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酒贤刘伶
燕南飞抢先起跳,伸手就要去够逢山鬼泣,刘伶岂能让这突然冒出来得小辈坏了花仙醉十数年立下的规矩,当即也是长身而起,虽然起4步慢了一吸,却后发先制追上燕南飞,二人在空中连对拳掌相接,连拼三合,双双落下。
酒贤刘伶面色浮现出一丝红润,还有一抹凝重,刚才用剑的少年,武功已经足以令人称道了,而现在这个少年看起来跟他不过一般年龄,但是一招一式之间已经有了几分大家风范了。
燕南飞体内的真气一阵翻腾,迅速被他压下,想不到自己的醉拳第二重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还是被震得拳头发麻。
他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想不到在酿酒师这个行当之中也有武功和我一样厉害的人物。”
“南飞,不可无礼。”
一道厉喝从门外传来:“这位是长安城首席酿酒师,任何人见了都得尊称一声酒贤。”叶琳琅面色严肃的踏入花仙醉,对这刘伶抱拳致意:“酒贤刘伶,刘贤人,久违了。”
“原来是尽言公子当下。”刘伶回礼道。
“贤人海涵,这位是我刚入门的小师弟,不懂礼数,还请贤人见谅。”
“小师弟?哦,这这便是李先生座下的关门弟子了。”刘伶眉毛一挑,点了点头:“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叶琳琅认识的人,他可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客套的寒暄,只是面容冷峻的指了指上边:“这把剑,是我朋友的。”
刘伶停顿了一下,说道:“花仙醉的规矩是铁打的,还没有破过,挑战者失败就要留下一样东西,谁说情也无用。”
“我本来也没打算说情,只是想问问,若是我赢了你,剑和酒我能不能都带走?”燕南飞问了一句。
刘伶没有犹豫:“可以。”
叶琳琅见二人如此,连忙上去拉住燕南飞,低声说道:“我说你小子别消停了没两天就又要搞事情,花仙醉刘伶的金锋掌独步天下,不然这么多年这壶酒不会还挂在这里,你可要想好了。”
“没什么想不想的,剑是我朋友的,得要,酒是我想喝的,得要。”燕南飞没有听从叶琳琅的话,直爽的说了出来。
“好,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来吧,我为花仙醉立的这块招牌除了你的师父李先生之外,还没有谁能够碰到的。”刘伶指了指上边的酒壶说道,随后沉吸一口气,金色光芒再度浮现在手上。
“麻烦先生了!”燕南飞忽然对着刘伶鞠了一躬,后者也愣了一下。
“你现在怎么知道讲礼数了。”叶琳琅看到他的动作。
“不。”燕南飞抬起头,笑了笑:“李先生教的,这叫先礼后兵!”
说完这句话,燕南飞弓着的身体猛然向前一弹,犹如离弦的羽箭对着那面金色盾牌而去。
从刚才对掌的时候,刘伶就已经知道这个少年的武功不一般,此刻更加戒备十足,对付每一个想要夺酒的人,他都全力以赴,何况这次还有一把旷世宝剑。
他在电光火石中做了一个决定,果断地将已经凝聚的盾牌散开,身前的金光化作星光点点,金
光闪闪,看到他这样变化招数,无论是李寒空还是叶琳琅都惊讶了一下。
“都不藏拙了嘛?”一旁的吴世卿喝了口酒说道
金锋掌还能这么用?
那漫天金星虽然渺小,可每一颗都蕴含着刘伶的一丝精气神,那是金锋掌的掌意,顿时间那掌力浩瀚,迎在燕南飞来袭的必经之路上,燕南飞的速度很快,他本就没想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制胜,他相信自己,更相信那本《酒经》。
眨眼间,燕南飞已经闯进了重重星光之中,金色照耀,一道道掌风打来,角度刁钻至极。
金锋掌可谓是天下排名第二的肉身神通,之所以排第二是因为它并不完全以防御为主,比不上全力防守的金刚伏魔咒,可是它有一个有点,就是攻之极为守,亦可调转开来,以守为攻!
“森罗万象,燧宇玄芒!”
刘伶低喝一声,掌力迸发,道道金光似有泰山压顶之势,力重万钧,直奔燕南飞。
燕南飞去势不减,衣袂飘飘,双拳横打,一副醉态,可脚步跌宕却不失分寸,轻点地砖,移步换景,一股醉意弥漫开来,拳风所致,金光黯淡。
刘伶浑身肌肉虬动,刺耳的音爆从他脚下震荡,一双肉掌像是涂了金漆,亮的刺眼,只一瞬,他早已贴近燕南飞身侧,挥拳就打,不留情面。
燕南飞左腿斜横,右腿收拢微屈,双拳看似乱打毫无章法,却每每都能准确的格挡住金锋掌,再将其卸力而下,倒也有着其独到的规律。
“这拳法……”刘伶愣了一息,这是什么拳法,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拳经。
“不对。”
他眯了眯眼,盘查着什么,随后恍然大悟一般,赞叹道:“不愧是李先生的弟子,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法子让你这么用出来了。”
“只是,我怎么总觉得你这是在拿我练拳呢。”刘伶苦笑一声,他好歹也混迹江湖数十年,一个毛头小子的心思他如何看不出来。
“嘿嘿,毕竟先生是我接我这拳的人。”燕南飞单手撑地,双腿上扬,猛地一跃。
“汉钟离:跌步抱埕兜心鼎;。”
这是《酒经》之中记载的第三式拳法,燕南飞将铁拐李的第二式拳法学会之后,再向往上领悟就缺了一种契机,自从看了《甲子枪剑修兵录》之后,武学上的障碍破开了些许,也使得他能够在熟练运用第二式拳法之后领悟第三层的拳法。
金锋掌与醉八仙。
刘伶与燕南飞。
他们没有什么试探,都是堂而皇之,毫无花俏的战在一起,拳掌交会,内力相耗。
二人对拼的气浪掀翻了一楼大部分的桌子,两两后退。
“这是不分上下?”堂中有眼尖的人发现他们退后的步数是相同的。
“这个少年的内力好深厚啊……”
“是啊,竟然能跟酒贤持平……这是什么概念。”
“别忘了,酒贤之前跟那个用枪的交过手,内力定然也有所损耗,否则肯定能够胜过这个小子。”
人群议论纷纷,刘伶和燕南飞相距不过十步,
面面而对。
“是个值得作为对手看待的人。”刘伶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小小年纪,却有这么深厚的内力,着实让人吃惊。”
“这都不重要,我之所以想要跟你打一场,第二点是想试试我的拳法如何,第一点自然是帮我兄弟找找场子,毕竟你让他丢了面子。”燕南飞站在那,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寒空一愣,这小子说的这么大义凛然,自己差点就信了,我看是想要练拳才是首选吧……
“嗯,挺够义气,但是……”刘伶点了点头:“酒和枪,你都拿不走。”
“规矩我懂,你没有败,我没有胜,可我不是还有一次机会的么。”燕南飞方才从叶琳琅嘴里知道要挑战花仙醉首席酿酒师的规则了。
“所以你决定再打一场?”刘伶似笑非笑。
“不,这回不比武。”燕南飞伸出一只手摇了摇:“比文。”
“如何比。”刘伶问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然我是来夺酒的,自然是比酿酒之术,比武夺酒不过下下之选,在酿酒一脉胜过你,才是光荣。”燕南飞挺胸抬头,气势傲然。
若是以武功强行夺取这十五年的千红一窟陈酿,刘伶作为成名多年的高手,二人拼力一战,绝对是燕南飞败北,可是作为学宫李先生的弟子,最不愁的就是武功,假以时日苦练数年,一定会将其战胜。
可若是比酿酒之术,在这长安城莫说是李先生的徒弟,就算是李先生亲自到访,也不可能胜得过霸占北阳十数年的酿酒第一人,竹林七贤中的酒贤,刘伶。
刘伶眉头一皱,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燕南飞并没有停下,仍然继续说着。
“月食之日为本月二十三,我那日带着我酿的酒,和你的千杯不醉一决高下,反正房梁上的酒和枪我都是要带走的,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来留住他们吧,不过应该也都是徒劳。”燕南飞微微一笑。
“有点猖狂了吧……”刘伶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你知道你你自己在挑衅谁么?!”
