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暗流涌动
两人言谈间虽然**昆的语气不善,甚至还带有=着些许的敌意,但是上官云霓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走上前,帮着**昆一起捡:“那老和尚劝你放下,终归说到底,他就算不是那傲天凝的人,也是向着帝都长安城那边的。而我和他们可不一样,不但不会劝你放下,还会帮着你,把你想要的东西,拿回来!”
“那你们倒是挺煞费苦心的,不过可惜,我这辈子最不愿意欠的就是人情,我要的东西,我自己拿就是了。”**昆接过上官云霓手中的木头,说道:“姑娘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我和你不是一路人?难道那老和尚是?”上官云霓小脸一板,有点不理解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也不是。”**昆抬起头,怅然望着西面的方向,“世上与我是一路人的只有一个,可惜,是我连累了他。”
北阳之西,陌云城内。
枪仙陶安然的那座居所小院。
燕南飞百聊无赖的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发着呆,身侧的石桌上还放了一壶酒,两只杯,时不时的起来饮上一口。
眼睛扑朔迷离,很明显,小公子燕南飞是有心事了。
“这眼神好像是在思春似的,在想谁呢?”那位声称是前来教燕南飞学习琴艺的白衣姑娘云月,走上前问道。
“今日剑也练了,琴也练了,在想一个老朋友罢了。”燕南飞偏了偏头,看了女子一眼,笑了两声。
“哦?老朋友,莫非是你心爱的姑娘?”云月调侃道。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一般燕南飞发愣的确是很想念那个只有数面之缘,朝思暮想的姑娘,但是这一次他却除了奇的摇头道:“我又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怪物,哪能天天就想着心上人。我只是在想我的一个朋友,很久不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一个什么样的朋友?”云月这么一听,倒也有几分好奇,不免下意识的问道。
“他呀,他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很潇洒其实内心里有很多心事的人,总是生活在纠结之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那种人说的可能就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点讨厌他,觉得这个人一副什么都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样子很讨厌,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对于有些事很看淡。可如果有一件事情他看重了,那就真的是看重了。上一次和他见面,是我们一起去抢婚,抢他心爱的女子。”燕南飞缓缓说道。
云月又问道:“抢亲?强抢民女吗?确定那女子喜欢他?”
“什么强抢民女!那叫两厢情愿而不得见好吧?那女子被家里强迫嫁给一个王爷,我那朋友孤身一人千里跃进长安城,可是大家都惧怕那王爷,即便知道王爷这么做过于霸道,但也没有人去帮他。但我不怕,我去了。”
云月没有插话,认真的听着。
说到这里,燕南飞苦笑了一下,“可惜啊。技不如人,没打得过,我就被我爹带回了这里关了起来,
他就不知道了,但我爹说他也没死,是被人带走了,具体是被谁带走的,我还不知道。”
云月思忖了一下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打算,从这里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做什么?”
燕南飞一听瞬间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眼神凌厉:“当然是找到我那朋友,提着剑,拿着枪,然后再联手去抢那个姑娘!”
“可是姑娘已经出嫁了啊。”云月紧了紧眉头,幽幽说道。
燕南飞的豪情万丈好像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凉水,说不出话。
“你动脑子想想啊,你从这里出去,起码要在两年以后,到时候她就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两年了,或许还生下了孩子。已经习惯了她的丈夫,她的家庭,那个时候再想把她抢走,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云月缓缓道:“两年的时间足以磨平一个女人所有的棱角。”
燕南飞脸憋得涨红,最后蹦出来一句:“那怎么办啊?”
云月笑了笑:“对啊,那怎么办?”
燕南飞皱眉思考了一下,说道:“那我就问该死得**昆,让**昆再偷偷去问那个女子。要是女子说走,那我们就夜探靖康王府。要是女子说算了,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喝酒,一醉方休,以后再给我兄弟说一房媳妇。”
“刚才把这事说的那么复杂,现在解决起来又弄得这么简单。”云月按了按额头。
“简单有什么不好,天下之大,人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以我想简单点。”燕南飞笑道,“我那个朋友其实也是很复杂的,好在感情这件事上,他很简单。也不知道他如今究竟身在何处,不知道这一次的失败,会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打击,不过他得心性那么坚韧,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吧……”
燕南飞叹了口气,他也真的不确定,毕竟老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看着燕南飞不知所措,云月试探性得问道:“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燕南飞一愣,像是不敢相信这个女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片刻之后他又挠了挠头:“我那个朋友是北阳的谋逆之后,抓到是要杀头的。姑娘你一个乐师,又从哪里探他的消息。我也不可能真的让你替我去冒这个险,算了算了,就耐心等这时间过去。我相信他的本事,一定可以渡过难关,一定可以的!”
八个月后,靖康王府正妃代战诞下靖康王的第六子,诞下之初,天雷滚滚,三日不见天明,王府震惊,淮南王亲自为其取名傲遮云。
白驹过隙,又是过去两个月,王府之中最受宠爱的侧妃方阑梦诞下靖康王的第七子,侧妃方阑梦拒绝了靖康王和淮南王两人定下的名字,而用了自己的师兄江歌离取下的名字——傲拨云。
新生命的到来,见证着上一代少年们的成长,他们也渐渐的从少年时代脱离,担负起了更重的胆子,都说一代更比一代强,那代崛起的少年们在以后将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呢,在少年们避世而居的这短短的时间了,世间的种种,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靖康王府,人头攒动
半年之间靖康王府连得两子,可谓大喜之事,更无人不敢重视。这两个月后,朝中达官贵族们纷纷前来祝贺,只不过他们只见到了正妃代战所生的那出生时就引起天空异象的六王子傲遮云,却没有见到生来不哭的七王子傲拨云。
王妃代战在靖康王的陪同下谢过了来访的朝中大臣权贵,而侧妃方阑梦自诞下傲拨云那日便称身子有恙,一直居于自己的寝殿之中,谢绝了所有的访客,除了自己的师兄之外,其他人等一概不见。。
直到一只信鸽飞到了北阳北之北的苦寒之地,域外之居,人世间驻地。
坐在椅子上的天外天雪护法打开了手中的纸条,上边是一条用浓重黑墨所写的消息。
罗网主上之女方阑梦诞下靖康王第七子,名叫傲拨云。
“时机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候了。”融护法轻咳一声,手指也随之轻轻一动,那张纸条在他手中瞬间化为灰烬,消失于无形,紧接着他轻唤一声“尧臣。”
身穿黑衣,身形佝偻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了院落中,他的肩膀耷拉着,眼角也耷拉着,一副很没有精气神的样子,相反还有很浓厚的死气缭绕。。
“护法唤我何事?”那人微微拱手说道。
“梅尧臣辛苦你一趟,你前去长安城,找到白护法和莫护法两位,告诉他们,离开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该出来帮人世间做点正经的事情了。”雪吟枫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上的落雪,幽幽地说道。
右使梅尧臣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好。不过不知道雪护法需要我们做什么?”
“简单,去把靖康王妃方阑梦从长安城里带出来,送到杭州城外的白马寺后,让她与**昆那小子重逢。”雪吟枫抬头望着远方,“恋人重逢,前缘再续,多么美丽的故事啊。”
梅尧臣会意,微微侧首,随后足尖一点,从院墙之中翻了出去。
半个月后。
长安城皇宫,紫烟殿。
一个拈着菊花,一个把玩棋子的两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屋外沉思。
这里是整个北阳戒卫最森严的地方,但是这两位不属于这里的男子却已经待了好几个月,因为这里是紫烟殿,大内第一高手也是五大近卫之首混沌陵犼的地盘,没有任何人敢轻易踏足这里。
毕竟那一声“犼大人”不是白叫的。
人虽然不可以,但是鸟可以。
有两只乌鸦停在了枝头,接连鸣叫了两声。
白拈银莫棋宣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两只乌鸦一同叫了第三声。
莫棋宣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这养伤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啊。”
白拈银耸了耸肩:“真不想听那个人的命令。”
“可事实证明,我们几个人中,唯有他,才能真正的领袖人世间走向更好吧。”莫棋宣摇了摇头,“走吧。”
第二百三十章 右使梅尧臣
“两位这是打算要去何处啊?”不知什么时候那位混沌陵犼已经站在紫烟殿门外,一双眸子闪烁着凶兽一般独有的狠厉光芒。
“犼大人,实不相瞒,转眼间已是半年时月,我们得到情报,域外人世间已经派人来寻我们了,我们必须出宫一见。”莫棋宣收起了手里的黑白二子,如实相告。
“哦?出宫,出宫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是我不阻拦你们,可是这大内仍有不少的高手。你们这般冒然出宫,很容易被人发现。稳妥起见,还是我送你们出去吧。”犼大人的袖子轻轻动了一下。
莫棋宣和白拈银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蕴含的不解。两个人虽然来北阳皇宫依仗这位传说中的犼大人许久,但是其心机之深,让的二人无论如何都是难以看透。他们二人也并非等闲之辈,能当得上域外人世间四大护法,也定然有着诸多手腕,他们对于这位犼大人,其实还是防五分,畏三分,敬二分的,如今他们两人要与人世间的前来的人相见,这本是人家内部事,可偏偏他又要一同前去,却是打得什么主意?莫不是要刺探一下人世间现存的实力,抑或是打探一下他们顶尖高手的虚实?可是功力已经身后如此的混沌陵犼除了那位神乎其神的李先生之外,谁会又对他产生威胁呢?正当二人心思电转之际,那犼大人率先开口。
“事不宜迟,这就动身吧?”犼大人微微一笑。
莫棋宣思索了一会儿后,无可奈何道:“既然犼大人有兴致,那么便一同前行吧。只不过这一次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来与我们相见的人是谁。”
“或许我知道呢?”犼大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不多时,一辆马车徐徐地驶出宫外,皇宫之内明暗处的高手皆知那是紫烟殿犼大人的专属马车,甚至守门的金吾卫都没有盘查,就直接予以放行了。
长安城一条地处偏僻的长街,有一家做着死人生意的陈记寿材店。
一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就这么垂头丧气地坐着,哪里有年轻人应该有的蓬勃气息。
就算是那一胖一瘦,一矮一高两名熟悉的中年男子踏入当铺,他的神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二位护法真是许久不见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客人?”
白拈银和莫棋宣皆是略微惊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雪吟枫这次竟然派出了左右二使中的右使。
左使苏舜钦,性格豪爽,能和整个域外人世间的人都相谈甚欢,右使梅尧臣,性格冷漠,于死人堆里出生,对于死人方面情有独钟,练就一身千尸万毒,一身死气,谁见谁躲,出了名的冷场王,话题终结者。
白拈银笑了笑:“右使切勿多心,那是一位重要的盟友,不过他先在门外马车里等候,等我们谈完了之后,他才会进来。说说正事吧,你这次前来,是带了雪护法的手令?”
“是,雪护法手令,让二位的关注点离开燕
南飞。”梅尧臣依然低着头,他的地位是低于两位护法的,但是两位护法早就知道这家伙的习惯,倒也没有过多计较。
“不关注燕南飞,也就是要放弃他了?为何?”莫棋宣不解的问道。
“两位护法在长安城的时日也不短了,是否听过一个叫**昆的年轻人。”说到此处,才微微抬起头,莫棋宣低声说道,“雪护法认为,他才是比燕南飞更好掌控的人选也是更合适的人选。”
“**昆,大将军张翰林的后人,呵呵,雪护法这选人选的可真不错。”莫棋宣微微皱眉,“既然如此,不知雪护法想如何做?”
“二位有所不知,那**昆第一次入长安的时候,是前来参加稷下学宫的学宫大考,阴差阳错之际,认识了如今的靖康王的侧妃方阑梦……”梅尧臣身上死气缭绕,声音轻缓无力。
他就缓缓地说着,两位就这么缓缓的听着。
半柱香之后,梅尧臣已经将雪护法的交代阐述完毕。
两位护法听完略微沉思一下,莫棋宣苦笑一声,缓缓说道:“若论攻心之术,的确还是雪吟枫厉害,和他比起来,我们两兄弟却是差远了。”
“此计所图甚大,还需二位保密。”梅尧臣寒声说道。
“这我等自然有分寸,不必你教。”一直让一位属下说教,他们二人的地位何在?说完,二人就已经转身向门外走了出去。
混沌陵犼坐在轿子之中,手腕上的血色红镯绽放着异样的光彩,而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
白拈银和莫棋宣两人掀开幕帘走了进去,白拈银笑道:“这没想到那家伙会派这个人来,这一次来的人,偏偏是那个最讨人厌的人,这样的人,犼大人不见也好,见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无妨,我独自去见他便是,这样的人,我倒是也有点兴趣。犼大人手上的血色红镯光芒消失,人也随之不见。
幕帘微微一动。
犼大人已经走进了当铺之中,白拈银莫棋宣一皱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梅尧臣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知道有人会特意前来见他一样。他垂着头,整个上身快要伏在桌子上,一道劲风吹过,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想到这一次入长安,还能惊动堂堂五大内卫之首的混沌陵犼,犼大人。”
“左使苏舜钦,右使梅尧臣,号称域外人世间的双壁,是仅次于四大护法的人物,能见到你,本座也很高兴。”犼大人微微一笑,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想必犼大人还没有什么兴趣见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梅尧臣低声说道,“大监真正想见的,应该是我身后那位雪吟枫雪护法吧。”
“哈哈哈,你很聪明,域外人世间中,本座最想见的,的确是雪吟枫。但是区区一个护法还
不值得本座亲自移身去见,我要见的,是你们的人世间宗主。”犼大人微微抬首,“当年城下与他一见,他的风采,我可至今难忘啊。”
一直垂头丧气的梅尧臣猛地抬头,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份决绝:“白护法和莫护法在长安城这段时间,看来没少告诉犼大人内部的情报啊。”
马车之中,白拈银莫棋宣二人神色凝重。
白拈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身形高大壮硕,在这尚且伸不开身的马车中坐了许久,已是浑身是汗了,他微微皱眉道:“老兄,你看不看的出来这个太监,究竟有什么所图?”
