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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落长安街     竹林有酒尚可温txt下载     竹林有酒尚可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五十六章 长安十二时辰

    “嗯嗯嗯?来了”

    “李先生的那个小弟子终于到了?”

    楼外围着一大批人,远远的看着学宫的马车向着这边驶来,可李先生驾着马车停在了街头巷口,没有再继续前行。

    “去吧。”

    燕南飞先自己跳下了马车,然后回过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坛酒抱了下来。

    他冲着李先生一挑眉:“你不进去了?”

    “害,我要是进去,谁还看你了。”李先生摆了摆手:“赶紧在这把小刘子赢了,然后我们就要启程离开长安了。”

    “这么快?说走就走,不用收拾一下么?”燕南飞一愣。

    “金银细软身外之物罢了,再说跟我在一块你还会缺这些东西么?”李先生看了看时辰:“快去吧,其实启程地时间都已经有点晚了。”

    李寒空和燕南飞两个人冲开外边围着地人群,一脚踏入了楼中。

    有人低喝道:“既然比酒,你的酒在何处。”

    “既然是我来比酒,我的酒自然在我这里,难道还会在你那里吗?”燕南飞不留情面地怼了回去。

    “既然喝刘贤人比酒,不守时间规定,就不怕给学宫抹黑?”另有人质问道。

    “谁说我不守时间,睁开你们地眼睛看着,半个时辰现在才到,而我已经在这楼中,莫非阁下,没带眼睛?”

    “你……”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了等他已经滋生了一些火气,可是,我们比酒让你们来看热闹了吗?本公子又没请你们,凭什么说话这么横?

    下棋还讲究个观棋不语真君子,落棋无悔大丈夫呢。

    “呵呵,李先生的关门弟子,脾气更是大的厉害啊。”有一道声音不辨来处,传入堂中,毫无忌讳。

    “没办法啊,谁叫我们师兄弟的脾气都如出一辙呢。”傲天凝在雅间传音一句,随后身上气势陡然放出,随之一同放出气势的还有其他几位公子,一股气浪吹地雅间帘幕颠簸,此起彼伏。

    有人捣乱?行法先生治这方面的事,当仁不让。

    陈留王狠狠的剐了一眼傲天凝他们,一股戾气从他眼里滋生开来。

    楼中的一处隐秘之地,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快速褪去,神情惊恐,他的心脉已经被震碎了,震碎他的就是刚才诸位公子合力发出那道音波气浪,他身上的甲衣,赫然带有陈留王府的标记。

    公子合力对付这么个货色,杀鸡用了牛刀。

    堂中安静了,几位公子已经表明了态度,众多看客也不再说什么。

    一直闭着眼睛的刘伶刘贤人终于睁开了双目,看着燕南飞将一坛酒放在了长桌上。

    “这就是你的酒?”刘伶问道。

    燕南飞没有回答,反而回问道:“那就是千杯不醉?”他指着桌子另一侧的七坛酒。

    “一个月才七坛,啧啧,真是稀罕。”

    “时间耽误的够多了,直奔主题吧。”刘伶大袖一挥,拱手拜道:“还请陆老,清照姑娘,傲公子。”

    坐在位子上的傲天凝身形一轻,从二楼跃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那金丝楠

    木上。

    “陆老爷子,清照姑娘,许久不见。”傲天凝对身旁两位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

    “小友也安康。”

    “天机公子风度不减。”

    三位巨头会面,寒暄了一下,然后傲天凝坐在了那最后一张评判椅上,他一笑:“那便先喝千杯不醉吧。这几年军务繁忙,经常随军在外,也许久没喝到过了,真心颇为想念。”

    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大悟,裁判席上从开始地时候就只有两人,现在他们才知道第三人是何许人也。原来花仙醉请了稷下学宫的行法先生来做这个第三位裁判者。

    因为学宫执掌行法一脉的天机公子本身就代表着公平,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极其特殊的身份,这一点,花仙醉的主事人还是知道的。

    刘伶刘贤人点了点头,手掌一拍桌子,距离他最近的一坛千杯不醉被震了起来,悬在半空,最后他将酒坛抱在怀里,一掌又拍去酒坛上用来保存密封的泥块。

    随着泥封的解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在阁内流淌开来,他双指并拢,向前又一挥,澄澈清明的酒水从酒坛之中掠出,好像会寻找方向似的,落在傲天凝等三人面前的酒碗中。

    燕南飞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看了看桌子上横摆在这里的酒坛,他的眼睛都快放绿光了,吧唧吧唧嘴,然后对着刘伶说道:“刘贤人,我有个极好的提议,如果我们赢了,你这个月酿出来的千杯不醉,要送给我一半。如果我要是输了,我这一坛酒就送给你,让我贻笑大方。如何?”

    “嗯……”刘伶微微眯眯眼:“这买卖,怎么听我都不亏,你要是能赢了我,这七坛酒你全都带走,我酒楼本月不卖千杯不醉了!”

    “敞亮!”

    “你能赢,再往后说吧。”

    刘伶示意了一下三位裁判者,微笑道:“三位,请品。”

    傲天凝那起来桌子上那个精致的酒碗,仔细地闻了闻,忍不住说道:“千杯不醉酒,最值得称赞也是最难得的工序就是要吸收月食之日的天地灵气,取残月精华融于酒中,原本只是凡间的美酒,经过此变化已经勾上了仙酒的门槛,极为难得和珍贵。

    ”不错。”坐在中间的陆老已经品好了酒,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好酒能够再入他的法眼,所品之酒从来不超过三秒,就能够断定酒的品质如何。

    他呼出一口浊气,笑道:“品酒数十年,唯独这千杯不醉能够让我品上五秒,呵呵,伶子,你酿的酒已经独步天下了。再练十年,可比肩楼顶上的那壶。”

    世人谁敢叫酒贤刘伶为伶子?这位老者就是其中一个敢叫的。

    刘伶不知道这种评价是应该高兴还是苦笑。

    再练十年真的能比上那壶酒么?我自己都有点没信心……

    原来他不是觉得十年长,而是太短了。

    “哈,好喝,好酒!”傲天凝一向为人典雅,今日品酒着实让他有些豪放:“多年未曾喝过贤人的酒,今日再喝,味道更加值得荡气回肠了。”

    等到他们二人说完,最后一位清照姑娘才刚放下酒杯。

    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位叫做清照的姑娘是公认的女中豪杰,酒中圣手,她本就长得倾国倾城,一笑起来,眼睛弯弯如同月牙形状。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是,牧童遥指杏花村。”女子展颜一笑,风华正茂:“贤人的酒,品前一刻包含了中年时期的经验和哲理,品后一刻蕴含的是一颗少年之心呐。”

    刘伶闻之,拱手作揖:“清照姑娘不愧为酒中圣手,女中豪杰。”

    这里有三人品酒,而那些看客们无一不是爱酒之人,但是他们此刻只有留在原地等待。

    真是迎合了那条管教,我们吃着你看着,我们坐着你站着。

    是不是欺负人有些过头了吧。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任何异样的动作,那从酒坛之中飘出来的酒味无形之中收买了众多人心,引得他们口水直流,

    而在这些流口水的人当中燕南飞也是其中一个。

    “我说,哎,兄弟,你好歹也是来斗酒的,还能不能留点尊严?”李寒空捅了一下身边发楞的燕南飞。

    评判的三人已经对刘贤人的千杯不醉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大多数人不知道这位李先生的小弟子究竟能拿出什么样的酒可以与之比肩争锋。

    陆老他们运转内力,化去了口中尚且残存的酒味,这样更加方便品尝其他酒水的优劣。

    傲天凝微微一笑,轻轻敲了敲长桌,问向燕南飞:“世间凡酒只能醉凡人,品四季之一味,而刘贤人的千杯不醉凡人不知其醉,只醉世间道元,能品四季四味,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风霜高洁,水落石出。南飞,你的酒,可谓如何?”

    “能醉天上仙。”

    燕南飞拍了拍自己的酒坛:“人间百味早已经有好酒可品之,那更好的酒是用来品更好的味,我的酒不醉世上人,只醉天上仙。”

    “气魄是好气魄。”

    陆老神情肃穆:“就是口气大了点。”

    “燕公子,打开你的酒,让我们品一品吧。”清照莞尔一笑。

    “好!”

    燕南飞伸出手掌,用力地往下一拍,将那自己面前的酒坛子砸得粉碎。

    “这是在做什么!”众人大惊。

    可再令人惊奇的是,酒坛子粉碎之后并没有酒水流洒而出,而是十二碗酒摞在一起,下五中四上三,每一碗酒都倒扣着一盏酒杯。

    燕南飞挥挥衣袖,那酒杯在桌子上排成了十二个方位,就像是按照日晷上的时辰顺序排列的那样。

    十二碗酒的酒水汇聚成流又分散到了十二盏酒杯之中,刚刚好,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这……有点花里胡哨哇。”李寒空站在远处往这边看着他的这么一个流程。

    “这就是我的酒,长安十二时辰!”

    这十二盏酒隐隐约约闪动着蓝色的光芒,盯着他们看,酒水之中似乎有日月星辰流转,应和十二时辰的变动,作为裁判的三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十二盏酒各有各的特色,此等酿酒工艺非比寻常。

    傲天凝眼前一亮,恍然大悟般:“原来这就是,天干地支。”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此酒醉神仙

    从二楼俯瞰而下的叶琳琅注视着桌上酒杯摆放的形状,略微惊讶的“哦”了一声。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天干也能让他酿酒借用,真是奇了。”叶琳琅叨咕了一句。

    裁判三人看着这与众不同的酒,内心都有一丝震撼。

    陆老早已收起了心中对此人不懂得谦虚的不满,他眼眸微垂:“长安十二时辰,长安,十二时辰。”

    “竟然是真的存在的?”

    一旁的清照姑娘笑着问道:“陆老酿酒一甲子,品酒大半生,也不曾喝到过这酒?”

    “这酒的名字只存在一部古书当中,我以前也只是听师父提起过,我自己着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陆老摇了摇头。

    “哦?既然连陆老先生都不曾品过的酒,我还真有几分期待这味道是不是像南飞你说的那样奇妙。”傲天凝饶有兴致的看着桌上的酒。

    “只不过这里只是一份酒,小师弟,这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吧?”

    “三位自然都少不了的。”燕南飞没有再卖关子他将包裹里的酒杯拿了出来,老老实实又倒了两份酒,“三位请饮。”

    今日花仙醉酒楼斗酒之战一定会成为将来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的,燕南飞有这个信心。

    “三份酒已经在此,诸位,谁先来?”燕南飞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老夫仗着年老,先行一步。”陆老爷子有些按捺不住,因为这个酒真是平生未见,只活在传说中的一种酒。

    他端起了第一杯酒,正是子时之酒,端详片刻,缓缓地举杯喝下,陆老爷子真的是年迈了,一行一言之间都透露着股老者的生命尽头的垂垂之气。

    他喝下第一杯酒之后,眉头紧皱,抬手拿起第二盏酒一饮而尽,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眼放精光,随后第三,第四,第五,一直到第十二杯。陆老拿酒喝酒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法已经和青壮男子无二。

    十二盏酒喝光,陆老爷子身上紧皱的皮肤开始变得松弛下来,老态龙钟之气也随着入腹的酒意褪去三分,竟然隐隐有时光倒流之感,倍觉惊奇。

    他呼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径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声音如洪钟大吕:“小友,此酒……绝非人间所有!”

    “轰!”

    楼内外众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位陆老爷子居然会给燕南飞的酒做出这么大的评价!

    “绝非人间所有?”傲天凝拿起来第二份,笑道:“我来试试。”

    他喝下第一杯酒之后,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身形开始颤抖,众人为之一愣。

    紧接着,傲天凝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十二杯酒全部饮尽,他的头顶之上白气缭绕,面色红的滚烫,双拳紧握。

    楼上的叶琳琅眉毛一挑,惑道:“这,他怎么会这个状态?”

    秦靖合上了书,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淡淡的说道:“真气自天灵穴外放,四白穴汇聚心肝之火,五行互补,增益见长。”

    “这是书上说的?”叶琳琅挠挠头:“啥意思?”

    “很好理解。”

    秦靖看着傲天凝的气势节节攀升:“你以后也会感受到的,一般发生在破道元之时。”

    “破境啦!?”叶琳琅一惊,什么酒这么霸道。

    楼下燕南飞开口说道:“长安城我本应该一辈子也不会踏入,是师兄寻我,带我入的长安,让我真正见识到天下之大,一份恩情无以为报,师兄的酒味道与其他两份并无差池,只是却加了点师弟我的一点私心。”

    “多谢了。”

    傲天凝身上的白气逐渐消散,龙吟之声响彻长空,他手微微按住剑柄,只觉得那握剑之处,似有惊涛拍岸,剑在匣中做狂歌。他一双瞳孔也烧成了火红色,他抬起头望着燕南飞,声音滚滚如雷震:“因为体内的寒毒残存,我已滞境许久,多年努力依旧无果,只是差那一线之隔,此酒助我。”

    “师兄破境本就是差一道机缘,师弟顺水推舟罢了。”燕南飞恭敬地说道。

    楼上雅间陈留王爷身上地戾气一直只是克制,未曾真正的散去,他将手里的茶杯用力往桌子上一扣,身后七名护卫的四名悄悄退出房内,不知去往何处。

    清照姑娘见到二人喝了此酒都给予了不俗的评价,他抬起芊芊素手,拿起来了第三份酒,依次喝下。

    她本是婉约派李姓的嫡系传人,寄身江湖常常以名论世,并不附姓,可一身婉约门的气派彰显的淋漓尽致,尤其是这十二杯酒喝下,整个人似乎变得更加空灵传神,眼睛里隐约有星辰可见,繁花点点。

    她从酒中的沉醉里醒了过来,笑道:“朝闻此酒,夕死可以。”

    众人听闻三位裁判者的评价,整场鸦雀无声,原本调侃燕南飞不自量力的人们脸上更是一红,心中更多的是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酒能让他们如此这般?有何道理胜过久负盛名的千杯不醉?

    一直自认为胜券在握的酒贤刘伶也没想到,这个月的酒品甚至比前几月酿造的还要好,已经是几年来酿的最好的几次之一,即使这样,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小子 才酿出来的酒?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心胸他不是没有,只是这么干脆地就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心里实有不甘。

    燕南飞察言观色,他注意到了刘伶地脸色不好,随即主动地掏出一个酒杯,从随身的酒壶当中倒出来一杯,递给了他,温和说道:“刘贤人见谅,酒我只备了三份齐全的,我这酒壶里只是十二盏中的一盏,辰时酒,请。”

    刘伶看了他一眼,然后结果那杯酒,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其喝下,酒水下肚的瞬间,就好像有一条火龙从入口处往下冲下,所过之处如烈火灼烧,片刻之后,又觉得舒坦无比,身上的杂质好像也能逼出去一些。

    刘伶放下酒杯,品了一会,缓缓睁开眼睛:“辰时,天干地支,对应辰龙,果真霸道,受教了。”

    “贤人过誉了,南飞不敢。”燕南飞拱手。

    “不知公子的酿酒之术所学传自何人

    ?”刘伶毫不顾忌的问道。

    “家师姓陶。”

    “姓……陶~”刘伶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陶姓,已经可以代表很多东西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姓陶,也不是所有姓陶的都可以让人闻风丧胆。就像是傲姓一样,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姓傲,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可以姓傲一样。

    姓氏的代表力和威信力足以见之。

    陆老略微沉吟一下,然后看向另外两人,徐徐说道:“二位,今日斗酒的比试结果应该是出来了吧。”

    两个人都微微点头,陆老爷子用手指轻轻扣了扣长桌,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站起身环视众人,随后郑重地说道:“此场比试,燕小公子得胜。”

    全场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许都会听得见。其实从刚才三位裁判对其评价来看,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了,但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赢了花仙醉的第一酿酒师,这件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有些难以接受。

    尽管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但是那前辈好歹是成名十数年的酿酒大师,而这个后辈的少年强的也太离谱了。

    众人听闻三人已经宣判了结果,他们一同看向比较镇静的刘贤人,刘贤人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师父后,其实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大唐枪仙陶安然的名号,谁能盖的过。

    当大家都在关心刘伶的时候,燕南飞的目光却是在那些千杯不醉的酒坛上停留了半天,随后看向他:“刘贤人,您的酒我可否带走两坛?”