刘伶脸色愠怒,属于这位酿酒大师的威压绽放开来,即便是方才与李寒空,燕南飞相斗之时都未曾散发出这等气势,比武可以,但是不能随随便便拿酿酒来说事,这是对酿酒师起码的尊重。
叶琳琅见势不妙,向前一步,衣袍鼓荡,将迎面而来的威压全部接下,急忙解释道:“酒贤息怒,我这位小师弟在来长安拜师之前,也酿了十年的酒了,并不是诚心来拿酿酒为名寻衅滋事的。”
“我酿了四十年了。”刘伶沉声道。
酒贤刘伶行走江湖的时候,没有谁能够对他的酒说个不字,更没有哪一位酿酒师可以和他比肩争锋,今天一个毛头小子敢找上门来,亲口说到要比试酿酒之术,在刘伶看来虽然可以称之为切磋酒道,但是他认为燕南飞对酒的领悟也只不过是毛皮而已,就更不用说酒道了,酒中的道理即便是他酒贤都悟了二十年,何况一个只是酿过十年酒的少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少年不知**事
本月二十三,月食之日。
稷下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挑战长安城酿酒魁首,酒贤刘伶。
这一重磅消息从花仙醉传出来,无疑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打刘伶成名之后,在酿酒一脉上就鲜有敌手,几乎从来未遇到对手,却被一个黄口小儿公然挑衅,说实话,千杯不醉的口感如何,神在长安的本地人最有发言权了,没有任何酒水能够出其右,所以大多数人并不看好燕南飞。
“我们走吧,换个地方好好一场,算下来,我们也有好久不见了。”燕南飞招呼着李寒空,带着他往门外走,燕南飞此番和叶琳琅出来就是想要找个地方痛快的喝口酒,所以才来了最富盛名的花仙醉,只是中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里也不适合他们待下去了,另寻他处就是。
李寒空点点头,然后对着不远处桌子旁默默饮酒的吴世卿抱了一拳:“多谢先生的请酒。”
“一盏酒而已,何须挂齿。”吴世卿含笑摆了摆手:“走吧。”
燕南飞闻言一愣,他刚才并没有特殊注意四周,所以没察觉到在角落里的吴世卿,他转过头来稍有惊讶:“你,你不是那天在树林里的那个……”
吴世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当日我便说过,你我日后会相见的。”
“那今日之后,我们还会再见么?”
“会的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燕南飞皱了皱眉头,他看不透此人。
“今日之前是一介书生,今日之后嘛,就不好说了。”吴世卿没有明说,将桌子上酒壶中最后一点酒水喝干净,拍了拍衣服,起身离去。
“在花仙醉吃霸王餐?”燕南飞怔住了:“还有比我更嚣张的人?”
“你还没给钱呢!”燕南飞向门口呼喊道,可是哪里还有这位奇怪的人身影。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叶琳琅站在一旁蹙眉忖度着,一个答案在他心中缓缓明了,能够在花仙醉坐在贵宾位置,而且还喝酒不需要付钱的人,天下只有三位,这位就是其中一个。
“叶师兄,你知道此人是谁么?”燕南飞问道。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秦靖。”叶琳琅收回目光,摸着下巴说道。
酒楼的酿酒大师刘伶消失在了众人眼中,奇怪的贵宾也离开了花仙醉,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尚未离开的三人身上,李先生的两位弟子,还有一个功夫俊俏的剑客,的确值得他们一观。
李寒空可不喜欢他们那种眼神,走到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袱,斜挎在身上,转身的一刹那,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插在房梁上的宝剑,微微一叹。
“剑一定会拿回来的,放心吧。”燕南飞拍拍他,安慰道。
“李兄,我们去喝酒吧。”
三人悠哉游哉走处花仙醉的地界,李寒空纠结在三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突然这么称呼我,搞得我很不习惯……”
“之前在江南,我总叫你酒鬼剑客和赔钱的家伙,这回
来长安总不能再叫这两个了……”燕南飞思考着:“在长安这地方,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尊称对方为什么什么兄,我这寻思叫你李兄不也不错。”
“不错是不错,就是他做作了,要不你就叫我寒空吧。”李寒空建议。
“就叫你空空吧,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听起来好像还挺可爱。”燕南飞忍俊不禁。
李寒空一脸黑:“要是个妙龄女子叫我空空,我还不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叫我空空,你想搞基啊!?”
“搞你妹,我就这么叫了。”燕南飞不管李寒空越来越黑的脸色,自顾自的决定道。
二人因为个称呼问题争执不休,吵吵了足有半里地,李寒空千里行路本就口渴劳累,哪里是燕南飞的对手,最后,以李寒空口舌之争失败告终。
“空空,你在连云山治病,病情调理的怎么样了。”燕南飞言归正传,他还是很关心这位朋友的性命的。
“只是遏制住了,田不识说这是个长期过程,短时间治不好,着急也没用,时间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着急,剑在哪里都是一样练。”说到这里,李寒空神情变了变。
“怎么了?”
“就是有一点心烦,他总让我做他的弟子,跟他学医……躲都躲不过,这次他托我办事,才把我放了出来,不然我都出不了山门。”
“还有这样的师父?赶着收徒弟的。”燕南飞笑道。
“哎哎哎,可别乱说,我可没承认是他的徒弟。”李寒空撇了撇嘴,看了看身边的叶琳琅,高兴的对燕南飞说道:“你果然拜进了李先生门下,成为了尽言公子的师弟了。”
李寒空自然打心眼里为燕南飞高兴,当然不可避免的还有一丝丝的羡慕之意蕴含其中。
“怎么样,是不是拜师之路特别顺利,直接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可拉倒吧,差点小命都没了,我跟你说,李先生的弟子位置我看都是从鬼门关买回来的……”燕南飞苦着张脸,根本就是嘛,这次考核差点把小命搭里边。
“我说你俩说够了没有,吵吵了一里地,我没说话都渴了,我不信你俩不渴。”叶琳琅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聊天,虽说是久别重逢呗,可两个大男的在这腻歪个什么劲……
“叶师兄,喝酒的地方你最熟悉不过了,看看咱们去哪能痛快的喝上个大半天。”燕南飞冲着叶琳琅说道,这喝酒的地方堂堂北阳八公子是绝对熟悉的。
叶琳琅停了下来,如数家珍一般罗列出来:“花仙醉是不可能去了,朝凤楼让师父弄塌了,珍馐百品阁只是菜品天下第一,酒不咋地,扶苏轩的酒是专供官员们喝的,酒虽好但是官气太浓……。总的来说这些个地方都不行,俗气的很”叶琳琅叉着腰一副嫌弃的模样,随后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咳咳,罢了罢了,有一个喝酒的好地方我本来是不想带你们去的,可是这有朋自远方来,怎么地也得略尽地主之谊啊,走吧,跟我去一个飘飘欲仙之地。”
“额。”燕南飞和李寒空
面面相觑,不愧是废话公子,一个人说话也能说这么多。
叶琳琅说完,大袖一甩,径直向左前方走去,后边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跟上,他们倒是好奇这所谓的飘飘欲仙之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
飘飘欲仙之地,蚀骨**之所。
阁楼之前极尽奢华,有着新鲜的花朵铺满地板作为装饰,周围张灯结彩,花红柳绿,雅乐奏起,楼内女子翩然起舞,精致的身材引得台下无数痴汉纸醉金迷,流连忘返。
“根据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是青楼吧。”李寒空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景象,强行镇定下来,咽了口唾沫说道。
“俗,忒俗,什么青楼,这叫。”叶琳琅纠正道。
李寒空歪着头琢磨了一下:“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这里有一个可有一个特殊的人物,有了她,这里的品味能上数个台阶。”叶琳琅指了指楼阁上最顶层的那扇窗户。
一阵琴声再度响起,四时充满了回忆的曲调,叶琳琅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八公子的风流之时了。
叶琳琅憧憬的说道:“当年我和马清秋纵马扬鞭驰骋长安大半,就是这个地方终止了我们的策马奔腾……当日从阁楼内传出来的亲生婉转悦耳,和以往所听的曲子相差有天壤之别,马清秋当年生性狂狼,哪里经得起这番曲子吸引,直接拔剑起舞,一套剑舞随着琴声的顿挫施展开来,他的剑在花丛中穿梭,那可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场剑舞,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可他们都无法说出他究竟舞出了怎样的动作,只能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在那里来去纵横。院中所有的花瓣被那剑气席起,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交叉飞舞着在空中飘荡,许久之后,最后被那剑气卷起,成了一座花桥,从这里通往楼阁之上。”叶琳琅抬头望着楼阁,眼神中透露出了某种怀念,“马清秋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他听这琴声,就觉得楼上那女子是命定之人。于是脚踩花桥,从这里走到了那里,推开了房门,见那女子。”
“然后他们就幸福的在一起了?”燕南飞问道。
“恰恰相反,那时间估计也就是推门进去瞬间又出来,一张俊俏的脸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他说不行。”
“为何不行?”李寒空问道,当日在江南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马清秋的身侧有着其他女子,看样子就是这么结束的了。
“因为那里边抚琴的女子才刚刚年满十岁,就算马清秋他再放浪不羁,可他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个正经人啊,十岁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燕南飞和李寒空嘴角抽搐一下,这答案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叶琳琅继续说着,眼神却没有离开那扇窗户,笑着说道:“如今六七年的光景过去了,当年那个姑娘也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了,整座长安城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苏枕雪。”
第一百四十三章 足风流
琴声袅袅,一曲终了。
有传音自楼阁之上传下,声音空灵,令人心驰。
“叶公子成名之后,许久未曾来过了。”
“浮名所累,家事所托,故时常分不得神来此探望姑娘。”叶琳琅笑道,公子的雅韵之风随之散发。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家事呢。”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声音虽然也是好听,但是让人如坠冰窖,阴森冷冷。
叶琳琅刚散发出的公子之风瞬间烟消云散,虎躯震颤,哆哆嗦嗦的转过头,闻声看去。
李寒空不明所以,悄悄地凑近燕南飞耳边说道:“那些女子不都是温柔加贤惠,风情万种地吗?为啥后边这个不一样……”
“噤声!不想死的太难看你就别说话,想死可也别带上我。”燕南飞把李寒空推到了一边,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一身素衣,面目清秀,恍若一块未曾雕琢的璞玉般的女子正站在他们面前。
中最不缺的女子,其中美女很多,但这女子身处其中,却毫不逊色。
她与他们不同,一众女子浓妆艳抹,而她甚至看得出来未施粉黛,可就只靠着这毫无修饰的淡美,就将亭内那一众的莺莺燕燕给压了下去。
一个女子作为客人出现在这青楼之中,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众人好像都认识她一般,没有过来驱赶,反而以她为中心,半径五丈范围内的人瞬间远离,她的眼神轻轻转动,一股无形的恐惧在这些人心中缓缓升起。
这个连眼神都能杀死人的女子,燕南飞认识,何况现在浑身几乎都是杀气……
易水之上不见难,红妆素裹越峰寒。
名剑山庄,易红妆。
“嫂,嫂子,好久不见。”燕南飞挤出一抹微笑,想了一个得体的称谓,对着女子打着招呼。
女子转向他,用手里的剑轻轻拍打了一下燕南飞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岂不是也成了沾花惹草之辈?”