莫棋宣叹了口气:“这你真是高估我了,虽然咱们一直觉得他不简单,但我总觉得我们还是把他想的简单了。”
“值得我们这么看重的人,世上可没有几个了,如今却被一个太监拿捏住了,他传宗接代那东西都没了,还想搅起什么样的风雨?”白拈银语气中微微透露出几分鄙夷。
“可不要小看太监,历史上多少朝代都是被这些个太监给搅得天昏地暗,就连大唐前朝,不是也出了个祸乱朝纲的大太监,叫做魏忠贤,称九千岁,在他死后,王朝还立了规定,历任五大内卫,在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之后都得被派去驻守皇陵,以防止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莫棋宣幽幽地说道,“可这位犼大人武功不凡,权力也不低,另外四位护卫也不是一般人,但是都对这个混沌陵犼忠心耿耿,传言都是由凶手混沌陵犼的一滴血所化,他们五人,自然不会甘心真去守那什么皇陵。”
白拈银冷笑:“那大唐朝也是自己愚蠢,那么大的权力为何偏偏要给这几个内卫。”
“内卫是内臣,原则上是皇帝的自己人。比起把权力交给野心勃勃的外臣,这些一直跟在左右的内卫们的确更让这些帝王们省心,不过怕就怕在这个混沌陵犼,怕是第二个魏忠贤。”莫棋宣紧了紧眉头,缓缓说道。
长安街里那间寿材店之内,梅尧臣站了起身,冲着面前的混沌陵犼垂首道:“犼大人的化,尧臣记住了,定会如实转告给雪护法的。”
“好,我们也算是初次见面,这个就当作是见面礼吧。”混沌陵犼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这里藏着四个人,你去找他们。把你的计划告诉他们,他们必会全力助你。”
“四个人?他们是高手?”梅尧臣问道。
“比起他们的武功来说,更应该看重的是他们的身份。这四个人是霸刀仙雨化田的亲卫,上次**昆单刀赴会,在靖康王府抢婚的时候就已经潜入了长安城,可是被淮南王的手下们拦了下来,四人图谋失败后,就销声匿迹了,一直在长安城中伺机而动。你们要做的事情,正是他们要做的事。他们四人武功不弱,却也算不得多强,可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份。他们把方阑梦带到**昆的身边,和你们把方阑梦带到**昆的身边,可有很大的不同。”混沌陵犼沉声道。
二百三十一章 八十万禁军教头
右使梅尧臣用手指轻轻扣着桌子,沉吟片刻后,将桌子上那张纸条收进袖子,拱手说道:“在下明白了。不过还请犼大人原谅在下多嘴一问,此事不问,等回到域外之后雪护法也一定会问这个问题,还不如现在我就问了。”
“哦?你问。”
“犼大人身份尊贵,眼界定然更加开阔,我却不明白大人为何对我们这内部事宜如此的感兴趣?”
“哈哈哈,很简单,因为我想要天下乱。”犼大人目光灼灼,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狰狞的笑道:“太平不是我想要的,有些东西,只能在乱中才能取得。”
梅尧臣紧了紧眉头,没有再说什么,垂首行礼:“恭送大人。”
“不要急,我们很快会再相见的。”犼大人笑了两声,笑得瘆人,随后转身走了出去,一步之后消失不见,已经到了马车附近,掀开马车的幕帘。
白拈银使劲地擦着汗,莫棋宣看了他一眼,苦笑道:“犼大人和他聊得如何?”
“相谈甚欢。”犼大人一甩袖子坐进了马车中,朗声长笑几声,那笑声传到他们二人的耳朵里却是如同魔音一般。
马车徐徐而行,重新往着宫门的方向行去。
寿材铺之中,垂首的梅尧臣见四下无人,袖子里的纸条重新掉在了他的手上,将其展开,上面写着四个字。
四合乐坊。
长安城三十六座乐坊之一的四合乐坊。
看罢,梅尧臣将纸条焚烧殆尽,此刻外面日头还尚在上空,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伏在桌子上。
几个时辰过后,夜幕降临,长安城的其他地方慢慢地安静下来,但是乐坊之中,灯笼方才点起,姑娘们才刚拿起手中的红帕,琵琶声、琴声、笛声刚刚响起,这里才是真正的夜生活。
那伏在桌子上的男子倏然起身,打了一个响指之后,身形就不在这家寿材店之内了,随着那声响指,被绑在门后的店铺老板和伙计才缓缓显露出来,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此刻被放了出来,甚至吓得晕厥过去。
寂静的长街上,多了一个斜挎长剑的中年男子,他行走在乐坊之中,神色冷漠,耷拉着肩膀,对那些呼唤着自己的莺莺燕燕视而不见,对那些暖红色烛火下的红衣起舞也只是冷冷地瞧上了一眼,他只是一直走到了长街的尽头,才在那家乐坊的门口停下了脚步,他转身,抬起头,看着“四合乐坊”几个字后踏了进去。
里面与任何一家乐坊一样,都是丝竹不绝于耳,舞姬起舞绝世,公子美姬觥筹交错,整个大厅之中,温香暖玉,环肥燕瘦,弥漫着一种女子的香味,那种香味足以让任何男人闻之都会倾倒。男子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而且还是一张让人看了就想厌而远之的面孔,没有人在意他。
不仅长安城里的富家子弟想要来三十六乐坊中博得一夜桃花,甚至长安城外的俊俏游侠们也想打破头皮冲进这里,只为来此感受一下真正的盛世繁华。
但是这个奇怪的男子对丝竹声,女子温软的呼唤声都免疫一般,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角落里一名琴师的面前。
箜篌师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白衣,面相儒雅,也有着常人不具备的内功,虽
然感受到了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却依旧没有抬头,低头认真地弹着手中的箜篌。
“李先生。”横背长剑的男子低声道。
箜篌师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箜篌引之声更甚一分,低声道:“公子认错人了。”
“不会有错,李先生,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倒奇怪,公子来乐坊,不找女子,找我一个男人做什么?”箜篌师微微一笑,看似依旧在弹奏箜篌,但是里边暗含玄机,一柄毒刃蓄势待发。
只不过还不待他继续有所动作,便只听“蹭”的一声。
一柄剑插在了箜篌师的手边。
男子仰起头,一双眼睛无神,看上去十分没有精神,仿佛没了精气。
说的话也是无精打采的,但是内容还有几分听头。
“你我无冤无仇,我自然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知道你们几位是南月霸刀雨化田的属下,如今效忠于他的徒弟**昆。基于此,我想,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箜篌师微微一愣,蓄势待发的毒刃也重新藏了回去,男子的剑也重新回到了鞘中。
四合乐坊之内,丝竹乐曲欢笑声依旧不绝于耳,红衣的舞姬也终究曼妙而舞。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乐坊中少了一名弹奏箜篌的箜篌师。
乐坊之外,横背长剑的男子和箜篌师并肩而行,而箜篌师内心的防备始终没有放下,他细心的观察着身边的这个一身丧气的男子,希望寻觅到一丝破绽,后入为主,扳回一局,可是男子虽然一副骨架散了的样子,随时都会被一掌打散,但是仔细看去,身子却如同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毫无破绽可寻,功夫练到这个地步,也真是世间难觅了。
箜篌师便是霸刀雨化田的四位属下之一,李凭,他率先开口问道:“阁下从哪里而来?”
“域外,人世间。”
“既是域外之人,又何必插手王朝之事,私人恩怨。”
“我们只是想要帮**昆一把。”
“为何?”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昆是我少主不假,我等四人一直在等待机会,但是这种机会太少了,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万全之策以供参考,不知阁下有何打算?”
“没打算,直接闯进靖康王府,劫走侧妃方阑梦,大功告成矣。”
“就这么……硬闯?”
“硬闯。”
“恕我直言,阁下此举有几分把握?”
“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好吧。”箜篌师李凭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这个看不透的男子身上。
走出乐坊不远处,有一间小屋,李凭推开了门,他的三个同伴坐在其中,看到李凭身后的男子,他们并不友善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直觉告诉他们这个人很危险。
“我知道你们并不信任我。毕竟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但是我知道你们,已经别无选择,只会等待的刃,等待到的也许不只是时机,也有可能是死亡。”男子微微抬首,“要不与我一起,要不就等着靖康王的手下过来把你们一网打尽。”
两个月前,武成帝出访西域佛国。
虽然行程极为隐秘,且有禁军护卫,但是消息仍然被南月得到了消息,一路之上,有几十波杀手在伺机而动。大部分在还没有接近大军的时候就已经被解决了,但是仍然有最顶尖的那几位杀手,几乎接近到了武成帝的营帐,但是依旧没有得手。
自打南月新皇立下,北阳南月之间的争斗愈发严峻,甚至皇帝的出行都成了极大的隐患。
半月之前,武成帝毫发无损的回到了长安城。
一个名字开始在城中渐渐被传了开来。
既熟悉也陌生的一个名字,江歌离。
这位原本是罗网的天字一等杀手,据说在武成帝出使期间,以三剑护得太安帝周全,南月派来的三大顶尖刺客,就算突出重兵的防卫,也被他斩杀于营帐之外。而他也很快的被封为禁军教头,一跃成为了长安城的风云人物。当然,关于他的风云事迹却远不止这些,很快人们又知道了他是靖康王府侧妃方阑梦的师兄,也是这位冷若冰霜的王妃唯一亲近的人。
而今日无事,武成帝便准许他去看望自己这名师侄。
江歌离拜谢,从正宫之中走出来的时候,便遇上了混沌陵犼,犼大人。
江歌离目光闪烁了几下,对着这位真正的大内第一高手混沌陵犼垂首行礼:“犼大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犼大人打量了他一番,赞许的点了点头:“江教头今日是要出宫吗?”
“陛下恩典,准许我请了一日假,去看望自己的小师侄。”江歌离回道。
犼大人笑了笑:“唉,知情人皆知江教头对自己的这位师妹一往情深,若无靖康王横刀夺爱,想必……”
“大人说笑了。”江歌离很快的低头打断道。
犼大人朗声笑了笑:“是我多言,是我多言。如此我就不耽搁江教头的事了,告辞。”
“告辞。”
江歌离走的很快,不一会就消失在了犼大人的视线之外。
“有意思。不出十年,便是胜过我的大内第一高手了。”这位不可一世的犼大人捏了捏手上的血色红镯,幽幽地说道。
犼大人回到了他的紫烟殿内。
白拈银和莫棋宣又换上了太监的服饰,准备蒙混出去,再度出宫。
五大护卫中的前护卫血染山河陪在他们身边,今日他会在暗中协助,而犼大人则依旧留在宫中,这种小事情还不用他亲自出手。明哲保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今日之事不是什么光彩事,他能不露面就不露面。那二人原本以为今日就不会见到这位了,可是正欲出门之前,犼大人却回来了。
“大人?”白拈银莫棋宣一愣。
犼大人对着二人说道,“今日禁军教头江歌离今日会出现在靖康王府之内,务必留心。”
第二百三十二章 策划出逃
“什么?江歌离?如今执掌八十万禁军的江教头,早些时候听闻他剑术不错,而且这次伴驾出宫更是护卫皇帝平安,可以说是一战成名了。”白拈银大惊失色,眉头顿时紧皱。
江歌离平时为人低调,也很少显露自己的真正实力,但是个中虚实,身为五大近卫之首的混沌陵犼自然看得出来,一股孤独之意的凄凉在他的体内已经淤积到了一定程度。凄凉剑再蕴养十年,当可争锋这天下第一之位了。
莫棋宣手里的黑白棋子被他捏着,无奈苦笑:“他在的话,那岂不是又多了个麻烦。”
“错了,这个可不是麻烦。”犼大人意味深长的笑道,“不仅不是麻烦,还是个天大的好事。”
长安中心处的一条街上,那座新王初进的淮南王府。
傲天凝坐在椅子上,一只信鸽落在他的肩膀上,与此同时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潦草而简洁的写着几行字。
叶琳琅闲来无事,近日一直在傲天凝这里蹭吃蹭喝。他从屋外走了进来,眉毛一挑,刚进门就看到傲天凝眉头紧锁,一脸苦涩,当即惑道:“又发生什么事了,自从离开学宫,你就变得多愁善感了,好像谁欠你多少钱的似的。”
“比欠钱的事可大多了,霸刀雨化田手下的那四个人离开了他们隐匿的地方,应该是有所行动了。”傲天凝沉声说道。
叶琳琅闻言,立刻收起笑容,不敢怠慢,转头出去对侍从喝道:“快去叫张郃,集结队伍,给我盯紧了靖康王府!”
“这绝对不是巧合,王妃嫂嫂诞下拨云没多久,他们就动了。即便他们知道此事,也不肯能轻举妄动,他们几个人前来无异于送死,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作祟,或者说跟他们已经达成了什么交易。”傲天凝低声道。
“如果说有人暗中作祟的话,现在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答案,域外人世间。”叶琳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傲天凝也没有质疑。
他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一股力量是他们。”
“什么叫有一股力量是他们?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其他势力参与了其中?”叶琳琅一愣。
“不错,另外那股力量很隐晦,虽然我很不愿意承人,但是不得不说很像是来源于朝堂之中的力量。”傲天凝呼出一口气。
“朝堂的力量,难道是陈留王?最近他倒是老实,难道就是暗中策划这件事?”叶琳琅皱眉道。
“或许不是,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手笔。”傲天凝站了起来,“在这里猜也不是个事,走吧,去靖康王兄那里看看。”
靖康王府之中,江歌离已经到了这里,他随着侍女往别院行去。江歌离曾在靖康王府之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于这里并不陌生,倒是侍女们却很少见到过这位大内高手。领路的那名侍女不时回头,悄悄打量着江歌离,发现这名手握八十万禁军的教头不仅在传闻中是个厉害的人物,而且本人却长得挺清瘦儒雅的,那种气质不由得让她多看了几眼。
“为何一直看我?”江歌离发现了侍女多次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侍女被问,立刻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奴婢只是好奇。”
江歌离是木头一个,也不纠结此事继续追问,索性就换了个话题:“对了,师妹,额……王妃她最近怎么样?”
