

    “哈哈哈,你看的清才怪了,最后一招是幻术,不是剑法,我只是单纯的想表演的帅一点。”潇湘子得意的鼻孔朝天:“不过看得清不代表学得会,不然打一架别人就把你的剑法学去了。我跟你师娘还要出远门游历,没有时间教你剑法,不过以你的天赋,本就不需要教。这本剑谱拿去。”潇湘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里李寒空:“这本剑谱要细心钻研,还有吴先生教你的双剑术也不能落下,等你成为剑仙的时候,应该就能一剑仙人跪,一剑开天门了,比我更胜一筹也说不定。”

    李寒空赶紧接过,急忙行礼:“多谢师父!”

    “不过要想超过师父的成就,您可是高看我了。”李寒空苦笑一声。

    “哎,此言差矣,虽然超越我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你的话,我还真不敢夸下海口,燕南飞是公子出身,傲天凝出生皇家,**昆是将门之后,你跟他们不一样,孑然一身,天为父,地为母,也能与他们比肩争锋,修为相差无几。就凭这,你就有着超越我的资格。”潇湘子转过身,挥了挥手,“好好练剑,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带者燕南飞出来了。奔跑吧,骚年!”

    “必拿下!”李寒空拔起逢山鬼泣,眼神闪过一道精光,方才只是观看李先生施展剑招,自身的实力就有所提升了。

    潇湘子消失在了这里,转眼间已经现身在了山脚下,那里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等他,一身红衣的鱼玄机脸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垮着个脸?”潇湘子惑道。

    “你的徒弟们这趟去往长安,伤的都不轻,你就这么放心把他们扔下么?”鱼玄机虽然很想和潇湘子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是燕南飞等人名正言顺的师娘啊,岂有不担心徒弟们的道理?

    “过刚易折,让他们受受挫折再好不过,这也是一种成长。”潇湘子回过头看了一眼陌云城的方向,缓缓说道:“这两年时间就是一个极佳的缓冲期,没

    有人打扰他们,这样可以静心习武,况且他们也不是凡人,天赋都不错,等待两年之后,他们就能独当一面了。”

    “你对他们的信心是不是有点盲目了。”鱼玄机眉毛一挑。

    “不是对他们都信心,也不看看他们的师父是谁,说没信心,可能吗?哈哈哈哈哈!”

    山下,一道马车策马扬鞭,留下一路烟尘。

    长安城外,衡山衡仙寺。

    小沙弥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一脸气鼓鼓:“师父你欺负我。”

    “这么一个小行囊,还怪为师欺负你?”老和尚指了指小和尚身上足足顶的上小和尚两倍身高的背囊说道。

    “师父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想到我要背着这个行囊,还要走走几百里路啊!师父你不把我当人。”小沙弥抱怨道。

    “我教你练功这么久了,这点苦都吃不得,真是白教你功夫了呀。”老和尚叹了口气。

    “我们出家人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怎么就苦需要吃?”小沙弥小小年纪,但是嘴上功夫不知道怎么也这么利索。

    “虚竹啊,你觉得你师父如何欺负你,如何不把你当人,为师就不把你带上了吗?”老和尚直接封死了小和尚所有得退路。

    小沙弥扭过头:“啊这啊这,好像还是得带上,师父的脾气比山下那头大黑驴还倔,说今天走绝对不拖到明天。”

    “那你为什么还要抱怨呢?”老和尚笑道。

    “跟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小沙弥往山下走去,嘟嘟囔囔:“抱怨两句怎么啦,怎么啦?呜呜呜,几百里路……”

    “虚竹啊,其实那白马寺挺好的,你不是一直想骑马么,那里有一头白马坐骑,为师可以让你过一次瘾。而且山不高,不像我们这里上山下山都要一个时辰,离城也近,白马寺毗邻杭州城,你可知那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啊?说的就是这里啦,师父可以带你去逛西湖,看美景,听白娘子得故事,那里民风淳朴,地大物博,什么卖插画,写生,孔明灯,杂耍,古玩,好吃得应有尽有,肯定有你最喜欢吃得糖葫芦哇,咱们买上几串,一边吃一边看,多香啊。”老和尚循循善诱。

    小沙弥轻哼了一声,不吃老和尚这一套,自顾自地走着,别看年龄不大,但是走起路来,却脚下生风,越走越快。

    这都是师父的老把戏了,以前去某个地方也这么说,还不是自讨苦吃去了,任凭老和尚说的天花乱坠,小和尚说什么都要先发一发自己的小脾气,哼哼。

    老和尚叹了口气,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本该在寺里清修,颐养天年,一把年纪的老人了谁想走那么远的路啊。

    但是惜才啊,不想看到那个年轻人就这么葬身苦海里啊,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渡人人如何自渡?

    一身正气的年轻人入了魔,我怎么也要把他拉上船,从苦海里拽回来啊。

    这不就是普渡众生么?

    阿弥陀佛。

第二百二十一章 魔种

    古老的小道上,放眼望去只有两个人,一个老和尚,穿着破袈裟,一个小沙弥,背着个大行囊。

    一老一小,相伴而行。

    但是这师徒二人相处的貌似不怎么好呀。

    老和尚脸上总是笑眯眯,老者那般慈祥时刻挂在脸上,但是老了老了就是爱絮叨,总是拍着小和尚的肩膀给他说一些佛经上的大道理,小沙弥不爱听,总是把头扭过去,但是老和尚不依不饶,轻轻的再将他的小脑袋向自己转过来,继续讲着没人爱听的道理。

    “师父,在庙里你总是拽着我讲经,这都已经出了寺庙,为什么你还喋喋不休呢?”小沙弥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佛曰,僧人出寺庙,不谈佛法不讲经。”

    “你这小滑头,是哪个佛这么跟你说的,佛就没这么说过,不要杜撰瞎话,出家人不打诳语忘记了吗?”老和尚敲了一下小和尚的额头。

    “师父你又欺负我。”小沙弥委委屈屈,眼眶含泪的抬头望着他。

    “我没欺负你,我只是帮你疏通一下头脑中的经脉,这是为你好。”老和尚面不改色。

    “为我好?”

    “自然。”

    “我不信,我不信,我也不听。”

    两个行脚僧人,老的带者小的,就这么一路走了过去,有说有笑,有哭有闹。

    “师父,你也不拿份地图,我们就这么瞎走走到白马寺么?”小沙弥把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

    “谁说瞎走的,师父我又不是没去过白马寺。”老和尚表情坚定。

    “是吗?可是师父这些年来,我们俩一直在衡山住着,从来没出来过,你……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去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那我在干嘛?”

    “你在想好吃的,行了不?”

    “不行,师父我们为什么要绕着路走,不走大道呢?”小和尚又问道。

    “因为在去那里之前,我们还有要事要做。”老和尚笑道。

    老和尚抱着小沙弥淌过了过一条河,两个人又翻过一座山,山脚下荒无人烟,倒是有一座清水池塘,小沙弥嚷着要去喝水,老和尚这一次倒也没逼他,就在那里停了下来。

    老和尚的目光也停留在那处清水池塘附近,因为那里盘坐着一个人。

    小沙弥跑去喝水,喝了个心满意足,一回头也看见了那个人,他认出了他,前些日子在衡仙寺里养伤的年轻人不就是这个人咯。

    不过小沙弥知道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也不怎么说话,只听师父说过这个人叫什么**昆,人奇怪名字也奇怪,据说是一个被朝廷通缉的要犯嘞。

    “大师,看在你收留我数日的情分上,我叫你一声大师,可是你跟踪了我一路,到这里也该给在下一个解释了吧?”**昆站起身来,抬起苍白的脸看着老和尚。

    当日受伤实在太重,直到此时此刻也尚未真正痊愈。

    “世上之事无巧不成书,在这人烟罕至的漠北,也能遇到张居士。”老和尚面临质问,却对他和善地一笑。

    “巧合么?素

    问玄苦大师精通佛法,可为什么出家之人也要管上世俗事了,北阳的皇帝给了你多少好处?我绕路漠北,你都不辞艰难的跟了过来。”**昆冷哼一声:“大师管这个叫做巧合吗?”

    “阿弥陀佛,此言可差矣了。张居士的经历老衲也有所耳闻,老衲正是因为不喜欢这样的长安城,所以才远行遁走的啊。不过路上着实无趣,我又不通武功,还带着我的小徒弟,实在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才跟在张居士身后,以求同行庇护啊。”玄苦大师不愧一个苦字,这些话让他说出来可太苦了。

    小沙弥听着师父越说越不对,愣了愣:“师父不是精通七十二绝学的吗,怎么可能不会功夫?”

    “你别说话,喝水。”玄苦大师伸出一只手,又将小沙弥按进了水里。

    “找我庇护?出了这里之后,行人络绎不绝,我为什么要与你同行?”**昆手里攥着一把沙子,缓缓撒开,随后拍了拍手,往前走去,只是走出三步,忽然回头,手上银光一闪,直奔身后得到玄苦大师而去。

    玄苦大师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寸步未动,任由那一颗石子擦着自己的耳边过去,狠狠打穿身后的一棵枯树。

    良久之后,他擦了擦额头,轻呼佛号:“阿弥陀佛,吓我一跳。”

    “嗯?”

    有人打我师父?

    小沙弥小脸一瘪,却不干了,双脚在原地一踏,身上气势忽起,双拳金光一闪,那小小的拳头往前一推,横打**昆。

    虽然是个小孩子用出来的功夫,但是**昆眼神一眯,看出了这是少林七十二绝学之一的金刚不坏神通。

    **昆伸手一拍,将那小沙弥那身上的普照佛光拍散:“师父不会武功,教出来的徒弟倒是有高手风范。”

    玄苦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摇头苦笑:“张居士言过了。”

    “玄苦大师!我敬重你,称你一声大师。”**昆怒喝一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有人在我旁边,我不习惯。”

    “张居士稍安勿躁。”

    玄苦大师微微一笑,踏出一步身形不见,再次现身已经来到了**昆的身侧。

    这身法?绝对在自己之上,就算是师尊霸刀雨化田在此,论轻功也是堪堪平手吧?