“哎呀,嫂子误……”燕南飞就要摆手解释,还不待这句话说出来就被一脚踢趴下,大头朝下,屁股厥得老高。
叶琳琅按着他,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对着那无辜的屁股打了下去,还捎带着破口大骂:“好你个小屁孩啊,我寻思你带我喝酒我才跟你出来的,没想到你心心念念的地方竟然是这种地方!我堂堂尽言公子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以后当着大家伙的面别叫我师兄,我跟你丢不起这脸!起来,跟我回学宫,看师父不严惩你!”
“你这红口白牙一碰,是非就这么让你颠倒了?还要不要脸了你!”燕南飞当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痛揍一顿之后才有了还口的机会。
“知道错没?看你也没知道错,走,我把你交给师父发落,然后我再回去好好陪我辛苦持家的娘子。”叶琳琅说完拎着燕南飞就想离开。
“站住。”易红妆冷冷的说道。
“哎呀哎呀
,娘子先行回家等我,我把这臭小子押到学宫我就立马回去如何?”叶琳琅扔下燕南飞,以光速窜到了易红妆身前,献殷勤道。
“我看你不是去押他,是想找你师父救你的命吧?”
“哎哎哎,娘子说的哪里话,什么救命不救命的,我的娘子温柔滴很,那算了,看在娘子的份上就饶了这小子,我们回家如何?”叶琳琅不愧是叶琳琅,说瞎话脸都不红。
“嗯,回家。”易红妆淡淡的点头。
“好。”
“不过……是你躺着,我拽你回家。”易红妆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剑意肆虐,长剑出鞘,那景色真是一方独好,风花雪月一般。
这把剑的名字也正是唤作风花雪月。
天庭剑十五排名第四的宝剑。
叶琳琅本看着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慌的一批,此刻见到自己的娘子暴起,还不忘耍帅,撩了撩头发,对着众人解释:“这是我们家的特色,长剑按摩法,舒坦的很。”
“我让你舒坦个够!”易红妆长剑起手,虽然剑锋凌厉,但也不能真的就下杀手,用剑背狠狠的一拍叶琳琅双腿,后者应声跪地。
“啊~”
随后一掌拍在他的头上,,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掌掴声,在院子中响起,随后她脚尖一点,用长剑拖着瞬间快被打死的叶琳琅跳上了墙头,转过身,对着燕南飞和李寒空微微一笑:“少年郎们,珍惜这段时光吧,以后成了家,这地方可来不得了。”
“嫂嫂误会了,你真的想偏了,我俩都是正经人,至于叶大哥正不正经,我们就说了不算了。”燕南飞其实在为自己开脱的同时,彻彻底底的把叶琳琅给搭进去了……
易红妆颠了颠手里的剑,叶琳琅也跟着晃了晃,随后转身一跃,离开了这烟花之地,只听她的声音呢远远传来:“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
李寒空在一旁都看呆了,这女子真乃神人啊,吊打八公子之一的尽言公子,一股冷气贯通了手脚,此刻才稍稍有些缓和,走到燕南飞身边,说了一句:“这大姐……说的啥意思?”
“这大姐说,什么大姐,那是嫂子。”燕南飞都被绕进去了,低头摩挲着下巴:“根据我多年研究的学问来观察,估计是让我们……风流吧?”
“风流?我看你是疯了吧还差不多。”李寒空怼了他一下,说着就要往出走。
可是一双素手搭在了他和燕南飞的肩膀上:“少年郎们,什么都没做就要急着离开么,可真是不给我们姐妹面子呢。”
燕南飞和李寒空被这温柔的女声激的颤颤巍巍,僵硬的转过身子,燕南飞结结巴巴的说道:“怎怎怎么才算给面子呢。”
穿着红色衣裙的美艳女子笑起来风情万种,她用手指点了点燕南飞的额头,雁南飞在怎么说也是梦元境的高手,他想躲开可是意外的发现自己却无法挪动分毫,像是触电了一般,脸色通红,某个地方也忽
然觉得胀的厉害,这感觉真是奇怪……
美艳女子笑起来满眼星辰,燕南飞的脸蛋愈发的滚烫与红润,她嘴角往上翘了翘:“少年郎,来了这里还难为情什么,当年你叶师兄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比你们自然得很。”
听着女子娇嗔地话语,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他狠狠地抖了抖,咽了一口唾沫推辞道:“不用劳烦姐姐特意接待我们,我们只是来喝酒地,有酒喝就行。”
“嗯?真的只是来喝酒地么?”女子手中地花蝶扇一挥。
“对对对,那个我看你这里也挺忙地,要是没有酒就算了,我俩换个地方喝就是。”燕南飞看准时机就坡下驴,这种情况可不能再待下去了,万一擦枪走火可付不了责任,还是先溜为敬。
“酒,自然是有的呀,这种让人流连忘返,沉醉万分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酒呢,酒和人都是上等的,三十年的罗浮春,可入得公子之眼?”女子依旧笑吟吟。
“三十年地罗浮春!这里当真有?!”燕南飞原本扭捏作态瞬间清空,一听到酒好像浑身更有劲了。
“予取予求。”那女子深情款款地走上台阶,迈步上楼,回首说道:“两位,移步上楼来饮。”
燕南飞这回没有犹豫,作势就要走上去,李寒空见状一把拉住他:“我说,你这就沦陷了啊,不是出去喝酒么?”
“这有好酒还出去喝个啥啊,在这喝在这喝。”燕南飞还拉他一把,想要一起走上去。
“我说你等会,你个酒懵子。”李寒空瞅了瞅周围,问道:“我说你堂堂左相府的小公子,在陌云城那边就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你想啥呢,我要是去这种地方,就别说我爹我娘了,我爷爷就得拎着棒子执行家法……”燕南飞啐了一口,反问道:“那你呢,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这个地方没闯荡过?”