“王妃的起居,还是那样不喜欢别人照顾,身边只留了一个奶妈,几个贴身奴婢,相比于正妃那边上上下下几十个人照顾……倒是”侍女说着实话,不经意间看到江歌离的脸色开始变得冷起来,急忙解释道,“不是王爷偏心,王爷也派了很多人过来,但是都被王妃赶走了,说不喜欢人多叨扰。奴婢们也实在没有办法。都说方王妃听江教头的话,就连小王子的名字也是江教头起的,还请江教头帮奴婢们和王妃说说。”
“我尽量。”
江歌离脸上布满的寒霜,直到听到此刻才稍有缓解。如若让他知道自己的师妹在这里饱受冤屈,他江歌离就算是抛家舍业也会提着剑将方阑梦给带出这靖康王府。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快到别院的时候,江歌离斟酌许久,还是问道:“拨云出生之后,王妃有没有更开心一些?”
侍女听闻此事,犹豫了一下,主子的事情他们这些下人哪敢胡乱议论,这要是被听见可是要被惩罚的。但是,眼前的这位江教头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依旧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好感,她想了想还是说了:“自从有了小王子之后,王妃就更不爱与人说话,就别提开心不开心了,想要看她展颜一笑都很困难,反而那眉头皱得更紧了。”
“唉,我知道了。”
二人已经到了别院,江歌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便听到了孩童哭泣的声音,江歌离没有多想,径直走进屋内,兴许是听到了开门声以及这熟悉的气息,里屋便有声音传来:“师兄,你来了。”
里屋之内是一张大床,方阑梦躺在床上,昏黄的幕帘垂下,将她的身形遮挡住,看不清她具体的模样,江歌离正打算往里走去,看看阔别已久的师妹怎么样了,却见那侍女急忙向前拦道:“江教头留步,这,这可不行……”
江歌离愣了愣,顷刻间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帘幕之外,他顿时明白过来,如今自己的师妹已经不光光是自己的师妹了,更是一王之妃,她的里屋,除了靖康王以外的男人都不可能有资格踏入,他笑了笑,可内心却是五味杂陈,沉默了一会,他对里屋的师妹说道:“我先去看看拨云。”
方阑梦也知道规矩,他如何不想仔细的看一下,刚刚拼杀回来的师兄,可现在只得轻叹一声,说道:“好。”
傲拨云被侍女们照看,放在暖阁的摇篮立,江歌离缓步走了过去,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看着放在摇篮里的傲拨云,他这个小侄子也不哭泣,反而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师伯,一点也不怕生。方阑梦躺在里屋的床上,仰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处着,就像是他们之前相处的那很多个日月一样,谁也没开
口说什么闲话。
屋子里的侍女们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低头间抬头互相看了一眼,却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和谐,也都不做声,静静地站立在一旁。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垂临之际,江歌离叹了口气,不舍的站了起来,转身对着师妹说道:“不早了,我得回宫了。”
方阑梦浑身一震,轻声问道:“师兄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我也说不准,皇帝陛下今日难得放我一次假,下一次怕是要等许久了,毕竟这个教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江歌离轻轻叹息说道。
方阑梦也很理解他,毕竟两个人的身份都已经不像是从前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江歌离转身欲走,忽然身躯一震,微微俯身,一把用手按住了剑柄。
杀气陡起,森冷无比。
屋里的侍女们惊呼一声,被突然绽放开来的寒意跌坐在地,她们不明白这位一直相安无事而又儒雅的禁军教头怎么会突然间暴起发难?
寒气使然,摇篮里的傲拨云忽然大声啼哭起来,哭的令人不安。
与此同时,屋门被人打开,四个紫衣人站在门口,气势勃发。
“你们是谁?”江歌离拔剑严阵以待,厉声问道。
为首的紫衣人说道:“在下李凭,我们是**昆主上派来特地营救方姑娘离开这里的。”
“**昆!是他!?”方阑梦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惊,什么也顾不得,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掀开帷幕,三步并作两步,从里屋走了出来。
“那他人呢?为何没有亲自来?”江歌离斜过头看了一眼方阑梦,又把视线盯准了这四个人问道。
李凭回道:“主上如今身在杭州城,因为淮南王傲天凝的缘故不敢轻易现身。我们四个人本是霸刀仙雨化田的属下,主人死后我们便追随少主**昆,那日我们就是被傲天凝的人马困住,未曾前来相助,但江歌离江教头曾在那日与少主并肩作战,想必今日就算不会施以援手,也应该不会难为我们才对。”
江歌离手上的剑气迟滞了一下,微微皱眉,这几个人的存在,他的确听**昆提过,原本在上一次的长安城之战中会前来协助,没有现身的原因竟是被中途截住了,他冷声道;“空口无凭,我怎么相信你们?”
李凭低头想了一下:“少主前几日曾传信过给我们,说若是我们寻得机会,能见到方姑娘。就让我们带一句话,就说,他说过要带你去看的山,带你去见的水,总有一日会实现的,希望方姑娘再等两年!”
方阑梦听闻展颜一笑:“这些,的确是他会说的话。”
屋子内的侍女们一方面惊讶于屋子内忽然闯出来的这些人,另一方面他们居然看到了从未笑过的王妃,竟然笑了。
而且笑的是那样的开心……
第二百三十三章 出城之战
“但幸运的是,我们今日寻到了一个机会,这两年少主与姑娘都不必等了。”李凭笑道。
“机会?”江歌离手上的万年竹出鞘,碧绿的剑芒吞吐着:“那你们就得考虑一下能不能过得了我手上拦着你们的剑。”
话语落下, 剑气陡起,犹如雷震之音。
门窗碎裂,天旋地转。
里屋中没有丝毫内力修为的侍女们在一瞬间全都晕了过去。
李凭等四人内力跟江歌离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齐齐退了一步,各自亮出了随身的武器,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江歌离手上的剑又重新回鞘,刚才的暴起发难只不过是为了震晕屋子里的闲杂人等。
“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师妹,你想走吗?”江歌离回过头看了一眼方阑梦。
后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想。”
“好。”江歌离从师妹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也不含糊当即说道:“那就快走。”
“走?怕是还有点困难。”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众人惊讶的转过身,发现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正持着剑,站在门口。
淮南王,傲天凝。
这个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紧急的地方,无论是好事亦或是坏事。
江歌离眼神一凝,往前踏出一步,穿过那四个人,来到了院中,与傲天凝相对站定,开口说道:“你们带着师妹离开,越快越好。”
傲天凝微微沉吟,垂首道:“江兄,你如今可是执掌八十万禁军的教头,劫持王妃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影响你的前途啊。”
“前途,不要也罢。”江歌离身上的剑意喷发而出。
“这些日子军中传言江教头的剑法超群,一直没来得及讨教一番,今日碰上了,那就让我来见识一下吧。”傲天凝说罢,然后纵身跃出,一剑挥出。
这个人毕竟还是稷下学宫李先生座下的二弟子,无论是剑法还是内功都是当世一流,江歌离没有托大,运足的剑气,提着万年竹对上了那柄浩然镇岳。
叮当两声,二人擦肩而过。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果不好对付。”傲天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不愧是这一代罗网的顶尖天字一等杀手,自己就算能胜过这个江歌离,但也绝对不是几招的事情,至少百招之内,胜负难分。而那边四个人已经带着方阑梦离开了,傲天凝思前想后之下,从怀里掏出一支令箭,冲着天空放了出去。
持着阔大长剑的魁梧汉子抬头看着那支炸开的令箭,苦笑了一下:“我倒是想过去啊,这个丧尸忒他娘的烦人了。”
这支全员配着双刀,自称翰林军的小队,就是他们上一次长安城之战中,拦住了霸刀雨化田的四位属下,可这一次情况不太好啊,一群人被一个人给拦住了,任凭如何攻击,人家毫发无损。
那个人弯腰弓背,眼角也下垂得厉害,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一身丧气,就像是瘟神,
人见人烦,张郃就差把攻城的大型器械拿来了,这个拦路石把他们全都拦住了,而且还是易守难攻那种。
愚公在哪?麻烦把这座山移走可好?
长安皇宫中,一间阴暗的房子之内,麻衣老人睁开了眼睛。
就算方阑梦已经顺利地嫁入靖康王府了,但罗网的势力依然没有放松对她的监视。
那四个人将她从王府中带离的消息,很快地就有专门的信使传信,传到了这个老人的手里。
“杀。”
一个字从老人的嘴里漠然说出。
自从上次罗网狙杀燕南飞和**昆之后,这是又一次的出动,只不过这次追杀的却是罗网之主的女儿啊。
“罗网现身了,当年随军出征的杀手。我当时可杀了不少呢。”手上拈着一朵菊花的白拈银似是嘲笑。
“难怪罗网那个老不死要把女儿嫁给靖康王联姻,这是寻求自保的一条路啊。看来当年一战之后,罗网的人才也凋零了不少,甚至都要靠庇护才能残喘。”莫棋宣飞出两枚棋子,穿透了面前一队杀来的罗网杀手。
“他可能真的是老糊涂了,就凭这些人,能拦得住我们?”白拈银手中的菊花绽放,像是一道道锋利的飞刀,房顶之上埋伏的杀手无一不被他射穿落在地上,一命呜呼。
域外人世间的四大护法之二,白雪莫融之中的白护法和莫护法,功力之高不说,一身的杀气就远非燕南飞和**昆可比。
二人犹如观鱼赏花,一路出城而去煞是轻松,他们的身后却早已血溅满地。
老者忍无可忍,愤而拔剑,一道惊雷起,从长安皇宫之中冲向玄武城门。
李凭四个人护方阑梦出逃的城门正是玄武。方阑梦坐在马车之中,有帘幕遮挡,未曾看到外面的场景,四人中李凭武功最高,他来断后,可是估计用不着担心会有漏网之鱼前来截杀了。因为还在他身后的那两个来自人世间的人把所有阻截的罗网杀手全部解决了,他们杀人的手法甚至比杀手还恐怖三分,这不由得让他微微皱眉。他们原来的主人雨化田被称为魔头,他们跟随多年,自然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可这二人给他们的感觉,只能用如坠冰窟来形容了,倒在地上的人没有一个是全尸的。
“女儿你要跑哪去!还不快回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人未至声先到。
方阑梦眉头紧紧一皱,神情紧张,身子也微微一颤:“是父亲!”
“给我回去!”老者已经先他们一步,站立在城头之上。
驾车的人即便胆寒,也不敢耽搁,马鞭一扬,马车加速,就欲要穿越城门。
老者一剑劈下,剑势汹涌如潮,道元境高手的一剑岂能是这几个人拦得住的?
就在老者的长剑起身之际,一柄金银剑,一块铁棋盘裹挟着雄浑的内力碰撞在老者的杀生剑上。
“砰”得一声,两人落在了马车之上,冲着老者微微一笑。
靖康王府。
王妃消失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外出的靖康王耳中,连日赶回来的靖康王傲天雄面容憔悴,在屋
内急切地走来走去:“找到了没有!找到了没有!都过去这么久了,连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张郃摇了摇头:“没有,很显然这一次他们早有谋划,一路上都有人接应拦截,我们的人没有追上去,就算是追上去了也是被打回来。”
“一群饭桶!养你们还有何用!”一向儒雅仁义的靖康王爷,在此刻勃然大怒,王妃不见,这不光光是夫妻之间的问题,还是脸面的问题,堂堂靖康王侧妃居然被人劫走,还不让外人笑掉大牙!
傲天凝此时也在这里,他喝了一口茶,低声道:“**昆自己没有这个大的势力,看得出来,是有人在帮他。”
“对,他一个人成不了大事,肯定有帮他,是谁!”傲天雄长袖猛地一挥,煞气凌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他,那个叫江歌离的,仗着皇帝的偏爱竟然明面着帮外人抢我的王妃,我这就去父皇那告他的状,下追杀令!”
傲天凝当即摇头:“不行,王妃被人劫走,若是真的传扬开来,那皇兄你,就真的成了长安城的一个笑话了,更重要的是还不能让父皇知道。从今日起,想一个托词,就说王妃染了重病,不方便见人,方妃寝殿之人亦不得出府。”
“这些都是后话,那个谁,叫**昆的呢?只要找到**昆,顺藤摸瓜下去,方妃的下落就明确了。我记得那天是你带走的他,那他现在人在何处?”傲天凝两手一拍,问道。
张郃站在他们的身后,冷笑了一下。
傲天凝不温不火,平静地说道:“出了衡仙寺后,我便没有再跟他纠缠下去,如今想要知道他在哪里,还得去派人查探一番。”
“放肆!”傲天雄本以为这个皇弟一直掌握着**昆的动向,结果居然是这样,他猛地一拍桌子,“当初就应该杀了,早除后患,你说他是翰林将军的后人,于情于理都一定要留他的命。好,我听你的,就留他一条命。可没让你把他放了,放了也不派人跟着,弄得现在如此狼狈!”