    **昆反应极快,感应到身侧有人,猛地拔剑,横贯八方,八道剑气挥洒而去:“要说天下闻名的玄苦大师不会武功,我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那玄苦大师的身法无法捉摸,脚下步伐快若惊鸿,矫若游龙,虎虎生风间已经将**昆的八式剑法都完美地躲开了。但他也仅仅只是躲,却一直没有反击,脸色依然带着和善的笑容:“出家人不打诳语,张居士,老衲真的不会武功,只是能躲,能跑,还能……”

    “少说废话,出招!”**昆不轻易善罢甘休,眼中闪过一抹紫色,虬龙剑剑风呼啸,怒斩而下。

    玄苦大师眼神一凝,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紫芒。他退后一步,避开重斩,微微一笑:“我还能困!”

    他左手手掌轻挥,右手伸出一指

    指天,心中佛号轻念,最后在那**昆长刀出鞘,欲要再攻的时候,大喝道:“泽兑,五鼎封禁!”

    天上不知从何处落下一座铜鼎,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昆的身上,将他连人带着刀剑困在其中。

    **昆怒气在胸,刀剑回旋间打的铜鼎隆隆作响,可是……

    咚咚咚咚!

    又是四座铜鼎落下,一层套一层,防御翻倍。

    说好的五鼎封禁,怎么可能就一个呢?

    玄苦大师点足一掠,后退三步,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说一些佛家经文。

    铜鼎之上金光大放,发狂的**昆逐渐安静下来,眼中的紫色渐渐退去,重新变得澄明起来,他长呼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

    铜鼎缓缓消散成星光,玄苦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张居士有没有发觉,老衲与你同行还是有些用处的。”

    **昆将刀剑收好,神色恭敬,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

    “尊师霸刀雨化田所创的刀剑神域,功力大增是事实,但走的毕竟是魔道,以前张居士心中坚定,一心有所求。但是苦在求不得,所以心境不稳,让得心魔有机可趁,占了身体,破了心神,成了魔种,便有了如此结果。”玄苦大师双手合十,垂首道,“老衲与张居士同行两年,两年之后,张居士心如明镜台,便可无忧魔道侵蚀。”

    “大师,为何帮我?”**昆叹了一口气。

    “佛家之人讲求普渡众生,老衲初次见到张居士,就已经洞察了张居士心神得状态,除魔卫道,渡世救人本就是分内之事,岂有见人有难,不帮之理?”玄苦大师缓缓说道。

    **昆也许是真的心悦诚服了,话语间得那种傲慢有所收敛:“说实话,在下只觉心乱如麻,不知去往何处,漫无目的的走到无人之处,发泄一番反而会觉得舒畅一些。”

    “杭州城城外有座白马寺,传说三藏法师传道讲经于此,前些时日那里的方丈圆寂前写了封信邀我去那里接替他出任住持。杭州城是座好城,白马寺更是座好寺。老衲打算去那里,张居士既然不知去何处,便与老衲一起去那里吧。那里离长安城很远,你可安心。”玄苦大师说道。

    **昆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大师方才所说,只需要两年对吗?”

    “最多两年。”玄苦大师回道。

    “两年之后,刀剑神域的功力不会再反噬?”**昆将信将疑。

    玄苦大师轻轻摇头:“不仅不会反噬,反而还会更上一层楼。”

    “好!我随大师前往。”

    **昆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玄苦大师拉着小沙弥跟了上去,小沙弥憋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说话了:“师父师父,这就是七十二绝学里的功夫吗?足足五口鼎哇!那师父你给我变出一根糖葫芦解解馋呗?”

    “乖徒儿,七十二绝学里可没教我们怎么变糖葫芦。”玄苦大师真是苦笑一声,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小麻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因为无牵,所以无挂

    小沙弥失望的“啊”了一声,愁眉苦脸,闷闷不乐,不过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扯着师父的袖子:“那师父你能教我这个变五个鼎的功夫吗?”

    “变出鼎来,我就可以随时随地的煮粥吃了,再也不用找生果子了。”

    小沙弥跃跃欲试,和师父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吃的野果,喝的泉水,很少住在闹市的客栈之中。

    玄苦大师摸着小沙弥的脑袋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自己说,传给你的金刚不坏,练到第几层了?”

    “额……”

    小沙弥一见师父问话,心有些虚,立马转移话题。

    “咳咳,师父啊,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帮这个人啊?”

    玄苦大师也没计较小沙弥不回答问题,缓缓说道:“师父方才不是说了,出家人普渡众生乃是吾辈本分,既然见到了就要帮。”

    “那师父我想吃糖葫芦,你帮帮我……”

    “……不帮。”

    “???出家人自己就不是众生了?师父你偏心。”

    “……”

    “师父你说话,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就墨迹你。”

    走在前面的**昆忽然停下来,转过头往后看了一眼,冷冷的说道:“前边不远处,有一个小镇。”

    小沙弥见到**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立刻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躲到了师父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悄悄地看着他。

    半个时辰后,

    小沙弥拿着**昆在镇子上买的两串糖葫芦,跟在他的后面屁颠屁颠的,一口一个昆哥,玄苦大师极好的耐性都被他气的不行不行。

    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没出息的小和尚!??

    三人没有在这座小镇上停歇,小沙弥困得不行,就趴在了玄苦大师的背上睡着了,直到清晨时分他悠悠醒来。

    抬起头一看, 依然是**昆在前面走,自己和师父两个人跟在后边。

    小沙弥掰着手指头数啊数,都已经走了十多天了,白马寺这么远的吗?

    “师父师父,我不明白,你最开始说是我们带他去白马寺的,可反而是我们一路跟着他走呢?这不科学。”

    “杭州城,之前游历的时候,我去过,认得去杭州的路,但是白马寺我没去过。”**昆回头看了一眼小沙弥。

    小沙弥刚伸了个懒腰,看到**昆看了自己一眼,立刻又缩回了师父的后面,保持安静,不再说话。

    当日在小镇上,本来一串糖葫芦之后,小沙弥就已经把**昆当成了心中崇拜的人物,可是**昆却似乎不领情,一路上不仅话不多,有时候还很凶,高大的形象在小沙弥的心中逐渐缩水,小沙弥很失落,就像是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自己火辣辣的热情。

    “师父师父,我昆哥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凶啊,我看他一眼都害怕。。”小沙弥见到**昆距离他们很远,压低声音问道。

    玄苦大师笑了笑,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这不是他的本性。我看他是下了决心,这两年不再亲近别人,因为他以后要做的事,会带

    来一场浩劫,他不想身边的人被这场浩劫波及到。”

    小沙弥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默默的跟在师父后边,不知道想些什么。

    **昆在前边顿了顿,放慢了脚步,等到玄苦大师跟上来之后,并行一段路,沉声问道:“大师,你住在衡山之上,纵观长安,我想问你一些事……”

    “你想问当日和你一起的伙伴们如今怎么样了?”玄苦大师微微笑道。

    “正是。”

    **昆没有隐瞒,点头道:“那天淮南王傲天凝来过,我本想问他,但我见到他心中的火气莫名的就上来,所以一直憋着不问,这一路上,我四处打探,但是江湖上并没有有关长安城这件事的流言蜚语……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的那几位朋友,结果都还算不错吧,没有人折损。江歌离被罗网的老头带走了,很大可能是关起来了,不过他可是那老头最得意的弟子,也是皇帝陛下钦点的护卫,所以等这阶段风头过去了,他自然而然就会被放出来,不过估计会被约法三章。燕南飞被世子爷燕镇南带走,禁足在了陌云城六尺巷的那座房子里。李寒空也被他一起带走,但是前几日从城里出来了,得到了李先生的调教。而你师父的那几位家奴,被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击退后就藏匿起来了,至今还没有露面,想必仍旧潜伏在长安。”不在城里更胜城中,玄苦大师一番话说出来,好像亲身经历了这件事一般,知道得如此清晰。

    **昆一愣,微微眯起眼睛:“我以为大师最多只知道他们在长安中的结果,倒是没料到大师知道这么多。”

    一阵风吹来,玄苦大师捏住了一片随风而来的树叶,微微含笑:“是这些风吹草动,告诉我的。”

    **昆嘴角一撇,对于他说的话表现出不信的样子。

    玄苦大师轻轻摇了摇头,但是却对着小沙弥使了一个眼神。

    小沙弥会意,立刻追了上去:“昆哥昆哥,我师父说的是真的,他不仅能在风吹草动之中察觉到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而且还能跟山中的飞禽走兽,草木虫鱼都能说上话。”

    “人怎么可能和动物草木说话,那是你师父骗你呢。”**昆两个手放在脑后,不信这两个字都快写在了脸上。

    “呸呸呸,我师父除了说给我买糖葫芦是骗我的,其他的话从来都没骗过我!”小沙弥围着**昆开始打转,一圈一圈的墨迹:“哎呀哎呀,你怎么就不信啊,师父师父你现在给他表演一个跟沙子说话!让他开开眼!”

    玄苦大师依然含笑而行,没有理会小沙弥的玩笑之言。

    **昆在前边走着,好像想到了什么要紧事,脸色有些凝重。

    他们几个人一起行动,犯了这么大的事,甚至折腾了半个长安城,都完全被压了下来,那么……方阑梦他,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去过?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已经杀到了王府门前?!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他脸上原本刚刚展现出来的那一点点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小沙弥依然在那说个不停,他火冒三丈,直接一把拎起毫无防备的小沙弥,给甩到了身后。

    “给

    我安静点!”

    小沙弥战战兢兢的又躲到了玄苦大师的身后:“师父,他的脾气又变了。”

    玄苦大师看在眼中,从**昆的神态上,这位大师就已经察觉到他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不禁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担忧,他轻捻佛珠,低声道:“一念成魔啊,魔种扎根,魔念难除。”

    小半炷香之后。

    “师父师父,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小沙弥又耐不住寂寞了,抱着师父的大腿说道,“师父,我真的走累了啊。”

    “你个小不点还敢说累?你走几个时辰就睡一觉。我看你一点都不累。”玄苦大师佯怒的拍了拍沙弥的小光头,“不要急,今晚差不多就到了。”

    小沙弥脸色一变,惊讶道:“嗯?不对啊师父,什么时候走的这么快?”