“我也没有钱闯荡这地方啊……”李寒空尴尬的挠挠头。
年少轻狂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
正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少年们,每每经过这花柳之地时,谁还没有过春心荡漾了,只不过时各有各难念的经罢了。
就这样,两个人跟着红裙女子懵懵懂懂的上了楼,二楼更是华丽,连廊腰都是用着夜明珠点缀,他们顺着琴声悠扬的地方走去,先是过了一处暖阁又是拐过一道纱间,进入了一间特殊的房间,这房间里的正中间有一道屏风,屏风之上看起来应该还是楼梯,不知通往何处。
当他们转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房间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放眼望去这些人都是衣着光鲜,非富即贵,每个人身后都有着两三个武夫护卫着,身份地位定然不一般。
“咦?红娘?今日还有其他人可进这间屋子?”一名正听曲的俊秀男子回过头看向红裙女子,笑着打过招呼,然后又看了看后边的两个人一眼,一愣:“嗯,是你俩?”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暮云遮
燕南飞正环顾四周,欣赏这里的布置,所有摆放的家具都非常考究,颇具古典气息,忽然听到有人惊咦一声,他抬起头也愣住了:“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学宫大考之日初试的考场摘金楼的二掌柜,甄三爷甄不亏。
“呦呵,你小子也不学好,是不是背着李先生来这里的?”甄三爷脸色微醺,打了一个酒嗝,调侃道。
“谁呀谁呀,我是来这里找酒喝的,这里的好酒外边喝不到。”燕南飞小脸红扑扑的。
“哦,喝酒,喝酒好哇。”甄三爷往嘴里放了一颗樱桃,品了半天才咽下去,看的二人一阵恶心……
“你在这里,是干嘛的?”燕南飞问道。
“我自然是来听曲的。”甄三爷笑眯眯的说道:“长安城最好听的曲喽。”
“听曲,想不到堂堂的摘金楼甄三爷也懂乐理一道啊。”这甄三爷对于燕南飞来说也不是什么生人,后者在这张空桌附近寻了个座位拉着李寒空坐下,心神却依旧警惕着,没有丝毫放松,谁知道一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乐理一道就算了,阅女一道还差不多。”甄三爷神色痴迷的望着拿到屏风,魂都像是要被勾走了一样。
“这屏风之后还有台阶呢,你在这能看到什么?”燕南飞也往屏风处看了一眼,却只看了个寂寞,其他什么也没有。
“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才可以想象那女子啊。”甄三爷拿起一瓶精致的酒壶就往嘴里灌,含糊不清道:“喝醉了,闭了灯,都,都一样。”
“呸。”李寒空和燕南飞二人在心中啐了一口。
身后的的红裙女子笑了笑:“既然两位弟弟和三爷相识,那这里就不需要姐姐引荐了,你们在此稍后,酒随后就会派上送上来。”
“真是后悔我也没进学宫啊,弟子的身份这么好用的么,能够让红娘亲自迎接。”甄三爷神神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句,眼神不安分的在红娘的胸口来回晃动,一副淫贼模样。
“在外边我管不着,但是进了,不管来的是皇亲贵族还是富家子弟,我都一视同仁。”被叫做红娘的人驻足,微微侧头笑道:“想让我亲自接待嘛,除非……”
“除非什么?”李寒空没忍住说了一句。
“除非有俊俏的少年郎呀。“红裙女子莞尔一笑,勾了勾他的下巴,飘然而去。
李寒空的脸变得也像是一团火一样红,手足无措。
甄三爷在一侧猛地喝了口酒,低骂道:“岂有此理,长得比老子还俊。”
琴声起伏,却稳如铺陈排序,燕南飞懂得乐理,他听得出现在新起得琴声只不过是铺垫之曲,真正得曲子还没有开始演奏,堂内多数都是富家公子或者是大家中得纨绔子弟,他们不一定真的深名其中道理,但是来得多了,这里的规矩便也熟络了,他们瞧见燕南飞李寒空二人有资格进到这里来,没有挤兑他们,同
时青楼客,用得着谁瞧得起谁啊……
他们有的饮酒作乐,有的品头论足,有的对他们感兴趣,前来搭话的,至于坐在中间甄不亏甄三爷已经醉了,倚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直到这铺垫之曲进入了尾音,再度停息之时,一众看客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因为根据这么久的习惯来说,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曲子了,就连甄三爷都不再侧躺,一副朦胧睡眼在此刻重新焕发了精神。
这世上,还真有人是来这里就为了听曲的……
苏枕雪,乃当今琴艺国手,与洛之语乃是同门师姐妹,一首古琴抚的出神入化,适时洛之语早已闻名天下,此女后来居上,竟能与国手洛之语平分秋色,那一年也是北阳王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双国手!
琴艺如此优秀的一位女子,但是她真正的容颜却是从来没有向世人展露过,经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数年来只待在这烟雨生平之地,却能处淤泥而不染,没有人能够一亲芳泽,至于她的来历嘛,两个字,不详。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地方又多了一名女子,直到她琴艺大成之后,人们才渐渐听闻一个名字,苏枕雪。
正是她成为国手那一年。
关于这位姑娘的种种,燕南飞和李寒空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只不过是真的想喝酒,寻个能落脚的地方罢了,至于听曲什么的,完全是赶巧。
燕南飞虽然懂得音律,但是也得分什么时候,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对于他来说,美酒就是熊掌,美人?一边去。
酒没拿来的时候,二人还能摇头晃脑的听上几分,红娘差人将三十年期限的陈酿罗浮春送到了他们面前,燕南飞的双眼瞪得直了,随后拍开泥封,把鼻子凑近坛子边缘,使劲的一闻,神情大喜:“好酒!那红娘倒是真没有说谎,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陈酿罗浮春!”
“这得开喝呀。”燕南飞在这边忙活着,李寒空罕见的没有帮腔,把他一个人晾在一旁,燕南飞专注于美酒,没有注意到李寒空的异样,他轻车熟路的斟上两杯酒,将一杯酒递给李寒空。
过了一会,这杯酒没人接……
燕南飞刚想叫他,转过头看到,李寒空跟堂内的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琴曲,像是着了迷。
燕南飞虽然馋酒,可也不急于一时,陈酿拿出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醒酒的,他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这所弹奏的曲子,倒也别有奥妙,值得称道之处不少。
他从小出生在相府这样兵戎和书香交汇的地方,也不可避免地听到过府上弹琴的琴声,最重要是他的师父,大唐枪仙陶安然,也是一代琴魔,耳濡目染之下,燕南飞的琴曲之造诣已经可以登上大雅之堂。
他捅了捅已经出神的李寒空:“空子,你行走江湖也懂得音律啊?”
“不是懂音律。”李寒空忽然转过头,眼神充满了惊讶:“我就只知道这一首,就是她弹
得这一首。”
“这么巧?”燕南飞自然觉得新鲜,他再次仔细地听了一段,摇摇头:“新曲,以前没听过。”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璧山相阻隔,璧山还被暮云遮。”
“这曲子叫暮云遮。”李寒空肯定说道:“这是思乡之曲,是淮南!暮云遮天,淮南莫寻。”
“淮南?听名字应该是个好地方,可惜我没去过。”燕南飞点点头。
“暮云遮啊暮云遮,我也会吹的,这是我学过的唯一一首曲子。”李寒空顿了顿:“我记事情以来我的家就在巴蜀之地,可是养父跟我说过,我是在淮南被他捡来的,随身带有的还有一张曲谱,就是这首暮云遮。”
“可我从来没见你用过乐器啊?”燕南飞一愣。
“我不用乐器,我用这个就行。”李寒空说着就从背的行囊里翻出一片叶子。
“叶子你还随身携带的么?”
“我背囊中有草药,想摘下几片叶子不是好办的。”
“从巴蜀走江南的时候,也会累,累了就随手摘下路边的叶子,时不时的就吹一会,这首曲子早就烂熟于心了。”李寒空笑了笑。
他拿起那片叶子,看了半晌,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屏风,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叶子放在了唇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众人都在仔细地听着琴声,忽然发觉有其他声音乱入,距离李寒空不远的人都投来埋怨地目光,甚至有人还充满了敌意,他们生怕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小子搅了局,惹得苏姑娘生气不弹曲子。
可是现实跟他们想象的好像有些出入,苏姑娘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弹的节奏愈发悠扬又掺杂着深沉,李寒空的树叶笛音虽然不是真正的乐器之声,但是吹奏出来的声音也真的耐听,琴声和树叶的声音在某一刻相融,二者交叉,融为一体,这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合奏,也是苏枕雪出道以来不曾有过的合奏,更是一群看客数年来未曾见过的合奏。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对李寒空不满意了,他们的心神再度沉淀下去,好像真的就设身处地在某一个场景,那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男女分别之情,家国分裂之景,国破家亡数年后,男女天涯相隔, 一人是在那闺阁之中,打开窗户,遥遥望着故乡的方向,幽怨而感伤。而另一人是牵着马走在长街之侧,月色之下微微仰头,满是寂寥与落寞……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燕南飞虽然没有听过这曲子,可也自己跟着轻轻地哼了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罗浮春,一仰头,猛地喝下,随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好酒,好曲,技术活,当赏!”
第一百四十五章 高山流水
一曲作罢,众人依旧沉浸在那一番感伤离别的愁绪之中,难以排解,萦绕心头,而燕南飞的罗浮春已经连喝了三杯。
李寒空放下树叶,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摇头苦笑,燕南飞将先前的酒杯再度递了过去:“高山流水遇知音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寒空没有犹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我这旁门左道登不上大雅之堂,凑趣罢了,知音这个词,跟我不配。”
“哈哈哈哈。”
燕南飞朗声笑道,“哎,谦虚了,酒是好酒,曲也是好曲。”
回过味来的诸多宾客对李寒空也多有赞扬,后者一一抱拳客气回应,他们显然没有料到一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矛头小子竟然能够和国手苏枕雪的音律相合,心中都多了那么一丝的佩服和嫉妒,就是不知道当他们知道李寒空就会这一首曲子,还碰巧跟苏姑娘撞上了,他们很又会作何感想。
正当二人说话,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声音止住了他们的话语。
“这位公子。”只见一名穿着黄衣的婢女径直对着李寒空走了过来,行了一个万福礼。
李寒空见状,忙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当,我家小姐有请。”婢女微微垂首。
“你家小姐是哪一位?”燕南飞问道。
婢女捂嘴一笑:“公子说笑了,既然入了棠梨阁,小姐自然只有一位啦。”
“你是说,屏风之后的那位姑娘?”。燕南飞眉毛一挑。
“正是。”谈到苏姑娘,那婢女像是有几分得意。
“哎哎哎,大黄姑娘,是不是苏姑娘叫进去的人也有我甄三一份啊?”甄三爷甄不亏凑了过来,插话道,他可是知道眼前的合格姑娘可是苏枕雪的贴身丫鬟。
“大,大黄?我没记错的话,我家养的那条狗也叫大黄……”燕南飞对着李寒空低声道:“怎么还有姑娘会愿意让别人这么称呼的,这地方真是奇怪。”
黄衣女子脸色微变,但是还没有动怒,尽量的用平和的语气跟甄三爷对话,因为他知道这位甄三爷是的头号大主顾,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
“三爷,还请注意措辞。”
“哎呦,看,看我这张破嘴。”甄三爷作势狠狠的拍了自己两巴掌:“我是想说黄花大姑娘啊,里边那位叫没叫我进去啊?”