    “剩下的五整坛你都拿去吧。”刘伶摆了摆手。

    “那,恭敬不如从命。”燕南飞轻身而起,一跃到桌上,拎起一坛酒,就往嘴里灌。

    那可是有价无市的千杯不醉啊,一个月就那么点,他竟然直接抱着坛子喝!

    羡煞旁人!

    狠狠的喝了几大口过了把瘾,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畅快的说道:“原来这就是千杯不醉,不错。”

    “我说,见面分一半啊!”李寒空在远处喊了一声。

    燕南飞手臂一挥,将手里剩下的半坛酒扔了过去,后者问问的抓住,也是直接仰头就喝,什么品不品的,痛快了再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燕南飞挑了挑眉毛:“取剑?”

    “走着!”

    两个人踏地而起,不分高下,李寒空伸手抓住了插在楼上顶端的逢山鬼泣,用力一拽,佩剑再度回到手中,铮铮作响。另一侧燕南飞也够到了装着千红一窟的篮子,取出了酒壶。

    两人长声大笑,缓缓飘落而下。

    此时傲天凝猛地抬头,怒喝一声:“大胆!”

    燕南飞和李寒空眉头微微一皱,只见有两名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银光一闪,长刀已经出鞘。

    只是半个呼吸的功夫,傲天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直接出现在了两名黑衣人之后,剑柄之处一声惊雷乍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桂花,桂花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剑影闪过,两名现身的黑衣人就已经当场毙命了。

    燕南飞和李寒空稳稳落下,毫发未伤。

    二人还没搞清楚形势,紧接着又是两道暗箭从阴影处袭来,傲天凝手里的浩然镇岳隔空往下一压。

    叮当两声脆响,暗器被打的旋转半圈,原路返回。

    噗噗。

    又是两声飞镖入体的声音,想必应该是躲于暗角阴沟行事的人自作自受了。

    叶琳琅看着霸气侧漏的傲天凝,心里盘算着以后遇到他还要不要用暗器,这下境界提升了之后,好像也能把我的暗器打回来了。

    这瞬间的刺杀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之前黑衣人的两柄断剑插在了二楼雅间,某人的脚前。

    陈留王方才本就横生戾气,现在终于克制不住了:“傲天凝,你眼里太没有王法了!”

    “王法,胆敢在长安城公然行刺的人才是真正的目无王法!”傲天凝不卑不亢的回道。

    堂中的看客们本来就沉迷在燕南飞胜取胜这一难以接受的事实当中,谁能料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刺杀。

    惊上加惊之下,楼阁上大发雷霆的锦衣男子他们都认识,是当今北阳王朝受封的几位皇子之一,陈留王。

    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学宫行法先生也是被封王的皇子,封号淮南。

    “想不到堂堂花仙醉之中竟然也有人能进行刺杀。”李寒空说了一句话像是一根刺扎进了酒楼的诸位管事人身上。

    的确,花仙醉作为长安酒楼中的龙头,其固有的安全和防护准备应当是整座城的城防中的第一序列才对,可仍然有人可以潜入进来,着实让人心里不安。

    李寒空耸了耸肩:“拳头才是硬道理啊,想要在藏龙卧虎的长安城活下来,不简单。”

    “算了算了,你的剑拿回来了,我的酒也到手了,该走了,这里的事情师兄们会处理好的,不需要我们插手。”燕南飞边说着,一边动手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将桌子上残存的长安十二时辰酒装在了一个小瓷瓶中,又将刚拿到手的玉壶顺带着也装在了怀里,把剩下的五坛子酒扔过去两坛给李寒空,自己掂量着三坛向外边走去。

    “走吧,师父在外边应该等急了。”李寒空随着燕南飞一道走出了花仙醉。

    楼上还正在气头上,欲要大发脾气的陈留王听闻此话,怔住在了原地。

    他说啥?他师父在门外等着?

    他师父不就是……

    陈留王忽然有些庆幸,刚才暗自指示的刺杀没有成功,如果成功的话,这长安城都兴许要改朝换代了……

    一身冷汗早已消去了他的佯装怒火。

    花仙醉酒楼之外,距离此处一条街远的距离,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读书人模样的车夫正在悠悠饮酒,白衣白发李先生。

    他的车辕边上也摆着十二盏酒,长安十二时辰,是之前燕南飞留给他的。

    看着燕南飞李寒空两个人手捧肩扛着五坛子酒,李先生忍不住一笑:“赢了就赢了,怎么还把人家一个月的生意给抢了?”

    “这不是要出远门么,没有干粮怎么行。”燕南飞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走到马车后把酒坛子轻轻的放了进去

    “你这是干粮吗,湿的不得了。”李寒空将手里的两坛酒挨着放了进去,看了一眼燕南飞:“你们……今夜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燕南飞轻叹一声:“以前刚来长安的时候,我以为会在这里要磨练好些年,可没有想到,还不过一年我就要再度启程了。”

    李先生拿起马鞭轻轻一甩:“长安城再大,跟浩渺无垠的天下比不过是一隅角落罢了,哪里大得过真正的天下。而且,世上从没有离开这件事,有的只是出发,少年们从不应该止住步伐,驾!”马车倏然起步,往前行去。

    马车里,燕南飞安顿好之后,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了那瓶玉制酒壶,打开了尘封多年壶嘴,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弥漫开来,他贴近壶口猛地吸了一口眼睛忽然睁大,与同样震惊的李寒空异口同声地叫喊道:“桂花!”

    这瓶酒的酒香和之前花仙醉里千杯不醉味道有些不同,一方面是时间的沉淀,一方面是佐料的不同,这壶酒加了桂花。

    与李寒空的惊讶有所不同,燕南飞的心神剧烈激荡,他自然知道桂花代表着什么,这世上酿酒只有一人知道怎么用上好的桂花进行陈酒的酿制,这么说的话,那酿出这壶酒真正的人并不是酒贤刘伶?这千红一窟的酒方其实很早就在了,千杯不醉之所以不如他,是因为酿酒师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千杯出一杯的做法还没有研究透彻,也就是说那千杯不醉只是千红一窟的低配版本。

    燕南飞此刻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件事。

    燕南飞神色亢奋,他强忍着将玉瓶中的酒一饮而尽的冲动,颤颤巍巍地倒出了半瓶,倒进了装在长安十二时辰酒的酒瓶之中。

    李寒空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酿酒!”

    燕南飞江月破浪诀的内力在身体里流转,拿出了《酒经》,翻到了一页自己都快将它翻烂了的那页。

    酒名,月落。

    正在驾车的李先生微微一叹,随后冲着后边一问:“现在想去哪?”

    “师父,长安城里最高的地方,是哪里?”燕南飞快速的问了一句。

    “最高的地方,你见过,就是我们稷下学宫的主阁,三十三层酒中阁。”李先生策马扬鞭。

    “酒中阁?看着不高啊?”燕南飞惑道。

    “长安最高的地方应该是皇宫之地,为师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才做了点手脚,远远看去是要比皇宫大殿低上一线的,实际上却是高的多得多。”李先生嗤笑一声。

    燕南飞一愣,想不到住了这么久的稷下学宫,长安最高处竟然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确定回去?那我可就掉转马头了!”李先生作势就要改变方向。

    “师父等等!”燕南飞在车中急切唤道:“此地回到学宫,仅不过半个时辰,时间太短了,起码要两个时辰!师父,你就驾着车在长安城绕一圈,再看上一遍夜色吧。”

    李寒空其实很迷茫,他不知道现在的燕南飞为什么会这样。自从刚才打开那瓶酒之后,他就开始变得急促,就算是饮酒后的狂热,酿酒时的专注,也比不上此刻的燕南飞,他很亢奋,很认真,又很谨慎,眼神中闪着光,手甚至还微微颤抖。

    但他没有问,只是等着,等着燕南飞完成这在长安城的最后一件事。

    自己,陪他见证。

    李先生策马在前,朗声高歌,声音煌煌:“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这一晚,一老两少,乘着马车最后观上一遍这壮阔长安。

    这必是今日在长安城最令人称道的事情了,也比在花仙醉斗酒之事更惊骇众人的场面了。

    李先生在长安城待了不知多少载,这一马观城留下的是怀念。

    燕南飞入长安是傲天凝带回来的,成为了先生的弟子,待在这里不过半岁就快要离开了,外面有更大的天地要去闯,这一马观城更多的是豪迈。

    李寒空是初入长安,药王田不识顺水推舟助他有一次来长安的机会,一马观城给他留下更多的是雄心。

    “这马好快啊。”李寒空赞叹道:“并且快而稳。”

    李先生笑道:“那是当然,毕竟这是千里赤云呐。”

    燕南飞正在忙活,闻言一惊:“我的小云云?不可能啊!我的马是红色的,先生你这赤云是白色的……”

    李先生摸了摸马毛,抹下一层白灰:“闲着没事,我给涂上去的。”

    “先生!”

    燕南飞无奈,搞得自己手里的酒差点都撒了。

    难怪这匹马对他有几分亲近,又有几分怨愤,原来竟是这般缘故。

    马若是会说话,高低要说一声:“去你马的。”

    “先生啊,你可真是闲出屁了。”

    “去去去,怎么说话呢。白衣白马白发,才是仙人本相,多帅啊。”李先生一挥马鞭,“我本天上仙,渡劫历凡尘!”

    几十个黑影跟随着马车在长安城急速奔行着,大理寺、京兆尹府、司天监、宗人府在半个时辰间,派出了所有的高手。

    一个穿着学宫祭酒长衫的人也紧紧地跟随着,吴世卿忍不住叹道:“先生啊先生,都是做祭酒的,你可比我潇洒了太多。”

    皇宫之内,国师齐天心被急召入宫,五大护卫齐聚中心天安殿,大内高手将那天安殿一层又一层地围了起来。

    这一切,纵马扬鞭的李先生没有看到,但察觉到身后的那几十道身影之后,却也能猜到了,他仰头叹了一声:“防人之心太过了。”

    两个时辰李先生驾着马车逛了一圈长安城,李寒空也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了一遍以前只在书里提到过,却从未亲眼看到过的长安城,此刻他的眼神之中已满是光彩。

    这就是长安,这就是万里河山的中心。

    这就是天下第一城!

    朝代更迭数百载,唯一不被破坏的就是这威名永在的盛世长安。

    燕南飞手里的酒也成了,心思沉淀下来也忍不住赞叹一句:“本来觉得不过是一座城,走了走了,如今一看倒觉得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尽兴地玩一玩。”

    “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等你下次回来,大不了我让皇帝都出城迎接你,更好玩。”李先生朗声道,似乎是刻意说给藏在暗处的那几十名高手听的。

    “躲猫猫玩的太好了,我可都看不见奥。”

    “驾!”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师娘

    稷下学宫。

    从酒楼花仙醉到这里正常也就半个时辰,千里赤云载着三人围绕长安用了两个时辰跑了一圈,总算是再次看到了这块熟悉的牌匾。

    “到了。”李先生倚靠在后边的车厢上,指了指面前居中的一座楼阁:“围绕着它,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再说一声开,你就能见到真正的酒中阁了。”

    “好,稍等我片刻。”燕南飞一步踏出,带着那瓶混合着千红一窟和十二时辰酒的酒瓶纵深至酒中阁之前,按照李先生说的做了,原本看起来只是一般高的楼阁,竟然真的出现了变化,自己怎么说也待在这好长时间,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叶琳琅那个玩意也没和自己说起过。

    燕南飞直掠而上,几个纵身就到了高台。他打开了那个酒瓶,猛吸了一口,浓浓的桂花之香溢满高台,风吹而不散。

    反过来再看向那酒,酒里包含了两种绝世珍品,长安十二时辰每一盏都代表了一段时间,却寓意着一个人的每段人生,十二地支本相在千红一窟的作用下若隐若现,这瓶旷世奇酒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活了过来。

    “飞儿,有机会,替师父去一趟长安城,酿上一壶月落,放在长安最高的地方。”

    燕南飞耳边回荡着师父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看着手中的这瓶酒,喃喃道:“月落月落,师父,长安城我来了,也到该走的时候了。你的心愿,徒儿这些年一直放在心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酒塞重新扣上,带着酒瓶一跃而起,伸手一挥,将那酒壶挂在了楼台上的桅杆旁,向陌云的方向驻足而望,片刻之后转身,一跃而下,朝着马车而去,没有再回头。

    酒中阁一直都住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白纱蒙面,轻抚长琴,一曲奏罢之后,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沉默了许久最后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摇了摇头:“安然哪安然,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呢。”

    千里赤云立马扬骢,向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皇宫天安殿内,提着斩罪刀的大理寺卿狄人阔走了进来,面容冷峻,神色也不太好看。

    皇帝的身前五大护卫和国师齐天心垂手而立,静默不语。

    “如何了?”皇帝问道。

    “李先生,带着左相的小孙子燕南飞已经离城而去了,随行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剑客,应该与他们熟识。”狄人阔跪拜行礼,缓缓道。

    齐天心轻轻甩了下拂尘,原本就紧皱着的眉头更加紧蹙了。

    “说完了吗?”皇帝陛下追问道。

    “还有,太学院监吴世卿数日游走庙堂,今日正是踏入稷下学宫,称自己为,新任祭酒。”狄人阔身后冷汗淋漓。

    吴世卿啊吴世卿,你可真害死老子了,狄人阔心里咒骂着。

    北阳官员任配,乃是朝廷重事,需经六部中的吏部进行核实审查,颁布调令和委任令才能到地就职。

    这学宫祭酒,李先生不走流程也就罢了,新来的也这么没规矩么……

    但皇帝陛下只是略微低头沉吟了一下,神色不变,继续问

    道:“说完了吗?”

    狄人阔握紧了手里的斩罪刀,额头上的汗珠汨汨流下,终归是点了点头:“说完了。”

    “说完了,就退下吧。”皇帝陛下的声音中有些无奈。

    自己身为堂堂天主,一手创立北阳王朝,时至今日,发生的些许棘手事情,居然没有一件可以完满解决的。

    而李先生你的离开,是待不下去了么还是说你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了?

    狄人阔知晓皇帝陛下正在思虑,心里一横,还是问了一句:“陛下,那个吴世卿,要怎么处理?”

    “什么时候大理寺管的这么宽了,消停做好你寺卿的事就可以了,少问跟你没关系的。”一个阴冷沉闷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三分。

    “是。”

    杀人如麻的狄人阔不禁打了个冷战。

    “传令吏部,将委任令发下去吧,让那个人做学宫祭酒。”皇帝平静的说道。

    长安古道,烟尘翻飞。

    “驾!”

    李先生用力一挥马鞭,千里赤云四蹄腾空,驶出了长安玄武门。

    燕南飞抱着一坛千杯不醉,回想起方才酿酒时出的异象:“我刚刚酿出了我此生最好的酒,可惜却没有缘分喝上一口。”

    “最好的酒就如此了吗?说得有点早了。”李先生笑道:“那本《酒经》你还没看完呢。”

    燕南飞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酒,忽然道:“先生,你和我师父是好友,我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酿一瓶这样的酒?然后一定要挂在城里最高的地方?我当时没来得及问,也是忘了问了。”

    “还能因为啥,因为风情债呗,你们读书人就爱整这些酸溜溜的事情。”李先生幽幽地说道,“你师父年轻时喜欢过一个女子,后来因为一些事阴差阳错的分散了,他欠了那女子一瓶月落。”

    “原来是这样。”

    “那我挂在那里,那女子真的会看到吗?”燕南飞惑道。

    “真的,因为那女子就在酒中阁的三十三顶层,你师父走了以后,她和家族置气,一怒之下自封脚步,永绝外境,已经数十年了。”

    李先生叹了口气:“你师父当然和那女子说,等到他酿好月落,亲手提着来见她的时候,就是来娶她的时候。但若是他没来,那么就会有人帮他把那瓶月落挂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那就证明他已经死了,不必再等他了。”

    “真是决绝的女子。”

    “是啊,那女子等了很多年他亲手提着月落来,可等了太久了,她后来求的就是不会有酒瓶出现在那长杆上。”

    燕南飞挠了挠头:“那今晚我怕是伤了师娘的心了。”

    “你这声师娘,应该让她听到,她会很开心的。”李先生说道。

    李寒空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二人谈话,在两人交谈间,马车已经行到了南面的不归林,燕南飞忽然止住了这个话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问道:“先生,你还没告诉过我,我们离开长安之后,要去什么地方呢?”