“比起**昆的下落来说,皇兄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那些真正劫走王妃嫂嫂的人吗?”傲天凝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傲天雄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愤怒慢慢地平息了一下,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下,缓缓道:“魔头雨化田给他留下的势力不过区区四个人,他们是不肯能顶得住罗网的追杀,事情的确不会是这么简单。”
“自然没有这么简单。”一个老者推门而入。
他们二人早已吩咐,其他人等不得入内,此时门被推开,傲天雄一愣:“岳丈大人?”
傲天凝起身,微微鞠躬:“方老。”
这老者就是罗网之主,方凌。
他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沉声道:“那日我曾追至城门,一剑之威下,原本有机会拦下他们出逃行驶的那辆马车,但是有两个人出现拦住了我。这两个人,我曾经见过。”
傲天雄眉头紧皱,当即问道:“是谁?”
第二百三十四章 琴音化剑气
傲天雄闻言,急切问道:“是谁?”
方凌没有说话,只是用眼角微微瞥了一下站在墙边的将领张郃,张郃会意,耸了耸肩膀,转身走了出去,又抬手把门合上。
“当年楼外楼之战的时候,我罗网上下也随军出征,就是与他们交战的时候我见过这几个人。”方凌低声道,“那楼外楼下属的将士全都是习武之人,武学造诣不可小觑,原本我们计划以最快的速度击溃他们并且打破他们的楼兰国门,可是整整打了三个月才耗得他们精疲力尽。可就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楼兰古国使出了最后的办法。”
“什么办法?”这等秘辛是傲天雄他们不知道的,所以立刻问道。
“楼兰国主上官昊之下,有四位护法,武功极为高强,都是道元大境的高手。当年他们就派出了这四个人,试图暗杀此行带军的首领,也就是当年的天主和白衣军帅张翰林。当时有两人,就是用的金银剑和铁棋盘,趁着夜色他们想要偷袭中军大帐,我就与他们交过手。好在当时地主人主俱在,他们没有得手。三日之后,国门也终于被打开了,楼兰就此灭国,被纳入了新开国的北阳的疆土。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有一些人在混乱中逃走了,这两个人就应该是当时逃走的那一批之中的。”方凌说的很详细,楼外楼之战,罗网除了暗地袭杀之外,也是在暗中守护天主的势力,他作为罗网之主,知道这些事情自然合情合理。
傲天雄一愣:“按照岳丈大人的说法,暗中帮助**昆谋划此事的,是楼兰余孽?真是讽刺,当年楼兰古国被灭国,可都是翰林将军的功劳。”
“当年楼兰进犯大唐,奈何李唐王朝无能孱弱,我天地人取而代之,白衣军帅张翰林带军征伐,一路之上都十分克制,战争虽久,但伤亡比起当年讨伐西楚却少了许多,楼兰被纳入北阳之后,那些旧民也都还算归顺,也都是翰林将军的功劳。”一直没有说话的傲天凝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这一次,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楼兰旧族帮助**昆,却肯定与这无关,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阴谋?”方凌问道。
傲天凝起身推开门,对着屋外守候的张郃说道:“去找学宫找到尽言公子,这件事还得辛苦他走一趟。”
长安,稷下学宫。
叶琳琅手上把玩着一把新做好得飞刀,仔细观摩,坐在院中很是悠闲。
时间过得也真是快,昔日一起纵横江湖,闻名长安的八公子,其他七人都已经离开学宫,各有各的路要走,原本热热闹闹的学堂内院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尽言公子一腔话语不知说与谁人听。
“唉呀,真是怀念当年的潇洒时光啊,现在可倒好,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了。”叶琳琅把飞刀揣进怀里,站起身来,因为他感觉到有人来了。
“叶公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可是放水了,让你去拦人磨磨蹭蹭的,等你到城门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张郃从院外走了进来,看着一脸懒散还颇为欠揍的叶琳琅。
后者自然是装疯卖傻,轻轻一笑:“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我是什么人,堂堂尽言公子叶琳琅啊,我能干拖油瓶的事嘛?不是我去的慢,是人家跑的太快啦,不赖我奥不赖我。”
叶琳琅撇了撇嘴,没有再计较这个事,话锋一转:“今天淮南王下了命令,特意让你去找**昆,将他的信息带回来。”
“什么!”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的叶琳琅顿时一惊:“怎么老是我!?”
“不是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他手底下都是我这样的军伍之人,只有你是出身江湖,武功高强,要在茫茫江湖找人,的确是需要你,最重要的是,他,只信你啊。”张郃走到叶琳琅身边低声道。
“你的意思是……”叶琳琅本就低沉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找到**昆后该如何做,是杀是留还是按兵不动,就交给叶兄一人决断了。”张郃同情的拍了拍叶琳琅的肩膀笑道。
叶琳琅长叹一声:“淮南王啊淮南王,你对我的好可真是不一般啊。”
陌云城。
古树扶桑在这春意盎然之际,似乎有起死回生的错觉,它的枝干上飘落下一片树叶,可惜,这片叶子在其他绿色的衬托上竟然显得那样枯黄。
屋中琴弦微动,燕南飞微微一抬眉,扶桑落叶被一切为二。
琴声惊起之时,云月就已经从屋中跑了出去,从地上捡起了那片被一分为二的落叶,看了看落叶上的切口,平整光滑,就像是被利剑一剑劈开一样。她喜上眉梢:“不错不错,这门功夫已有小成了,果然是可塑之才。”
燕南飞得意的笑了几声,随后轻抚琴弦:“这下好多了,以后出门背着一把琴,剑都不用拔,直接弹琴,琴声就可以伤人,真不戳奥。”
十日前,燕南飞从陶安然的遗物中翻出了一本古籍,一开始以为是个古琴谱,可封面上却写着《剑在琴中做狂歌》,燕南飞觉得这名字起的倒是挺霸气,就翻看了几页,结果发现竟然是本已经罕见的绝学,上面记载的武功能以琴声发动剑气,可十步之外,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以琴声杀人,他尝试着练了几日,今日试了一下,没想到进步这么快。
“不愧是能被称为仙的人,竟有这等武功。”就连云月也忍不住赞叹道。
“被称为仙……”燕南飞愣了愣,又皱眉沉思了片刻。
云月知道自己言多必失,恐觉燕南飞察觉到什么,便移开话题:“一片叶子而已,不如我们增加难度试试?”
燕南飞眨了眨眉毛说了一声:“好。”
二人心照不宣,好像都知道到些什么,又好像不知道对方不知道一样,所以就都默契的当作不知道作罢。
“准备好了吗?”云月对着屋内的燕南飞大喊道。
燕南飞轻轻一扣琴弦,这就用另一种方试告诉她,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就,来吧。”云月双袖一揽,将地上的落叶凝聚在一起,形呈球状,再向着天空一抛,轰然散开。
燕南飞的手轻轻一抚,便是一曲轻快灵动的曲子,看来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的琴技的确大有进步,但是关键的却不是琴声,如果眼尖的人能够看到,随着琴声而起,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在迅速波动,那种气好似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剑意。
“铮”的一声,燕南飞猛地抬头,问道:“如何?”
云月从地上捧起了那一把落叶,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笑道:“一共五十三片,全都斩断了。”
“哎,我果然是天纵奇才啊。”燕南飞满意地点了点头,可眼睛忽然瞪大。
云月的白色面纱处忽然出现了一处淡淡的裂痕,她轻轻一抬头,大半张面纱就这样飘了下来。
燕南飞闲暇时曾在茶馆听过一些才子佳人的小说,这个时候女子面纱落下,往往就是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庞,然后男子便一见倾心,此生就难以忘怀。但是……现在这剧本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云月有一双明亮灵气的眼睛不假,但是也就这一双眼睛还能看……鼻子和嘴巴都平平无奇,脸上还有些小麻子,着实只能算是相貌平平了。
“云姐姐,你的脸……”燕南飞踌躇的说道。
云月的小脸顿时变得通红,急忙一把将面纱握住,挡住了自己的脸。
咳咳,此刻的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燕南飞是著名的暖场王,这点小场面算的了什么,不在话下奥。
他笑了笑:“其实我有一事不解,云姐姐为何总要戴着面纱呢?”
云月眼神中微微有些恼怒,瞪着燕南飞:“莫非你这小公子当的惯了?连普通女子戴面纱你都要插手管一管么?”
一般戴面纱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太美了,害怕太过于招摇,为人所妒,第二种就是太丑了,害怕被人嘲笑,丢了颜面。可是吧,这个叫云月的姐姐不美不丑,顶多也就值个一般的评价,既然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为何还要带一张面纱???
当然燕南飞可不会傻傻的这样说,他只是摇了摇头:“不过是好奇罢了,有点神秘感,还是挺好的。”
“哼。”
云月背过身,冷冷地说道:“对啊,我戴着面纱,公子还以为我是什么绝色女子,就会愿意上我的课,听我的琴,不赶我走,我若是如钟无艳那般的 丑女,你就不会搭理我,不是吗?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好色就是改不掉!”
“哈?”燕南飞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云姐姐误会了,我燕南飞岂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云月还是没有转过身,依旧背对着他:“没有么?真的吗?那我怎么觉得公子的语气有些失望呢?”
“啊这,没有的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少年磨练
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两人在一栋宅子里同吃同住,且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很容易就产生出一些男女之间的情愫。燕南飞把这解释为好友之间的一种小温暖,并且在一有奇怪的想法出现的时候就默念醒脑神句,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就是再有怎么美丽的女子与之共处,他也不会移情别恋的,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进去一个人的了。
唯一让他可惜的是,跟在自己身侧这么久的云月姐姐,却是不应该相貌如此平凡才对。
毕竟她琴声动人,声音好听,为人也算温柔,甚至有时候还有一些小可爱……
等等!等等!
燕南飞啪的一下打醒自己,自己心里在这琢磨什么呢,随后猛地摇头:“真是没有的事!云月姐姐你这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好歹这肚子里得撑撑船不是?”
“信口雌黄的竖子!”云月俏脸一板,怒道。
燕南飞被他这么一说,也吓得一激灵,这么多时日过去,他都未曾见过这个女子也会有生起气来的时候。
空气正在处于可怕的凝滞当中,接下来,云月的语气就重新变得温和了:“我的肚子是吃饭的,又不是撑船的。”
燕南飞挠了挠头,这话,不是尴尬癌晚期都说不出来。
“我去屋内,拿旧衣服重新做一块面纱。你不要进来。”云月忽然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哦。”
燕南飞叹了口气,无奈地在院中坐了下来。
常言道,漂亮的女人不好惹,这世道啊,相貌平平的姑娘也变得不好惹了啊。
燕南飞刚坐下,忽然就有人敲了敲门。
现在不是吃饭的点,谁来敲门?
“谁啊。”燕南飞心中正不痛快,不耐烦地问道。
“你爹。”屋外的声音并不友善,像在骂人。
燕南飞眉毛一挑,掌力一吸,将一条长椅吸了过来,正对着大门不过六七丈远的位置,他挪了过去,做完这一切,没好气地说道:“就在这里说吧。我还打不过你,现在不想看到你。”
屋外的燕镇南火大,这小子不给老子开门也就罢了,还说出这么一句欠揍的话,气得差点就要拔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低声道:“我怕你这一年在里面就是偷懒睡觉,没半点长进,所以来试试你的斤两,你不开门,那我可自己进来了。”
燕镇南正欲推门而入,大门却又突然自己开了,之间燕南飞正襟危坐在自己父亲眼前不远处,怀里抱着一张古琴,作势要弹。
“方才叫你开门你不开,现在我要自己进来,你又主动打开院门,说说吧,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燕镇南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鬼把戏很多,这样做也一定有它的道理才对。
“想考校我,也不一定非要进来,你就在门外试试我这一年来的苦修成果吧 !”
琴声乍起。
剑气飞溅。
门槛之外的燕镇南虽有防备,但还是猛地退了一步,惊道:“这是什么武功?”
“我师父传下来的武功!”燕南飞猛地扫动琴弦,便是一曲波澜壮阔的《千殇》。
燕镇南惊讶不已,但手上的速度不减,腰间长剑已经掠出,在他手中猛地飞舞,将那些剑气都给挡了回去。燕南飞的琴剑气虽然威势很足,那些剑气乍一看
也很是吓人,但到了燕镇南面前,却不如真正的剑那般强横,他笑道:“原来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啊。”
燕南飞微微皱眉,他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自己用内功催动琴曲发散出去的琴剑气就这么被老爹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心中不悦,顿时加快了节奏,手中抚琴的速度越来越快,可外面的燕镇南已经看透了本质,应付起来却游刃有余,甚至从双手接招变成了单手持剑,没有丝毫的压力,所袭来的琴音剑气都被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可把延安纳妃折辱的够呛,他放下琴,连连摆手:“得了得了,不打了。”
燕镇南收剑而立,笑道:“琴音中灌注内力,再以剑气发出,的确是高明的手法,这样的剑术我都不曾见过,但是你才刚练过一年而已,顶多是神在形不在罢了,有了气,却还未成形,不急于一刻,需要多多磨练才是,以后未尝不可是一门旷世绝学。”
“这剑术……厉害?”燕南飞试探着问道。
燕镇南倒是没有否定,点头:“是大家手笔。”
“好,那我再练练。”连自己的父亲都认可这门功夫,那定然不俗,更何况这是师父留下来的技艺,又怎么可能寻常得了?
儿在里,父在外,二人沉默无言,倒是燕镇南先开口说话:“哎,对了,你这琴,怎么忽然弹得这么好了?”
燕南飞闻言一愣:“不是你……”
“我什么?”燕镇南惑道。
燕南飞犹豫了一下,把想说出来的话硬是咽了回去:“不是你的那些下属们觉得我弹琴太难听了吗?师父这里留有很多有名的琴谱,我照着上边练了很长时间。”
燕镇南摸着下巴,琢磨道:“你小子从来没学过琴,而且还是个五音不全的主,你还懂看谱?”