黄衣女子脸色变得更差了,保持微笑的摇了摇头:“三爷,您还是在这里耐心的等待吧,小姐只让我传话,叫这位公子一个人进去。”
“什么?”李寒空也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我一个人?”
“去呗,咋的,害怕啦?”燕南飞喝了一口酒:“知音难觅,知己难寻啊,这可是上天赐给你的大好良机,去吧,骚年!”燕南飞推了推他。
“这,不好吧。”李寒空脸色一红,扭扭捏捏的推辞道:“要不就算了吧,我在这喝酒也行,不用费事了。”
黄衣女子刚才就压了一肚子火,现在李寒空还在这装疯卖傻,让她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不知好歹?谁叫你
换地方喝酒了,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么?你知不知道每天想要见小姐的人有多少?你知不知道平常人想要见她一次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小姐从来没传过话召人进去?!”
一串狂轰滥炸,灵魂拷问,让李寒空浑身一抖,随后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姑娘息怒,姑娘息怒,我随你去便是。”
“不识抬举。”
于是那黄衣婢女就这样带着李寒空,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领到了那屏风旁,婢女与屏风之后的女子交谈了几句后,就往后走去,推开了一扇门,直接走了进去,迈上了通往高出的台阶,随即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一身白衣,脸上亦有白纱遮面的女子,跟着走了进去。
再之后,台阶消失,门户关闭,屏风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跟之前一样,唯独没有琴音再响,只留下一堆懵逼的听客。
“刚才……是不是有个男的,进去了?”
愣了半天,第一个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好像是……”
“他是谁!凭什么风姑娘就见他!”堂中有人大怒,这就像是一根导火索,有第一个人挑事,接下来这里就不消停喽。
“岂有此理!我每日都来此听曲!银子更是没少花,这小子今日可第一次来!”甄三爷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怒喝一声:“好不容易见到苏姑娘往里边招人了,为什么就不是我!为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往里面闯。
平日里他花钱,苏姑娘不见,他不怒,因为所有人都一样,就是皇上来也一样,关键是皇上也不能来这,就算是王子皇孙来了,也这个待遇,不见。
可现在是怎么了,有人进去了,苏姑娘见他了,这有人不一样了!
让甄三爷如何不动怒,合着这银子真就是不要钱的吗?给多少都白费?
“我甄不亏行走江湖大半辈子没亏过,今日栽在一个小子脚底下,这说出去,我三爷的面往哪放?”甄三爷的脸色阴沉如水,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里闯:“不行!我必须进去!”
“我们也得进去,花银子又不是你个人。”其他人起哄附和,场面一度乱糟糟,但是他们都有一个方向,就是往屏风那边跑。
的护院们虽然都是练家子,可谁敢动这帮大爷耶,打坏了得罪了,他们可担待不起,最主要的问题是棠梨阁根本就没有护院,一向是最安全的地方谁成想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他们都以为肯定能冲进去的时候,一道劲风拂面而过,紧接着最前边的一排顺势向后仰,栽倒在地。
“你们,耳朵有问题吗?”燕南飞端着酒杯晃了晃,打了一个酒嗝:“苏姑娘就叫了我兄弟一个人。”
八年前,三朝古都杭州。
所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州城曾经是上数三代的古都,是仅次于长安首都地位的第二大城市,也是最风雅的城市之一,这里一直都是迁客骚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在他们的叙述中,杭州城便代表着繁华、富饶与音乐。那里有最好的酒旗风,最便捷的驿站和最棒的乐师。而桃花岛却是杭州城中与众不同的地方,杭州城很喧嚣热闹,可那里却很安静的异常,人烟罕至。
桃花岛是杭州城的一角之地,那里终年桃花盛开,时人啧啧称奇,感叹万物有灵,就是这样的一片桃花林却是有着主人的,桃花岛上住的一家姓苏,家里只有兄妹二人,兄长十四岁,妹妹六岁。
没有人知道他们家的大人哪里去了,渐渐的这里就变成了贼人们看中的地方,想法设法的想要霸占这里,可是却没有人成功,所有觊觎这块地方的贼子们都成为了桃花的养料,终于一则消息放了出去,在外界传开,桃花岛有人早先布置下了奇怪的阵法,生人入不得,故此人们将其称为桃花阵。
桃花岛上的两个孩子靠什么生活呢?就算我们进不去,难道你们还能一直有吃喝不成?那些贼心不死的亡命之徒们日夜守在桃花阵外,一是想要抓住他们二人,摸清桃花阵的规律,其二自然是将这里据为己有了。
这一次他们的如意算盘还是没有打响,他们兄妹二人还真就数月不曾出来,硬是拖垮了好几批人,无可奈何之下,众人耶不再去惦记这个地方,鬼的很,不吉利的话语也传扬出去,所以原本久负盛名的桃花岛逐渐谧静了下来。
两个尚未及笄而立的两个少年少女在这里不知道生活了多久,男孩和女孩之间的言语也不是很多,但是男孩很勤奋,包揽了家中所有的家务活,忙完了一天的活计之外,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月光下拿起了一把长剑,就这么练着,一遍一遍,女孩坐在屋檐上,看着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不知昼夜的忙碌,她虽然年纪更小,可好像天生就跟乐理一道亲近,年仅六岁就可以抚琴吹笛。
他们的父母何在?
没有人问起过,外界人只能是想象或者是猜测这个奇怪的地方的主人到底是谁,有的人说是某个隐世不出大家族的族长将儿女放在这里历练,也有人说可能是某位皇亲国戚早先在这里安置的宅院,还有人说应该是他们的父母为了躲人追杀,不得已逃了出去,将孩子放置在这里掩人耳目,以求护住血脉。
万般猜测不过终归虚妄,只有那个勤奋练剑的少年才知道他们的父母的去向,苏云夫妇是南月王朝的继承人之一,来到这里是因为妃子早产,诞下一女,布下桃花岛以隔外物,以求平安,六年前的一天,他们将真相告诉了儿子,嘱托他照顾好妹妹,会很快的来接走他们。
可是苏云夫妇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究竟是生是死,这下可真就无人知道了。
女孩六岁那年,少年十四。
男孩叫苏杭,上有苏杭,下有天堂。
女孩叫苏棠,山有扶苏,溪有梨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
自打苏棠懂事的时候,记忆中就是哥哥一直照顾自己,印象中的哥哥也只停留在那个在月色之下刻苦练剑的场景,无论风吹日晒,都没有落下一天。
可有一天,那是哥哥第一次,晚上没有在院子中练剑,苏棠记得很清楚哥哥那晚来到了她的身边,帮她捋顺着秀发。
“妹妹,明晚就是圆月之时,我今天夜里就要先离开我们的家了。”苏杭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说话的分寸已经有了大人的几分模样。
他的话本来就不多,每说一句都似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可说才说的。
“你要去哪里?”苏棠年仅六岁,抬起头小声的问道,眼眸里充满了不舍,饱含星光,一直望着身前的这个男人。
苏杭看着楚楚可怜的妹妹,心中余有不忍,摇了摇头:“去我们真正的家,去刺杀当今的南月皇帝。”
南月皇帝地主离世,四朝举国上下悲哀,可是南月之下皇子相斗,为争夺大宝之位自相残杀,他们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位,而且是嫡长子,正统继承人。
本应该幸福的一家人却因为各种明谋阴谋使得他们骨肉相离,剩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那一天晚上,少年提着剑,孤身一人出了数年未曾开过桃花阵,走出了桃花岛。
那一天晚上,女孩哭的很伤心,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双亲,不想再失去仅有的亲哥哥。
报仇,是苏杭的执念,他就等着月满西楼之日,提剑入南月,为父母报仇血恨。
第三天,女孩走到了桃花阵附近,她躲在角落里听着大人们的说话。
“你们知不知道,昨天夜里有人行刺了南月王朝的新任皇帝,杀了不计其数的甲士,那行刺之人寡不敌众,被打入天牢,即日凌迟处死,可说来也怪,刺杀的时候明明是个中年男子模样,被抓住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孩童。”
“怪哉怪哉。”
“害,你这消息早都过时了。”本来女孩听闻兄长的将死消息伤心欲绝,可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昨天不知为何,分明是月满西楼之日,可今日南月王朝的天空依旧是圆月之夜,整整二十四个时辰天都是黑的,那少年趁着夜色当空挣脱了枷锁,远遁而去,整个法场的人都没有拦住他呀!”