    “世上有一

    座城,可称醍醐灌顶,四海升平,人间至美,我们去那里。在西面,此行过去差不多千里路途。正好可以再观天下人情。”李先生说道。

    燕南飞扭头看向李寒空:“如何,一起去吗?”

    再看世间人情,说实话,李寒空的内心是激动的,也是想去的。

    更何况有着学宫李先生在,着实是一件难得的机会。

    但是他依旧摇了摇头,开口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还有任务在身,长安城我还不能离开。”

    燕南飞一愣:“任务?”

    李寒空想起了那个喜欢在月下磨药的中年人:“我与药王还有约定,他托我办事,我在这里可能还要待一阵子,我便送你到这里吧。”

    “吁。”李先生一拉马绳,在不归林停了下来。

    李寒空掀起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抱拳道:“燕兄,以后若是需要我,尽管书信一封送到连云山神农谷,我必定日夜兼程。”

    燕南飞点点头,从马车里拎出去一坛酒,他笑道:“这酒送给你,在江南第一次见你时,看你长剑上挂着酒葫芦,我看着顺眼才请你喝酒。以后就挂这个,有排面。”

    他又想了想,问道:“多久才能出连云山?”

    “三年足矣。”李寒空回道。

    “好,到时候出了连云山,记得来找我。找不到我也不要紧,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我的所在了,因为我肯定已经名扬天下!”燕南飞伸出一拳。

    “吹吧你就,到时候别被我打趴下才是。”李寒空挥出一拳,两拳相碰,随后转身,大踏步地往着长安城的方向走去了,潇洒依旧。

    李先生看着李寒空的背影,说道:“小子,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叨咕着要名扬天下,出了名你到底想要干啥?”

    燕南飞咧嘴一笑:“因为我喜欢的一个女子,说等到有一日我名扬天下,她便会来找我。”

    “这就是你想要名扬天下的理由?不愧是枪仙的弟子,都痴情的要命。”李先生挥了挥马鞭。

    燕南飞耸了耸肩:“痴情,痴情好啊,所以先生啊,此行一定要认真教我些正经武功啊,到时候可别让我丢脸。”

    “武功,那容易?你想做剑仙,还是做枪仙?”李先生语气轻松。

    “都想做,可以吗?。”燕南飞拍了拍身边的几个大酒坛。

    “那我就把我那位老朋友没教给你的,我教了吧。”李先生望着天上月亮,喃喃道。

    “枪剑两不厌?”燕南飞一愣:“我会用啊。”

    “你会个屁。”李先生打击道:“三脚猫的功夫。”

    千里赤云鸣叫一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燕南飞身形一顿,一阵刺骨的冷意从外边渗透进来。

    一个银盔银甲的男子,手里持着一把银色的钩镰,站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相距不远。

    这个人,燕南飞并不陌生。

    天庭天帝,观沧海。

第一百六十章 拦路,拦路

    “观沧海?你来做什么?”燕南飞稍有惊讶。

    燕南飞对这个人并不陌生,当初学宫大考就是这个人教他调理的内力,传给了他江月破浪诀的内功心法,还助他破了醉八仙的第二重境界。

    那人微微侧了侧头,一丝笑容浮现在脸上,似乎还是勉强挤出来的。

    “送行。”

    “送行?你怎么知道我们要离开的?”燕南飞惑道,李先生这次离开长安的事情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对。

    学宫李先生退长安,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天庭也应该知道,就算所有的人都不来送行,我身为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的领头人,自然应该前来送行。”观沧海站在原地,看着驾车的李先生。

    李先生挥了挥衣袖:“没想到还要劳烦天帝亲自出马为我送行,真是受宠若惊哎。”

    观沧海稍稍晃动一下,沉声说道:“我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想请先生指点,若是今日我不来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先生了。”

    “你自己都说了,你是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的掌门人,有什么答案是你们找不到的?大不了就是时间问题罢了。”李先生似乎没打算离开马车,也没有打算所问所答。

    就是这么傲娇你气不气?

    “你当真不告知?”观沧海扶了扶脸上的银盔。

    “那你要来硬的?”李先生眉毛一挑:“别在这耀武扬威,收起你那套吧,想要找答案啊,自己去找,再跟我废话,我就踢你。”

    观沧海身上的气势缓缓外放,一股压迫的气场逐渐成型。

    燕南飞眉头一皱,单手握在腰间的君不见上,一缕剑意纵横周身,他寒声说道:“前辈,你对我有恩,我不想与你为敌,但若是你真要拦住我们的去路,那我唯有拔剑破。”

    “普天之下,谁敢来拦学宫李先生的路?”观沧海手也按在了银色钩镰上,他淡淡一笑:“除非学宫李先生,此刻已不会武功?”

    “看来天庭天帝的位子让你的眼力见涨了不少。”李先生微微一笑。

    什么?!李先生不会武功?

    燕南飞心中一慌,随后连忙稳住心神,握剑的手更加握紧,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车上的李先生,如此云淡风轻,飘然若仙的白衣白发李先生怎么可能突然不会武功了呢?

    疑兵之计?缓兵之计?美人计?不对不对……

    真是想的越多心越慌,在稷下学宫历练待了这么久,练就的心态在此时或多或少有些瓦解。

    对面的是何人?天庭天帝观沧海!笨寻思都是道元斩天罡境界的高手,自己真要跟他对上,保守一点估计,能撑的过几招呢?

    而且最要命的是,李先生方才的回答,像是人家说对了一般。

    真是坑徒弟。

    “别忘了,你的江月破浪是我传给你的,你的拳法也是我帮你打磨的,你有把我打赢我?”观沧海拿起他的武器铁画银钩,放在手里晃了晃,指向燕南飞。

    “我

    会的可不只是这两样。”燕南沉呼一口气,把手按在剑柄之上:“再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的又不止是剑,我的枪法可是枪仙教的。”

    “夺命十三枪,你练会了么。”观沧海嗤笑一声:“说大话!”

    随后他手里的铁画银钩飞速旋转,忽然间激射而出,钩镰所过之处,冰雪消融,气势凌人,不归林里的树木都有些颤动。

    燕南飞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剑意暴涨,一直握着的君不见陡然出鞘,拔剑惊雷一切,迎上那铁画银钩。

    两者相碰,金铁交鸣,声波气浪震耳欲聋。

    观沧海的语气微微有些惊讶:“想不到你拜入学宫不久,就已经成长的这么多了。”

    “你年纪和我相仿,就算大我几岁也不会太多,不要拿出这一副长辈对晚辈的语气来!”燕南飞一声震喝,浑身真气一荡,往上一抬,转身一挥,剑气再涨,直奔观沧海而去。

    观沧海淡笑一声,右手拿住钩镰,腾空而起,左手微抬,一股真气凝聚,随后忽然猛地一划。

    空手接白刃!

    只凭借着掌中蕴含的真气,就将那道逼人的剑气生生泻去。

    燕南飞喘着粗气,不可置信的惊讶道:“这也行啊?”

    观沧海没有言语,后撤一步,稳稳落地,铁画银钩缠在手臂上,一身银甲无风而起,波光粼粼。

    “这是境界上的绝对差距,功力上的的鸿沟无法逾越,没有办法的。”李先生轻声道。

    虽然燕南飞曾在必死之际达到过神元动八方的境界,但是在一般情况下,只不过是梦元震三江境的巅峰,距离神元境还有一线之隔。而那天庭天帝观沧海虽然年轻,却已是天下皆知的道元境强者。

    “以梦元对道元,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你就不怕我散了你这一身梦元的内力?”观沧海问道。

    “天帝说笑了,敢散去我一身功力的人还没出生呢吧,只要我的身后有这个人在,谁来我都不怕,若是真的让开了,我还不如自废武功算了!”燕南飞舞出一朵剑花,准备跳过夺命十三枪,直接用出压箱底的青莲剑歌了,主要是夺命十三枪刚练两重绝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而且这一次,就算是全力施展青莲剑歌对阵道元高手可能还是太勉强了,上次对那假冒的司马鹧鸪,自己的剑歌只在他重伤的时候才派上了点用场,这一次观沧海不仅远胜当日那人,而且精气神全神贯注,他可没受伤,所以就算剑歌救场,也未必奏效。

    观沧海的钩镰就在腰间旋转,可是燕南飞看去,就像是钩镰盖住这一片天地,无所不在,不知从何处暴起发难。

    三丈之外的燕南飞在往后退了数步,已经足够远了,却仍然感觉背上被狠狠地打了一下,长剑离手,整个人趴倒在了地上,他想要再爬起来,却感觉背上像是多了一座大山一般生生压着,动弹不得。

    “刚刚说了,这是境界上的绝对差距,没有办法的。”李先生云淡风轻地说着,瞥了一眼地上连呼吸都困难的燕南飞。

    “先生啊!”

    就这么一会,燕南飞大汗淋漓,他以剑抵地,勉力支撑想要直起身子,可是拼尽全力,君不见都已经被压得有些弯曲,还只能勉强做到单膝跪地。

    “涨点记性吧,以后行走江湖,可要记住了,一对一的对决,境界持平倒是不用怂直接干,境界低两境就别管什么面子了,直接跑就是了,境界若是只低一境得话也可以考虑,毕竟 先生我年轻得时候,神元灭道元得战绩也不是没有的。”李先生还有心思站在一旁点评。

    燕南飞顶着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得压迫感已经压得他骨骼咔咔作响。

    他有些无奈:“先生,我这么拼命,都是为了谁啊,您老还有闲心在这说您的光辉战绩。”

    “嗯哼,所以啊,行走江湖,还有一点就是当自己能跑的时候赶紧就跑,不要管别人,正所谓是江湖险恶,不行就撤。”李先生继续天天花乱坠说道。

    燕南飞摇头苦笑:“那先生早说啊,现在想走怕是也走不了了。”

    观沧海看着前方二人,慢慢走上前去,铁画银钩自然的飞射而出,正好搭在了燕南飞的脖子上,收力出力的两个极致的瞬间差点让燕南飞垮掉,登时脖子一沉,直接趴在了地上,观沧海牵着钩镰另一头的锁链,望向李先生:“先生,现在可不可以说了?”

    李先生仍不在意在地上受苦受累的燕南飞,甚至还若无其事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躺靠在马车上:“你什么都没问,让我说什么啊。”

    “先生明知故问?”姬若风沉声道。

    “本就真不知。”

    “那好,我问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观沧海似乎问了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又相当隐晦。

    李先生笑了笑:“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我是谁?我是学宫李先生啊。”

    观沧海早就料到李先生不会轻易的说出来,他颠了颠手里的锁链,燕南飞那头的钩镰似乎扣的更紧,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压力的问题了,浑身上下还莫名的一紧,比当初燕镇南用铁索捆绑燕南飞的时候还要紧上许多。

    观沧海回过头,又问道:“李先生,我看你还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好,敷衍行不通。”

    “堂堂天庭天帝在偏僻之地为难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你所谓的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就是这么问出来的吗?”一个冷冽严峻的声音从后方响起,观沧海察觉到了此人的气息,将钩镰倏的收回,转过身。

    只见来人面目俊秀,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贵气和不可遮挡的英气。

    站在不远处山石之上,止步遥望。

    学宫李先生的二弟子,世人尊称的行法先生,天机公子,也是傲氏皇族的七皇子。

    傲天凝。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枯木逢春,镇岳归林

    观沧海看着从不远处山石之处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傲天凝,无喜无悲:“看来情报还是有点差池,信上说李先生只带着小弟子一个人出关了,没想到会有二弟子暗中随行。”

    “此言差矣,我只不过是略尽弟子绵薄之力前来送行罢了,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天庭天帝。”傲天凝一笑。

    “一个笑里藏刀,一个暗箭伤人,还叙什么旧,直接动手打一架就完了。”李先生躺在马车车辕边,怂恿道。

    “先生,我前来送行你不嘱咐我两句也就算了,还让我打架……”傲天凝没想到师父会说的直接,平日里不都是拐弯抹角的么?

    “小燕子不是在酒楼花仙醉里助你祛除了寒毒,破了那层障碍,进了道元大境了吗?你和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子打,以前只有一个手指头的胜算,现在至少能立起来三根,要是你争气,打赢了就让他在明年的武榜上给你写个名字,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这买卖不亏,打输了他也不敢杀你,你是谁,你可是皇上的骨肉,世上唯一一个淮南王啊!”李先生大声说道。

    傲天凝没有犹豫,闻言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浩然镇岳。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他持着剑,缓缓对着面前的观沧海:“先生说的这笔买卖不亏,干了。”

    “跟着李先生这么多年,越看你越像土匪了,浩然正气不会已经耽误了吧?”观沧海笑了笑。

    “想多了,我的浩然正气只会更加纯粹,直到……力压诛邪,坚不可摧。”

    “既然如此,今日我能见到傲氏皇族的传国剑法,天子神剑了?”观沧海眼前一亮。

    天子神剑法,一共七式,乃是天主称雄天下的依仗。

    “你还是有点想多了。”

    这次说话的不是傲天凝,回答他的却是李先生,李先生幽幽地说道,“天子神剑剑法他练的火候不够,我有一套剑法叫木秀于林,是我当年第一次来长安的时候创的,当时想的是我秀于林,谁敢摧之。不过这套剑法他没学会,一怒之下就回去自己创了一套枯木逢春。”

    “对没错,枯木逢春。”

    傲天凝抬起剑,“所谓天下剑术,高下无非生死之间,我不能相学宫李先生那样木秀于林,生者之强,但我能够在先生之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以至生生不息,枯木逢春!”

    浩然镇岳猛然挥下,不归林里已经被冰雪凝结,干枯的树木,再度焕发了生机,翠绿一片。

    每篇绿叶都像是锋利的匕首一般,汇聚在一起,对着观沧海劈面而下。

    燕南飞顿时只觉身上的束缚瞬间消失了,双手撑地而起,足尖一点,立刻退到了李先生的身边,他喘了喘几口粗气:“先生,这么大的声势,师兄能赢么?”

    “虚张声势,他刚入道元境,根基还没夯实就出手,打不过观沧海那个小混蛋。”李先生耸了耸肩。

    傲天凝手里的浩然镇岳剑气刚猛,如同推山倒玉柱,只一下就把观沧海逼得退出了十几丈之远。

    “仅仅是退了几步?”燕南飞惊讶道,漫天飞舞的树叶都被观沧海的铁画银钩打散,傲气凝的霸气一击收到的效果甚微啊。

    正在傲天凝回气的契机,观沧海手里的钩镰射出。

    “你这是枯木逢春?我这叫万物萧瑟。”观沧海一声厉喝。

    钩镰碰到浩然镇岳剑上,那上边留存的大力直接将傲天凝拍进了后边的不归林里,整片树林的树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生机凋零。

    “差距还是太大喽。”李先生叹了一声。

    傲天凝扭转身形,脚踩树枝,连番踏步,直到不归林的正中心的不老梧桐树上,才止住颓势。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呼出一口浊气:“好功夫。”

    “回首向来萧瑟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你这枯木逢春虽然看透了一线生死,但是在我面前,皆是虚妄。”观沧海霸气道,身上真气鼓荡,绵绵不绝。

    “是吗?”