    “你师父我会佛飞西天的身法,年轻的时候一日千里不是什么问题。”玄苦大师看了一眼**昆,“张居士的轻功可是得了最厉害的刀仙真传,只要他愿意,早都应该到杭州了。”

    “哇,你们的轻功都那么厉害,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很厉害?”小沙弥兴奋地跑起了圈,“我的苦练也有效果,我的轻功能跟上你们的速度!”

    “你忘了你睡觉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师父我才运起功法,张居士也用了轻功,现在你醒了,我们只不过是散步罢了。”玄苦大师一边说着,还一边慢悠悠地抬了抬步子给他看,小沙弥幼小的心灵又遭到了打击。

    “那我睡觉的时候是师父背着我一起飞的西天吗?”小沙弥挑了挑眉毛,好奇的问道,因为他还真就没见过师父施展过这门功夫。

    “背着你,我也嫌累。”玄苦大师指了指前面走路的**昆:“是张居士背着你。”

    “哦耶哦耶!昆哥昆哥!”小沙弥闻言,立刻撒了腿又跑上去了,围着**昆转啊转,任凭**昆如何吹胡子瞪眼都赶不走他。

    “一边去,别烦我。”怎么赶都赶不走,**昆不耐烦的说道。

    “我赌一根糖葫芦,你是装的,外表凶狠,内心仁慈,师父说了,你现在是刀子嘴豆腐心,嘻嘻嘻。”小沙弥乐得开心,一直往前跑去

    **昆叹了口气,小孩子都这么烦的吗?

    他转过头,看着玄苦大师无奈一笑:“为什么他这么开心?”

    玄苦大师双手合十:“因为他一颗纯心,无牵无挂。”

    这一天终于到了日落时分,小沙弥困得不行,又趴在**昆的背上睡着了。不远处,就是白马寺的山门。

    他们也终于走到了这座寺庙的门前,一个中年僧人带着寺里不多的几个年轻和尚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迎候他们。

    玄苦大师何人?那是世人公认的佛门泰山北斗,举足轻重。而白马寺虽然曾有三藏法师莅临讲经,但终究不过是杭州城外一座不满十人的小寺庙,只有一座白马雕像在,勉强能够吸引香客,留下些香火钱度日。

    这样的小寺能够让得玄苦大师前来担任主持,这样的大事没有人敢怠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家暴

    **昆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小沙弥给放了下来,站在最前面的中年僧人上前一步,接了过来,并接引他们往里走,**昆没有动,站在原地却挥了挥手:“我就不叨扰诸位师父了, 我去城中寻个客栈,暂且安身。”

    他转身欲走,玄苦大师伸出手将他拦住:“张居士你想好了?难道这两年都要住在客栈?”

    **昆皱眉想了想,抬起头四顾,忽然看了看远处似乎有一片农田,指了指那边问道:“那里有一处农田,师父可知道是哪户人家的?”

    那中年僧人瞧了瞧,立刻应道:“那是白马寺的田地。”

    “哪我就在那块农田边,结庐而居。”**昆看了玄苦大师一眼,“这样就没离开大师太远了,不知大师可满意?”

    玄苦大师苦笑道:“张居士钻牛角尖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那中年僧人也是附和道:“白马寺的空房不少,施主可放心住下,并无打扰之处。”

    可**昆依旧摇了摇头:“多谢好意,我这个人欠了不少人情了,没有一个能够还过去,我不想再欠了……就这么定了吧。”

    此间事了,陌云城却迎来了一阵骚动。

    一列骑兵风风火火的回到了陌云城,为首的人穿青袍配白剑,正是代表了左相府亲赴长安城参加靖康王婚宴的世子爷燕镇南。

    他没有在路上停留,一道上快马加鞭,紧紧的赶回了城中,到了城中也没有减速,直奔左相府而去。

    左相燕回天前些日子接到了燕镇南的飞鸽传书,说是今日便可到家,所以他也没有去军营查看,而是在家等候着儿子归来。

    当然,一同等待着的,还有世子妃梅天香。

    今日的世子妃与往日不同,面如寒霜,格外,阴沉,仿佛压着一股火迟迟没有发泄。

    “好儿媳,一会儿,别太冲动了。”燕回天看着怒气腾腾的梅天香,忍不住劝到。

    “父亲放心,我怎么也不能让飞儿年纪轻轻就给他爹披麻戴孝的。”梅天香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甚是瘆人。

    “父亲大人。”

    燕回天还要再说些什么,大门却被推开,燕镇南一步踏进了正厅之中,“儿子回来了。”

    燕回天话到嘴边收了回去,刚要说话,可只见身边白影一闪,梅天香已经蹿了出去,拎起早就准备好的棍棒,一棒子打在燕镇南的小腹上,那根实心木棍应声折断。

    “夫人!”

    燕镇南在来的路上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妻子一定会和自己发火,可没想到暴风雨来的是这么突然和猛烈。

    燕回天什么也不说了,摇了摇头,手掌一挥,正厅外的三扇大门瞬间合拢,燕镇南的后路……被封死了。

    “夫人有话好说,你先听我解释啊!”燕镇南实打实的挨了一棍子,吃痛道。

    刚风风火火的进门,任何防备都没做,梅天香一棍子下来属实是措手不及……

    “说吧,是下个腐尸毒还是下个噬心蛊?”梅天香双手横拍,拍在燕

    镇南上身,再补上一记鞭腿,在外边备受尊崇的世子爷,此刻双膝跪地,满嘴求饶,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

    燕回天站在一旁,这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边是该打的儿子,另一边儿媳妇这下手也忒重了点。

    老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好会收着点的吗?”

    燕镇南刚想用真气抵挡一下暴揍,却被梅天香一指戳中气门,暂时封住了气脉,真气根本运转不起来。

    英俊潇洒的一张脸被自己妻子踹的鼻青脸肿,连连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姓燕的!你给我听着!”梅天香叉腰娇叱一声。

    “父亲也姓燕……”燕镇南弱弱的吱了一声。

    “你还有脸在这顶嘴?去长安是让你参加婚宴,让你去打儿子了吗?让你把儿子带回来给他关禁闭了吗?人家抢个亲怎么了,你当年不抢亲,现在有他吗?你不是老骂他没出息吗,现在他子承父业了,你还不满意了?”

    “满意满意。”

    梅天香气的火冒三丈,骂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儿子放出来!”

    “祖宗,真的不行啊。这两年对于儿子的成长很重要,如果这个坎他迈不过去的话,他以后的路不好走。”燕镇南虽然被狂风暴雨的揍了一顿,但是在这个观点上没有松口,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行,你说儿子过不去这个坎,那我也让你过不去坎,他什么时候能过了,你在什么时候过。”梅天香用脚一踹,将燕镇南踹到一边,手上一道紫光闪现。

    “这是……噬心蛊!”燕镇南显然没料到这次世子妃是动了真火,暴揍一顿还是没有解心头之恨啊这是。

    “夫人,给条活路吧!”燕镇南现在还没冲开被封的气脉,没有内力御毒,那不分分钟玩完。

    燕回天轻声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好了,儿媳你先歇歇,这件事等到你们回自己那再解决,我在这里等这他回来还有重要的事情想要问问。”

    梅天香见公公开口,也只能作罢,咬了咬牙,不甘心的收回了手,转身就走,甩过来一句话:“我在后院等你。”

    “啊?我今天睡兵营!”燕镇南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躲到一边。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今天你要是敢不回来,那后半辈子你就在兵营待着吧。”梅天香愠怒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一甩云袖,出门而去。

    燕镇南见到管事的可算走了,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飞儿现在的脾气跟他娘是越来越像了,我都快管不住了。”

    “就这个家,你能管得住谁。”燕回天瞥了他一眼:“长安里的事我听说了,我这个宝贝孙子帮的人,是张大哥幸存下来得到那个小儿子?”

    “我旁敲侧击问过淮南王,身份可以确定,就是当年逃出来的那个小孩子,他叫**昆,在之前的学宫大考中露过面,实力不俗,跟飞儿不相上下吧。”燕镇南回到。

    燕回天皱眉想了半晌,抬起头时脸色不是太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张

    大哥还有香火在世上,真是令人欣慰,后来这个小子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燕回天问道。

    “想来应该没有,是淮南王亲自经将他送出的长安城,说会护他周全。”燕镇南道。

    “应该没有,那就还是不能完全保证他的安全。淮南王虽然仁义,但是他毕竟生在帝王家,这类人说的话,不可信。赶快派些人去寻他,暗中保护他,当年我没能救得了叶大哥,现如今叶家的这点血脉,我一定要保住。”燕回天微微眯起眼睛。

    燕镇南点了点头:“明白。虽说帝王之家的子嗣城府极深,但是我觉得这个傲天凝,还算是个忠厚人,起码在这件事上他用心了。”

    “哦,那位陈留王如何?”燕回天想起来了这位王爷。

    燕镇南嗤笑了一声:“如父亲所言,就是那帝王家城府极深的人了。”

    “哼,这就不奇怪了,淮南王乃是开朝以来的天纵之才,心中仁德,法外有情,可这样的人追求的往往不是这所谓的帝王之位。只有陈留王这样的,才会为了争权夺利费尽心机。”

    燕回天眼睛一眯:“他不惹我们,我们也不动他,若是对我们撒野,刀尖指过去就行了,后果我担着。。”

    燕镇南一凛,垂首道:“明白。”

    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燕回天先开了口。

    “要去看一下他吗?”燕回天站了起来,“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而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这宝贝孙子能在一个房子里待这么久。”

    燕镇南张了张口,终归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他……估计不怎么想见我。”

    “那个时候,如果你不出手,他和张小子可就都得死在那,很简单点事,你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呢?”燕回天笑了笑。

    燕镇南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在我眼里怎么都是个孩子,说了也不会听进去的。”

    “嗯?你刚不是说了,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唉,你们父子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燕回天走出了门,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今晚跟我在兵营?”