燕南飞冷笑一声:“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有个师兄叫洛寻欢,北阳八公子之一,是当今琴艺国手的哥哥,他教我看个谱不行?”
“行吧,我勉强信你一回。现在也会弹琴了,可算不是以前那个废物了。”
“你说谁是废物?”燕南飞愤懑道。
燕镇南可没理会他那快要把自己吃了的表情,转过了身,骑着马原路返回,远远传来一句话:“还有一年的时间,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的剑法能和你的琴声一样,进步这么多,否则就要被我揍趴下。”
燕镇南离去之后,燕南飞将坐下的长椅又给一掌推走,重新坐在了方才盘坐的石凳上,他面前有一壶酒,一杯水。一向嗜酒如命的燕南飞今日在二者的选择中却端起了那杯水,慢慢的喝着,像是在沉思问题一般。
一杯水刚好喝完,云月也终于整理好,从屋里走了出来,又换了张面纱遮住了脸,她问道:“方才有人来了?”
“嗯。”燕南飞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我父亲方才来了。”
“他和你聊了些什么?”云月看似随意地问道,实则内心有着一丝丝的慌张。
燕南飞笑了笑:“什么也没有问,就是试探了下我现在的功夫。他说琴中剑是门不错的武功,但我还需要多多练习。”
云月淡淡地“哦”了一声:“完啦?”
“完了啊。同他有什么好聊的,只有无聊罢了。”燕南飞挥了挥手,“来来来,继续帮我练那琴中剑,你别说,还挺好玩的,越练越上瘾。。”
云月的脸上抹过一丝笑意:“练琴中剑可以,但是你得把今天我给你的谱子给先练了。十首曲子,一
首都不能弹错哦。”
“唉,一年后再相见。我的朋友们是不是一个个武艺超绝了,而只有我,只是学会了弹琴?”燕南飞仰天长叹。
云月拿起手中的琴谱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什么叫只是学会了弹琴,应该是‘竟然学会了弹琴’才对!你以为五音不全的人会弹琴很简单嘛?”
“切。”燕南飞撅了撅嘴,双手放在琴弦之上,舞动开来。
南海之边。
有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少年在挥舞长剑。
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南海之上,此刻正值潮信,波涛翻滚,惊涛骇浪。
远处的地方,有一些渔民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少年,方才风雨还这么大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人去劝过少年了,但少年却只是友好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执意留在那里,让渔民们赶紧离开。
“待会儿一个浪打下来,人就没了。”一名中年渔民抽了口烟,长叹一声。
“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想不开要来这里寻短见。”另一个年纪小一些的渔民轻轻摇头。
分明是一个很俊俏的少年郎啊,看着也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天空中一道惊雷划过。
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记录着他的坚毅,手里两把长剑紧握,似乎做好了什么准备。
风雨飘摇,少年却稳如泰山,分毫不动。
一个巨浪忽然掀起,差不多十几丈那么高,宛如一栋耸入云天的高楼轰然倒塌,然后猛地打了下来。
“来了。”少年猛地仰起头,双剑横抡。
少年十丈范围之内,风雨皆停,。
那些细密的水滴快速的凝聚在他的双剑两端,一柄通体透白,一柄全身皆黑。
至灵之剑和至魂之剑,百川灌河与逢山鬼泣。
他双剑合璧,朝天一指,就将那片巨浪给刺穿了。
海水打下,少年方圆十丈之内,未有半点沾湿。
远处的渔民们已经看呆了,抽着烟的中年渔民感慨道:“原来是个砥砺武道的少年郎啊。”
旁边那年轻渔民问他:“为何要来这里砥砺武道?”
“说书的戏文上不是总爱说,以人逆天,才是武道之终吗?”中年渔民缓缓道。
“还不够!”少年郎顿了顿,忽然朝天大吼。
这片海域似乎有着灵性一般,仿佛听到了少年郎的挑衅,似乎回应着他的怒吼,滔天巨浪再度掀起,打下!
一层又一层。
接连不息,足足十八层大浪。
少年郎的脸色上流露出一种挑战的笑意,手里的双剑,疯了一般地狂舞,巨浪层层打下,那黑白二剑快速舞动间,竟然形成了道家的太极圈,大浪层层打下,那一轮太极稳稳的阻挡着,将海水分割开来,但是太极之下的少年郎口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渔民们远远地望去,随着世间的推移,那轮护身的太极好像有点颤动,不再稳固了,那坚挺的少年也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中,兴许是被大浪给拍了下去。
直到那一声呼喝响起。
“一剑开天门!一剑仙人跪!”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笑的甜蜜蜜
两道惊天剑光从少年的身前闪现而出,一道门户大开,一位仙人独立。 少年郎双剑横劈,纵身跃起,落下,逢山鬼泣,百川灌河两柄剑的剑尖似乎有气势凝聚再度幻化做剑花,一朵两朵化为百朵千朵,白衣仙人从门户走出,随剑而动,牵引着所有的浪水一股脑儿地全都打回了海中。 依旧电闪雷鸣。 只不过南海之上,却有瞬间的平静。 少年抹了一把脸,肩膀上扛着剑从岸上走了下来,他起身的一刹那,暴雨忽然落下,少年郎的门户与召唤出来的仙人消失,又是一道大浪拍下,他没有刻意阻挡,终是淋了一身的雨水,但他看上去确实心情很好,一边走着一边朗声笑着,他走到了那些已经目瞪口呆的渔民们面前,潇洒的又抹了一把脸。 这怎么说,一众渔民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此子,用天纵奇才来形容好像有些委屈他了。 方才在他们心中还是想要寻短见的脆弱少年,如今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大哥,附近哪有不错的客栈,能喝到美味的鱼汤?”少年郎打了个喷嚏,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衣服湿,有些冷了。” 那年轻渔民急忙道:“公子不嫌弃,去我家便是,今早刚打上来的鱼,熬鱼汤给公子驱驱寒是正好。” “嘿,那便不客气了。”少年咧嘴一笑,没有拒绝,这令那位年长一些的渔民有些意外,他印象里的这些江湖高手,不都倨傲地厉害,那肯屈尊到渔民家里吃饭的?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江湖少侠,可不是打小养尊处优的,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四处流浪,去别人家里蹭一顿吃的,可是家常便饭,如今能好好的吃上一顿饱饭,还求之不得呢。 “公子……”年长渔民忽然唤道。 “别叫公子了,听着别扭。从来不是什么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叫李寒空。”少年笑了笑,那一笑,真是孩子一般欣慰的笑。 杭州外,一辆马车急速地前行着,后边带起了滚滚烟尘。 马车上下来了两个男子,遥遥地望着马车离去。 一个低着头,毫无生气的年轻人从后面走了上来:“换了五波人马绕开他们,可以确定,他们没有跟上来。” “那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捏着一朵菊花的白拈银开口问道,“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不就是成就了一段姻缘,给那个什么靖康王吃了一个哑巴亏,所以接下来的事,你打算不需要我们参与了?”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了,这种龌龊的事情,不敢劳烦两位护法亲自动手。”有一个年轻人从路的另一边走了过来,他嘴角微微扬起,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精神,和那个没精打采的年轻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左使苏舜钦?”后背上背着玄铁棋盘的莫棋宣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微微带着几分讶异,想来他是没有料到这个人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吧。 左使苏舜钦,右使梅尧臣,这一次的行动竟然将 两位人世间尊使派遣了出来。 苏舜钦笑了笑:“长安城的话,两位应该也不必回了,直接回到域外人世间总部吧。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等着恭迎宗主出关吧。” 白拈银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话里有话吧,这件事交给你们负责,所以这一次你们两位尊使要一起动手?” “不,她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我与你们一同回人世间。”低着头的梅尧臣沉声道。 梅尧臣点了点头:“我这边另有人协助,两位护法还是早日回人世间,为未来宗主出关铺好道路吧。” 白拈银莫棋宣对视一眼,冷哼一声,以他们两人的眼力如何看不出来,与其说是和他们一起回人世间,还不如说这个梅尧臣的存在是为了监视这两位护法有什么异动吧? “既然如此,那么就希望苏舜钦你,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了。”白拈银冷笑道。 “好了,大功告成。”**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新搭好的草庐,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笑脸,这一年来,这是他少有的开心一笑啊。 小和尚虚竹坐在旁边的木桩子上,看着**昆这些日子的忙活,他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我说昆哥啊,废那么大功夫干嘛?直接住到白马寺去不香嘛?师父说了,靠东边那间禅房留给你,你可以偷偷喝酒吃肉,不受清规戒律约束,师父就当没看到。” 两个人相处了也有一年多了,小和尚虚竹对这位冷酷的昆哥的性格也算是了若指掌了,虽然总是黑着一张脸,但其实比谁都好说话,怎么都不会生气,就是有时候练功练着练着就会把房子拆了。 “我在这里无牵无挂,挺好的。”**昆很快就收起了笑容,又板起了脸。 “唉,一个人住多孤独啊。”虚竹叹道。 **昆瞥了他一眼:“那也比和一帮和尚住一起要有趣的多,我最讨厌的就是听念经。” “我明白了,昆哥,你是不是晚上悄悄带姑娘回这里啊?也是,到了我们寺里就不方便了,太阳下山后就不允许姑娘入内了,白马寺的僧人说会被世人误以为咱们寺庙里藏污纳垢,会有人说闲话的。”虚竹狠狠的咬了一口糖葫芦:“要我说,那都是狗屁。” **昆冷哼道:“这都被你猜到了。”说完后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望着那辆忽然停在那里的马车,手轻轻地触过剑柄,但看到执着马鞭的人就又放下了。 虚竹吧嗒吧嗒了一下嘴:“这里还会有什么客人来吗?” **昆微微皱眉:“你们怎么来了?” 手握马鞭的正是自己如今的四位家奴之首的箜篌引,李凭。 他们之前奉他的命令潜入长安城,后来在抢亲一战中被傲天凝手下的张郃率人拦了下来,之后双方就失去联系,直到今日才算是再次见面了。 李凭笑道:“当日公子入长安城,我们四人武功不济,没有帮上什么忙,此后就一直留在城内,而前几日,我们受贵人相助。”他一 跃跳下马车,手轻轻将幕帘一拉,于是一个女子就从马车中踏了出来。 **昆见到那女子,恍然失神。他还记得他们初次相见的场景。 当时他从院墙之上被人打落,躺在地上等死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天她穿着一身白纱长裙,肤色洁白如雪,也不知是因为他受了伤眼有些晕,还是那女子肤色太白,天上的月光又太亮,第一次相见时觉得这女子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白光,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下了凡间一样。 然后才慢慢看清,然后就更是震惊。 他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去过很多地方,见过王妃公主,见过江湖侠女,也遇到过诗书绝世的才女,邂逅过名扬天下的花魁,但都比不上那一刻,见到的她。 挂在天上的月亮,怎么就到了人间,化成了人形呢? 只不过这一次重逢,那容颜绝世的仙女却没有那天温柔的笑意,却是微微皱着眉头,很有点不满:“这里谧静得很,还离烟火人家很远,说说吧,你带过多少姑娘回这草庐?” **昆还失神在那重逢的震惊中,等到易文君这一问才回过神来,他先是诧异了一下,自己何曾带过女子回来?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虚竹方才的话,被方阑梦听到了。 可小和尚虚竹却依旧舔着糖葫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只是呆呆地看着方阑梦,感慨道:“原来山下的女人真的都这么好看啊……师父诚不欺我。” “臭小子,我让你胡说!害死我了你!”**昆一把揪起了虚竹的衣领,在那颗锃亮的小光头上噼里啪啦一顿乱打,“小和尚嘴巴抹油,信口雌黄,毁我清誉,坏我名声!今天我就替你师父好好管教你!” 小和尚连手里的糖葫芦都丢了,急忙用手护头:“呜呜呜,昆哥轻点轻点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昆松开衣领,把虚竹丢到了地上,最后一脚踹开,踢得很远,然后看着方阑梦,挠了挠头:“我真没有。我在这里就是每天练剑,盖房子,想你。” 方阑梦捂嘴笑了笑,眉头总算舒展开来了,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真心。 **昆倒是有些着急:“那天王府的婚宴我去了,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你师兄与我一起的,我们杀到了王府前,我最后都进了王府,但是淮南王傲天凝的武功太高了,我筋疲力尽,打不过他。所以我最近一直在努力习武,等到我能打过他的那一天,我就一定会把他揍趴下,然后带你出来,出那牢笼。” 方阑梦捂嘴笑了一声:“等那个时候啊,我都快人老珠黄了?” “你不会老的。”**昆摇头。 “不会老?我又没吃唐僧肉,怎么会长生不老的,除非我是学宫李先生转世。”方阑梦说道。 **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仙女,怎么可能会老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白马寺下你我他