    傲天凝站在不归林的上方,腾空而起,一片树林上挂着的雪花都被散发出来剑意融化,凝聚成了一条水流,水流之大随剑走,像是一条水龙缠绕在浩然镇岳周身。

    傲天凝长剑一挥,那溪水大浪淘沙,抡起那道水龙,横劈而下,同时怒喝一声:“燕南飞!”

    燕南飞心领神会,一步踏出,内功江月破浪诀,自然月光之下,遇水则强,手中君不见横扫天下,接过那道水龙大浪,冲着观沧海一压而下。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傲天凝燕南飞虽然不是父子兄弟,但是他们可是同门。

    “联手了?”

    观沧海冷笑一声,提起钩镰把那大浪劈成两截,只见巨浪之后,两个人两柄长剑已迎面而来,他一个转身,一脚踏在君不见之上,借力一点,锁链一缠一绕再一拍,浩然镇岳剑应声而退,再次将傲天凝打退了出去,他凌空飞渡,铁画银钩已经回到手中,燕南飞心中一寒,急忙也向后掠去。

    “化雪为溪,也真佩服你能想出这样的方式,不过你忘了我的名字了吗?”观沧海傲然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我连沧海都可一眼平观,何况一条小溪。”

    “昔日就听闻,本代天庭天帝虽然年轻,但武功已经超出了上代天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傲天凝苦笑道,他的天子神剑法尚未大成,手上最厉害的一剑就是方才的枯木逢春,也被轻易破掉了。

    燕南飞连番征战,呼吸已经开始有些急促,他落到傲天凝的身边,低声道:“点子太扎手了,打不过啊。”

    “你们不愧是师兄弟,都像是进了土匪我似的。”

    观沧海扭头望向李先生:“先生,如何?”

    李先生手上把玩着那根马鞭:“你的实力,天下间三十岁以下者,你可称无敌,三十岁以上者,能胜你者,不过十人,能杀你者,不过三人。”

    观沧海平静地说道:“我知道。”

    “那你还知不知道,这三人中一定有我。”李先生继续道。

    观沧海笑了笑,没有肯定也

    没有否认,只是说道:“如果先生此刻,一身功夫还在的话。”

    傲天凝拉着燕南飞慢慢地退到了李先生的马车附近,沉声道:“我虽然还打不赢他,但我还有办法能拖住他小半炷香。小师弟,你带着先生暂时回学宫避一避。”

    “非君子所谓,不回。”李先生直截了当地说道。

    傲天凝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那就往前面跑,跑得越快越好。”

    “非君子所为,不跑。”李先生的回答依旧果断。

    额,傲天凝尴了个尬,这弟子也忒难做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就只能拼命了。”

    “非君子所为,不拼。”李先生微微一笑。

    傲天凝呼了一口气:“那看来先生有君子能所为的办法。”

    自从傲天凝认识李先生之后,只要有李先生在,那么所有事都不叫事,他敬仰李先生的威势,所以学宫中他掌握了行法一脉,尊为学宫行法先生。那么既然今日李先生一连说了三句非君子所为,那么肯定就是有办法了。

    观沧海手里的钩镰一头垂地,锁链在身:“你们何必非要跟我拼命,我不就是来要听一个答案。”

    “对,他不过要一个答案,我把答案告诉他,便可以走了。何须那么麻烦呢?”李先生抻了个懒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路过燕南飞身边,顺走了他严阵以待握着的君不见,用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剑刃,发出“铮”的一声,“不过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天帝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身后这位二徒弟的身份你怕是比我更清楚,他以后要做的事,你得帮他一把。”李先生笑道。

    傲天凝闻言一愣,他要做的事,如果真的有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的帮助,那么绝对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朝堂之事,天庭从不参与,这是最基本的规矩。”后者摇头道。

    “这件事不允的话,那就没得谈了。”李先生长叹一声,举起君不见,“还是要打吗?”

    “先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虚张……”观沧海冷笑道。

    君不见剑光大涨,一剑挥下。

    观沧海挥起钩镰欲挡,还没来得及拿起来,整个人被直接打飞了出去,身上的护体银甲都被打凹了进去。

    震惊!!

    李先生的武功仍在!是自己算错了吗?

    不可能!

    对时间最为敏感的人不可能将时间计算出差池。

    他几次欲提气稳住身形,可李先生紧接着一剑又一剑地劈了过来,毫无章法,不讲道理,就像是随意地乱挥,也能将观沧海打的真气溃散,难以汇聚。

    剑气纵横,剑意磅礴,

    观沧海一退再退之下,一直退到了不归林的另一头,整座不归林的树木隆隆作响。

    李先生持剑落地,侧首道:“此刻,当如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先生何人

    观沧海身上的银甲被打的坑坑洼洼,这等材质举世难寻,竟然在李先生手下变得如此脆弱,他又怎么可能像是个武功尽失的人。

    持着铁画银钩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剑上传过来的伟力险些让他招架不住,就算现在,手背上的青筋也暴鼓出来。

    “你这几日是故意露出马脚给我看的?”观沧海陈胜说道。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凡事不留个后手,都不知道挨多少刀子了。”李先生淡淡的说道,然后亦步亦趋踏上了不归林的枯树上,站定,二人视线持平。

    月下。

    李先生站在树梢,拿下腰间的酒葫芦,满意的喝上一口,顿时间月光倾洒而下,照耀在李先生身上,原本已经让观沧海变成枯木的树木又慢慢发芽,柳絮纷飞和雪花共同舞动。

    “先生这是什么武功?”

    “这是先生催动内功的异象,足以排在天下前列的内功心法。”傲天凝双目灼灼,看着身上晶光闪闪的李先生。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先生吟诵道。

    这就是李先生的内功心法,月下独酌!

    “刚刚我那徒弟引一溪之水奈何不了你。那我引一河之水能不能打死你?”李先生笑问道。

    观沧海的沧海一粟也在调息运气,将精气神提高到最佳的状态,手里的铁画银钩再度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一股锋锐的气息荡漾开来,身上铠甲银光流转。

    “先生,出招吧!”

    “接好了!”

    李先生将君不见往上一扬,天空中飞舞的雪花皆是一颤,然后统统融化,汇聚在君不见的剑身附近,一股水流缓缓汇聚成型,水流之广,之大,比起傲天凝凝聚起来的要更甚数倍。

    “大河之水!”

    李先生怒喝一声,舞动长剑,水流声势浩大,压迫感愈发凝实。

    “天上来!”

    他纵身一跃,长剑一抬,整条河水都被他引在了那柄剑上。

    月光之下,足有一河之水朝天而起,李先生居于中心,潇洒飘逸,宛若仙人。

    “你当真不退?”李先生皱眉。

    “死战不退!”

    李先生望着态度决绝的观沧海,心中微微一叹,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罢了,你想听个交代,那我就说出来,你听好!”李先生朗声喝到。

    “纵横长安三十载,江湖夜雨十年灯,以先生之名威压海内,是我!”

    “六十年前十二大老牌高手皆败于剑客李逍遥,是我!”

    “九十年前一身布衣,一柄断剑破通文馆玄冥教幻音坊,亦是我!”

    “而那一百二十年前,枪剑二仙不两立,剑仙李太白还是我!”

    “还有你最想知道的,二百四十年前凭借一剑开天门,一剑仙人跪开创天庭组织的人,是最早的我!”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我今年已经五百四十

    岁了,我是你的老祖宗,你还敢对我大不敬?”

    傲天凝和燕南飞以为先生终于忍不住了才出手,可没想到开口就爆出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二人目瞪口呆,李先生曾经不只一次说过自己是得到长生的不死之人,可诸位徒弟们都以为是先生日常吹牛调侃他们而已,可现在看此刻的神情严峻的李先生,哪里有半点说玩笑话的意思!绝对是正经中的正经……

    观沧海站在那大河之水的面前,长袍翻飞,他无视翻腾的雪水,即便水滴拍打在脸上也毫无惧意,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的李先生,同样不可思议,但是在他心中这个答案又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竟然……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何必一定要求这个答案呢。”李先生叹了口气,那河水忽然散了下去,李先生最后只不过是随手挥了一剑。

    观沧海的银质头盔被一劈为二,露出了里面年轻的面庞。

    与不远处伫立的李先生,竟真有几分相似之象。

    不归林的树木重新归于平静,就仿佛从来没有人打扰过他们一般,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它们身上覆盖过的一层积雪,已经消融不见。

    李先生持剑而立,面色平淡,从空中稳稳地落在树梢,遗世独立,似与天地相应和,与大道相融合。

    观沧海望着眼前的李先生,喃喃道:“长生不老之术相传只存在于不周山,想不到世上真的有人也可以练成。以前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相信,直到此刻亲眼所见,我才敢真的相信。”

    “长生不老是丹鼎世家徐氏一脉毕生追求,可哪里有人真的能够长生不老。只要是在凡间生活,终究有一日尘归尘土归土,至于我在人间尚有执念,不愿开那一线天飞升。”李先生一步一步从树梢上,冲着观沧海所立的地方飘然而去。

    他每一步踏下,李先生的面容就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脸上的皱纹逐渐消失,皮肤越来越光滑,满头的白发也变成了乌黑,他一共踏出了三十步,于是就从一个四十余岁中年人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现在再看去,他已经与那观沧海的面容,也从三分相似,变成了足足的八分。

    不归林之下,傲天凝和燕南飞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修炼到他们这种境界的人,远观数里路途的距离不是难以办到的事情,可就算看到了,他们也依然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变成这样。

    “师兄,我……是不是出现幻觉?还是刚才起的水雾太大。我怎么看着先生变得和我一样年轻了?”燕南飞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眼神呆滞,一种凝视久了的呆滞。

    傲天凝苦笑:“我们两个不可能都一起眼花吧,这看样子就是事实了,先生果然人如其名,太白啊。”

    “这回还说不说如何了?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经知道了,所以我嘱咐给你的那件事不要忘了。”已经面若少年的李先生笑道,声音也变得如少年那般清脆剔透。

    观沧海犹然在惊骇中,任他是天庭天帝,了解世间万物万事,也半天才反应过来:“天庭从来不参与庙堂更迭战乱之事,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吗?为何又要亲自坏了规矩?”

    “别乱扣锅奥,我说的是让你帮他,又没说动用天庭的力量帮他。更何况……老祖宗,不就是我吗?难道我连改规矩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李先生笑了笑,拍了拍观沧海的肩膀,“你要见的已经见到了,写入天书之中,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知道了吗?”

    观沧海点了点头,抱拳道:“弟子明白了!”

    本代天庭天庭天帝竟是太初天帝的子孙后代,也就是当今学宫李先生的转世后代,怪不得当初李先生不仅同意而且鼎力相助自己开创武者四境,又编排了诸多大榜和剑谱排名。

    “傻孩子。回去吧。”李先生转过身,朗声喝道,“傲天凝何在!”

    “弟子在!”傲天凝和燕南飞还在发呆,闻言急忙脚尖点地,迅速飞掠过来。

    观沧海与李先生抱拳告别:“弟子先走了,先生到时候若是再回长安,我必当率天庭部众共同迎接。”

    “好,打理好内部关系,别出什么差池。”李先生嘱咐道。

    观沧海点了点头,没有犹豫,转身便离开了。

    傲天凝落在了李先生的身边,看着离去的观沧海,忽然道:“师父,你本不姓李?”

    “我本姓的确不姓李,我姓观,观众生百态,看世间善恶,我叫观众生,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师门助我成长生之功,为了传承师门,我就改成了宗门之姓,叫了李逍遥,到了这一代学宫先生,我又改叫了李太白。”

    李先生也看着观沧海远去的银色背影,“这位后辈不比我当年差多少,多年以后也有机会摸到仙元境的门槛,长安当下你有他的帮助,皇位一事,更多了几分把握。还有那练双剑合璧的年轻人也不错。至于你的小师弟,身份着实敏感,你八成指望不上了。”

    傲天凝没有犹豫,垂首道:“弟子明白。”

    “那你先回学宫吧,我要去一个地方,到了以后给你们寄信,若是愿意来看看我,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们。”李先生一挥长袖,便是送别。

    傲天凝神色不自然,纠结几个呼吸还是说道:“师父你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为什么徒儿觉得,此番离别,再也不会相见了?”

    “白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是你们总不相信。我一说我和李白喝过酒,你们就转身翻白眼,以为我不知道吗?”李先生冷笑一声:“难道有个李白,就不许再有个李太白吗?看不起你们的师父,没揍你们一顿就不错了。”

    “那就希望这一次,师父没有骗我们。”傲天凝躬身一拜:“多谢师父多年来授业之恩!”

    “快走吧,别酸溜溜的啦。”李先生摆摆手。

    傲天凝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去,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逍遥功

    燕南飞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不归林下,看着那两人依次和李先生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那自己要不要去也跟先生说几句话呢?他的心里琢磨着。

    可是先生并没有发话叫自己过去,那还是在这里稍站一会吧。

    直到他看见观沧海和傲天凝两个人都纷纷离开,身影消失在天际,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李先生才收回眼神,向着燕南飞大声招呼道:“南飞,快过来!”

    “来了!”

    燕南飞闻言一震,立刻纵身一跃,赶了过来。

    李先生举起泛着光芒的君不见,往燕南飞的剑鞘上一插,没有插进去,他眉头微微一皱,再插一次又错过了一分,他有些恼怒,连续插了几下,都没有瞬间把剑插回去。最后还是燕南飞的手微微一动,才把君不见收入剑鞘之中,他有些不理解,李先生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在学宫将剑插在数十里外的牯牛大岗上,今日为何……

    “先生怎么了?”燕南飞惑道。

    李先生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直接挨着燕南飞倒了下去,作势就要从树上跌落,燕南飞见状连忙扶住。

    “先生!”

    “扶我下去。”

    他仔细看了李先生的一眼,却发现李先生面色苍白,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散,整个人也从刚才的盛气凌人一下子变得无比虚弱,燕南飞不再犹豫,立刻背起李先生,几个跳跃跃到了马车边,撩起帘幕将李先生放在了马车上,伸出长袖抹了抹李先生额头上的汗,那流出的虚汗已经沓湿了燕南飞的衣袖,他急忙道:“先生你怎么了?”

    李先生气若游丝,苟延残喘,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徒儿,那观沧海猜得没有错,我的功力的确已经尽数褪去了,刚才强行运功遭到了反噬。他错就错在来的早了,若是再来晚一些,我们今天可真就不好交代了。时间传言的天下第一李先生,可现在就连你,一剑也能杀了我。”

    “先生,我不明白,天底下已经没人是你的对手,为何你的功力还会丧失?”燕南飞不解。

    “傻孩子,当然没有人能伤了我,个中缘由等到有时间再和你细细道来。”李先生的眼皮已经慢慢合上,一股困意和倦怠袭来:“此刻,我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李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就靠在了马车车厢的壁上,他真的累了。

    燕南飞抡起手掌,急忙打了李先生一巴掌:“先生不要睡着哇!”