    燕镇南想起了内人狰狞的面容,苦笑一声:“我还是回后院吧。”

    长街小巷,六尺巷。

    这里虽说没有了大唐枪仙陶安然的幻术遮挡,真容显露了出来,但自打小公子燕南飞住了进去之后,这里又变回了和原来一样,百丈之内仍然无人敢接近。相爷派了一些甲士驻扎在这周围,听候小公子的差遣,另一方面也做监督防卫的一些工作。

    那些披坚执锐的甲士乐的去,一开始以为捞了个好差事,不用在烈日下苦苦操练,只用每日围在这里,找上一棵大树避避凉,聊聊天就够了。

    小日子不也挺美的?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因为在这座院落,经常有杀猪一般的叫声传出来,众人听了半晌才听出来,好像是弹琴的声音。

    弹得,可真难听啊。

    人神共愤,神魂颠倒,鬼哭狼嚎,不外如是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十八罗汉剑

    “哎嘿,这下舒服了,等下次再去的时候,就李寒空那片破树叶能跟本公子的琴艺比?我这琴弹得,跟那个什么枕雪不相上下了吧?咱这琴艺叫啥,那叫一个,叫一个,一个,个……”

    燕南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那叫一个绝啊。”燕南飞一拍大腿,摇头晃脑的享受着自己的乐曲,一曲完毕,仍然陶醉在那豪情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院子外的甲士们也是一脸的“享受”啊,一个个头晕眼花,口吐白沫。

    这个天老爷,终于是弹完了。

    “我发现,好像还不如去训练……”有一个甲士扶着长戟,对着身边一个战友说道。

    “害,好在是小公子弹完了,人家弹琴要钱,他弹琴要命啊!”

    屋子里的燕南飞睁开眼睛,眉头轻轻一簇,手又按在了琴弦之上:“要不,那就再来一曲?”

    “可行可行。”

    “铮”得一声。

    大雁南飞的鸿雁久经奔波u,落在这颗扶桑树上稍作休息,忽然被一震刺耳的声音生生吓跑开来。

    燕南飞刚开始还能按照曲谱一段一段的弹,后来兴致一起,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直接把琴谱一撇,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双手的手指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琴弦上边跳跃,乱舞。

    “待我看看曲谱上写的什么词来着?”燕南飞看了一眼谱子,眉开眼笑的唱了起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真是好曲,好歌,好豪情!

    这么好听的曲子也就只有我燕南飞能弹得出来了吧?

    院墙之外,没人注意到,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靠在那里,穿着绿衫的侍女握着马鞭皱着眉头,回头道:“小姐,他为什么把一首悲凉的曲子,弹得这么奔放?真是没听过比这还难听的曲子了。”

    马车中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她的嘴角微微上挑:“听过的。”

    侍女不解:“我常伴小姐左右,我怎么不知道?”

    “忘了么?昨日听的啊。昨日晚上的那一首,才是真正的难听!”女子轻笑道。

    杭州城,玄苦大师耐不住小沙弥的终日磨叽,终于答应带着他去城里转上一圈,领略一下风土人情,正好顺路去看看那个人如何了。

    在来的路上,玄苦大师曾和他说杭州城的繁荣虽然比不上帝都长安,但是也差不了几分。尽管如此,在小沙弥看来,这杭州城比长安城可强多了。

    繁华在于赌场多不多,乐坊多不多,商铺多不多,人多不多。

    可在小沙弥的眼里,却是街边糖葫芦多不多,湖上游船多不多,玩闹的事物多不多,而这些,实不相瞒,杭州城真的不少。

    杭州有西湖美景,而西湖是盛产美女的地方啊,这里的美丽女子温婉贤惠,和长安城的美女对比多了几分地域独到的温婉和娇弱。

    小沙弥盯着她们都快走不动道了,玄苦大师将他的眼睛一捂,赶紧带他离开了这段美女成

    群的地方。

    “师父,昆哥哥怎么不和我们一起逛逛街?”虚竹很伤心,他想那个又凶又好的大哥哥了。

    “你这痴儿,心甘情愿认了人家当大哥,人家可没认你做小弟,自己还觉着美滋滋呢。”玄苦大师笑了笑。

    虚竹指着那边的卖糖葫芦的小商贩,说道:“师父师父,你给我买两根糖葫芦好不好,我吃一根,剩下一根带回去留给昆哥吃。”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馋嘴呢么?人家可不想吃。”玄苦大师回道。

    “他吃不吃是他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事,总之心意要到。”虚竹一路小跑了过去,对那商贩说道,“大叔叔你好,请你给我两根糖葫芦。”

    小贩闻言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师父好,小师父可是城外白马寺的僧人?”

    虚竹也没在意这个人问这些干什么,只是点头道:“嗯嗯。”

    “白马寺我每隔七天都会去烧香拜佛,可怎么感觉小师父有些面生呢?。”小贩惑道。

    “我和我师父新来的。”虚竹有问有答,眼睛钉在糖葫芦上,再也挪不动。

    玄苦大师苦笑一声,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像他们这样的行脚僧人,出门吃斋饭全靠化缘所得,可糖葫芦又不是剩菜剩饭,这可没法化。

    没办法,只得肉疼一般将铜板送了过去:“便劳烦施主给他两串吧。”

    小贩接过铜板,看了一眼玄苦大师,顿时一惊,这位师父看起来不凡,长得就一脸佛家气派,只可惜那递出两个铜板时的神情,打破了小贩对这位大师的所有好感。

    谁能想的到,堂堂佛家的泰山北斗般的人物,竟舍不得两个铜板。

    唉,出家人就是出家人,怎么有名,还是出家人,出家人的身上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才对。

    出了城,在回白马寺的路上,虚竹已经把手上的糖葫芦吃得一干二净了,晃着手上的另一根,找到了正在农田边搭着草房的**昆。

    离着老远,虚竹就蹦跳冲着他招手。

    “昆哥,昆哥!你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啦!”虚竹高兴的叫喊着,双手背在后边,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该不会是糖葫芦吧?”**昆忙活着手头的东西,随意的说道。

    小沙弥一愣,把身后的糖葫芦拿了出来,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昆头都没回一下:“你自己留着吃吧。”

    虚竹凑了过去,围着**昆的后边绕了两圈,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真不要?那……我吃了?我可真吃了?”

    “吃吧。”**昆挥了挥手。

    虚竹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哈哈一笑,双手捧着糖葫芦撒腿就跑开了,玄苦大师此时才走到了**昆的身边,:“张居士。”

    “大师。”**昆闻言转过身,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句。

    “居士这几天身体可还好?”玄苦大师问了一句。

    “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叶鼎之回道。

    玄苦

    大师皱眉想了想:“真的么?昨晚乃是本月阴历十六,阴气汇聚最为浓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居士的百汇,天合两穴,每每到月圆之夜,都会隐隐作痛,如有针扎一般。即便用真气强行舒缓收效同样甚微,老衲说得可是没错?”

    **昆眉毛一挑,表情略有些惊讶:“大师这都能知道?”

    “我毕竟不能随时陪伴张居士身边,我有一套剑法,倒不是什么伤人的功夫,反而是救人的功夫,这剑法中蕴含着佛门力,暗合人体十八条经脉,对居士你大有裨益。”玄苦大师也不待**昆作答,直接拔出了地上的虬龙剑,“虬龙木的材料,没想到张居士还登上过昆仑山,果然了得。”

    **昆笑了笑,随后问道:“先前我记得大师不是说自己不同武功,怎会演练剑法?”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的确不会。”玄苦大师把长剑往身后一丢,唤了一声:“虚竹。”

    虚竹闻言,一抬头看见了一柄大剑飞了过来,一口将剩下的糖葫芦都塞进了嘴里,把竹签一撇,接住了和他一边高的宝剑,口齿不清地问道:“师父说的可是那十八罗汉剑?”

    “嗯,看来这点东西没跟着糖葫芦一起吃进你的肚子里。”玄苦大师笑了笑。

    “嘿嘿,交给我!你们可看好了。”虚竹沉了一口气,举起长剑,一招一式认认真真地挥了起来,他的剑法比起**昆来说当然是很稚嫩,但后者眼中精光流转,仔细观这套剑法,自己还没有练,却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有一股纯阳之气在体内流淌,消融着体内的阴寒。

    大师不愧是大师,这套剑法只是看就有此功效,若是真的练了,想必困扰自己许多时日的内伤很快就将痊愈。

    小沙弥虚竹将这套剑法的十八式虎虎生风的打完,收剑而立,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昆:“居士可看明白了?”

    “就你这半吊子的剑法,还敢在人家面前显摆?”玄苦大师拍了拍小沙弥,拿走了他手上的剑,递给了**昆,“居士切记,早晚各练一次。”

    “林昆记住了。”**昆对着玄苦大师微微点头,以示敬意。

    虚竹摸着小下巴,站在师父身边惑道:“昆哥的剑法很高吗?”

    **昆从玄苦大师的手里接过虬龙剑,插在地上,看了一眼小沙弥,挑了挑眉:“要不,试试?”

    “好啊好啊!”

    虚竹想了想,在地上细细的数了十片叶子,拿在手里:“昆哥,你试试,我把这些叶子往天上一丢,你能每一剑都打中这十片四散开来的叶子么吗?”

    “你扔吧。”**昆低着头,脚下正有一块木头等待他的处理。。

    “呼!飞咯!”虚竹手上用上了暗劲,把手心里的十片叶子都往天上一丢。

    只听砰的一声响,虚竹一抬头,半空已经没有了树叶的影子。

    “嗯?”

    虚竹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剑明明还在土里啊……

    **昆依旧低着头,只是脚下的那根木头已经被劈开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上官云霓

    从这片农田返回白马寺的路上,小沙弥虚竹闷闷不乐,始终想不明白,终于忍不住大喊道:“师父师父,你一定看清了,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做到让所有得到树叶都不见了的?是变戏法吗?”