头顶上被锤了几个大包的小和尚虚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巧不巧的听到了这段对话后,顿时觉得胃里翻腾,一撇嘴,抱了抱拳:“告辞。” 李凭也拱了拱手,随后也调转马头:“少主你们慢聊,有些杂事尚未安顿,我们回头再见。” “此番,多谢了。”**昆望着李凭,很认真地说道。 这一次能够将方阑梦带到这里,不管他们四人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方法,但还是达到了目的,了却了**昆的一大心愿。 李凭笑了笑,猛地一挥马鞭,骏马一声嘶叫带者马车扬长而去。 待到小和尚和四位属下都离去后,草庐之下只剩下他们俩人。**昆看着方阑梦,方阑梦看着**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一刻,他们二人等了太久太久…… 再说李凭四人驾着马车来到了杭州城外的护城河下游,那个叫梅尧臣的年轻人约他在此处相见,说还有一些事情要与他商量,并叮嘱自己在见到**昆后除了把方阑梦,交给他以外,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透漏是有人帮助他们劫持的王妃,这一切等到在这里谈完事情之后再回去和**昆全盘托出。 他们四人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也刚刚好,一分不差。但是在河边,却没有那个总是耷拉着肩膀的年轻人,只有一个精神气很足,拿着一本册子,一根小笔,正在画风景的年轻人,还有一个穿着紫衣,带着面纱的女子,很眼生,未曾见过。 李凭皱了皱眉,不知所以然,但还是停下了马车,四个人一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那年轻人回过头。 “箜篌引,李先生?”他收起了画笔,抬头问道。 李凭点了点头,既然能在这里叫出自己的名字,想来要等的人就是他们了,当即问道:“敢问梅尧臣梅公子何在?” “我叫苏舜钦。”年轻人答非所问。 李凭却是一愣:“苏舜钦?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你等的人虽然不是我,但是我等的人确实你,至于梅尧臣嘛,我跟他是兄弟,但是有一点我们不一样,他救人,我。”苏舜钦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杀人。” 李凭的背后升起一股寒意,登时四人猛地退了一步:“先帮后杀,这是为何?” “因为……”苏舜钦幽幽地说道。 “舜钦,跟一帮死人说那么多作什么?”紫衣女子一跃而出,手中长剑一出,剑气四散,李凭用箜篌格挡,被霸刀的气劲连震三步。 一击之下,高下立判。 李凭往后边看了一眼,四人心意相通,知道眼神之意,剩下三人立刻转身欲跑。 却见苏舜钦动了,他手中的朱红小笔已然换成了一根判官笔,大笔一挥就将三个人打了回去。 “要是你们那个少主看到这根笔,一定觉得很熟悉。毕竟他差点成为这根UU小说的亡魂。” 杭州城外白马寺。 禅房之内,坐在蒲团之上诵经的玄苦大师微微扬起头,皱了皱眉:“你是说草庐那边来了一个女子?张居士还很高兴?” “那哪能用高兴来形容啊。简直就是……”虚竹转动了一下眼珠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好词,憋了半天说道,“简直就像我见到糖葫芦一样。” “如此说来,那女子长什么模样?”玄苦大师紧皱的眉头又紧三分,沉声道。 “画上的仙子什么样,那姐姐就长什么样!不得不说,师父你没骗我,山下的女人真的好看。”一提到女子的长相,小和尚兴奋地说道,“都说这杭州城里的女人美,可和那姑娘一比,真是,真是犹如繁星比皓月,驽马必麒麟啊。” 小和尚乐的自在,终于想起来一句好词,也不知道用的地方对不对。 “师父去张居士那里看看,虚竹听话,你待在寺里不要离开。”玄苦大师忽然站了起来,只见一道残影掠过,禅房之内便再也没有玄苦大师的身影。 小和尚虚竹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看着被关紧的房门,闷闷不乐的抱怨着:“又把我扔下了。” 玄苦大师曾和学宫李先生,淮南王傲天凝等人都是好友,再清楚不过长安城暗地里的防卫是多么的森严,方阑梦即便武功高强,一个人也根本无法逃出来,而**昆在这里又未曾离开过,所以必是有人帮他把你给带了出来。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本事!如果真有这样的帮手,为何上一次**昆入长安城时,他们没有出现,何必让其九死一生! 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昆此刻全身心定然在那女子身上,根本来不及分出心神思考这些,但是玄苦大师最善于攻心,这等浮云之物,一眼便是看穿关键所在。 一身僧袍随风狂舞,玄苦大师从白马寺到了山下草庐,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日已西沉,月亮缓缓升起。 在这白日和黑夜交际的时间里,**昆正独自坐在院外,看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月光照耀下,一道裹挟着金光的身影落在了院子之中。 玄苦大师一步踏下,声势凌人。 无论是之前风晓寺相见,还是来姑苏城的这一路相随,玄苦大师永远是一脸淡淡的笑意,温和友善,除了五鼎封禁的封印术之外,从未表露出其他武学,但此刻的他,却有罗汉之势,金刚之威。 山野间,草木皆惊,鸟兽遁走,一步之下,威势如此。 **昆在这磅礴的气势中,并没有感到多少压力,只是微微抬起头,伸出一指放在指边,轻轻道:“嘘。” 忘忧大师踏出一步,脚下泥土陷下一寸。 **昆伸出一掌,将所有的惊鸣之音全都压了下去,轻声道:“她睡着了。” 月光轻盈铺下,天地一派柔和,玄苦大师那狂舞的僧袍终于是轻轻落下,一身气势乍然而止,他双手合十,轻呼佛号。 “兴许是一路赶来,舟车劳顿,也可能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去,所以刚进屋里没多久就睡下了。”张 林昆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管如何,大师等她这一觉睡完,可以吗?” 玄苦大师退了一步,一身气势消弭于无形,重新变成了那个普通的老和尚,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阿弥陀佛,老衲方才情急了。” “难道大师不是受了淮南王傲天凝那家伙所托,来这里把屋里的人抢走的吗?”**昆眉毛一挑,问道。 玄苦大师轻轻摇了摇头:“淮南王殿下虽与老衲是故交,但是朝堂与江湖的事情,老衲尚且不想插手其中,来此的目的,也无非是觉得此事有蹊跷,所以来这里确认一下。” **昆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插在地上的起灵剑,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要领教一下大师的佛家神通了,真是不想和大师这种人打。” “张居士还请恕老衲不敬之礼,不知方姑娘,是被谁带来的?”玄苦大师问道,“老衲与虚竹隔几日就会下山一次,张居士从未离开过,也更不可能只身前往长安,所以方姑娘自己跑出来的?但是无论是靖康王府还是长安城,高手如云,戒备森严,老衲不知方姑娘此行是如何做到的,因此特来询问。” “大师可知我的师父是谁?”**昆开口问道。 “南月第一刀仙,霸刀雨化田,老衲当年与他也曾有一面之缘。”玄苦大师说道。 **昆点了点头:“师父当年行走江湖,收有四个家奴,他们对师父有救命之恩,发誓此一生都侍奉师父,师父死后,他们便跟随着我,我不愿意他们跟着,他们便自发前往长安城帮我守着梦儿,直到今日成功的将她营救了出来。” “张居士所言,方姑娘是他们救出来的?”玄苦大师问道。 **昆敲了敲剑柄:“是啊,这样的大恩大德,如同再造,他们也就报了恩情,此生就不必跟着我了。” 玄苦大师微微皱眉:“这四位……武功很高?” **昆摇头:“说高也不高,长安城我也闯过,他们必然做不到。所以我在这里等他们,他们说晚些时分会回来找我。” “好。”玄苦大师便在**昆身边席地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安静的等着那四位的到来。 一夜之后,却无人到来。 玄苦大师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看来他们四人是不会来了,或许是因为老衲在此吧。张居士,老衲先行离去了,若是此事有变,定要来白马寺,这件事非同小可,其中缘由必有内情,万望张居士自行谨慎斟酌啊。” **昆愣了愣,沉吟片刻后点头:“好。” 玄苦大师抬步离去,片刻之后便入了山林,他行走的速度极快,比来时差不了分毫,一边行走一边轻声叹息。 昨日他的确是打算先带走方阑梦先回白马寺暂住,再静观其变的,**昆武功虽高,但是凭借自己的佛法还是能困住他的,只是那女子酣睡屋内,男子独坐院中,安静而温暖的那种爱意,让他也不由得软下了心来。只是……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阿弥陀佛,无我相无神相无众生相。
第二百三十八章 圣旨一道
草庐之外, **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露珠,缓缓站起了身,他抬起头望着渐渐升起的朝阳,晨曦初放,心中也微微有些担忧。那四位家奴虽然是家奴身份,但是**昆从未将他们真正的视作家奴,相反他们办事能够让他省下不少心思,也从来不曾出过什么纰漏,昨日说了会回来那便一定会回来,现在一直不归怕,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一声马嘶声忽然传来,他急忙转身,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奔驰而来,这匹骏马正是方才他们驶来的那匹,**昆急忙伸手拉住缰绳,将其强行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马背上绑了一架古琴,这把琴他不陌生,正是李凭从不离身的那一架,他皱了皱眉头,取下了那架古琴,古琴的琴弦夹缝处塞着一封信。 **昆将那方琴放在地上,取出了那封信,急忙打了开来,信纸很大,可信上却只有寥寥几句话。 “与少主匆匆一见,不得不又不辞而别。前有截兵,后有追兵,思前想后之下,吾等四人决定将继续南行,将追兵引至南月,随后吾等四人将分四路而行,引开追兵,一年之后相约洞庭湖边相见,再来寻见少主。此行有翰林将军昔日旧友相助,吾等不知他们性命如何,入杭州前也已分道扬镳,但应有重逢之时,少主莫急。李凭。” **昆看罢,收起信封,思索了许久之后,轻声道:“父亲的……旧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与此同时屋内早已忽然传来一声轻吟,**昆的思绪才终于收了回来,他转过身,推门而入,轻声道:“醒了?” 杭州城外白马寺下,久别重逢的恋人再度重逢的喜悦难以言表,而此刻的靖康王府倒是另一种场面。 靖康王府侧妃被人劫走,这个消息足以震动整个长安城。 但是这个消息被封锁的很好,甚至都没传出那座别院,那座别院以王妃忽染怪病而被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每日进出的饭菜都是靖康王的亲兵亲自送进去,而九王子傲拨云则被送了出来,由专门奶娘看护。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即便有些人已经看出了点端倪,这若是放在平常日子里,是一定要好好做一番文章府里的年轻王爷。靖康王王府之内的傲天雄傲天凝兄弟二人把这一件事做得如此谨慎,就是害怕那位陈留王爷傲天垂寻到几分踪迹,以此借题发挥,到时候不仅整个靖康王府颜面尽失,就连父皇那边都有可能会问罪下来。 可值得深思的是,陈留王府已经许多日没有人进出往来了,每日的早朝陈留王也都告病没有参加。 不知是哪一天,陈留王傲天垂终于从府里走了出来,他红光满面,气色圆润,器宇轩昂,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模样。 然后就乘着马车进了宫。 出发时天色才是午后,回来时已经是日落黄昏。 离开王府的时候,即便他掩饰的再好,也掩盖不住眉宇间那几分愁容,而从皇宫里回来的时候,那几分愁容消失的干干净净,这不是能装出来的。 这些难以捕捉的细节都被有心人记录下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靖康王府。 “你说是他是进宫通报了王妃的事情吗?”傲天雄在堂内来回踱步,问了一句。 一脸严肃的傲天凝摇头:“靖康王府的事,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他若是去说了,也会落下一个罪名,陈留王爷自己不顾朝政,去窥探其他王爷的家事?父皇也不会乐意的,这事就算有人告到父皇那里去,也不该是他,他虽然蠢了点,但还没蠢到极致。” “这段日子,除了这个大事以外,还会是什么事。”傲天雄有些不安。 “等明日早朝吧,兴许什么都知道了。”傲天凝叹道。 次日早朝,傲天凝和傲天雄对视一眼,两人都紧皱眉头,他们的父皇武成帝,对外称因病退朝一日。 可前一日,武成帝现身后并无任何异议。 此刻议论纷纷。 直到午后,御史台七御史被传召入宫,夜深后才返回。 第二日早朝,武成帝依旧称有恙退朝,这是北阳开国绝无仅有的案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一位兢兢业业的皇帝陛下连续退潮两日。 “看来,太平日子快要到头了。”一些有心的臣子们,已经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靖康王府,两个王爷坐立难安,就连一向冷静沉着的淮南王傲天凝都有些不安了。 因为他记得上一次这样绝无仅有的事情发生,是在大将军张翰林被指谋逆入狱,满门灭族那日。 那这一次…… “这一次是冲着我们来的?”靖康王问道,很明显武成帝这几日行事的奇怪与那一日陈留王入宫觐见脱不开关系,而陈留最大的死敌,就是他们。 傲天凝叹了口气:“怕是如此了。” 第三日早朝,那摆在朝堂之上的皇位依旧空无一人,但是在午后,宫内传出了一道旨。 旨出,朝野上下,满座皆惊。 那道旨意上载着左相燕回天被指谋逆,指令御史台七御史联合侦查此事。 因燕回天多年平叛有功,暂不收监,但需应召入京,随行之人不能超过十人。 此圣旨乃八百里加急,已差人将圣旨火速传送到陌云城。 宣旨的是个颇有资历的太监,在宫里有一点地位,算是皇帝身边的小红人,宫内的大臣们多少都会给一些面子,但这个任务,他依旧是抱着掉脑袋的心情上路的,此行,九死无生。 人屠燕回天,若他真的要谋反,还不直接一刀宰了自己,如果他不是要谋反,平白无故遭了这样的污名,也不一刀砍了自己?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死字啊。人屠,光凭这俩字,能是白叫的? 当日过后,一切恢复了正常,也安静的异常,也许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这些日子接连发生的事让靖康王坐立不安,如坐针毡,即使坐在屋内喝茶,只是那捧着茶杯的手难以察觉地颤抖着,他低声道:“七弟,莫不是我们和左相府结盟的事情,被透露出去了?” “不可能。”傲天凝摇头道,“我们与燕镇南不过是面谈过一 次,曾未有过书信往来,也不曾签过什么协定。就算燕回天出了事,也和我们上次与燕镇南的会面没有关系,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原因,父皇究竟是知道了什么,下此命令。” “可是拿左相动刀子……”傲天凝喝了口茶,“这位天垂皇兄的胆子,可是真大。” “王爷……”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子。 