    他以前在茶楼里听说书的说过不少这样的例子,身体过度虚弱的人这样睡,然后就一睡不醒了。

    李先生本来就很迷糊了,猛地被打了一巴掌,神智清明了些,却有些恼怒:“臭小子,你要弑师吗?我真的只是睡一觉。”

    “先生,不能睡。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燕南飞不停的晃动他。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睡去,你相信我,驾着马车一路向西,等太阳再升起的时候,我就能……”李先生话没说完,

    头一扭,已经睡了过去。

    燕南飞神色焦急,伸出来两根手指放在李先生的手腕上,脉象虽然微乎其微,但总归还是有一口气保住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千里赤云拴在了一棵大树边,马车停靠在古道一旁,这里来往的行人马车很少,几乎不可见。

    燕南飞奔驰了一夜,浓浓的疲惫不不知什么时候涌上心头,再也抵挡不住,靠在马车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水露蒸腾,朝阳升起。

    李先生就像是算命的一样准时睁开了双眼。

    他坐了起来,马车之内并没有看见燕南飞的身影,便起身掀起幕帘,发现他靠着马车睡着,右手还紧紧的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这种姿势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还没来得及拔剑就被杀了,另一个就是睡得太死了……

    一阵一阵的鼾声传来,李先生笑了笑,绕开他,从马车上踏了下去。

    周围地势四周高中间低,他们此刻似乎正处于一个山谷之中,周围郁郁葱葱,并没有陈雪堆积,风景很是漂亮,尤其是身边这棵大树最为繁茂,应当是一颗梨树,冬末春初的季节这里能有这样一颗果树真是啧啧称奇,而且看起来已经熟透了,李先生伸手想要摘一颗,他跳了几次伸了伸手,一个都够不到,无奈地摇了摇头。

    昨日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天下第一先生,今天站在树下想要摘个果子都不能做到了,还真是搞人心态啊。

    李先生此刻早已经褪去了原来的中年样貌,却而代之的是昨日少年的模样,俊逸文雅,更像是一个熟读诗书的小先生了。李先生耸了耸肩,淡笑一声,然后在山谷附近徘徊了一圈后确认没有其他外人了,回过头来又在大树之下盘腿坐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忽然脑海里一片清明,犹如老僧入定,思绪万千中只有一条鲲,一只大鹏的影像缓缓浮现。

    有些学问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两种神物是庄子所著的书《逍遥游》里记载。

    古有释迦牟尼悟道菩提下,今有李先生再入逍遥梨树间。

    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升起,燕南飞被一缕刺眼的光芒照醒。他慵懒的伸了伸坐酸了的腰,松开了手里握着的剑,揉了揉眼睛,转头掀开帷幕:“先生,该醒了。”

    瓦特?!

    马车内空无一人。

    方才还睡眼惺忪的燕南飞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立刻清醒了过来,他连忙跳下马车四下环顾,可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李先生正盘腿坐在大树之下,整个人身边云雾缭绕,配上这山间秀景,若是真有旁人见到,定会惊叫一声,怕真以为是有仙人在此修炼呢。昨日毕竟已是黑夜,燕南飞虽见得李先生返老还童的神迹,却不如此刻看得清晰,那李先生的皮肤神采真的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显得更年轻一下,原本一成不变的白发也已经变成了满头乌黑。燕南飞一边惊叹一边也不敢惊扰正在修行的李先生,顺带着抬头看了看那大

    树,咧了咧嘴,手指轻轻一弹,一颗黄澄澄的梨掉了下来,他伸手一招拿到手里,咬了一口,香脆甜蜜。

    “嘿嘿,甜。”燕南飞笑了笑。

    昨日好像净喝酒了,一点吃食都没下肚,此刻有黄梨充饥果腹,再好不过,还能醒酒。

    他虽然也有考虑过为啥冬天这里还会有梨树存在,也仅仅是停留在想到这个问题的份上,没有继续深追。

    吧唧吧唧。

    “我说,你吃就吃,吧唧个什么嘴啊!”李先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嘴边都是黄梨残渣的燕南飞,吃的这个狼藉,有辱斯文。

    “哦,那我转身吃,你看不到。”燕南飞吃着就要转身。

    “你这傻徒弟,还跟我装糊涂,赶紧给为师也摘一个来,我够不到。”李先生正经危坐,先生的确还是那个先生,可这一身霸道的功力似乎是真的没了。

    燕南飞脚尖一点,又摘下来一个果子,双手奉上:“嘿嘿,先生想吃就早说嘛……”

    “小滑头。”立李先生拍了一下燕南飞,然后也不顾身份的吃了起来。

    “先生……”燕南飞也盘腿坐在了李先生的身边。

    “想问问题?”

    “嗯。”

    “去,再摘一个果子,就告诉你。”

    “得嘞。”

    燕南飞屈指一弹,又是一颗大梨落在了他的手里,递了过去。

    燕南飞笑嘻嘻的问道:“先生,你真的是神仙吗?”

    “神仙,在你眼里什么是神仙?”李先生指了指天:“只要是所有人做不到的事,只有其他一个人能做到,他就是神仙了么?凡人神仙是有天门相隔的。而我虽然被称为天下第一,但也仅仅是天下,就是凡间,我也不过是个比较厉害点的凡人罢了。”

    “先生你轻狂自大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还谦虚上了?”燕南飞大惑不解,“你活了五百多岁,能够返老还童,返老还童这件事怎么听也不像是凡人能做出来的事,而且这种做法似乎有违天道吧,先生你却没遭天谴,怎么能说自己不是仙?”

    “你这徒弟想要气死我?还想把我让我遭天谴!”

    李先生哼了一声,说道:“平时让你多读书你就不听,若是靖儿在的话一定会跟你说,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他们都是凡间人,没有天上仙,活得是不是比我更久?”

    燕南飞一拍脑门:“先生你这就是装了啊!你说得那是神仙似的人物,我们只听过没见过,可你却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啊。你就那么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比我还年轻!。”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李先生问道。

    “想!”燕南飞以喜。

    “那你求我吧。”

    “先生求你。”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西天取经?

    “唉,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跟你说了也无妨。”李先生盘膝而坐树下,说起了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的往事。

    “我刚拜师的时候年龄已经很大了,弱冠之年以前,我的身体当时很不好,虚弱到不能修炼武功,一直到了二十岁那年我机缘巧合破了前人所设下的珍珑棋局,拜入了逍遥派掌门人无崖子座下成了他的亲传,他的门下有着很多厉害的武功。”

    “有多厉害?”燕南飞问道。

    “每一本武学拿出来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那么厉害。”李先生想了一下。

    “那先生跟那位前辈学了很多功夫,所以才这么厉害了?”燕南飞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错了,我只学了一门武功,这门武功很难练成,我这师父练成了,我的练成了。武功的名字很优雅,叫《逍遥游》。”李先生缓缓道。

    “逍遥游?跟我的醉里逍遥一样是轻功?”燕南飞一惊:“怪不得先生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李先生伸手挠了挠额头,似乎有些怀疑此行带着这个拖油瓶出来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哎呀,不对,轻功不对。”燕南飞又像是记起来什么,连忙闭嘴,在李先生嫌弃的眼神中赶紧坐好。

    “《逍遥游》你想必应该有所耳闻这部书,但鲜为人知的是这本书中蕴含着一部绝世秘籍,我的师父发现了这个秘密,逍遥派的首代掌门人就是被我们称为庄子的庄周,轮到我师父那代是第六代,可是自开山祖师之后能把这门功夫传下去的就只有我们两个。”

    李先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逍遥功之所以逍遥是因为它能让人不会老化,与普通的易容和术法有本质上的不同。正因为如此,每每到三十年的时候,都需要返老还童一次,一生再从二十岁开始,代价是功力尽散,不过可以再修,每修炼一天就相当于一年的功力,我这个转世已经五十岁了,所以我的功力恢复起码要两个月。”

    “也就是说先生你现在真的是一点功力都没有了!”燕南飞沉思道。

    “可不真的咋的,之前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李先生无奈道。

    “那先生为什么要一定离开长安?”燕南飞抬起头问了一句。

    “跑路呗,你想啊,长安里的那个皇帝老儿早都看我不顺眼了,我返老还童的日子那齐天心亲掌司天监一定能算的出来,到时候他们万一知道我真的失去功力了,像什么那五大护卫,流沙杀手之类的组织不得闯进学宫把我捅成窟窿啊。”李先生撇了撇嘴,难得怂了一回,这些年来,只有功力回复的这段时间先生是最为低调的。

    “那,先生此行带上我是为了保护我?”燕南飞一愣。

    “这徒弟可算想明白一步。”李先生点点头。

    燕南飞有些费解:“为什么是我?我的武功是最低的,阅历也是最浅的,帮不上先生什么忙。”

    “非也非也,我这功夫既然三

    十年为一期,那每三十年,都要以新的身份活下去。我与他们相识太久,割舍不掉的东西太多,牵挂的事情也不少,若他们在身边,那么我便仍旧是学宫李先生,永远也摆脱不掉。而你不一样,你就从来没把我当成先生……。”李先生瞟了她一眼。

    燕南飞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来到学宫这么多天,自己的公子气息虽然磨下去很多,但是对李先生有时候还真就没大没小的。

    “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往何处?”

    李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横向铺展开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图上西面的一个点:“这里,四海升平。”

    “四海升平?”

    燕南飞挠了挠头:“难道是因为治安很好?”

    “这是一座城的名字……能不能别跟傻子似的,不知道的别瞎说,有辱斯文。”

    “……”

    “东海兴,西海静,黄海灵,渤海罄。”

    “兴静灵罄,谓之四海升平。”

    北阳王朝地大物博,在这王朝之外,以北是北莽,蛮族之地,当初划分天下的时候并没有将其算在四大王朝的境内,那里一片尽是浩瀚草原,冬日漫长寒冷,夏日黄沙漫天,据说平常幼儿能够活到成年的不足一半,而在北阳和北莽西北处还有一块狭长的土地,那里是万丈冰原,千里无人区,。而北阳以南的南月则是一年无冬,气候湿热,许多人终此一生,都未曾见过一场雪。北离以西是西辰,那里土地贫瘠,往往几十里内寸草不生,沼泽遍地,据说再往西还有一片大陆,但是从未有人走出过。而北阳以东是东星,东星这块地界,据说曾有陨石坠落,仙药存于其中,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而想要拿到仙药就要去闯一闯陨石落地所化的不周山。

    所以在这块大地之上,若想见到四季如春,终年花香鸟语的也就唯有北阳王朝所拥有的地界能够如愿以偿了。

    李先生展开的一幅地图,说是地图,更像是一幅画卷,因为上面标记着不是一座座重城,而是一个个北阳王朝的盛景之地。但燕南飞自小生长在西面重城陌云城,况且十多年不曾不出来走动,他又哪里听说过有城也可以叫四海升平呢。

    燕南飞驾着马车,千里赤云一路往西行进,忍不住问那坐在车厢中休息的李先生:“先生,那四海升平城该不会是先生胡说出来逗我玩的吧?我爷爷好歹也是一朝丞相,却从未听说过西面有城池会叫这个的,我只知道西天取经啊。”

    “鼠目寸光了吧,当今皇帝虽然贵为天子,但是据我所知没有进行过一次寻访民间,他坐拥万里河山,不可能知道每一处好地方。更何况只是丞相的人屠燕回天呢。”

    “啊。先生也知道我爷爷的绰号。”燕南飞已经许久未曾听到有人叫爷爷的绰号了。

    “人屠燕回天嘛,如雷贯耳。”

    李先生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且去那四海生平,需要过

    一座玲珑塔。玲珑塔外仍是凡城,过了玲珑之后,四海升平大城方出显。”李先生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难以掩盖他语气中一丝欣喜。

    “先生,前面有座城隍庙,我们不妨先休息一下?”燕南飞尴尬的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他平日里纵马扬鞭是家常便饭,但赶马车倒是头一次,赶了半天顿觉疲惫。

    “好。”

    李先生点了点头,此刻他的身子还很虚弱,需要足够的休息保持体力,倒也的确不适合长时间的赶路。

    两人从马车中走了下来,燕南飞扶着李先生走进了庙内,寺庙已经破败不堪,石像斑驳,燕南飞清挥了挥衣袖,一道气劲甩了出去,清理了一小片干净的地方,抱过来一张蒲团,让李先生坐下来之后,急忙拿起身边的酒囊,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囊之中自然灌得就是那坛从花仙醉里抢来的千杯不醉。他喝完后,递给了李先生,抹了抹嘴巴:“师父,既然一路西行,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李先生伸出手婉拒了,随后笑了笑:“陌云城么,不去了,我带你去个比陌云城有意思的地方。途中也会经过。”

    “哪里?”燕南飞高兴道,他这人不就是最喜欢有意思的地方喽。

    “那里的人武功三等,用毒二等,傀儡一绝。”李先生缓缓道。

    燕南飞一惊:“酆都?”

    宁下地狱,莫入酆都。

    江湖上龙头顶尖世家,陇西叶皇阁善使暗器,为人谨慎,门规苛刻,威望却是甚高。天山梅家毒步天下,行事低调,在江湖上很少行走,这两家虽然实力雄厚,江湖中人对其极为敬重。关中捉鬼门,乃是人宗一脉道长林正英之后,世代以除凶去恶为宗旨,也备受世人爱戴。而酆都则不一样,世人敬他,却也畏他。因为酆都之人行事狠,做事绝,且难防难躲,常人避之而不及,更何况是特地拜访。若是以前的李先生说这话,燕南飞自然不会质疑,可现在的李先生,怕是会被酆都里的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吧?

    李先生就像是燕南飞肚子里的蛔虫,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酆都又号称鬼门酆都,虽然名字有些吓人,但是里边的依旧是人,没你想象中得那么可怕,而你先生我现在也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废物。不过我绝对不能以李先生的身份再出现在世人眼前,得换一个名字了,叫点啥比较霸气呢?”

    “霸气点,叫吕傲天如何?”燕南飞哈哈一笑。

    “没品位,吕傲天,粗俗,肤浅。”李先生白了他一眼,随后思忖道:“我的师门祖师叫庄子,师父叫无崖子,我也起个什么子就可以了。”

    “要不跟写《孙子兵法》那人重名一下?”燕南飞调侃道。

    “你个劣徒,真当师父打不过你了?”李先生吹胡子瞪眼,哦,他现在没胡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潇湘子

    “算了,不问你了,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李先生向着远处望去,一排排的杨柳在山谷中舒展着腰肢,杨柳丛生之地势必有河流孕育,他抬起头,一片柳叶乘着轻风缓缓飘落,一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李先生把那片叶子放在唇边,一曲音律婉转而发,树林中有飞禽掠过,惊起一阵波澜 。

    燕南飞闻声一惊,这首曲子他不陌生,他刚刚听过不久,是李寒空吹过的曲子,《暮云遮》,是一首思乡曲。

    李先生站在这株梨树下,远处柳絮纷飞,与外界的冬至之景截然不同,河流汨汨,音色动人,煞是空灵。

    “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仇杀渡江人。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片刻之间,李先生停止吹奏,说出了这么四句话,然后转身对着燕南飞说道:“我以后就叫潇湘子吧。”

    “潇湘子。”

    燕南飞反复念了几遍,都觉得怪怪的。

    “先生,我总感觉名字后边带个子很别扭。”他皱眉道。

    “不别扭,子一般来说对于书生用的才多,而从前的学宫李先生不就是一个读书人吗。”?”

    李先生自己很满意,点了点头:“以后啊,你就叫我潇兄吧。”

    叫惯了先生的称谓,冷不丁的换了一个新的称呼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的,燕南飞尝试改口,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非要叫他另一个名字,着实别扭。

    “潇兄好。”

    “燕兄也好,哈哈哈哈。”

    燕南飞苦笑,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跟一个五百多岁的老怪物称兄道弟,让人笑掉大牙。

    多亏李先生会返老还童,不然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乌龙。

    “潇兄,名字起好了,现在可不可以说说我们此番去酆都做什么?”燕南飞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先生还沉醉在自己起了个好名字的乐趣当中呢,听到燕南飞这么一问,才收敛了一些,正色道:“我们要去四海升平城之前,我还需要一味药,他能助我加快恢复功力。”

    “昂,既然如此,那酆都会给我们药材么?”燕南飞有个不好的预感。

    “当然不会给我们了。”潇湘子说道:“鬼门酆都是什么地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杀人不眨眼的地方,怎么会平白无故给我们那么珍惜的草药。”

    燕南飞的预感应验了,果然这番出行还是凶险。

    “既然不给,那我们是去借?”燕南飞试探的问道:“老话说的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呐。”

    “说的倒是有点道理,不过我就借这一次,下此就不去借了,所以我不还。”李先生厚脸皮说道。

    “啊?不还,那你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哎,我们读书人要东西,那叫拿,不叫抢,更不叫窃,抢是强盗才做的事情,

    窃是小偷才干的事情,我们读书人做的事情那叫拿,拿懂吗?”