    “那不是戏法,是剑气,张居士的剑气太强了,以至于剑气横扫间就把那些树叶全都消融成虚无了。”玄苦大师摸着小沙弥的头解释着。

    “剑气?”虚竹闻言一喜:“那我以后也能用十八罗汉剑打出那么强的剑气么?”

    “你不需要用剑,用你的一双拳头就够了,拳风也能做到。”玄苦大师说道。

    “拳头也行?”

    虚竹握了握拳头,停在原地,朝着路旁的大树猛地一挥拳。

    金光乍现,佛门神通,金刚不坏。

    大树上的枝叶被吹的沙沙作响,便再无其他。

    玄苦大师拍了拍小沙弥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去:“我说的是以后,现在可还早呢。”

    两个人走出很远一段路之后,一片树叶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地上。

    一双女子的绣花鞋不知从何方而来踩在了树叶上,往着方才师徒二人出来的那片农田里走去。

    **昆热火朝天的干着,建造房子可不是一个人的活,而且相当耗费精力和体力,就算是他本身身体足够坚韧,也不能长时间进行这么大的劳动量。他摘下腰间的水袋,猛地喝了一口水,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斧凿之具扔到一边,拿起了玄风剑,想起了方才的那套十八罗汉剑,稍稍回忆了一下虚竹演练的情景,然后剑一抬,就照葫芦画瓢的打了一套。

    一套十八式打完后,一声嗤笑响起。

    “霸刀雨化田的爱徒,不能只会这样浅陋的剑法吧?”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昆脸色一冷,收了剑,警惕地转过身。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身穿劲装的紫衣女子,戴着一个斗笠,紫纱垂下,看不清真实的面貌。

    **昆打量了一下她,沉声问道:“你是谁?”

    “我叫上官,云霓。”

    “上官家?”

    **昆眼神一眯,手轻轻地按住了剑柄:“你从何处来?”

    “我来自域外之地,人世间。”上官云霓笑道。

    **昆一皱眉,人世间这个组织相当神秘,就是连北阳八公子当初都只是略知一二,但是对于早些年一直混迹在四大王朝的**昆来说,这个地方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人世间不知道成力在什么时候,好像也有些年月了,他们居住在极北之地的冰原上,终年风霜飘雪,没有四季之别,而且人烟稀少,地域狭隘。

    他听过当地的传说,十五年前覆灭大唐王朝的组织楼外楼似乎和人世间有所瓜葛,但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究竟可信不可信,尚未可知。

    当初的楼外楼被“天地人”武林人士以及军神张翰林和人屠燕回天的合力之下,抵御住了他们的数月进攻。但楼外楼并没有被灭国,其中所剩下的遗民究竟去往了何处,也没人继续追查下去。

    “找我

    做什么?”**昆神色中依然保留着些许警惕。

    上官云霓笑了笑,“我来找公子,只是因为公子的身上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我这里也有公子你急需的东西。”

    “哈哈哈,我**昆如今身无长物,还有别人想要的东西?”**昆朗声笑道,透露着些许悲凉。

    “张公子切勿妄自菲薄,你可是天生武心通,这样的奇才百年来我们也很难碰到几个。其实公子不知道的是,你第一次入长安参加学宫大考的时候,就已经和我们人世间的人打过照面了。”上官云霓浅笑。

    **昆神色一凛,手上虬龙剑遥遥一指:“那个用判官笔的家伙,是你们的人?”

    “左使苏舜钦。”上官云霓没有隐瞒,而是点了点头,“的确是我们派去长安的,本来是去完成任务的,但是任务执行过程中偶然看到了公子,他发现了公子是天生武心通,所以直接下手了,未曾有过解释,唐突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昆并没有因为女子的话就放下手中之剑:“天生武心通,你们作何用处?”

    “不知道张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一门叫六道轮回的武学心法。这一门功夫对修炼者的要求极高,只有天生武心通人可以修得,就连人世间宗主一脉都不是世世代代都能修习的。如今我们的宗主上官昊闭关修行六道轮回功,十年之期还没有任何音讯,当务之急我们需要一个天生武心通的人,修炼六道轮回之功,将他从死关之中救回。我们的人遍布全天下寻找武心通之人,目前只发现了张公子一人。”

    “上官昊,他还没死?”**昆眼神有些变化,当年率军大举入侵的统帅就是上官昊。

    传闻说上官昊中了天主地主人主三招致命伤,生命垂危将死才对,十年已过,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还没死,大唐侵占我们的疆土,我们还没有拿回来,执念在此,他不可能死。”上官云霓说道。

    **昆想了一下,将剑收了回来,笑了一下:“我倒是还好奇一件事,你们身上有我需要的什么东西?”

    “也不怕公子知道,我们人世间已经渗透了其他三大王朝,而且掌控了一定的权势,等我们宗主出关之时,便是雪原蛮族铁骑南下之时,而到时候我们人世间四十四宗门也将会再度集结南下,李先生虽然绝世,但也只有一人,我们宗主六道轮回一旦大成,就拥有了不下于李先生的内力,而剩下的宗门之人,也都是能以一敌千的高手。如今北阳外表看似强势,但是内耗极其严重,你们已经没有军神了,人屠燕回天也得到了傲氏皇族的打压,两者早已背道而驰,只要东风一到,这个所谓的北阳王朝将不复存在!”上官云霓沉声道。

    骇人听闻!一片静默。

    山间飞鸟惊鸣,阵阵微风拂面却只觉阴冷森森。

    四大王朝在百姓们眼里向来同气连枝,可谁会想到十数年后,这四个兄弟王朝竟然会反目成仇?

    甚至在这个女子的口中,竟然很快将不复存在!

    **昆冷冷一笑,转过身,淡淡的说道:“

    傲氏皇族,我虽然痛恨,但我还没有把几千万百姓牵扯到我的恩怨中来,雪原蛮国铁骑南下,你知道这场战争会死去多少无辜百姓吗?!”

    上官云霓道:“那你可知我们失去了家园那场战争,我们又死了多少人,我们为什么会被你们这些人称为遗民!”

    “当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管不了,可是现在的事情我还能管,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黎民百姓再次陷入到水深火热的战争里。”

    二人相顾无言,站立良久。

    上官云霓轻轻一叹:“你知道你失去家人的痛苦,难道我们的痛苦会比你少吗?你好歹还有个家,我们连个家都没有。”

    “我就住在杭州城外的客栈淡月楼里,若是你改变了主意,就来找我。”

    “放弃吧,我不会去找你的。北阳虽然大不如从前,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实力还不是你们可以撼动的,其他三大王朝不过也是趁机利用你们罢了,互相汲取所需,在我看来无异于茹毛饮血。”**昆沉声道。

    上官云霓转过身,微风吹起斗笠伤的面纱,露出了下面的绝世容颜:“我们人世间,也没有张公子想的那么简单。”

    陌云城,六尺巷。

    “小姐,融护法那边的命令,是放弃燕南飞,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一个叫**昆的人身上。可我不明白,护法们已经下达命令了,为什么小姐还要坚信燕南飞才是合适的人选。”绿衫侍女问道。

    “小青,你想回家么?”白衣女子问道。

    “家?”

    “我们的家不就是人世间吗?”绿衣侍女惑道,不知道小姐突然间为什么这么问。

    白衣女子摇头:“那里不是我们真正的家,我们的家就在这块土地上。”

    “就在这块土地上?小姐的意思是……”绿衣女子惊呼一声。

    “有时候我也在想,域外之地是不是也挺不错的?那里虽然很冷,但也很安静,不像这里,总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白衣女子叹道,“你知道,打仗,就一定会有人死,而且会死很多很多人,如果想要避免我们的亲人永远的离开我们……”

    “所以小姐来找燕南飞是想……”

    “我想,或许他可以阻止这一切。我想将父亲大人从死关中救出来,却也不想要出现战争,燕南飞对于北阳没有多大的仇恨,我觉得他可以帮我。”白衣女子沉吟道。

    绿衫侍女略微有些惊讶:“我只知小姐和无相使不和,没想到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个。”

    “融护法他们想要回到旧地,究竟是为了宗民们的生活,还是为了一己私欲,没人说得清楚。可我知道若是雪原蛮族和北阳开战,那么不管最后谁获胜,楼兰古国终究不能再回到往日的辉煌,那么当初组建楼外楼再到现在的人世间都没有丝毫意义。”

    “什么?小姐你说的……”

    “护法们的目的,我还是看不清,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绝对没有表面这样看起来简单。”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见不见

    杭州城,客栈淡月楼。

    一个紫衣女子摘下了头上斗笠挂在了床头,一头秀发披肩而下,覆盖住了一小半绝美的容颜。

    她轻轻坐在桌子旁,倒了一杯清茶,小口地啜了一口,忽然一笑:“融护法就这么急么,还派你出来找我?左使,苏舜钦。”

    苏舜钦从屋内一角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笑着看了看女子:“要是论耐心恐怕还没有人比得过雪护法,他只是害怕二小姐太过于着急。”

    “还当我是没长大地孩子?这点气我还是能沉得住的。”上官云霓冷笑一声。

    苏舜钦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这一次**昆真的很重要,雪护法也是为大局,难免谨慎一些。今日二小姐已经见过他了吧?如何?”