“天下间还真有这种奇闻异事啊?”
女孩躲在墙后,默默的抽泣着,他以前朦胧间听哥哥说起过,南月的天时地利有悖于天道,莫非这所谓的月满之日就是天罚之时?
地主功力深不可测,本应该还剩几年阳寿,可能就是这天罚君主,加速了他的死亡。
行刺事件渐渐从人们的口中传的越来越离谱,女孩也没有继续听下去,她等待着,哥哥说过,一个月之后就来接她,可是一个月的时间到了,来接她走的不是骑马的哥哥,恰恰相反,是一辆马车,从马车中下来一个女子,她挥了挥手,守护桃花岛的桃花大阵就被散去了,女孩也被带走了,离开了南月,去了北阳,栖身于。
那一日是秋分,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
马车到了地方,红裙女子接她下了车,为她捋了一下头发,轻声说道:“苏棠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了,你就叫苏枕雪吧,做我的妹妹。”
自此,苏棠改了名,扎根在了北阳,而杭州城在她离开之后突发了一场洪水,水涝灾害埋没了桃花岛,盛极一时的名胜之地终究化作一片废墟,繁华不在。
至于那位逃走的少年,身受重伤,中了南月高手的十日昙,只剩下十日生命,但是少年懂得龟息**,绵延气息,硬是拖了好多年月,寄身巴蜀隐姓埋名。直到一身功力腐蚀殆尽,少年的模样再度幻化为一片苍老,在他生命的最后八天,他收了一个徒弟,传了他八式剑法,给了他自己的佩剑,与世长辞。
江湖中不见了当年的苏杭,只留下了一个叫鬼刻的名声。
鬼刻的宝剑据说传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徒弟,后来徒弟出名了,他叫李寒空,人称巴蜀盗侠。
那把剑,唤作逢山鬼泣。
这些,都是苏棠不知道的后事了。
“果然是鬼剑意!”
坐在暖阁旁的苏枕雪惊慌失措,一反常态,径直站起身来。
“剑?”李寒空一愣,他的剑早就留在了花仙醉:“姑娘怎知道我练的是鬼剑意?”
“逢山铺路,鬼神泣哭,你身上的内力是逢山鬼泣的独有的内功心法,鬼剑意,我绝对不会认错。”姑娘看着李寒空,双眼逐渐趋红,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充满了依恋和怀念,但是李寒空不明白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
这种情感不是装的,而是她内心情感的真是抒发,李寒空和身边的婢女都不清楚为何一向注重仪态的小姐会一反常态。
哭了好一会,女子擦干了眼泪,指着这把剑问道:“公子,那把剑,你从何而得?”
“剑是我的一个救命恩人传给我的,他算是我的师父。”李寒空没有隐瞒,实话实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的师父,现在在哪里?!”女子激动的胸脯一颤一颤,说话也伴随着阵阵颤抖。
李寒空皱了皱眉头,回到道:“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年。”
在一阵快速的对话之中,女子听后,张着樱桃小口久久无语,原本止住的泪珠再次啪嗒啪嗒的顺着肌肤淌落下来。
“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不来找我!”女子伤心的流泪,看到李寒空的心也一直悬着。
“姑娘,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我的师父,是你的兄长?”李寒空试探的问道:“这怎么可能,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垂垂老矣,年纪和姑娘相差甚大,怎么可能是兄妹情谊呢?”
“不,哥哥他会龟息**,可以改变身体的年龄,没有一定的实力是察觉不到这门功夫的漏洞的。”女子抽泣着说道。
“他做了你的师父,他就没跟你
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妹妹么?”女子问道。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旧病复发,他自己说就剩八天的时光了,所以我跟他学习剑法也只学了八天,这期间除了练剑,再也没有提到过其他。”李寒空仔细地想了想。
随后眼睛猛地一亮:“不对!师父他临终地时候,说自己在家乡还有一个牵挂的人,如果我偶然遇到,只要用树叶吹奏一曲暮云遮,就会有意象不到地经历。”
“难道这个偶然,指的就是姑娘你?”李寒空想起来师父鬼刻临终地遗言。
“哥,算你还有良心,算你还有良心啊!”女子深呼了一口气,心中地悲伤情绪暂时被压了下来,化为深深一叹。
李寒空犹豫了一下:“不知姑娘的家起先在何处?”
“我的家……”女子就要脱口而出,身边的丫鬟急忙轻咳一声,打断了她要说出的话。
苏枕雪这才反应过来,的规矩,不得随意向外人泄露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尤其是像她这样只有红娘一个人知晓其身份的神秘来客,更是不能随意透漏有关身份的半点信息。
“真是抱歉,规矩所限,小女子不能坦诚相告。”苏枕雪略带歉意。
“无妨。”李寒空甩甩手:“还是神秘一点好。”
苏枕雪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这么多年未曾见到过亲生哥哥,好不容易在这里见到了哥哥的传人,她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毕竟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谁知道万一身份暴露的话,到底会带来何等的灾难。
“你师父,他,没有跟你提起过他的家乡么?”
“我只记得他说过,他说他的家是住在遥远的南方,南方中最高的地方,我没去过南方,所以不太清楚南方中最高的地方是哪里。”李寒空回忆道。
女子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公子。
“姑娘但说无妨。”
“这段暮云遮曲子,你是跟他学习的用树叶吹奏的吗?”
“唉,是的,我们练剑疲惫之后,他总会用树叶叫我吹曲子,曲谱我有一份,就是姑娘方才弹奏的暮云遮,思乡之曲,数月来我行走江湖,偶尔在道旁休息的时候,经常会摘下一片树叶,吹一吹,心情就会很好。”
“哥哥他小的时候,他不爱说话,夜晚练剑累了的时候就会在房顶上吹上一曲,我很爱听,所以这首暮云遮是我学习的第一个曲子。”女子轻声说道。
“这也是我学的第一个曲子。”
“信物已经足够了,小女子不才,也学过几年功夫,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尤其是逢山鬼泣,天下再无第二把,他的气息我是熟悉的。”
“重新认识一下吧。”女子展颜一笑:“我叫苏枕雪,琴曲国手。”
李寒空解开了束发的绸带,将长发散落开来:“在下李寒空,是一名江湖浪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有理啊我怕啥
“李寒空”女子微微沉吟:“是个不错的名字。”
“我累了,公子,请回吧,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知为何苏枕雪忽然话锋一转,选择了结束这段聊天:“不管怎么说,今天能够得知兄长的消息,我很欣慰。”
“小莲,送客吧。”苏枕雪对身边的一个婢女点头示意。
“告辞。”李寒空也察觉到了她对这段对话结束的有些匆忙,但是也没多说些什么,可能是听闻了哥哥的讯息,需要一段时间来缓解吧,就这样,李寒空识趣的告退,离开了这里。
看着李寒空推门而走,那位名叫小莲的女子,看着伤心忧愁的小姐,忍不住唤道:“小姐。”
“我没事,我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我哥哥的影子。”苏枕雪的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看向窗外雪花纷飞。
李寒空推门而出后,只见燕南飞一人一剑,立于屏风之前,跨越燕南飞,往前看去保守估计得有数十个青壮男子对这边摩拳擦掌,磨刀霍霍。
燕南飞见李寒空出来了,惊诧道:“你超速了吧?这么快的吗?”
李寒空愣了一下,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对啊,我干啥呀?要很久吗?”
燕南飞低头沉吟:“兄弟你……身子没事吧?”
“身子?好的很,没毛病啊?”李寒空越来越听不懂燕南飞说的话,自己又没去跟别人打架,身体能有什么不好的。
眼前那数十个个富家子弟哥面容暧昧,尤其是甄不亏甄三爷的脸上堆满了嘲讽和愤怒。
这一下子像一盆凉水一样扣在李寒空的头上,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人的目光也能杀人,这次他要再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大个,二五八万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红,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不是各位想的那样,我我我什么都没干啊,就是跟苏姑娘唠唠家常,谈谈音律而已。”
“唠家常?”有人质疑道。
“谈音律?”另有人附和。
“谈音律还算说得过去,那曲子你蒙的正好,唠家常你糊弄谁啊,这里边就没有人知道苏姑娘的家在哪里的,你怎么唠的家常!?”
“哎,你看这不是又巧了,我打小也四海为家,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所以这才跟苏姑娘有共同的话题呀。”李寒空嘿嘿一笑,他这一笑,岂不是越抹越黑……
“你放屁,那为什么你的头发是散开的?”甄三爷终于忍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指着李寒空的头大声吼道。
“因为我是个浪客啊,一时兴起,就把头发散开了。”李寒空无辜的说道。
“一时兴起?起的是什么兴?兴从何来?”甄三爷步步紧逼:“是一时兴起还是一时性起?快说!”
“你听我给你说明白。”李寒空还要跟他一五一十的掰扯。
“别说了,快跑!”燕南飞拍了拍额头,这是什么神仙队友,之后拉起李寒空扭头就跑。
“我们为啥要跑?”