靖康王放下茶杯,神色不悦:“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管家战战兢兢地说:“宫里李公公来了……领着圣旨来的!” 王爷毕竟是王爷,而且还是两个王爷在此,傲天雄推开管家,走出门,正色道:“圣旨来了就是来了,我堂堂王府,还不敢接圣旨了?” “王爷,这圣旨虽是送来靖康王府的,却不是下给王爷您的。”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身穿蟒袍的李公公已经率人来到了正厅之前。 傲天雄面色微微缓和,笑道:“李公公。” “哦呦,见过靖康王爷。”李公公也是一笑。 “公公说圣旨虽然是送来靖康王府的,却不是给本王的,这是为何?”傲天雄惑道。 李公公目光微微一瞥,一旁的傲天凝轻笑一声,往前踏出了一步:“看来这封圣旨,是给我的。” “的确是给王爷您的。二位王爷向来焦不离孟,我前脚去了淮南王府,见不到王爷,便知淮南王殿下定是来了此处。既然见到王爷了……”李公公举起圣旨,“那就接旨吧。” 圣旨当面如同皇上亲临,傲天雄傲天凝二人急忙跪地听旨。 二人跪了几个呼吸,只见那李公公将圣旨轻轻递给了傲天凝,低声道:“淮南王爷,这是一道密旨,陛下虽然传咱家来送旨,可咱家也不知道这旨意是什么,还是王爷自己看吧。” 傲天凝接过圣旨,苦笑道:“李公公,这圣旨,可有些烫手啊。” 李公公叹了口气:“咱家虽不知圣旨上的内容,但见陛下书写时可是眉头紧皱,思虑良久呢……” 傲天凝摇头:“李公公这话听得我,更是心惊啊。” “那咱家就告辞了,不为王爷添堵。”李公公轻甩拂尘,垂首告退。 等待李公公一行人离开后,傲天凝急忙打开圣旨,快速扫了一眼,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傲天雄心急如焚,问道:“父皇他,写了些什么?” “父皇说有六百金吾卫已经在长安城外候着了。” “候着?父皇要做什么?”傲天雄瞪大眼睛,紧张道。 “他命我今日启程,星夜兼程赶赴陌云城。把左相燕回天从陌云城带到长安城的这个重任,父皇说唯有我能做到。来回只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片刻都不能耽搁。”傲天凝收起圣旨,重重的叹了口气。 傲天雄此刻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只是摇头苦笑:“陈留这一招釜底抽薪,玩的可真妙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陌云左相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已经到了陌云城的城外,可负责此事的太监却停下了马,在城外的一间路边茶铺坐了下来。 “公公,已经在城外了,为何忽然停了下来?”护卫的侍从是个年轻的金吾卫,站在年长太监的身后,困惑地说道。 “一路辛苦了,来,喝杯茶。”年长太监叹了口气。 年轻的金吾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年长太监面前坐了下来,太监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面前的年轻人倒了一杯。金吾卫急忙接过那茶杯,他听说过这位公公,在宫里当差多年,颇有名望,这些深宫里的大太监,往往心机阴沉,不好接触,但是这一路赶来,金吾卫对这个年长太监的印象倒还不错。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问道:“公公,咱们……” 年长太监轻轻挥了挥手,止住了金吾卫的问题:“都已经赶了这么久这么远的路,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年轻的金吾卫也算是有几分眼色,总归是没有问下去,仰头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年长太监却喝得很慢,一口一口,似乎在细细地品位,他在宫里当差四十年,上等的茶叶喝过不少,对这路边茶铺的茶却又会有什么兴致,他之所以不进城,不过是……害怕。 “你家中在天启城里不是很有地位吧?”太监忽然问了一句。 金吾卫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了一下:“公公是如何看出来的?”金吾卫一般都是天启豪门官阀之子最喜欢去的地方,一来虽然从军,却不用上战场,不用担心丢了性命,二来身处皇城,圣恩隆厚,晋升总是最快的,很多人都把这一步当做一个台阶,而他这个位置却是家人拖尽关系,花了不少钱才求得的,因为家世平平,平日里在金吾卫中一直受到排挤和鄙视,有好的差事也从来轮不到他,只有这一趟的差事,是顶头上司直接指派的。 太监叹了口气:“若是有好的家世,又怎会讨得这样的差事。” 金吾卫心中一惊,问道:“公公何出此言?” 那太监却已经不理他了,自顾自地又喝了一杯茶:“若不是师父当年斗不过那大太监,我也不至于沦落于此啊。不知情的见一面,叫一声公公,也算尊敬,可到头来,还不是被推出来送死。” 金吾卫越听越是困惑,也越听越是心惊:“公公……” “走吧,去见见百里侯爷。”年长太监站起身,笑道,“你知道我们见的这位侯爷当年有一个绰号吗?” “什么?” “杀神。” 镇西候府。 燕南飞和燕镇南正在堂间等待,他们方才知道一位来自长安城的大太监进了陌云城,并且手挟圣旨,直奔镇西候府而来。他们在长安城里也有探子,长安城的消息传到陌云城也不需要几日,可这一次…… “这位皇帝陛下的速度可是真快啊。”燕镇南冷笑道。 毫无预兆。 一道圣旨就到了陌云城。 “不会是好事啊。”左相燕回天坐在椅子上幽幽地喝了一口茶。 “圣旨到!”一身尖锐的声音响起,身穿灰色常服的中年 太监走进了内堂,身边站着一个持刀的侍从。 燕回天和燕镇南冷冷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在那名年轻的金吾卫想象中,圣旨所过之处,应该是众人跪拜,垂首而迎的,可怎么大堂之内一片死气沉沉,两位正主都一脸寒意。 “大胆,见圣旨为何不跪!”侍从一手按在刀柄上,怒斥道。 燕回天微微侧首,瞥了那金吾卫一眼。 金吾卫心中一凉,握着刀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宣旨公公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声,真是白费了自己方才的一番点拨。 燕回天清了清嗓子:“你去问写圣旨的那位陛下,我为何不跪?” 宣旨公公急忙低喝道:“你大胆!左相爷战功赫赫,十年前就已获隆恩,可带刀入宫,面圣不跪,你小小年纪,知道些什么!” 相爷不跪,难道相爷的儿子也能不跪吗?金吾卫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话给问出来。 燕镇南冷哼一声:“我们陌云城地处偏僻,远离长安,也是很多年没接到过圣旨了。” “程公公,许久未曾相见了。”燕回天忽然说道。 那宣旨公公愣了愣,说道:“没想到当年只有几面之缘,左相竟然还记得老奴,老奴荣幸之至……” “就别说这些了。圣旨拿着也怪沉的,直接宣吧。”燕回天挥手打断道。 程公公点头道:“是是是。”他打开圣旨,强行镇定了下来,毕竟他混迹官场几十年, 念圣旨的时候依然声音浑厚:“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御史台上书弹劾左相燕回天,称其勾结叛党,大逆不道,试图谋反。念左相多年平叛有功,故暂不收监,随长安钦差入京接受御史台审讯。钦此……” 燕回天的目光越来越寒,程公公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声,最后念完后,他收起圣旨,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细汗,说道:“相爷,接……接旨吧。”他右手还拿着圣旨,但燕回天和燕镇南都没有向前接的打算。 “有意思啊有意思。”燕回天忽然笑道。 程公公拿着圣旨,汗流浃背,只觉得燕回天的话语里都是刀子。 燕镇南扭过头,面向自己的父亲,只问了两个文字:“父亲,接吗?” 程公公和那金吾卫都是心中大惊。 “接吗”代表的可不仅是手拿不拿圣旨那个意思,而是如果不接,那镇西候这边就是坐实谋乱之名,怕是即刻就要起兵了。 那他们二人,还能活着离开这陌云城? 燕回天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接吧。” 燕镇南伸手拿过了那道圣旨,程公公如释重负,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燕镇南忽然往前进了一步,挥出就是一掌。 那程公公却也练过多年功夫,一身阴绵内力在大内高手中也是排的上号的,但是却被燕镇南抬手一掌打飞了出去。身侧的金吾卫怒道:“吾等是天启来使,你怎可出手伤人!” 燕镇南冷哼道:“果然就是,太监!” 一只飞鸟落入了庭院之中。 燕南飞把中午吃剩的一些米粒丢在地上,鸟儿便垂首去啄。 云月坐在屋内,抚着琴弦,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今日的燕南飞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看你这样子,是有心事?”云月问道。 燕南飞垂首,叹了口气:“是啊。我想到世上有这么多的女子喜欢着我,可我却只能喜欢一个人,不由地替那些女子觉得有些遗憾啊。” 云月听完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喝了一口水,全都吐在了地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燕南飞问道。 “如果是我一人,只要吐口唾沫就行,但既然你说那么多女子,那我就代表那么多女子狠狠吐上一口,说一句——呸。”云月冷笑道。 燕南飞苦笑两声,随后忽然问道:“云月姐,你身边有没有人忽然就变了?” “变什么?突然喜欢上你?”云月忍不住讽刺道。 燕南飞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却没了方才开玩笑的意思,很认真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曾经是我很敬仰的一个人,他虽然出生朝堂,却有江湖侠客之风。他很冷静,能够运筹千里之外,帮助自己的好友度过难关。可是有一天,忽然觉得他离我很远了。我另一个朋友,心上人被人抢了,那人不占情不占理,只是占着自己的权势,但是我很敬仰的那个人,这一次却选择拦我们的路。” “为什么?”云月问道。 “那个抢人的人是他的哥哥。”燕南飞顿了顿,又说道,“但这绝对不是原因,他不是那种徇私的人。所以我想亲眼见一见他,问他一下。” “这个答案很重要?”云月又问道。 燕南飞点了点头:“很重要。我从陌云城到帝都长安城相隔千里,不仅是学武,也要学很多道理,稷下学堂,那是天下第一学堂。而那个人,是我的二师兄。” “我学的道理中,没有一条说,可以靠着权势抢别人所爱。” “如果二师兄学过,那他就应该告诉我!” 燕南飞眼神灼灼一连说了三句话,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云月嘴角微微勾起,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抚了一曲,悠悠扬扬,算是回应了。 那只落入院中的飞鸟吃完了地上的米粒,起身打算飞走了,燕南飞却一把抓住了那只鸟,从他的腿上拿出一个小竹管。 云月的眼睛微微一眯,她刚刚就注意到那只鸟上藏了信件,还以为燕南飞没有察觉,现在看来只是燕南飞故意没有打开,云月微微垂首,假装不去在意。燕南飞却无所谓地打了开来,从上到下看了下那纸条,最后冷笑道:“还真是有意思。” 云月依旧没有应声。 “你就不好奇吗?”燕南飞问道。 云月笑了笑:“我来这里只为教公子弹琴,别的事,我可不管,也管不着。”
第二百四十章 今朝淮南王
“我虽然在很多人眼里,不过是个纨绔公子,可是这么多年,我在相府之中,也有了那么一两个心腹。他们不听我父亲的,也不听我爷爷的,只听我的。我与他说,如有重事,不得不告,就飞书进来。这一年多,我还是第一次收到飞书。”燕南飞叹了一口气,“所以你说这事是有多严重。” “再严重,相府有左相,有世子爷,公子放心便是。”云月依旧不问是何事。 “你就真的不好奇吗?这件事,恐怕我父亲,我爷爷还真不一定搞得定。”燕南飞无奈道。 云月微微抬首,终于还是问了:“哦?那是什么事?” 燕南飞将那纸条放进嘴里,吞了下去,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真的是件很重要的事,不能告诉你。” 云月愣了愣,随后又喝了一口水,然后站了起身,吐在了庭院里。水在地上溅起,有几滴洒落在了燕南飞的长袍上。百里东君轻轻一甩,不满道:“你一女子,怎么做出这等粗俗的行为?” “你一男子,我不问你时你百般引诱,我问你时你避而不谈,无聊至极!”云月骂道。 燕南飞笑了笑站了起身,问道:“有人曾经和我说过,女人啊,就喜欢我这样外表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私下却有趣逗乐,没个正形的。他说有的世家公子太端着,便让人觉得有距离,有压力,而有的江湖男子,则太轻佻,也不可靠。而我可不一样,有钱又有颜,幽默又风趣,乃人间第一等妙人。” 云月白了他一眼,仿佛是被他的玩笑话给气到了:“到底是什么人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更无耻的是,你还相信了。” “就是我方才我和你说的那个二师兄说的。有一次醉酒后和我说的。他其实就是那种很端着的人,不过喝醉酒以后不是。”燕南飞咧嘴笑了笑。 一队军马行入了陌云城。 他们穿着精美的轻甲,骑着高大的枣红马,行军整齐,且各个行军之人都样貌年轻,颇有风流之气,引得人人侧目。 这就是整个北阳王朝军力的典范——金吾卫,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护卫王城,直属于皇帝陛下,护卫皇城安宁,因为这份差事的确很香,其中多为世家公子,很少远行,更是从没打过仗。 陌云城里有凤字应营的士卒正在路边酒铺上喝酒,看到突然间闯入的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后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头儿,这是哪来的军队?敢来我们陌云城纵马?” 为首的凤字营将军领眯起了眼睛:“这是傲氏皇族的……金吾卫?” “金吾卫?金吾卫不在长安城里待着,跑来我们陌云城做什么,莫不是皇帝陛下微服私访了?” “皇帝微服私访不可能,要是个皇子来的话倒不是不可能……”为首的那位凤字营将领拿起酒碗,猛地喝了一口,吐出一口豪爽的酒气。 两个举着旗帜的骑兵从他们身边掠过,上面那杆旗帜上,一只大鸟展翅而飞,栩栩如生。 傲氏皇族的族徽,大明朱雀。 为首 的元帅忽然停住了马,身后五百金吾卫同时停了下来。 金吾卫几位将军的最前方,站着一位白衣军帅,他摘下了头盔,露出了那张年轻的面庞,他仰起头,看着门前府邸的牌匾——左相府。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戴着斗笠,穿着学堂的白色大袍,不代表傲家,傲氏皇族,只代表学堂弟子,稷下行法先生。