    “我用望气寻龙探过他了,的确是天生武心通,不过他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心神已经有了裂隙,随时都能入魔。虽然他这一次拒绝了我,但要不了多久,我想他就会来找我。可惜……”上官云霓推开窗户,望着远处,“如够没有那个和尚的话应该更容易。”

    “和尚?”苏舜钦皱了皱眉。

    “衡仙寺玄苦,真有传说的那么厉害?”上官云霓沉声问道。

    “玄苦大师,虽然只是寄身在长安城衡山上的一座小庙上,但是这玄苦大师却是公认的佛家大宗,少林的泰山北斗。如果他在,麻烦的不是一星半点。”苏舜钦叹了口气。

    “他的武功很高?道玄后期大境?”上官云霓又问。

    “这倒说不准,因为没有人见过玄苦大师动用过全力。”苏舜钦怅然一声:“但是他真正厉害的是佛法,能够化解心魔的佛法,封魔,化魔,既然他来到**昆的身边,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来给他化解心魔的。”

    “既然没人见过他用武功的话,也许他真的只是佛法厉害点,根本就不会武功。”上官云霓脸色上过一丝狠厉:“杀了他,以除后患。”

    苏舜钦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据传玄苦大师精通七十二绝学,说他不会武功应该是不可能的,少林寺藏经阁三万七千七百卷经书,他闭关遍览三年而出。”

    “七十二绝学?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上官云霓来到北阳王朝的次数不是很多,对于这些江湖事真没有耳闻。

    苏舜钦苦笑:“少林七十二绝学,可远没有武功那么简单,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江湖传闻玄苦大师对学宫李先生虽不能胜,但是也能在李先生三百招之内不败。能跟学宫李先生打成平手的人,真的是很难对付。”

    上官云霓沉默了一会,说道:“现在看来,真的是不能再等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长安城倒是有消息传来。”苏舜钦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长安?难道是她的消息?”上官云霓眯了眯眼睛,说吧:“什么消息?”

    “并不是大小姐的消息,而是白护法和莫护法传来的消息,消失了近一年之后他们终于传信给了雪护法,他们原本还将希望放在燕南飞身上,但是他们听了雪护法的建议,决定留在

    长安城明里暗里帮助**昆。”苏舜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白拈银,莫棋宣,和雪护法不是素来貌合神离吗?他们会听雪护法的话?”上官云霓皱眉道。

    苏舜钦幽幽地说道:“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做选择。”

    上官云霓不再多问,转问道:“他们会做什么关于**昆的事情?”

    “很简单,当然是**昆最想做却还做不到的事情。”苏舜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我们是要帮他?”上官云霓挑了挑眉毛。

    “然后再让他跌入万劫不复。”苏舜钦转身,“二小姐有事可以随时传书给我,但切忌轻举妄动。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等上两年。”

    “两年?”上官云云霓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不得不说,雪护法的耐心可真好,两年的时光,他倒是能打,我一个弱女子的青春能有几个两年?”

    苏舜钦笑了笑,没有说话,推门走了出去。

    陌云城中。

    马车之内的白衣女子已经将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这个白衣女子的容颜竟然那杭州城中的上官云霓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上官云霓的眉眼多了几分阴狠,现在的这个女子却眉眼温柔。

    一奶同胞的亲姐妹。

    一个叫上官云月,一个叫上官云霓,楼兰古国灭国之日她们一个四岁,一个三岁,对于故国的印象都是模糊的。但是云月却接受了域外之地的极寒冰冻,云霓却听人说起那温暖繁华的北阳,心驰神往。

    “真是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保持的,这么多年皮肤一直都这么好。”绿衫侍女为白衣女子梳着头,颦颦笑道。

    “今年二十有四了,燕南飞似乎前几年刚满十八吧,比他大了六岁呢。”云月淡淡地说道。

    绿衫侍女笑道:“天哪,小姐莫不是真看上那个愣头小子了?不可能不可能!以小姐的容貌,那燕南飞可配不上呐。”

    “绿儿还是那么调皮。”上官云月接过梳子,自己梳了起来,“我早晚都是要去见他,只不过现在去的话还是太早。”

    “小姐要与他相见了?不过现在的确整个王朝,甚至四大王朝都知道燕南飞的名字了,那可是璞玉榜首甲啊,年轻人里的天下第一。”绿衫侍女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赞叹,“虽然他这个人看着傻乎乎的,但没想到是有真本事的。”

    “不,还是不够,璞玉榜算还是不够,冠绝榜才是真正的厉害。”上官云月笑道,“多少年来,无数英豪都是璞玉榜上的眷顾者,但是又有几人能够摸到冠绝榜的边?”

    绿衫侍女闻言,想了想:“我有点想不通小姐的想法了,不知道现在……是见还是不见。”

    “见,至少把他弹琴给教会了,不然真的太难听了。”上官云月伸出一只手,只是在脸上轻轻一抹:“但是现在要换一张容貌去见他。”

    绿衫侍女恍然大悟:“嘻嘻,绿儿明白了。”

    易容术!

    小姐的易容术,几

    乎可以和江湖上号称千人千面的墨笔墨砚相媲美。

    六尺巷那间房屋之中,燕南飞放下了古琴,终于有些无聊了,这琴好像也就那样?

    怎么说他也是昔日的陌云城的大魔王,如今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了,想要把他囚禁在一个地方不让走动,当日说禁足就禁足,不过是憋着一股对父亲的气,哪知道他还真的敢把自己禁足两年。爷爷也真是的,自己嘴硬,他就不能心软?还有自己的母亲,看起来对丈夫凶得很,实际上呢,心疼他可比心疼自己要多多了,我自己就是没人爱的地里小白菜。

    “李寒空也不在,小明也被没收了,真是无聊透顶。”燕南飞躺了一会,翻来覆去的,最后还是去院中练了一会儿剑,随后又躺在地上,仰头看着蓝天。

    他回忆起来了长安城纵马观城,想起来了陌云城的风云大魔王,想起来了江南道之争这些热血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真是怀念呐。

    这一怀念, 两个时辰过去了,只有几只乌鸦嘎嘎嘎的飞过。

    燕南飞砸吧了一下嘴,语气中更加多了几分无奈:“有个人陪我待会就好了,太无聊嘞。”

    又过去了一日。

    燕南飞还是无所事事,躺在那里晒太阳。

    那张古琴已经失宠了,枪啊剑啊什么的,插在边上的土中和他一起晒太阳。

    这样无趣的生活,还有一年零三百六十多天。

    在这个时候门被轻轻叩响了。

    自打他被禁足以来,除了每天小门里会按时按点放进来一些吃喝,就从来没有人来找过自己。

    燕南飞立刻抬起头:“谁啊。”

    “听你的声音,似乎是刚刚午觉睡醒?”屋外传来一声略带嘲讽的冷笑。

    “燕镇南!啊啊啊啊!”燕南飞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还有脸来找我?”

    燕镇南冷哼道:“我就好奇你这次一声不吭就领了罚在这里安稳待着,是开窍了还是想和我斗气,现在看来都不是,敢情你找了个地方偷懒。”

    “谁偷懒了?我在里面又练琴,又练剑的。有本事你进来,咱俩单挑。”燕南飞不服气,把剑提起来握在手上。

    燕镇南微微皱眉:“练琴?”

    旁边的士兵们全都一脸苦笑,心想他好歹安稳了几天,世子爷可千万不开眼,让小公子表演一段来听听啊。好在燕镇南没有这个兴致,只是不屑地说道:“就你,还弹琴,你一没天赋,二没老师,能弹出什么鸟好曲来。”

    “呵呵!我没天赋?”燕南飞怒喝道,“那你就给我竖起耳朵好好听着。”他一赌气,起身就要去屋里抱琴。

    “行了。”燕珍镇南厉声喝道,“我来这里,没空听你胡闹。我来这里是问你,为什么要禁你的足,你想好了没有!”

    燕南飞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望着院门,沉声道:“因为我为我的朋友抢亲,可那成亲的新郎官却是长安城的王爷,这会给家里,给爷爷,给你带来极大的麻烦。”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流啊

    “不,你错了。你为朋友抢亲,这件事没有错。就算如你所说会连累到我,连累到你爷爷,联系到相府,你也依然没有错。你错的只是,还不够强。你做了自己还做不到的事情,而你却承担不了失败的后果。这就是罚你在这里禁足的原因。”

    燕镇南沉声道,“你爷爷一直不希望你牵连到这些复杂的事情中去,但你既然自己选择走入了,那你就得做好准备。两年的时间里,你可以提前出来。”

    燕南飞闻言不可置信的抬首道:“我需要怎么做?”

    “你告诉门外的这些兵士们,你能杀我。”燕镇南说道,“他们便会来相府找我。我来,若你真的可以做到了,把你老子我打趴下,你就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燕镇南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一把按住了腰间的剑:“不用两年,我现在……”

    “听好了,只有一次机会!我可不是什么闲人,也没时间经常来这里找你聊天!反正你记好了,若想提前出去,就让人给你带话。”燕镇南无情的打断了燕南飞的话,声音洪亮:“两年之内,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成长起来。”

    燕南飞皱眉不满道:“燕镇南……”

    “再敢知乎老子的名字,别怪我再揍你一顿!”燕镇南脚掌一跺,一股劲风忽起,“看样子在长安把你打得还不够疼。”

    燕镇南切了一声,不在说话。

    半响过去,屋外没有动静了。

    燕南飞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大概知道燕镇南也是料到自己的愤懑最多支撑那么几天,特地过来刺激一下的,可是有什么用呢?燕镇南看了看手里的剑,还是无聊,索性又往地上一丢,继续躺倒在了地上,望着天空发呆。

    发着发着呆,一个苹果忽然就从天上砸了下来。

    这……我怕是要发现万有引力定律??

    燕南飞一张嘴,把苹果咬住了,他站起身,把苹果吐到了手上,骂道:“哪个不开眼的在这乱扔?”

    “本姑娘!”一声温柔的声音响起。

    燕南飞一听是个女子的动静,扭过头,只见院子中的那棵枯树上不知何时做了一个身穿白衣戴着白色的女子,手里掂着一个小苹果。

    “你谁啊?”燕南飞惑道。

    女子秀目一挑:“我是你父亲给你找来的古琴老师,也是督促你在此习武的监视人。”

    “那你可能是白来一趟了,我都说了我天赋异禀,要什么老师,回去领了银子走吧。”燕南飞不耐烦地说道,“你来之前也不在城里打听打听,我燕南飞的老师,除了有坚持过三天的嘛?”

    女子眼睛一转,仿佛片刻后就要泫然泪下,她看向燕南飞,语气楚楚可怜,小家碧玉:“我好不容易寻得一份差事……”

    “废话怎么那么多!我不吃那套!”燕南飞掂了一下手中的苹果,一把丢了出去。

    “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女子一挥手就把那个苹果接在了手中。

    这回轮到燕南飞一愣,方才他虽然没用什么真气,但是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接住自己丢出去的那个苹果,这个女子,看来也不仅仅是一个琴师这么简单。

    “怜香惜玉?”燕南飞笑了一下,“我只怜惜我喜欢的女子,其他的女子,都给我离远点。”

    “原来是这样,公子是怕一个屋檐之下,我们孤男寡女相处,以后传出去要是让你喜欢的女子知道了,她或许会很不开心。”白衣女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燕南飞耸了耸肩:“或许她也不在乎。”

    “哦?”