“废话,再不跑我怕他们把你吃了。”燕南飞没好气的道。
“他们敢!我有理我怕啥啊!”李寒空那个虎劲又上来了。
“你个赔钱货,这智商大罗金仙都救
不了你了。”
“大罗金仙?什么境界?”
“你妹的境界,快跑啊!他们追上来了!”燕南飞猛地一踹李寒空屁股,二人加快了速度,就要冲出阁楼,谁料前方一只手掌萦绕着寒冷的气息怒拍而下。
“今天不把话说明白,谁都别想走!”原来是甄三爷凌空而至,对着二人就拍了过去。
燕南飞把李寒空往身后一挡,君不见瞬间出鞘,堆上那只冰寒的手掌,只不过片刻照面,君不见的剑身上居然蒙上了一层霜寒气息,两者不约而同止住身形,双双后退。
“看样子三爷之前藏拙了,这是什么邪门功夫,这么冷!”燕南飞运转江月破浪,内力滚动,一震长剑,化解掉了上边的冰霜。
“老子练的内功叫玄冥心曲,冻死你俩得了。”甄三爷面色涨红,众人也都头一次见到甄三爷发怒,当真可怕。
“我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你么你究竟想要让我怎样!”李寒空无奈道,这年头受真话都没有人信了吗?
“我信你个肺,赶紧让我打一顿。”甄三爷暴跳如雷,双手真气凝聚,寒意袭人,这是要来真的了。
“玄冥神掌!少年,这个距离你的长剑可逼退不了我!”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燕南飞也被气出了真火,背一直用粗布包裹着的敬亭山亮了出来。
“长剑逼退不了你,长枪够长不?!”
甄三爷看见这小子背后包着的居然是一把长兵,眼睛瞪得溜圆:“你小子也藏拙了。”
“这话说的,藏拙谁不会,看枪!”
双方都认识,燕南飞怎么可能真的伤了和气,不过是虚晃一枪,就这么佯攻一下,甄三爷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你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李寒空惊讶一声。
“没有你这桃花运来的厉害,差点把命都要留下。”燕南飞施展马踏飞燕,带着李寒空越过抄近道来的一拨人,落到了楼梯口。
“我真有理啊,理在我这我怕啥。”李寒空还往里边大声喊,气的那群人牙根都痒痒,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们啊你们,思想就是龌龊,谁说进去就一定要发生点什么了,说点话谈谈心不好吗?”李寒空还责怪起他们的不是了。
“你这人就一根筋,就不会委婉一点说吗?看他们一个个让你惹的。”
“我真有理……”
“嗯嗯嗯你有理你有理行了吧,要是我老爹知道他的马踏飞燕让我在青楼用来逃跑了,非得把我打开花不可!”
燕南飞说罢,身形腾空宛若雄鹰展翅,大雁南飞,向前方纵身而去,李寒空这数月的苦修也不是白费的,提了一口气,踏步紧追,二人就在这长安街头一前一后,足足跑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到了稷下学宫。
燕南飞一个大步迈进了学宫,站定,回过身看向李寒空,却发现李寒空停在了学宫门口,仰着头痴痴的望着稷下学宫的鎏金牌匾。
稷下学宫,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细心的人会发现这四个字和花仙醉上的三个字的笔法如出一辙。
“进来啊,门口这字没有里边写得好。”燕南飞对着李寒空招呼道。
多亏这句话没让有心人听见,这几个字可是天主写的……除了学宫李先生和天主的授业师父之外,谁还敢指点一二?更别说妄加指责了,这若是传到天主耳中,说不定又会掀起什么风波。
忽然一个满头白发的白衣人从学宫里走出,燕南飞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就已经到了门外,他盯着李寒空看了一会,充满赞赏的点了点头:“你以后能成就剑仙之位。”
李寒空收回了望向牌匾的目光,看向了眼前这个白发人,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是李太白呀。”白发人笑了笑。
李寒空一刹那怔住了,他看了看门口挂着的牌匾,又看了看这个人,表情逐渐丰富。
江湖之大,成名之人亦不在少数,可天下间武林之人公认的泰山北斗就只有学宫李先生一个人。
s上数三百载,下数五十年,天上地下,李先生无一败绩,立于江湖诡谲最顶端。
人人见了他,谁不尊称一声李先生,可是这么多年。人们口中的学宫李先生,又有几个人记得他的本名呢。
但是李寒空知道,因为他这一生有一个很遥远不可及的梦想,就是期盼着有一日,能亲眼见到这座高山,见到这个只活在传奇中的人物,哪怕是远远地一见,也算是心愿已了。
可此刻这座压倒了无数高手,越过了无数风华绝代天骄的高山就这么平平无奇的站在他的眼前。与他微笑。甚至说,他以后能成为剑仙。
若是平常人听到学宫李先生这么赞美自己,估计早都心猿意马,心花怒放,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可李寒空不愧是李寒空,多年的游历i,心性早就超出常人一大截。
他微微沉吟,恭敬地问道:“先生,我身上并无佩剑,你是如何知道我用剑的?”
“因为我是用剑的,你身上有剑意,我能看出来。”李先生笑了笑:“可你看不出来自己的剑意。”
燕南飞听到李先生的话,却是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先生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表示过一丝一毫的赞赏,从来都是上天入地,本先生第一,除本先生外,世间之人皆凡人,皆虚妄。
“欢迎做客稷下学宫,阁下请进。”李先生往边上侧身站了站,让出了一条路。李寒空终于不再犹豫,与李先生擦肩而过,跨门而入,走到了燕南飞的身边。
“感觉如何?”燕南飞笑着问道。
李寒空摸了摸鼻子:“感觉挺爽,跟天下第一说过话了。”
门外的李先生摆了摆手:“少年心性多几分单纯,少几分勾心吧,都是江山的大好儿郎,你是江湖浪客,他是相府王孙,在世俗眼中你们天差地别,可是一旦进了学宫,你们的身份就都是学宫子弟,何为学宫子弟,不外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举学业共遏锋芒,以兄弟之义称呼,岂不直言痛快哉?”
“不愧是学宫的扛鼎者,说话我都差点听不懂。”李寒空尴尬道。
而燕南飞则是满脸的惊讶,他在这一刻在李先生的身上才感受到学宫先生独有的气派,一视同仁,一水平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师父救命
“师父,天色已晚,你还要离开学宫去哪里啊?”燕南飞想了起来,高声喝道。
“去救我的你师兄,我怕再去晚点他人就没了。。”李先生幽幽地说道。
天启城一处小院之中正响起阵阵哀嚎。在院外呼风唤雨,废话连篇的尽言公子此刻正实打实的跪在院子中,半裸着上身,背着一捆荆棘。时不时的还有几道剑气划过,但并不是剑锋所指,而是用剑背拍的,留下了一道道乌青,青一块紫一块。很明显,那剑气已经很克制了,不然今日废话公子现在就是个血人了。
这可真是赤果果的负荆请罪啊。
“娘子,饶命啊,饶命啊,要死要死要死啦!”
凄厉的嚎叫隔着好几条街几乎都能听得见。
“我让你尽言公子,我让你风流倜傥,我让你去青楼,我让你好久不见,去你奶奶退的好久不见!”一个女子提着一柄长剑,站在**男子的身前,冷冷的看着他。
那把剑冬不结霜,夏不起雾,剑身修长,如同女子羊脂般的玉臂洁白无暇,它叫风花雪月。
持剑的人更是世间难觅,百世难寻的女强人,名剑山庄易红妆。
“娘子啊,我冤枉啊,真是那两个小子诱惑我去的啊!啊!哎呀!疼疼疼!”一阵一阵杀猪般的叫声从叶琳琅的嘴里呼喊出来,谁能想到吧,叱诧风云长安城,只有我犯人,岂有人犯我的叶琳琅,稷下学宫的镇兵先生在这里正接收着良好的教育。
“你个大萝卜,还不说实话,那两个小子到了那,脸红的跟炉子底似的,怕是这辈子第一次去的青楼,你挺大个人了还说他们俩诱惑你去的,夺笋呐?”易红妆举起长剑,面带厉色:“你到底说不说实话,再敢骗我我就切了你那玩意!”
一听这话,叶琳琅顿时觉得胯下一凉,冷风直吹,他的这位娘子可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来不开玩笑,万一真给办了,那他这辈子……
叶琳琅打了个哆嗦,苦着一张脸:“娘子啊,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我们就是想去找个地方喝酒,正好今天有苏姑娘的曲子,所以我们就去了那里,还没等进去,你就杀进来了啊。”
“是吗?那她为什么说好久不见呢?你以前去过不少次吧?”易红妆横眉立眼,缓缓转动着长剑。
“以前,以前,你知道的,我我我都是跟马清秋混的嘛,他带着我去过几次。”叶琳琅一边说一边心里也没底气。
“几次是几次?”