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再次踏入乾东城的,是淮南王,傲天凝啊。 左相府之内,大军凤字营严阵以待。 世子爷燕镇南连同府内所有兵士持刀站在屋外,他们一身铠甲,目光如炬,一把长刀擦得比雪还要亮,绽放着耀眼寒芒。 凤字营的凤翎刀,从来都是最雷厉风行的,只要燕回天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提着刀出门,任对方是什么淮南王、金吾卫,不过就是刀起刀落的事情。 杀了以后祭起他们燕家的军旗,凤字营直逼东边的长安城而去,赢了北阳就姓燕,输了就马革裹尸,简单、粗暴、直接,就如当年的人屠燕回天,就如当年北阳最令人恐怖的军队——凤字营,燕怒为凤。 燕回天推门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红色长袍。 燕镇南将刀插入土中,单膝跪地,身后百名兵卒同时跪地。 铠甲摩擦的声音整体有序,响彻在院落之中。 如果燕镇南出来的时候是穿着一身军甲,那燕南飞已经提着刀冲出去了,可现实并非如此,他穿着的,却是一身长袍。 “父亲,你真要去帝都长安城吗?那里,并非善地。”燕镇南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燕回天叹了口气:“人活在这世上,便是有如此多的的不得已啊。” “父亲,你老了。”燕镇南依旧垂着头。 燕回天微微侧首:“哦?我老了吗?” “当年父亲在战场时曾和我说,哪有那么多不得已,一刀砍过去,一切就都有结局了。”燕镇南仰起头,眼神中闪着光。 所有的兵士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刀,他们都曾听闻凤字营万甲持刀踏破楼兰古国国门的故事,每一个都对当年左相燕回天那种人屠万里的风范心神往之。 燕回天笑了笑:“不是现在的我老了,是当年的自己太年轻了。想来现在长安城的使者已经在相府之外候着了吧?” “父亲,城中有杀人刀九千,府内有亲兵一千。傲天凝剑术虽高,可我的杀剑依旧能留的住他。只要父亲一声令下,明日插在城头的便是我燕家的军旗!”燕镇南此时此刻不再有那种书生的儒雅,而是变成了一个欲要杀人的魔头一般,厉声道。 “你是不是……”燕回天的手轻轻地搭在燕镇南的肩膀上,“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燕镇南垂头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是觉得,父亲这一去长安城,怕是凶多吉少。” “当年我每一场仗,都是凶多吉少。但还不是活到了今天。”燕回天甩了一下长袍,“都别跪着了。你们想要建功立业,很快就会有机会了。但不是在今天 ,你们的刀,也不该对准自己的国人。” 燕镇南也站了起来,将刀收了起来:“既然父亲已经有了决心,儿子便相信父亲。” “出去见一见那位王爷吧。”燕回天笑了笑,朝着外面行去。 金吾卫已经到了左相府之前许久,可大门却一直紧闭不曾打开。 一位将军略微有些不满:“这左相府派头也太大了,我们可是长安来使,却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傲天凝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应答。 那傲天凝身后的将军继续说道:“就算撇开长安来使这个名头,光是王爷您的身份,他燕回天也应该出城相迎!” 相府的大门在此时缓缓打开。 傲天凝的手轻轻地触过剑柄,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门打开,傲天凝的一滴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 那里只站着两个人,穿着红色长袍的燕回天,和穿着轻甲腰挂长刀的燕镇南。 “怎么一个侯爷,穿那么大红色,成何体统,难道今日相府有喜事不成?。”将军低声笑道,带着几分嘲弄的意思。 “你应该庆幸你离得远,若是真的让燕回天听到了的话,你现在已经没有呼吸了。”傲天凝手从剑柄上放了开来,拉了一下马绳,“左相爷当年有许多绰号,比如人屠,比如血衣杀人王,当他穿出这一件血衣还不是战甲的时候,就表示他今天不打算杀人,但一身杀气无人能比,这是征战一生,纵横沙场数十年才能留下的杀气。聪明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惹怒他,当然,也没人敢惹。” 将军低声道:“我们是长安来使?他难道敢杀我们?” “素来听闻金吾卫都是废物,这几日看下来,果真是废物。”一向性格温和的傲天凝难得地很不客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策马向前,朗声道,“相爷。” 燕回天垂下头,声音洪亮:“淮南王殿下!” “可能进府一叙?”傲天凝问道。 燕回天点头道:“殿下若要进来,自然欢迎。” 傲天凝笑了笑,从马上跳了下来。 另一名年纪稍长些的将军忧道:“左相爷这话的意思是,只让我们王爷一个人进去啊。” 刚刚那名年轻点的将军刚被傲天凝训斥了一句,低声道:“看王爷这架势,可要自己去闯一闯了。” “我进去一会儿,你们在这里等我。”傲天凝一甩手,神色肃穆。 那名年长的将军劝道:“这,王爷孤身涉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和陛下交代?” 傲天凝摇头笑了笑:“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应该也死了,还交代什么?” 两名将军心中都是一冷,他们虽然这一路上有些忐忑,可看淮南王总是一副淡然镇定的样子,以为这趟差事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可现在听这位年轻有为的王爷亲口说出来,才知道真的是九死一生的差事。
第二百四十一章 侠之大者
不知道傲天凝心里是如何想的,跨进大门之内面上却是毫无惧色,左相爷燕回天豪迈一笑:“真是不知道该称呼你是先生好还是王爷好,一年多前,镇南与你见面,相谈甚欢,回来还和我说多了一位不错的盟友。可没想到现在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关系。” 傲天凝惭愧苦笑道:“代表学宫自然当以先生称之,可是如今……我代表的是整个北阳王朝。” 说话间,大门已经徐徐合上。 燕回天面不改色,依旧笑着说道:“淮南名号初立之时已经是三五年前了,今日算是见到真正的淮南王了。” “上一次见面,王爷不顾我的阻挠带走了我的儿子,这一次又要带走我的父亲,不知道这一次我能不能阻的住?”燕镇南披坚执锐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冷哼道。 傲天凝呼吸了口气,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承诺:“上一次,我带走你们的儿子,也平安地送回来了。这一次,我也尽力做到。” “那……王爷相信本相么?”燕回天问道。 “只要侯爷真的没有做过。”傲天凝沉声道。 “哈哈哈,本相若是真的做过,即便是王爷你,此时此刻也应该是一具尸体了。” 这倒不是燕回天狂妄自大,只是因为他真的有这个本事,光凭几百金吾卫光凭一个淮南王,在这陌云城里,进来容易出去难。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强龙难压地头蛇,陌云城的百姓更希望这里的执掌者,姓燕啊。 燕回天幽幽地说道,“好了,说说正事吧,王爷此行打算何时出发离去?” 傲天凝一身的气势收敛,仰头看了一下天:“天色将晚,月明星稀,适合赶路。不妨就今晚吧,省的,迟则生变。” “傲天凝!你不要太过分了!”燕镇南怒喝道。 左相府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紧张,可是在陌云城的另一处确是这边风景独好。 “今晚的月亮真美,酒也香,好像有了月光的味道。” 燕南飞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倒了一杯酒,递给了云月。 “这样的夜晚,更像是离别的夜晚。” 他又轻轻补了一句,笑了笑。 云月眉毛忽闪忽闪的眨动了两下,举起酒杯,饮了一口,装作和平常一样若无其事。 “云月姐,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不得不说,真是到了告别的时候了啊。”燕南飞饮了一口,语气中满是惆怅,仔细品品还带着一丝落寞与不舍。 云月放下酒杯,依旧是那一副琴师的口吻:“两年之期还未到呢,为何就要告别?” “两年之期的确未到,但上次父亲来这里,我与他曾经聊过几句话。”燕南飞微微一笑,“我试探了他几句话,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来这里,根本就不是父亲授意的,所以我一直想知道云月姐究竟缘何来到这里。” 云月笑了笑:“你从那个时候就发现了?” “其实很早就发现了。你藏得不深,我也不难发现。”燕南飞笑了笑。 云月脸上也是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揭穿我?” 燕南飞叹了口气,又是饮了一杯:“这有何难,当然是不想伤了你的心啊。” 云月一愣,这话说的,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你说什么?” 燕南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知道,我都懂,咱们这座城中不少人都爱慕我,想要接近我,毕竟堂堂小公子温润如玉,谁人不爱啊。你既然能躲开重重防守,来到这里,想必是付出了不小的努力。你每日认真教我弹琴,与我说话,也算解了我在这孤院里的寂寞。你很好,虽然这段时间你和我的人很近,但是近不了我的心。”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云月抿了抿嘴唇,刚才喝下的酒怎么这么想吐呢?而话语中也满是无奈:“你就真的……觉得自己这么好?” “不是我觉得自己这么好,只是你们啊,都觉得我这么好。”燕南飞微微摇头,仿佛世界上男人都死绝了一样。 “你就不觉得我别有居心,偷偷潜入这里,是为了接近你,找机会杀了你?”云月忽然问道。 燕南飞闻言目光一冷,扫了一眼王月,随后展颜一笑:“别闹了别闹了,你要是想谋杀我应该早都动手了,何必拖了一年多还不动手,而且你根本不会武功,我试探过很多次了。凭你想要杀我?我……” 忽然传来一阵很细微的声音。 这种声音在冬日里经常能听到,像是冰,忽然裂了。 燕南飞一低头,看到手中酒杯里的酒水迅速凝成了冰块,整个酒樽在瞬间炸裂开来。 燕南飞眼神瞪大,不敢相信,随后猛地一抬头,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掀起了他额间的头发,然后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了他的额间。 那根手指莹白如玉,冰冰凉凉的。 那股凉意透过额间,渗入燕南飞的脑内,他才瞬间清醒过来,急忙连退了三步,手迅速地拔出了石桌边的长剑,低喝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云月啊。”女子盈盈一笑,纵身一跃,站定在燕南飞身前三步处。 燕南飞哑然,手中握着剑,却没有动手,因为他觉得王月身上并没有半点杀气。 两人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仿佛过去了许多年月。 燕南飞也不得不承认,“相貌平平”的云月,有着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你……”燕南飞微微张嘴。 云月猛地收回手,足尖一点,退到了墙边:“你什么你,你啊,以后行走江湖要小心点,漂亮的女人,可是很会骗人的。” “但你……不漂亮啊。”燕南飞有些出神。 云月愣了愣,摇了摇头:“是个傻子。记住我的话,以后要小心。”云月纵身一跃,翻到了院墙之上。 下面驻守的兵士被惊醒,纷纷拔刀,大声喝道:“上面的是谁。” “云月姐,我们还会再见吗!”燕南飞忽然道。 “再见来不及挥手。”云月一身水云落长裙,月光之下仿佛仙子下凡,就这么踏着底下兵士的肩膀,一步步 远去,皎洁之下,那相貌平平的容貌似乎有了哪些不一样了。 “等到你,名震天下那日吧。” 话音之落,伊人已至天边,不见踪影。 “这感觉……”燕南飞愣了一下,随后视线连忙眺望远方,想要确认一下,可是机会稍纵即逝,云月早已不见了踪迹,难以寻觅。 “小公子,方才那是刺客吗?”下面有兵士问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不必了, 是我的朋友。”燕南飞喃喃道:“不要为难她。” 正在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地行进了巷子中,停靠在了路边,兵士们看了一眼,急忙下跪,因为马车的车棚边,写着“燕”二字。一身血红色长袍的老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站在墙上的燕南飞,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在这里住得挺安分,修身养性的,怎么还是飞檐走壁,上蹿下跳的呀?” “爷爷,这真的是意外,我在这里,每日都是弹琴练剑,很认真的。”燕南飞挠了挠头。 “好啦好啦,我的好孙儿是不会骗我的,快下来和爷爷散会儿步吧。”燕回天和蔼的笑了笑,伸手一招,在他的眼里,燕南飞什么时候都是小孩子呀。 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的老人,哪里会让人想到真就是这样的一位老人就是当年能够坑杀大军四十万的狠人啊。 燕南飞挑了挑眉,嘟嘟囔囔说着:“我老子不让我出去。” “你老子的老子让你赶紧下来!”燕回天笑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得嘞!”燕南飞一笑,脚步轻踏一跃而下,落在了燕回天的身边。 宵禁之后街上无人,一老一少就这么沿着长街散起了步,随行之人都很识趣地远远跟在后面。 “飞儿,这么多年来,你父亲管你,你母亲管你,唯独你这个旁人最畏惧的爷爷最宠你,你知道是为何吗?”燕回天问道。 燕南飞想了一下,说道:“爷爷是不想让我与你和父亲一样,活得那么辛苦,想让我做一个能有自己生活的普通人。” “没错,你很聪明。”燕回天点了点头,“人老了以后,就会觉得自己年轻时缺失了很多东西,就想要自己的子孙可以获得。” “但爷爷,自己掌握的生活却也是不一样的。”燕南飞忽然道。 燕回天微微侧首:“哦?如何不一样?” “爷爷想要让我做衣食无忧潇洒写意的公子哥,若是这样,我觉得我这一生也就真的那么地了,可我不想,我是左相的孙子,世子爷的儿子,燕家的小公子,我注定不能如此苟活一生,我不愿,我愿意成为一位江湖侠客,侠之大者,快意恩仇,江湖之大四海为家,一壶酒一片竹林,就心满意足了。”燕南飞笑道。 “侠之大者?”燕回天微微眯起眼睛。 “不想有什么朝堂世家的束缚,只要拔剑纵情,笑傲江湖。”燕南飞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也要知恩义,懂真情。守护自己的爱人,家人,朋友。” 燕回天想了一下,随后点头笑道:“好,好,好一个侠之大者。” “所以爷爷,一旦家里有事。孙子我手里的剑,已经握在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