    “不过我在乎啊!”燕南飞挥了挥手,“一边去一边去。”

    “我看这间宅子也不大,以后公子住东屋,我住西屋,日落之后,我便在西屋不出,公子看这样如何?”白衣女子缓缓道。

    燕南飞愣了一下:“你就这么缺这笔钱?”

    “缺的。”白衣女子点了点头。

    燕南飞向前走了几步,低声道:“姑娘你从这里出去,到钱柜坊找他们的何掌柜,他燕镇南给你多少银子,你要双倍!拿到钱就离开这里,我也不和他说,就假装你每日在这里上课如何?”

    白衣女子摇头:“做事要讲究诚信的。公子若是这样不实诚,被以后喜欢的女子知道了,可不敢轻易相信公子哦。”

    “这,你要教多久?”燕南飞不耐烦地问道。

    白衣女子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两年。”

    燕南飞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好的姑娘,两年大好时光,就浪费在这破院子里?”

    白衣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和公子在一起,我不觉得是浪费时光呢。”

    燕南飞浑身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公子既然已经会弹琴,想必已学会识谱?”

    “什么是谱?”

    “公子不知什么是谱,那琴是如何弹出来的?”

    “那不是有手就行?”

    “我呸,还有手就行,我看你这叫乱弹琴。”

    “你不懂!”

    “小女子别的懂得不多,这音律懂得还真的不少。公子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剑有剑招,刀有刀法,枪有枪诀。那琴,自然也有琴谱。”

    “你好烦,你听过我弹琴吗?就在那里妄自而言。”

    “几日前,我在附近的临江客栈住过几日,有幸听过。”

    “如何?”

    “我入住临江客栈那一日,客栈已是爆满,只留余一间空房。我从客栈出来那一日,客栈却已空无一人,公子知道为何?”

    “客栈地震了?失火了?打劫了?死人了?”

    “不,是公子的琴,太难听,吓跑了所有人。客栈老板本想告到官府,可看这里重兵把守,那些兵士们也都一个个默默忍受,想这里住的必是要人,所以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燕南飞看着白衣女子的眼睛,白衣女子也回望着燕南飞。

    一个人最不能骗人的就是他的眼睛了,燕南飞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骗人的话。

    可惜女子的眼神中透露着八个字——货真价实,所言非虚。

    燕南飞无奈的啊了一声,然后有些泄气地躺在椅子上:“那就不学了。”

    “公子这琴是谁留下的?”女子问道。

    燕南飞回道:“是我的师父。”

    女子轻抚古琴,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眉毛一挑,赞叹道:“此琴可非凡品,小女子斗胆猜一下,这琴应叫九霄。”

    燕南飞一愣:“这你都知道?”

    女子轻轻笑了一下,手指摸着琴尾:“上面刻了诗句,九霄风起惊雷现,长龙卧春千年眠。这应是天下四琴之一的九霄琴,材质我方才摸了,绝对不是赝品。不过小公子说谎了,这琴的主人是昔日大唐枪仙陶安然,可他在灭国那日就已经死了,以小公子的年纪,他不可能是你的师父。”

    燕南飞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还是道:“不管你信不信,枪仙真的是我的师父。”

    “可是既然是枪仙的徒弟,怎么连谱都不识呢?要知道当年枪仙纵横江湖,一琴一书箱一袭白衣,行走天下,多少绝世女子为之倾心。”女子笑了笑,“我虽然没有见过,却也神往。”

    燕南飞皱了皱眉:“师父那老头当年真的这么风光?”

    “长安三十二乐坊,六十四乐姬,有四十个爱他爱得要死。你说风光不风光?”女子叹道,“只可惜枪仙生来逍遥,虽与其中一名女子相恋,可终归没有相成,成为江湖之上的一件憾事。”

    燕南飞想起了自己放在长安城里的那壶酒,也终于明白了那壶酒的涵义,他点了点头,想起师父昔日的容颜,不禁有些伤感,只是伤感之后,他忽然醒悟了一件事:“你们女子,都喜欢这样的?”

    “八公子中的踏月公子,一人一箫,风流世间,爱慕他的女子比爱慕其他几位公子的女子加起来还要多,你以为是为何?只可惜这些年江湖之上一直没出现一位能和枪仙媲美的琴公子,你想,一把琴,琴中藏剑,琴声起,长剑出,那多风流啊?什么样的女子能够不为这样的公子所倾心?”白衣女子缓缓说道。

    燕南飞低头想了想:“这样想来,倒也是。”

    “既然如此,公子爱慕的女子,是好雅兴之人吗?”女子问道。

    燕南飞猛地一拍大腿:“正是正是啊!”

    “那等公子学成之时,我可就得加钱了。”白衣女子笑道。

    燕南飞终于站了起来,朗声道:“好,那我就跟你学琴。但我不要学那些软绵绵的乐曲,我要学一些有气势的!”

    白衣女子忽然俯首,手指在琴弦之上,猛地一扫而过。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女子高喝,琴声乍起。

    忽有一阵长风从屋间穿过,吹起院外的沙土。

    燕南飞闻之拜服,垂首道:“敢问先生大名!”

    女子手微微抬起:“我姓云,叫云月。”

    “拜见先生云月。”百里东君俯下身,行礼。

    枪仙教了燕南飞酿酒,李先生教了燕南飞武艺,这位女子却也有幸,能有两位绝世之人并肩,成为了燕南飞在琴艺上的老师。

    “那我们就进行今日的第一课。”

    “什么?”

    “识谱?”

    “先生,能不能不识谱?直接弹。”

    “不能。还有,不要叫我先生,叫我云姑娘就好。”

    “好的云姑娘。请问要识几日?”

    “这个月都是学识谱,识谱是根基,没有一日就成的道理。”

    “那学琴需要多久?”

    “两年。两年之后,保证你风流世间,万千姑娘相随。”

    “我不要万千姑娘,我只要那一个。”

    “你还真是痴情啊。那姑娘到底哪里好?”

    “长得好。”

    “性格呢?”

    “不知道。”

    “家世呢?”

    “好像不知道。”

    “那你到底喜欢她哪里?”

    “不是说了吗?长得好啊。”

    “……”

    这一个月,屋外围守的兵士们终于过了些安静的日子,院子里出奇的安静,虽然偶尔能传来一两声琴音,但都很轻柔,而且很短暂,那般狂风暴雨的琴音终于没有再出现。他们都以为是世子爷上一次的到来给了这个小公子一点打击,内心中对这位未来的镇西侯更多了几分崇敬。

    可是一个月后,院子中的琴音终于再次炸响了。

    依旧如狂风暴雨。

    依旧如铁马踏破荒原。

    多了点规则,也多了几分技法,但是没有变的。

    是难听。

    “哈哈哈哈哈,云姑娘,识谱一个月,我可有进步?可弹出了佳音?”燕南飞开心的问道。

    云姑娘眉头紧皱,叹道:“烂泥扶不上墙。”

    “开个玩笑,我就是憋得慌。”燕南飞的手在琴弦之上一阵乱滚,“让我爽一爽,难听就难听吧。”

    看着燕南飞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悄悄背过身去,偷偷地笑了一下。

    世间多少少年郎。

    白衣琴音自诩风流。

    可这一刻,闭幕乱弹琴的青衣少年,才是真风流啊。

    长安城王府。

    一身锦衣的新任靖康王妃正坐在她的别院中,望着天空静静地发呆。

    侍女们都远远地站在一边,望着这个奇怪的王妃。

    她可以算是如今最得宠的王妃了吧,自从她入府之后的这几个月,靖康王去别的王妃那的次数,十中有一罢了。但是这个王妃却从来不曾笑过,每日都是冰冷的神色,她不像有的王妃那般温和有礼,却也没有嚣张跋扈,只是冷漠,对谁都是冰冷而疏离的。

    “太医到了。”有一名侍女上前轻声道。

    王妃轻轻咳嗽了一下,她这几日身体却有些不适,总是无端地恶心,也吃不下东西,虽然推辞了几次,但靖康王仍然传来了太医。

    “让他过来吧。”靖康王妃扶了扶额头,略有些疲倦。

    太医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放下药箱,来之前他就听闻了这个王妃有些古怪,便多了几分谨慎,他小声道:“王妃,我帮您把一下脉。”

    “其实能有什么,最多是染了点风寒。”王妃懒懒地说道,将手伸了过去。

    太医伸出手指按了上去,片刻之后便神色微变,他急忙问道:“王妃这几日可是经常呕吐,食不下咽?”

    “是。”靖康王妃神色中多了几分不安。

    太医长舒了一口气,神色竟是大喜:“王妃这脉象如珠般圆滑,有力而回旋,快速而不停滞,这是……喜脉啊!”

    侍女们闻言,立刻全部下跪道:“恭喜王妃!”

    太医也急忙下跪,连声高喝:“恭喜王妃!恭喜王妃!”在王府这样的地方,母凭子贵,只要为王爷诞生了一男半女,地位立刻就不同寻常了,对于每一个王妃来说,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更何况这位王妃入府不过数月就能怀有身孕,那简直就是大幸了。

    靖康王妃却如遭雷击般的震住了,她站了起来,身子微微有些摇坠,苦笑道:“喜……喜脉?”