    “拿?”燕南飞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字。

    燕南飞脸色不太好看,他摸了摸鼻子,然后拿出酒囊狠狠的喝了一口酒,大概是壮一壮胆,毕竟在他小时候就被用毒世家的母亲梅天香灌输过一个道理:如果你以后在江湖上遇到鬼门酆都姓悟的,能绕一条道走就绕一条道,绕一座城走就绕一座城。若是绕的慢了,有可能再也绕不过去了。

    燕南飞心里有些胆颤,他没有底气的问道:“先生,这样有点凶险了吧,去鬼那里拿东西,我害怕。”

    “哈哈哈哈哈,你当然害怕,现在的你随便出来个小鬼都能把你收拾了。”潇湘子大笑一声,随后看着他说:“此行还有数百里路途,这一路上我教你武功。”

    燕南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教我武功?可你……”

    “都说了,我武功只是暂时废了而已,但是我脑海里的武功可还全部都在啊。”潇湘子轻甩长袖,“来,说一说你现在所学的武功都有什么?”

    燕南飞稍作思考:“青莲剑歌和夺命十三枪,拳法醉八仙和身法醉里逍遥,内功江月破浪。”

    “武功和内功都是一等一的绝学。”潇湘子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可惜的是,青莲剑歌只有你在最危险的时候才发挥出他真正的威力,而且消耗极大,夺命十三枪据我所知你好像还停留在第一层,学了剑法不会枪法,醉八仙只上了两个台阶,止步第三个境界,江月破浪诀你还没完全掌握如何催动一身的内力,你说说你,还能干啥,也就剩下喝酒会的轻功,当逃跑用了。”

    “这……”燕南飞老脸一红:“潇兄,你这,说的太无情了。”

    “事实如此,我无情,江湖上的狠人们更无情啊。”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这么弱呢?”潇湘子声音一震,犹如九天惊雷。

    燕南飞登时神色一紧,眉头大皱,一句话也反驳不回去。

    潇湘子看着他,轻轻一笑,又摇了摇头:“一个刚生下来还没学会走的人,就要去跑,终究有一天是会摔跟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算了,不用太紧张,我和你讲几个故事吧。”潇湘子重新盘坐在了地上,清了清嗓子。

    燕南飞也收拾好了情绪,认真听讲,虽然眼前之人改了名字,换了面貌,但先生毕竟还是先生。

    “之前有跟你说过,我二十岁才拜入师门,但是当时的江湖武林中不乏和我同龄的少年高手,其中有一个人终身爱好玉石,身穿玉制长衫,拿一把玉剑,名字叫做玉溪山,出身玉鼎一派,被称为玉鼎派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虽然还未在江湖上现过身,但是声名已经广闻天下。然后那一年,他代表师门下山参加江湖大会,路上遇到一群悍匪正在烧杀抢掠,他自然拔剑相助,最后……不出意料

    的被匪徒们乱刀砍死了。那天,是他的二十岁硕生辰,信心满满的想要在武林大会上夺下魁首,一举成名的。”潇湘子说道。

    燕南飞一愣,他没料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想了想说道:“难道他的剑法华而不实,莫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不,恰恰相反,玉溪山的剑法很好,那年我曾随我师父拜会过玉鼎派,亲眼看见过他的剑法,清逸秀美,得玉鼎派剑法之神韵,我师父评价他说四十年后,可以是一名剑仙。”潇湘子叹了一声。

    燕南飞略微沉吟,又说道:“悍匪之中有高手?又或者群起而攻之。”

    潇湘子依旧摇头:“悍匪无非就是亡命之徒,如果一个人的境界能到神元道元,他为何不去做一派之师,去做那悍匪呢?再者群起而攻之,玉鼎一脉传承的就是以一敌百的群战剑,那种场合下不更应该有用武之地才对?”

    “啊……潇兄,这我就搞不太明白了。”燕南飞纳闷。

    “那我就再与你说个故事。我拜师之前,在俗世当时有个朋友,叫做陈近南,从小生于陋巷之中,一石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虽然穷困潦倒,但是毅力和志气可嘉,世人欺辱他,他便以拳头还之,虽然常常被众人反打,但是命着实够硬,也没被打死。后来他的家乡被邻国攻下,那些欺辱他的大家子弟们都在那场混战中被杀死了,他却奇迹般地在死人堆里活了下来,他顺手在地上捡起了一把血迹斑斑的剑,就开始闯荡江湖,浪迹天涯,他没有师门,不知从何处捡来一本破旧的剑谱,对着剑谱一日一日地练。剑谱上一共十六式,他练了十六年。我和他遇到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还是江湖上的一个无名小卒。后来江湖上出了个走火入魔的魔头,黑纱遮面无名无姓,人们都叫老疯子,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各大世家和宗门组织了几次围剿不仅被他逃了不说,而且损失惨重。后来陈近南和他在芒砀山撞上了,二人一字未说,便大战了一场,最后的结果让人惊讶,陈近南受了重伤,那作恶多端的老疯子则被一剑穿心,后来有其他高手到场捡到了老疯子的随身玉佩,人们那时候才知道那人其实是受人敬仰的清风剑仙御清风。那一天起,陈近南开始名扬天下。世人想知道他用的什么剑法能够杀了剑仙御清风,他说是用剑招,对前来拜访的人演示了一下自己的剑术。来客大惊,随后大怒,没有告辞之语就拂袖而去。我那朋友不知缘由,我却知道,那是因为他的那本剑谱在江湖上很常见,叫《花拳十六剑》,三文钱一本,地摊上随处可见,乃是平常百姓拿来强身健体用的。可就是这花拳十六剑,练了十六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白日黑夜,不停歇地练,练成了这一柄能够打败剑仙的剑。”潇湘子捡起一根树枝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随后摇头笑了笑,“数百年前的人们是多么有毅力啊,现在的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人剑

    李先生,哦不,潇湘子讲完了两个故事,燕南飞陷入了沉思,他将两个故事放在一起做对比,思考着他们两个人的结局。

    不一会,他抬头说道:“那玉溪山虽然剑法高超,但是出自名门正派,用的是君子之剑,而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个打家劫舍的悍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不会讲什么君子小人之分。陈近南么,我觉得是单纯的毅力强盛。”

    潇湘子听到这个答案,沉默了一下,稍稍斟酌之后又说道:“有点贴边,那我再和你讲个故事。跟他们同时代的人还有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出师之后,提剑闯江湖,几乎难逢敌手,直到遇到一个年纪一样大的白衣剑客,两人设下擂台比剑,少年输了。少年不服,自折断剑,与他订下再战之约,每年九月十五在当时的首羊城决战,一连战了十二年,少年总是输了半招剑法,没有赢过一次,江湖人称‘半剑仙’。是不是很有意思?”

    燕南飞想了想:“也没怎么有意思吧。”

    “觉得没意思就对了。”潇湘子正色道,“因为他后来不想跟那个人一样是个剑客,所以就拜了斩空刀刘玄易学了刀法,成了一名真正的刀仙。这个人你见过的,当初在长安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九阳焚天印,刀剑掌神域的南月第一高手,霸刀雨化田。”

    “也就是说……”燕南飞眉头一挑。

    “没错,那个次次都赢他的人,就是学宫李先生。”潇湘子平静地说道,似乎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跟自己无关。

    燕南飞又回想了之前的那三个故事,喝了一口酒囊中的酒,抹了抹嘴巴:“我知道了,那是因为玉溪山从小对决都是君子之斗,大家都是同门,点到为止,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之战,而匪徒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亡命之徒,根本毫无道义可讲,所以他不如后面二人。同时他被赞誉得太高,就算他很厉害,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厉害。他高估自己了。”

    “这回说得对,品出了几分味道。江湖上怕的从来都不是败,只要不死,一切就都不会结束,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啊。可惜学宫的李先生再也不会出现了,霸刀雨化田的刀再也饮不到李太白的血了,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赢了,哈哈哈哈。”李先生哈哈一笑。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你没有悟到,玉溪山被师门所寄予的希望太高了,群战剑固然能够以一挡百,可惜没有真正的杀伐,没有鲜血的滋养,他们这玉鼎昆吾剑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潇湘子顿了顿,看着燕南飞说道,“但悍匪们不用剑术,用的就是大开大合,杀人诛心的剑,玉溪山的剑术虽然高超,反而一时之间找不到有效的克制之法。”

    “我讲了这三个故事就是要让你明白,你的最大依仗,青莲剑歌跟玉溪山的玉鼎昆吾剑练的差不多,虽然精妙有加,但是真遇到亡命之徒的话,凭现在的你,也许不会起到太大作用。”

    燕南飞一

    皱眉,拔出了腰间的君不见,剑气凌人,低头想了一下:“是这样吗?”

    “你若是不信,我们不妨试试。如今的我功力已散尽,这已成事实,但说句不好听的,我还是能弹指间解决掉你。”潇湘子忽然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光芒。

    燕南飞在学宫历练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毕竟是左相府的小公子,人可以没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他持着长剑缓缓说道:“潇兄,你怕是有些低估我了。我与那只同门切磋的剑客玉溪山不同,我可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刚过去不久的学宫大考,我可差点交代在别人手里,所以想要杀我,没那么简单。”

    “吹牛了吧?”潇湘子忽然手一挥,一根红绳飞出,一下缠绕在了燕南飞的脚踝处,他神色一紧,急忙回手一剑斩去,将那红绳一分为二,随后看向潇湘子的位置,他并没有趁这个机会过来。

    “潇兄,捉鬼门的红绳,你怎么也有?”燕南飞还来得及问一句。

    “少废话,拿剑砍我!”潇湘子怒喝一声。

    燕南飞闻言没有犹豫,身影移动,长剑猛然斩下,可才斩下,那剑却在后方受力,被猛地一扯往倒着飞了出去,而且惯性使然,把燕南飞本人也一起向后坠去,一把钉在了那株梨树上,果子纷纷落地,燕南飞握着剑靠在树上,君不见已经插进了梨树当中,深陷剑身三分之二。

    潇湘子早都站了起来,移步幻影中,来到了燕南飞身前,后者顿时觉得胸口一凉,他低头往下看,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燕南飞的胸膛上,绽放着摄人的寒光。

    燕南飞愤愤不平:“潇兄你骗人,你说你功力尽散,可你分明还会武功。”

    潇湘子收起匕首,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臭小子,功力散了就是散了,只不过我现在的武功徒有其表不具其神,没有内力的支撑,可虽然如此,我依旧能用我五百多年的对敌经验,将你斩于马下。”

    燕南飞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五百比二十,这经验条差的也忒多了吧。

    潇湘子没有理会燕南飞的小眼神,瞥了他一眼说道:“所以这一路上你若是要想保护好我,就得先学会先保护自己,免得到时候还得我救你,这个拿去练。”

    潇湘子丢下一本有点破旧的剑谱,燕南飞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五个字。

    《花拳十六剑》。

    “这这这这这这,潇兄你快再翻翻兜,没拿错吧?你不说这就是三文钱一本的剑谱吗?”燕南飞看着手里的秘籍,有点想哭。

    天差地别啊!

    以前练的是九天之上的青莲剑歌,现在这是啥,比十八层地狱还低的花拳十六剑。

    “你别忘了我给你讲的故事,千万不要瞧不起任何一本书,只要他是书,就有读的价值。”潇湘子正色道:“你的一身内力是那位用药酒给你堆砌起来的,虽然没有后遗症,但终究

    比不上自己练出来的扎实,至于青莲剑歌你发挥出的威力也就只有五成罢了,而且还都是靠着雄厚的内力和精湛的内功心法催动的,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欠练!”

    “……”

    “这本剑谱虽然看着普通了一些,但是能够一石二鸟,写这本书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他的确有野心,杂糅了拳法和剑术于一体,可惜没有人喜欢四不像的东西,但是你不一样,你的拳法不行,剑法也不行,练它最能夯实你的基础,把它练会,你的醉八仙和青莲剑歌也会有所提升的,不吃亏。”潇湘子语重心长的说教。

    “好!”

    从此之后,曾经学宫李先生座下的关门弟子,学上了这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剑法……

    说起这《花拳十六剑》,不是骗你们,那是真的常见,譬如在少林寺外,武当山上,以及各大门派所驻地的附近,都会有一些假扮的僧侣,道人和穿着门派衣服的假弟子,专门蒙骗那些初到此地,还拥有着英雄梦的懵懂少年们。

    “骚年,我见你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好苗子,以后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这本《如来神掌》就要十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童叟无欺,绝对珍品啊那是。”一个个讲手里的假货说的天花乱坠,有的人动心就买了一本,回家拆开看,不过就是一本小人书而已,造价成本也就三文钱罢了。

    不过世人不知道的是,一个姓周的老前辈好像真的学会了这个《如来神掌》,具体是谁还需要自己去寻找喽。

    有的人可能还看不上这一本秘籍,没关系,小贩手里一撮,又是好多本秘籍,什么《紫霞神功》《六脉神剑》《葵花宝典》之类的,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假的,不过也有真的武谱卖,可卖得还不如假的那些好,比如说佛家子弟入门需要练的《大罗汉拳》和《韦陀掌》、枪法《绣腿十三枪》以及剑法《花拳十六剑》,因为他们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三岁孩童都会舞两下。

    马车止步,山水之间。

    燕南飞和潇湘子二人停车路旁,稍作歇息。燕南飞没有闲着,下了车就在一旁演练着那本《花拳十六剑》,一边练一边抱怨:“要不师父你随口胡诌一本剑谱吧,我觉得也比这破剑法强。”

    “你口中说的破剑法,可是斩了剑仙啊,练就完了。”潇湘子斜靠在马车上,仰头喝着燕南飞带来的那些酒,比起日夜赶车闲暇时还要练剑的燕南飞来说,潇湘子可以说是很悠闲自得了,每天都在车内闭目养息,美其名曰修炼内功,恢复内力,但分明有几次是坐着睡过去了,还不承认,明明已经打呼噜了。这也就算了,尤其是看燕南飞练剑时,不加鼓励还一个劲打击,真是伤心。

    “那人练了十多年才名扬天下,我可等不到那时候。那时候都快四十了,就算是成了剑仙,喜欢的女子估计也早都嫁为人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鬼市

    燕南飞虽然嘴上抱怨,但心里知道先生是为自己好,所以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剑依旧是君不见,绝世长剑舞在普通不过的剑招,挥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这套剑法只有十六式,剑招也不是特别难懂,燕南飞看上几遍就已经得了几分精髓,可是若是想练成如臂使指的境界,那恐怕真的要几个年头。

    “你就这么着急名扬天下?还不到二十岁,应该先磨磨剑再出江湖。”潇湘子坐在车上,看着勤勤恳恳练剑的少年。

    “那潇兄你当年初入江湖的时候,磨了几年剑?”燕南飞擦了一把汗水,问道。

    “我的剑足够锋利,学成直接入了江湖,没磨过剑。”潇湘子一笑。

    “这么猖狂?”

    “是啊,谁叫我一生都没败过呢,当时我就知道我无敌,你们随意,哈哈哈哈。”

    “又吹牛。”燕南飞白了他一眼,专心挥舞剑招,随后说道:“我想要名扬天下是因为到了那一天,会有人来找我。”

    “女的?”