    太医急忙起身扶住她:“王妃最近可切记注意好身体啊。”

    靖康王妃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没有半点喜悦,却是浓浓的怨恨。

    太医吓得一惊,一股寒意升上心头,他急忙想要松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京卡怪王妃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身后猛地一甩,太医飞了出去,撞在院墙之上后倒在了地上,连声哀嚎,不多时都快咽了气。

    “王妃!”一名侍女急忙上前拉住王妃,她是那日引着靖康王妃走向婚堂的那个侍女,也为王妃唱过一曲词《雨霖铃》,是这里少有的知晓王妃心事的人,也是难得能与王妃说上几句话的人,用他们的话来说也是王妃身边的红人了吧。

    靖康王妃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愤恨渐渐地消了下去,只是更多了几分悲凉,她叹道:“为何要如此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五鼎镇心魔

    淮南王府。

    淮南王傲天凝面色虽喜但是也带着几分忧色,下人牵来了马匹,翻身上马出了府邸。

    而在靖康王府之中,王妃怀有身孕的事情瞒不住,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至于这条喜讯之内的其他消息嘛倒是没有散播出去什么,比如靖康王妃似乎并不太高兴,比如为王妃诊出喜脉的太医被打成了重伤,却只传到了淮南王府。

    靖康王外出办事,此时不在长安,昨日才出发, 今日就出现了这样一件大事。

    “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傲天凝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可不太想见那个厉害的女人,本来王兄外出,自己去见王嫂就不合礼度,更何况他对那女子心中,除了愧疚再无其他,如何有得脸面前去相见。不过却也没有办法。

    不多时。

    “淮南王到。”靖康王府的管家远远瞧见傲天凝 策马而来,随即朗声长喝,如释重负一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马匹驰骋得很快,傲天凝勒马而立,他笑着看了一眼老管家:“陈管家,让你久等了吧?”

    那位姓陈得老管家差点老泪纵横,长吁了一口气:“除了王爷你,谁还能在这个时候帮到老奴呢?”

    “现在,情况如何了?”傲天凝闻言神情也是略带凝重,往宅子之内看了一眼。

    “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被杀头得,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靖康王爷娶的这个王妃武功真的是太高了,就连府里得一品护卫都进不去,更何况我们了……”老管家无奈道。

    “没办法,一眼误终生,我早就劝过王兄了,不听啊。”傲天凝翻身下马,耸了耸肩,穿过老管家的身边,走进了王妃的别院之中。

    走进别院,一众侍女跪在屋外,不敢进去。

    傲天凝苦笑了一声,几步之下穿过众人,推门而去。

    门打开的一刹那, 迎接他的就是一道带着凛冽杀气的掌力。

    傲天凝眼神一瞪,腰间长剑倏然挥起,将那一掌打了回去,随后轻轻一旋,将门扣上。

    “你已经是我的嫂嫂了,何必还要下如此重手?”

    “谁是你的嫂嫂!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见傲天凝不答话,靖康王妃俏眉横蹙,又是一掌打了过来,掌风呼啸,真气磅礴,仿佛真有有排山倒海之势。

    傲天凝的眼神之中也有异色显现,难怪王府之中,没有人能够制住她。

    他神色闪烁,手上的浩然镇岳插回了剑鞘,运气之间,左手平推,同样也是出了一掌与之相对。

    “卸!”傲天凝大喝一声,以掌接掌,以劲化劲。

    这是他的师尊李先生亲传的接化发手劲。

    两只手掌碰撞在一起,靖康王妃一愣,想要抽掌,一下却没有抽出来,好像是真的被傲天凝的手掌给吸住了,无法脱身。

    她紧皱眉头,用力往后一拽,惯性使然,傲天凝也整个人往后一进,随后傲天凝伸出两掌在靖康王妃肩膀上轻轻一扣,琵琶骨吃痛,这就巧妙的卸去了她的掌力。

    靖康王妃怒火冲天,但又无可奈何,只得一甩手,强行挣扎着退到一边,坐在了椅子上,恶狠狠的说道:“你是学宫李先生座下最厉害的徒弟,我打不过你了。”

    傲天凝的双手微微转了一圈,彻底化解了王妃在他手上残留的余劲,笑道:“王妃嫂嫂的功力也不可小觑啊。”

    “这个时间,你怎么有空来这里,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靖康王妃不客气的说道,似是很不想

    看见他。

    “城里暗流涌动,消息传得也快,这不是听闻嫂嫂有了身孕,特地快马加鞭来看望嫂嫂。”傲天凝真挚的说道。

    靖康王妃不领情,冷笑一声:“是来看望我还是来看着我,你心里有数,我看是怕我想不开,一气之下毁掉自己肚中的孩子吧?”

    “被逼成婚是两个人的事,有了孩子那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三个人,嫂嫂心中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天凝我自然不敢懈怠。”傲天凝思考了一瞬,便于情于理的回答道,让人听了倒是无法反驳。

    “你走吧,你多虑了。”靖康王妃紧了紧眉头,好像身心浮现出了很重的疲惫感,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方阑梦虽然一介女流,没有你想得那么决绝,但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软弱。”

    “那这个孩子……嫂嫂会生下来的对吧?”傲天凝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这个问题。

    “至少,我不会主动毁掉他。”靖康王妃眼神冰冷,寒意凛冽:“当然,如果生不逢时,上天愿意带走他,我也不希望有人违逆天命,非要拦着不可。”

    “我平生最不相信的一句话就是听天由命,看来这一次也得真的顺天而行了啊。”傲天凝长叹一声。

    “聒噪,滚!”靖康王妃眼神一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椅子上再度暴起,真气凝聚在掌间,狠狠的打在了傲天凝的胸膛之上。

    “砰”的一声炸响,那是手掌拍在胸上

    奇怪的是,这一次傲天凝站在原地,没有躲,硬生生地挨了一掌,随着掌力连退几步,哇的一口吐出一滩鲜血,留在地上甚是显眼。

    另一侧靖康王妃也很惊讶,惊讶的同时还带着一丝费解,她压住滔天怒火问了一句:“为何不躲?”、

    傲天凝咳嗽了两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过身,低声道:“谢过嫂嫂了。”

    “滚!”靖康王妃冷峻的脸上又有怒火浮现。

    “这是我第一次当小人,也是最后一次。”傲天凝微微俯首行礼,随后推门走了出去。

    千里之内,杭州城外。

    **昆长剑横空,魔气滔天,草庐崩坏。

    “定!”一身黄色僧袍的老僧从天而降,手掌微微张开,猛地往下一压。

    五个硕大的鼎炉从天而降,一层叠一层,将**昆严严实实的封在里边。

    老僧身形腾空,随后落在地上,双目微闭,嘴唇微张,一段又一段的经文快速的念出,最外层的鼎炉之上,也隐隐的有金色的经文闪烁。

    那金色经文的为首处,赫然是伏魔神通四字。

    已经臻至狂暴的**昆,眼神渐渐由紫色转变成正常的瞳色,手中的剑猛地往地上一插,一阵狂风忽起,剑意勃发,五座金鼎轰然而裂。

    玄苦大师双手合十,轻呼佛号:“张施主心有所念,心魔难除,为何不放弃那刀剑神域的修炼之法呢?”

    “大师,你扪心自问,我的心魔是因这功法而起吗?”**昆刚刚冷静下

    来,寒声反问。

    玄苦大师被他一问,轻轻摇头,没有回答,但心中的确是有了答案。

    **昆闭目,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师父雨化田生前的那最后一剑,那重回南月对决女刀仙的一剑。

    那一剑,原本霸刀雨化田不肯让他看,可他最后还是放下了遮挡眼睛的双手,看到了那一剑。

    那一剑,是放下心魔的一剑,放下执念的一剑,虽然不再有魔意,却充满了死气,是至死才能挥出的一剑,也是终生才能用出来的一剑。

    生于魔,成名于魔,但死不是因为魔,所以堪称绝世,也真的是绝世。

    却也只能是最后一瞬,就是那一瞬,抽空了自身所有的生命力换来的旷世一剑。

    如果自己不能救她于自己携手而离,那是否可以凭这一至死一剑,让她一人独游世间?

    方才**昆屏气凝神,就是在尝试练习这样的一剑,可这一剑的聚势实在是太过强悍,超过了能够掌控的范围,才导致自己无法控制体内气息,此刻他气息平稳下来,却也有些心有余悸。

    他有预感,方才的那一剑,的确自己还远远未能掌控。

    “呼,多谢大师了。”**昆拔出了地上的剑,这一句多谢倒是发自真心的。

    玄苦大师轻叹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未曾开口。

    “那一剑,至少现在我不会轻易尝试了。”**昆看了一眼手中的剑,“求死之剑,无法练,只能真的用出的那一刻,才能懂。”

    “既有生路,何绝死路?”玄苦大师问道。

    **昆笑了笑:“大师所言生路何所在?”

    “放方可有生路。”玄苦大师沉声道。

    “不可放!”**昆转身,将手中的剑一丢,看着面前被自己一剑震塌的草庐,皱了皱眉头苦笑一声。

    玄苦大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一叹,随后身法移形中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一身紫衣的女子出现在了那里,她依然戴着斗笠,布纱垂下,尽管遮挡住了真容,但是依旧无法拦住那绝世的容颜。

    域外之地,人世间,上官云霓。

    “不愧是魔剑的传人啊,练剑把房子都能练塌了啊。”云霓掩面笑道。

    “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不要回来的吗?”**昆闻言,头也没回,只是弯腰默默的捡着地上被自己震散的木头。

    虽然**昆的语气中尽是逐客之意,但上官云霓却并不在意,只是走上前,帮着**昆一起拾捡:“那老和尚劝你放下,终归说到底,他就算不是傲天凝的人,也是向着帝都长安城那边的。而我这边,不但不会劝你放下,还会帮着你,把你想要的东西,拿回来!”

    “即便如此,你还是不会动心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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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有酒尚可温介绍:
向江南折过花,对春风与红蜡,多情总似我,风流爱天下,人世肯相逢,知己幸有七八,邀我拍坛去,醉眼万斗烟霞。有一少年不爱武功是酒徒,误入江湖尘网中。长街有煞气,手持砍刀的屠夫手起刀落,骨上挑花,裁缝铺的花眼老太针挑烛火,百尺无活,兰花亭中的花魁媚态丛生,羞脸看向那袖中藏着三十三把飞镖的卖油郎。长街尽头有竹林有酒尚可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竹林有酒尚可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竹林有酒尚可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