    “女的。”

    “燕南飞顿了顿,解释道:“不过那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是世间最美的女人。当然,我与她真正的碰面只有一次,互相喜欢还谈不上,我只是觉得,等我名扬天下的那一天,我们重逢,那就是我们故事真正的开始。”燕南飞纵身一跃,一剑劈开一片飘落的叶子。

    “这么盲目,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潇湘子晃了晃酒囊,看着他。

    “好与坏,其实都是人定义的,哪有人生来就是好人,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比如说有人杀富济贫,那这个人在穷苦的百姓眼里是好人,但是能说那破了财的人就是坏人吗?他的钱也都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没有义务分给别人,如果分了那是情分,不分是本分,没必要嫉妒人家,所以好与坏并没有具体的界定,有的只是立场。”燕南飞嘴上说话,却丝毫不耽误手上的动作,手起剑落又一剑砍落一根带着黄梨的树枝,他伸手一招,鼓鼓囊囊的塞进了嘴里。

    潇湘子笑道:“武功虽然差劲了点,但是这大道理懂得却是很透彻,是谁教你的?学宫李先生可不喜欢和徒弟们说这些。”

    “是我爷爷,燕回天。”

    燕南飞继续说:“我爷爷戎马一生,刀下亡魂将近百万之众,他说他这一生杀了很多人,很多都是无辜的人,但从大了说,他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不过从小了说,他罪恶滔天,杀百人足以谓之魔头,何况百万。”燕南飞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手上的剑停了一瞬,想起了那个在家对人威严苛责却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左相爷。

    燕南飞也想家了。

    “那若是你喜欢的这位姑娘,就是没有大的立场,小的立场就是单纯的喜欢乱杀无辜,危害百姓,是个无论怎么说教都不是好人的魔头呢?江湖上这种魔头不少,长得好

    看的魔头也有几个,什么赤练仙子、五毒妖女之类的呢。”潇湘子打破沙锅问到底。

    “谁会她都不会的。那姑娘眼睛平如镜水,眉眼秀美如画,书上说了,相由心生。所以不会是魔头的。”燕南飞一剑挥落,。《绣剑十九式》,一共十刚好刺到潇湘子的身前,花拳十六剑刚刚演练完了一遍。

    “给你留了几口,喝吧。”潇湘子自刚才就晃荡酒囊,却没有再喝一口,原来是一直为他留着,说着就把酒囊递了过去。

    燕南飞收了剑,将里边的千杯不醉酒一饮而尽,望着远处,喃喃道:“其实好几次我都感觉她似乎来找我了,可能是觉得我太弱了,还没有资格跟他见面。我想,我还是不够强。先生……”

    潇湘子“嗯?”了一声。

    燕南飞连忙意识到了口误,赶紧改了过来:“潇兄,每一个练武之人的梦想不外乎就是名扬天下,可怎么才算是名扬天下呢?当初我在江南道参与了高家和马家的势力战,改变了那里的格局,可是我依旧是平凡的我,没有几个人听说过相府里的小公子在江南如何如何。在折剑谷,我用出了绝世剑舞青莲剑歌,知道我的人也就只有在场的那些。直到上次来到学宫,参加了大考,成为了曾经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可我感觉这个名声还是没有出去,前几日和酒贤刘伶斗酒,名扬的也超不过长安城这么大个地界。”燕南飞面露苦涩。

    “潇兄,什么才是真正的名扬天下呢?”

    潇湘子哈哈一笑,用手指敲了敲燕南飞的脑袋:“想要成为人人皆知的少年英杰,最为简单的方法就是,将你的名字列在榜上。”

    “天庭排的那个榜?”燕南飞一愣。

    “没错,专门列咱们北阳神剑的剑谱“剑十五”,列江湖新俊的良玉榜,以及给成名的高手排位次的冠绝榜。只要进了这个榜,天普天之下,无人不知,天庭就是有这个实力能让世人闻你知你,若你还嫌名气不够大,你可以在拿到大榜的时候,一把把它撕了。”潇湘子咧嘴一笑。

    燕南飞知道他说的把大榜撕了那个人就是眼前的人,他笑了笑:“我没有那个人那么胆子大。既然如此,我就先朝着良玉榜努力努力吧,相进去这个榜,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么?”

    “你的三师兄叶琳琅曾是良玉榜上常客,如今年纪不合规矩了,天庭将他从榜上删了,所以若是你能把叶琳琅打跪下,良玉榜首甲,不是问题。”潇湘子耸了耸肩膀,语气轻松,似乎就像是说家常便饭那么简单。

    燕南飞眼睛一闪,他可是见识过三师兄叶琳琅武功的人,暗器掌法皆是当世一流,自然知道这有多不容易,他甩了甩湿了的头发,又站了起来,继续开始练那平平无奇的《花拳十六剑》。他是左相府的小公子,也是陌云城的大魔王,不少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但是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山野之间,出了虫鱼花草之外,只留下了这

    一个辛勤练剑的身影。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努力。”潇湘子看着 默默提剑练习的燕南飞,淡淡地说道。

    燕南飞嘴角勾起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挥剑。寒冬腊月,酷暑烈日,在一个垂暮老人的院子中,一个少年的身影围绕着一个巨大的酒缸,无数次疲倦地昏睡过去。世上却有天赋之说,也有人说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一个人的天赋是生下来就被上天定好的。那个老人不信,他为燕南飞改天换命,走上了另一条路,人们只知道有了毫得天赋,成功就完成了一半,却鲜有人知道另外一半是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那慈祥的老人对他说过,当有人问你信不信命的时候,你一定要说我的命在自己手里,信不信的那个人是我,别人没资格问。

    命运,酿酒如是,练剑亦如是。

    燕南飞持剑闭眼,霎时间睁开,杀气涌动,一剑挥出,剑气洪流汪洋澎湃,震得林间落叶纷飞。

    比起刚才的练习,足足上了好两三个境界。

    潇湘子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盘腿运气,恢复功力,仙元神脉游行千里之外。

    果然是关门弟子啊,悟性不一般。

    潇湘子心中说道,满意的笑了。

    长安稷下。

    那间没有积雪的院子,雪花飘洒落下即为雪水,不曾堆积。

    一手持着逢山鬼泣,一手持着书山有路的少年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双手剑摆了个姿势,呼吸沉重道:“三招了。”

    站在他面前的中年书生淡淡一笑,缓缓推出一掌:“进步很大,那就看看这第四掌你怎么接?”

    燕南飞和李先生离开的这段日子,学宫一直都是由新来的祭酒先生吴世卿打理,因为太学院的名声很响亮,也都知道院监的大名,一时间学宫上下对其很是尊敬,没有抱怨。

    每天得空的时候,他都回来看看这个练习双剑合璧的少年,每天他只出一掌,接下就继续出,接不下来,他就走了。

    李寒空现在只有一把鬼剑,还缺一把剑跟它相互配合,学宫里很多剑他都用着不舒服,看了看去,盯上了秦靖书箱上挂着的那把书山有路,便暂时借过来练。

    一连好多天,李寒空都接不下吴世卿一掌,每次都把剑打飞,握都握不住,此前他是双手握剑,双手发力,此刻双剑在手,就要比平时付出多一倍的力,很有难度,也需要时间去和剑磨合新的打法。

    直到最近几天,李寒空不愧是练武奇才,摸索到了一两分双剑合璧的精髓,能够接住吴世卿的第二掌,第三掌了,今天扛住了第三掌没有被打飞,马上就要接第四掌了。

    坐在一旁的秦靖放下书,轻轻晃了晃双腿,看了看这两人,又仰头看着远方,喃喃道:“他们这会儿,在干嘛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酆都鬼市,毒魁大会

    秦靖思绪纷飞间,吴世卿的第四掌已经推了出来,李寒空双剑置身于臂膀两侧,合璧进攻的姿态,可是当那股浩瀚的掌力铺面而来的时候,他心中顿时一惊,这第四掌已经远超前三掌,即便李寒空摸到了双剑合璧术的几分门道,可绝对不可能接下这道掌力就是了, 因为从这一掌开始,吴世卿已经有了一丝的认真……

    “我输了。”李寒空不出意料的被拍在墙上,手上的双剑都跌落在地,面色一阵潮红。

    吴世卿拍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已经足够控制的了,甚至还收了几分,否则那一掌下去,真不知道要断几根肋骨。

    “输是对的,千万不要以为接下了我前三掌就认为自己理解了一些剑法。”吴世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能那么快理解的话,那数十年为什么没有人练的出来呢?戒骄戒躁啊孩子,否则以后在江湖上迟早吃大亏。”

    李寒空挣扎着起了身,对着吴世卿拱手拜道:“多谢先生教诲。”

    “练。”

    李寒空再抬头的时候,吴世卿已经消失不见了,留下这么一个字。

    北阳王朝西境,陌云城。

    左相府的世子爷燕镇南读罢手里的一纸书信,先是眉头微皱,随后歪了歪头,又慢慢舒展开来,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旁边的世子妃梅天香看到后,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什么事情让你脸色变得这么快?”

    “信上说南飞已经离开长安城了。”燕镇南笑道。

    正不紧不慢喝着茶水,磕着瓜子的梅天香也惊咦一声:“这才去了多久?现在是要回家了?难道是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也败给了这小祖宗的磨人功,被赶回来的?”

    燕镇南连连摇头:“哎哎哎,我们这儿子虽然有些不服我们的管教,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也不至于被学堂赶出来,再说李先生是什么人,能被他吓唬住?行法先生在信上的这个意思,大概是李先生出门远游,随行弟子只带了南飞一人。寄信的前一日就已经出发,按照日子算的话,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梅天香闻言,才稍稍放松一下,微微点头:“原来是要出远门啊……那会路过我们陌云城吗?”

    虽然这个大魔头在家的时候真的很少让人省心,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再怎么表现得漠不关心,这心里也是着实惦记。自打有了燕南飞。这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的儿子离家已有数月了,作为母亲自然是无比想念的。

    “信上说李先生此行是一直往西走……但是行法先生似看透了我们的小心思,还特地多说了几句,他说按照李先生的脾气秉性,不可能经过我们这里。因为李先生这人最烦有麻烦的地方,而陌云城里的那位人屠是一个麻烦中的麻烦。”

    燕镇南叹了口气,“说得很有道理啊。”

    一袭素衣的梅天香微微沉吟,随机喜笑颜开:“不过李先生对于我们这个儿子看来还是比

    较看重的,多年不曾听闻李先生离开长安赴足远行,这次出行竟然只带一个弟子,我们的儿子。”

    “南飞的天赋如何,你做母亲的还不知道么,你父亲当初说燕南飞是天生武心通,与武道契合,是绝佳的练武苗子。李先生武功放眼天下无人能够出其右,自然也希望能有这样的传人吧。”燕镇南脸上也有难以掩盖的喜色。

    这小子,真是出息了啊。

    可当梅天香听到“武心通”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几分:“天生武心通,不仅是绝佳的练武苗子,也代表着世上很多禁忌的功法都可以修炼,所以你们怕飞儿走出陌云城,被长安城里的那些人暗下毒手,可我担心的却是被邪魔外道惦记。他舅舅上次来的时候说在江南道就遇到过一些不知来路的人,三番五次想要带走飞儿,后来甚至决定带不走就要杀了他,我害怕……。”

    “放心吧,这次不一样,有李先生在,谁敢打他的主意?”燕镇南将梅天香搂了过来,安慰道,“若是你实在不放心……”

    梅天香听到夫君这个话茬,立刻会意:“天良以后好歹也是要接管天山的人,老折腾他是不是不好?”

    “这等小事对天良来说算什么折腾,就这么办吧……”世子爷燕镇南一副不怀好意的笑道。

    天山梅家。

    穿着黑色长袍,身后写着的“毒你没商量”五个字的天山梅家的未来家主,毒煞梅天良正在房间里……换衣服。

    嘴里还嘟囔着:“继承就继承呗,干嘛非要把我的衣服还要换下去,这套衣服我穿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没人说话。

    “衣服也就罢了,还把我身后的字给改了,这也是规矩么?毒煞的规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

    没人说话。

    梅天良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袍,胸口绣着紫色的两个小字,毒煞。

    长袍之后镌刻着的不是“毒你没商量”这五个字了,而是“毒你咋地?”

    好霸气……

    “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话痨一样了。”一个面容敦厚的中年人正在一座屏风之后捣磨着手中的草药。

    梅天良咂巴了一下嘴:“你身上有暗伤,还不好好休息,每日就知道躲在这里研究毒药,我们梅家现在做出来的毒,让北阳人口减员三分之一还是能做到的,你又何必这么拼命。”

    “天山梅家的毒,毒步天下,可是酆都悟家号称傀毒双绝,早已有争锋之心,这一次酆都邀我们去什么毒魁大会,无非就是想把我们当作垫脚石罢了,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输。”

    面色蜡黄的中年人把草药放在鼻子边嗅了嗅,“我身体虚,打不动了,还能干的事情也就在这间屋子里炼炼毒药了,我是本代炼毒一脉的魁首,你是用毒一脉的毒煞,这次我们梅家的名声能不能保住,就在我们身上了。”

    “嗯?老爷子

    准许我去了?”梅天良的眉毛一挑,笑了笑。

    那中年人也笑了一下:“老爷子说了,我们梅家用毒不用比,上书三百载,下数两百年,毒魁都只能是我们。但是也不怕比,谁想拿我们上位,就把谁给打下去!他让我晚点告诉你,怕你去的太早了。”

    梅天良摆弄了一下衣服,笑道:“太好了,早就想和酆都那个叫悟剑声的人比划一下了,十二大老牌高手中的黑魔悟剑声啊,什么时候启程?”

    “跟老爷子同辈的高手,你小心点啊,启程的日期是七日之后。”

    中年人拿起一根草药,忽然往上一丢,那原本徘徊在温壶酒手上的青蛇忽然一掠而出,一口吞下了那根草药,随后青蛇猛地弹起撞到了屋檐之上,又重重落下,身子在瞬间膨胀了一倍,通体发红,丝丝热气蒸腾而出,暴躁不安,在地上上反复扑腾,目露凶光。

    梅天良心神一震,伸手过去拿起了那条已经变成红色的青蛇,低声道:“好烫,它吃了什么?”

    “你就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五毒之首的青麟蛇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就不配叫五毒之首了,”中年人又递出去一根草,让那青蛇吞了下去。青蛇在温壶酒手上疯狂地扭动了许久,那红色才慢慢褪去,身子也终归恢复成了原样。

    “有意思,能把青麟逼成这样,自己竟然消耗不了。”梅天良一愣,他手里的可是五毒之中最为剧毒的青鳞蛇,而且还是青鳞蛇中的王者,碧鳞蛇皇。

    方才那一株毒药差点让的碧鳞蛇皇经受不住。

    “你第二株草药喂的是八角寒冰草?”

    “对,第一株是烈火杏娇疏,后面的是八角寒冰草,两者相生相克,我在想,能不能用它们做成一味毒药,让人五脏六腑如同熔岩锻烤,皮肤像是千里冰封?那样一定很痛苦吧,就像是那个武学寒冰烈火掌一样。”中年人笑了笑,说起这种痛苦,仿佛让他有种成就感。

    “说用毒药整蛊人这方面我们俩做个比试的话,我觉得还是你更胜一筹,真残忍。”梅天良嫌弃到。

    “是吗,至少我入江湖的时候,没用毒药在比武中毒死六百六十多人。”中年男子笑了笑。

    梅天良瞪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跟他怼,只是看着手里的碧鳞蛇皇略作沉思:“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来?”

    中年男子看着梅天良的面色有些凝重,试探的问道:“连云山脉,神医田不识?”

    梅天良点了点头,在屋子里踱步:“田不识说,毒药也是药,能杀人亦能救人,就看用药的是谁了,在这方面我不一定有他涉猎的广博,再怎么说他也是十二大老牌高手中的一位,天不如田不识啊。酆都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压过我们一头,就算他们失利了,也希望别人也灭灭我们的威风,比如说其他毒门,可那些对我们来说都不足为惧,唯一的变数,就是神农一脉的田不识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又到离别

    连云山脉,神农谷。

    神医田不识嘴里叼着一根草药,翻看着手中的请帖,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挠头:“毒,毒魁大会?一群玩毒的邀我去做什么,负责把被毒死的人救活吗?”

    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没有人回应他。

    神农谷的谷口处设有地泽二十四大阵,道元大境想要进来都不容易,所以这封信自然不是人送过来的,而是靠着飞鸽传书,神农谷豢养着几只白鸽,若是有人寻求自己的帮助,就只能寄希望于飞鸽,找打它们也就找到神医了。

    而世上能传信到药王谷的门派并不多,酆都恰好算一个。酆都那个叫悟剑声的家伙,和自己也算半个朋友了,至少比那个老捉弄自己的梅天良,更像一个朋友一点,毕竟那个梅天良属实是没天良……

    田不识把那根草药吞了下去,咂摸咂摸嘴:“不过听着倒是很有趣,毒魁大会,怕是诸多毒门都能来此,也能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毒药?毒药之中必然也有救人之药,既然如此那便去吧。不过鬼门酆都,在很西边的地方啊,去的晚了怕是就要错过时间了,得快些出发才是。那小子应该也办完事要往回赶才对,也罢,得让他也去一趟酆都才行。”田不识回到了屋内,拿起羊毫笔,简短地写了一封书信,随后回到屋外,打了个呼哨,唤来一只信鸽,将那书信放入了竹管之中,再把信鸽往天上一扔,向着山脉远方飞去。

    “酆都啊酆都,毕竟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地方,听着名他也是愿意去的吧,听上去多刺激。”田不识笑了笑。

    长安城,雪月庐。

    雪月庐是一家药坊,虽然招牌不大,但是镌刻着风花雪月的门面却很秀气,李寒空有礼貌的轻轻敲了敲门,半天之后才有一个药房掌柜模样的长须中年人来开门,他看了看穿着很普通的李寒空,皱了皱眉头,眉宇之间有着一丝厌弃:“请问你找谁?”

    长安药石世家苗家,天下的首富,而这间雪月庐作为长安苗家最珍贵的药店之一,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只要是来叩开雪月庐门的人都非富即贵,需要珍贵的药材之人。

    可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不是看不起他,可任人怎么看都不想像是买得起草药之人。

    “在下李寒空,从连云山神农谷而来。”李寒空见来人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意味,自己的回应自然也是淡淡的。

    那药房掌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李寒空,恍然大悟,喜道:“原来是田神医派来的人,方才多有怠慢,还请见谅,请进。”

    那人听闻李寒空来自连云山神农谷,神色一百八十大转变,李寒空早就看过人间百态,这等人自己随便应付一下即可了,没必要跟他套近乎。

    伸手就打笑脸人。

    药房掌柜的知人论世,侧身让进李寒空,李寒空也不客气,一脚就踏了进去,甫一进雪月庐庐就闻到了一股草药独有的

    芬芳,这个味道对于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在神农谷的时候,他采了足足两三个月的草药,而且独有的医道天赋让他记住了很多异类,离开这些曾经令他心烦的味道也算一些时日了,倒还有些想念,也不知道那每天白日采药,夜晚捣药的神医如今有没有找到新的传人来接替自己,估计是还没有,这人也不咋出谷怎么收徒弟啊,唉。

    “不知小兄弟这次来取哪几味药材?”药房掌柜笑着问道。

    需要哪几味药材,苗家的人自然早就知会过雪月庐了,药房掌柜这么做无非是想再次核实下自己的身份,李寒空倒也不介意,回道:“三株百年雪莲,一株棠梨煎雪,一份金银花,六钱墨竹,九宫十味散一瓶。”

    “好的,我知道了,小兄弟稍等片刻,很快就好。”药房掌柜点了点头,跟苗家人事先知会过的完全一样,身份应当没问题了。

    他伸手在柜台上一按,身后的药柜咔咔作响,忽然往边上移了开来,李寒空定睛望去,才发现药柜之后别有洞天,看那模样,应该是一整个药园。药房掌柜走了进去,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才从里面出来,顺手又从柜台下取出一小瓶药粉,接着将那些珍贵的药材认真的包好后,又套上了一层不透明的包裹,将其散发出来的草药芬芳完美遮掩,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李寒空:“药材珍贵,还望小兄弟好好保存。”

    “放心吧,这关乎得不仅是你们苗家那病人的命,也关乎我的命。”李寒空自嘲般地笑了笑,扛起那包裹朝外面走去,头也不回。

    药房掌柜陪笑片刻,然后送他出了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稍稍眯了一眯,皱眉考量道:“这就是神医的传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救人的,反倒像是杀人的。”

    这包裹有点大,听着草药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分量却是有些大,李寒空罕见的出门没有带着佩剑,就一路上扛着包裹回到了稷下学宫,本来燕南飞走了,这里也没有他的好友和熟悉的人,按理说也该走了才对,但新任学堂祭酒先生却以指导武学为由把他留了下来,很多人在私底下猜测,这位太学院的院监,如今稷下学宫的祭酒先生,想要收李寒空为徒。

    对于这些编造的有鼻子有眼的谣言来收,李寒空却从来没有回答过别人对此的询问,只是每日在院中不停练剑。

    而吴世卿对一些学堂内院师范们的询问也是一笑置之,避重就轻,自打担任了祭酒一职,李先生多年积攒的公务都要吴世卿花时间来收尾,所以很少会见到学宫吴先生一面,即便如此,他每日总会有那么一个时辰的时间到李寒空习剑的院子中来指导几招,与其说指导还不如说揍一顿。

    这两人也很默契的都从未谈论过这个话题,一个练剑,一个陪练,还有一个永远躺在一旁的儒生秦靖。日子一天天过去,秦靖那书箱里的书也一本本地看完了。李寒空带着装着药材的包裹走进院子,放在地上的

    时候,看见秦靖正在翘着脚翻着书箱里的书,口中喃喃道:“书又快看完了,该添上一些去远游了。”

    李寒空抹了一把汗水,闻言微微一愣:“秦公子也要离开了?”

    秦靖见李寒空回来了,微微一笑,随后点头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不是也要走了吗?”

    李寒空指了指地上的大包裹,笑道:“秦公子果然聪慧,被看出来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一粒药丢入了嘴中。

    “察言观色,品行正端。”秦靖收起手里的那本书:“我会看气。”

    李寒空一愣,因为看气这两个字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过。

    两人谈话间,吴世卿走进了院中,李寒空见到他,急忙去寻逢山鬼泣,清晨的时候已经练过一次了,不过今日去了趟雪月庐,为了完成田不识的任务,便将修炼给耽搁了。

    而吴世卿就像是什么都提前知道一般,他摆了摆手:“今日我们就不用过招了,昨日能接住我的第四掌已经是目前的极限了,双剑合璧这一次才让你练出了一点意思。所以今日我来并不是切磋,而是想与你说一些事。”

    李寒空也不惊讶,只是一笑:“学宫的祭酒先生好像都是神仙,李先生也是,陈先生也是,都能未卜先知,想到人之所想。”

    “哈哈哈,无非是心中所想罢了。”

    吴世卿坐在了院子间那方石凳上,语气温和:“想必这段时间你也已经听说了不少的传言,关于我要收你为徒一事。”

    即便这是谣言,李寒空并不把他当真,可是今日吴世卿主动找他说这件事,此刻的他仍是流露出了几分慌乱,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吴世卿收为座下弟子,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李寒空只是不求,但不代表他不在意,因为他没想到吴先生在百忙之中出来澄清此事。

    唉,与其让人嫌弃,还不如自己先识时务,李寒空收拾了一下情绪,然后正色道:“不过是些传言罢了,先生指导我武学,我已经很知足了,拜师一事,着实不敢奢求。”

    “在说拜师不拜师的事情之前,我有一事不解,想请你解解惑。”吴世卿一笑。

    李寒空心中一惊,吴世卿何许人也?让自己解惑?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先生请问。”李寒空不敢怠慢。

    “好,那我就说了。”

    “燕南飞出生相府,是人屠燕回天的唯一一个宝贝孙子,身份地位尊贵有加,不仅如此,父亲是相府世子,母亲是天山毒煞梅惊心的女儿,现在也是学宫李先生的弟子,他的这一切都为他铺好了路,可以说人生一片坦荡。而你,自小流浪,四海为家,应该与这样出身豪门的纨绔子弟最不喜欢才对,甚至应该有恨相加,为何还会成为常人眼里最羡慕的兄弟?”陈儒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 再登怡红

    李寒空听完这段话,摇头苦笑:“若是最开始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便是一副贵家公子的气派,我是绝对不会和他扯上联系的,可幸运的是我与他成为朋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堂堂左相府的小公子,他酿酒,我喝酒,只当是两个萍水相逢的朋友,阴差阳错之下一起共度了江南道的生死之局。再后来我就知道他的来历了,左相的独孙,相府的公子,地位尊贵的很。可那时心里也只是觉得,原来在相府长大的人……也可以是这样的。我走江湖的时候见过不少世家子弟,大部分都是贪得无厌,无功受禄之辈,没有什么德行。”

    李寒空望了一眼天空:“我年纪不大,却能懂看人心,燕南飞的心很静,也很清,是少年游的少年心。”

    吴世卿点了点头,很满意:“这个回答独出心裁,看来你是真的接受了这个朋友。”

    “是兄弟!”

    李寒空纠正道:“我觉得我们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人,无非是路不一样罢了,他的命好,我的命硬,不过没关系,殊途同归,都是能走到最后的人!”

    吴世卿的眼睛大放异彩,他都没有料到这个少年会用这种方式,这些话来回答他的问题。

    拍手称赞:“这几句话更有大家风范了!”

    秦靖忽然放下了书,看着两个人,李寒空原本稍带欣喜的的表情微微收敛了几分,既然这个问题已经结束了,那么……便该讨论方才提到拜师那件事了。

    “那些谣言终归还是谣言。”

    “我不会收你为徒。”吴世卿叹了口气。

    秦靖只是眉头紧了紧,面色不改,而李寒空的眼神却是黯淡了几分。

    太学院监吴世卿,名号响当当,一手量天尺量尽天下人心,量尽天下不平事,如果真的能做了他的弟子,李寒空内心是非常愿意的。

    “因为我不够资格做你的师父!”

    吴世卿忽然朗声道,“有一个比我厉害十倍百倍的人,想要收你为徒,但时机还未到。但那一天不会太晚了,他等着有缘千里再来相会!”

    再来相会?言外之意是之前他们两人还见过?

    李寒空的表情一点点的僵硬下来,吴先生说他没资格,有资格的那人自己还见过,也就是说武功还要比吴世卿更高,那这个人……

    李寒空还在发呆,另一边秦靖已经将书本丢入了书箱之中,把那柄剑插在了书箱的一侧,双肩用力一抬就已经将其背起,朗声吟道:“缘来缘去缘散,最终不过随风飘远乎。李兄,也希望我们有机会江湖再见。”

    李寒空一惊:“你这就要走了?”

    “哈哈哈,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该走的时候我是待不住的。”

    “靖儿以前在太学的时候也这样,在学院里背上一箱子书,走到哪里读到哪里,什么时候书读没了再回来续上继续走,这几天能陪我们在学宫待上这么多天已经很难得喽。”吴世卿摸了摸秦靖的头。

    “师父,这

    次你来掌管稷下学宫,大概要留在这里多久,与李先生定下时间了么?”秦靖抬头看着他。

    “没有,可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吴世卿一叹:“这个忙可真是大啊。”

    “唉,师父加油。”秦靖同情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这位曾经的师父喜欢清修 ,不爱搭理繁杂琐事,奈何与李先生之间有个约定,必须要帮李先生的忙,如今这是最后一个忙,帮完就可以两清了,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最后一个忙将吴世卿的余生都固定在了这稷下学宫之中。

    等秦靖背着书箱踏出门之后,李寒空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吴先生 ,可之前那位先生不是已经对外宣布收了关门弟子吗?”

    “你都猜到是那位先生了。可那位先生是什么样的脾气,你难道不知道吗?随心所欲的做事,谁敢说他一个不字。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山水重逢时,不要令他失望就好。”吴世卿微微一笑,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竹筒里是一封信,丢给了李寒空,“看看吧,这是神农谷的传信飞鸽带到这里的,应该是给你的。”

    李寒空一愣,那老头怎么给自己写信了,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他接过竹管,打开了里面的书信,书信的纸张很大,但上面只写着寥寥几个字,简单易懂。

    “出了什么事?”吴世卿问道。

    “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告诉我在这里办完事情后不要回连云山,田不识已经离开了那里,去了别处,让我去那里找他。”李寒空捉摸不透。

    “哦?能听说神医出谷真是比李先生出长安还罕见。”

    吴世卿也颇有些好奇,“那此行是将要去哪里?”

    “信上说是去……。”李寒空低头再看看确认了一下:“鬼门酆都。”

    “额……”

    吴世卿苦笑了一声:“鬼门酆都啊,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真的吗?”李寒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听名字怎么这么瘆得慌。”

    吴世卿想了想,说道:“其实还好吧,宁下地狱,莫入酆都?”

    李寒空闻言嘴角抽搐了几下,无奈道:“这可真是……还好。”

    “哈哈哈哈,何日动身?”吴世卿问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李寒空转身走回屋内,拿出了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换过的包裹,将那药材放了进去,随后提起长剑搭在肩膀上,长剑那头还挂着那白玉酒瓶,晃晃悠悠的。

    “他们都是急性子,你也这么急?”

    “指教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先生,我们有缘再见。”李寒空躬身一拜,随后大踏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吴世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江湖一点也没变,甚至变得更像江湖了。”

    原本热闹的小院客房,随着一个个人的离开终于变得冷清起来了,燕南飞,李寒空,秦靖一个个少年英才曾经在这里汇聚过,但他们都志在远方,踏上属于

    自己的路途,也许在人生的某个转折点,他们会再次聚首也说不定。

    吴世卿看了看这几间屋子,洒脱一笑,脚尖轻点离去,说来也怪,当他们都在的时候,飘落的雪花根本不会堆积在地上,往往都会事先便融化了,随着众人离去,这间院子还是这件院子,多的,不过是增加了一片雪景。

    李寒空背着包裹,扛着长剑,走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他抬起头,发现是一座茶楼之上有人在抚琴,他轻叹了一声,像是想起了某个人一样,低声道:“要不再去一趟看看?”

    李寒空自嘲一笑,随后抬起脚步,拐了个弯,偏离了原来的道路,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这里来往的人员明显比之前走过的路要多了许多,更多的人是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喝的酩酊大醉。

    他叹了口气,鼓起勇气看着门上的那块牌匾,着实令人难为情,。

    看着里边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李寒空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红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踌躇不前。

    谁能想到浪迹江湖,快意恩仇的巴蜀盗侠李寒空,竟然也有忸怩的时候,准确的说应该是二次忸怩。

    正当他还在徘徊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想了起来。

    “哟,这不是那个李公子吗?”一个充满了戏谑的声音响起,李寒空扭过头,便看到了那日在这内追杀了自己三个来回的吃醋狠人,摘金楼的甄三爷。

    “是你!你就是那个……那个……那个。”李寒空那个了半天也没想到对方的名字。

    “给爷记住喽,我叫甄不亏,长安城摘金楼的二当家,道上的兄弟们叫我一声三爷。”

    这甄三爷听明白了上次的事,原来是就是个误会,这一次倒是有几分客气,“上一次在花仙醉的斗酒,我也在旁边看了。你那位燕兄想不到酿酒的功夫如此之强。当初学宫大考的时候第一次喝到他的酒,就觉得非同小可,但也没想到能够真的远胜了千杯不醉。”

    “怎么?这次他没来?”甄三爷左看看右望望,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嗯,他随先生远行去了。”李寒空说道。

    “原来如此。”甄三爷露出了几分暧昧的微笑,“所以今日你是想吃独食的?”

    李寒空的脸色红的更甚,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过是……我就是想再听一次曲,然后我也要离开了。”

    “你也要离开?”甄三爷眉毛一挑。

    “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离开长安了。”

    “哦。”甄三爷点了点头收起了笑容,“既然我们都是懂音律之人,也算是同道,听苏姑娘的曲,不妨一起吧。”

    “有三爷陪同,那真是受宠若惊了。”上一次来这里是尽言公子叶琳琅拐带着来的,而且有还有燕南飞在身旁也不至于太尴尬,这一次李寒空一步三停,磨磨唧唧,正好有上赶着做陪的,可是好事,恭敬不如从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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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有酒尚可温介绍:
向江南折过花,对春风与红蜡,多情总似我,风流爱天下,人世肯相逢,知己幸有七八,邀我拍坛去,醉眼万斗烟霞。有一少年不爱武功是酒徒,误入江湖尘网中。长街有煞气,手持砍刀的屠夫手起刀落,骨上挑花,裁缝铺的花眼老太针挑烛火,百尺无活,兰花亭中的花魁媚态丛生,羞脸看向那袖中藏着三十三把飞镖的卖油郎。长街尽头有竹林有酒尚可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竹林有酒尚可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竹林有酒尚可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