“啊不不不,就一次,就多年前你知道的那一次,啊啊啊啊。”叶琳琅越说心里越虚,明明说的是实话,可让人觉得怎么听都是假话。
“唉,今天要是不给你大刑伺候,你怕是一直都不肯跟我说实话了。”易红妆眼睛一凝,长剑起手。
“啪啪啪。”
又是一顿狂轰滥炸,一道一道血红的印子在叶琳琅的身上留下。
“该,该,叫爹爹不说实话,打洗他。”一个小囡囡坐在门外不远处的一块石桌上,抱着一盒绿豆糕美美的吃着,吃一口还说一句爹爹坏,整个小嘴巴附近都是糕点的渍子。
“心儿啊,你看的这么高兴,就不怕你娘亲把你可
怜的爹爹打洗吗?”
一个白发白衣人落在了院子中,抱起了桌子上的小女孩,小女孩眼睛一亮,甜甜的叫了一声:“先生,你来串门啦。”
“是啊,我要是再不来你家逛逛,我怕明天收到我弟子的死讯呐。”
“打死他才好,谁让他去那种烟花之地了。”小女孩张大嘴,放里一整块绿豆糕,含糊不清的说道:“自作自受,我才不要救他。”
“烟花之地。”李先生展眉一笑:“小姑娘年岁不大,懂得东西还不少。”
他抓了抓小女孩的头发。
“先生,你什么时候教心儿学武功啊。”叶寸心拍了拍小手,把装着绿豆糕的空盒子扔到一旁,抓着李先生的胡子不撒手。
“你个小囡囡,你爹爹是叶皇阁当代首席传人,你母亲是名剑山庄的长女,都是名动一方的人物,你为何偏偏要缠着我做你的师父呢?”李先生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他们再厉害也没有先生厉害啊,先生可是天下第一呀。”小囡囡俏皮道。
“嗯,好眼力见,是个好苗子。”李先生哈哈一笑,随后他大手一挥,推开门,抱着叶寸心走进了门内。
“差不多得了,手下留情吧。”李先生朗声喝到。
“走开!”易红妆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来人是谁,直接就一道剑气甩出,奔着门口射去。
那道剑气真的没有留手,剑气锋芒宛若实质。
就这么一道足以分金裂石的剑气来到了李先生面前,后者轻声叹了口气,剑气就消弭于无形,连一分余劲都没有散开。
小囡囡叶存心拍手叫好:“李先生果然厉害,我以后也要这么厉害!”
易红妆回过头,看到了李先生抱着女儿站在门口,自己愤怒的情绪这才稍有缓解,毕恭毕敬的给李先生行了个礼:“先生。”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邻居愿意来你们家串门了,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小命给丢了。”
“哦不对,你们本来也没有邻居,早都跑光了。”
李先生笑着说道。
叶琳琅看见李先生来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凄厉的喊叫:“师父救我!”
“跪下!”
叶琳琅刚想爬起来,就被易红妆又拍在了地上。
“好啦好啦,别闹了,我这个徒弟呀,我了解,夫人你也了解,平日里对夫人你是三从四德五孝顺啊,你家教有方这么多年,我这徒儿怎么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呢,要是真做了,都不劳烦你动手,我直接就清理门户了。”李先生踹了他一脚:“他们此前去了花仙醉,应该是看到了燕南飞和那名来寻他的少年之间的那种兄弟情谊,又想起当年他和小马之间那点事了呗,是不是?”
“哎呀,先生真乃知音也。”叶琳琅感动的痛哭流涕,终于有个明白人了呀。
“知音个屁。”李先生骂道:“啥时候了还寻思拽词,当着你夫人和女儿的面,说吧,以后还去不去了?”
“还去不去啦,说!不说就打你哦。”叶寸心在李先生怀里伸出一个小手,指着他父亲说道。
逗得易红妆一笑。
“看看闺女
都比你懂事。”
“唉。”想我叶琳琅好歹也是堂堂北阳八公子之一,虽然被赶出了叶皇阁,但也是本代最优秀的弟子啊,走到哪里谁人不叫上一声尽言公子,这可倒好,在家受夫人气,在学宫受师父气,现在连闺女都来管自己了,啥时候能自己做一回主呢。
“那个,我不去了,不去了。”
“听你这语气,好像是有点不大情愿吧。”易红妆拎着剑在叶琳琅的裤裆那里画了一圈。
“没有不情愿,真的是心甘情愿,我发誓,再也不去那种地方啦,夫人,夫人你信我。”叶琳琅连声求饶。
李先生微微颔首,对着易红妆说道:“夫人,这一次就饶了他吧。”
“既然先生都发话了,我还能真的打死他不成?”易红妆将剑收了回去,狠狠的看了叶琳琅一眼,以示警告。
“有劳夫人暂时在门外等候片刻,我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想要和这个浪荡徒弟说一说。”李先生用温和的语气劝说,让人听了心情也好了几分。
易红妆点点头,叶寸心的大眼睛转了转,从李先生的怀里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易红妆的怀里,母女二人缓步离开了院子,坐在了门外的石桌上。
李先生的手掌轻轻一挥,院门应声合上,不仅如此,他这么一挥,影响的好像不仅是门户,就连天上闪烁的群星在这一刻也定格了,树枝上的麻雀保持着跳动的姿态不动,炉子里燃烧着的火苗也停止了跳动。
前一刻还在哭号连天的叶琳琅,现在这一刻他又变成了以往的尽言公子,李先生的徒弟。
对夫人的害怕是因为真爱,对孩子害怕是因为宠爱,对师父害怕那是真的害怕……
叶琳琅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惨,但是师父现在搞得阵仗让他觉得像是有大事要交代,神色也是一紧。
“师父,你施展这神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了么?”
“没什么大事,不过今天师父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心里话嘛,不想让其他人听见。”李先生此话不假,北阳皇帝不知道派了多少眼线盯着李先生的一举一动,对于这些小鱼小虾,他不爱出手,有失风范,也容易打了皇上的脸。
大概是十年前,李先生的弟子只有两个,一个被世人成为无名公子,从来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第二个姓傲,皇族一脉。
那一日,有个孩子来拜他为师,他坐在学宫的石凳上,少年跪在下边。
“你姓什么?”
“我姓叶。”
“哪里的叶?”
“一叶之下,七朵金莲。”
“叶皇阁之人也可以拜姓李的人为师父吗?你们的家规应该是整个江湖最严苛的了。”
“家小,固步自封耳,已经守不下我的志向了?”
“好一个固步自封耳,那你想要如何解封?”
“志在天下,方能解叶之封。”
十年后。长安叶府。
学宫李先生依旧想当年那样坐在石凳上,周围真气缭绕,恍若仙人临世。
叶琳琅跪在地上,恭敬一如当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志在天下
“那天你来拜师,你说你志在天下,有了天下才能解开你宗门的固步自封。”李先生认真的说道:“当时我说你是赤子之心,收你在我门下,如今这份赤子心传承给了你的孩子,她是一块练武的料了,以后她的实力足够带你重返叶皇阁,那么。你呢?你现在的志向又是什么?”
“依旧是天下。”叶琳琅正色道:“以前年少轻狂,以为这天下打败几个厉害的人,威震一方便是天下,我现在也不小了,成长起来了,才发现这天下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狭隘,跟着师父修行多年,这江湖对我来说高山仰止,并不是轻易能言的地方,这里有爱有恨,由形形色色的人构成的杀伐战争不应该打破这样的和谐与平静。”
“所以……”
“所以我心中所向,依旧是这片天下,守护我的妻子,孩子,兄弟,我的宗门以及天下黎民百姓。”叶琳琅句句掷地有声,一点都不像吊儿郎当的叶琳琅说的话。
李先生很欣慰:“你触犯门规,叶皇阁不念旧情将你驱逐,你不但不怀恨在心,还能想着守护他们,这一点当初我就很佩服你,你来拜师不是为了报仇,也是我收你的一个原因。”
“宗门,以后有时间我会回去一趟的,我会带着心儿一起回去参加他们这一代的大比,我叶琳琅的女儿,李先生的徒孙不比嫡系族人差。”
“那可不一定是徒孙,也许他拜我为师,你们父女就是师兄妹了。”
“啊,这,这就离谱……”
“唉,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师父我独领风骚的日子快要结束了。”李先生轻声说道。
叶琳琅闻言皱眉一愣:“先生此话何意?”
“我们师徒近十载,这么多年的光景过去了,我该教给你们的也教了,不该教给你们的也教了,我坐下的九位公子都很优秀,相比较让我约束你们,还不如各行其是,随心所欲的学效果会更好,你们也真的是这样做的,有什么事都不需要师父撑腰,很不错了。”
李先生抬头望着月光:“你之前和清秋的关系最好,他走了之后跟你最亲近的便是天凝了,他若是寻常富家子弟或者是大员之后,你们的交情便没得说了,可他是帝王之后,以后继承皇位的几率也是诸多皇子中最大的一个,学宫中的行法镇兵两位先生不会分开的,他想要成事必定需要你的协助,家既然回不去,就好好在这里干出一番更大的事业吧。”
“这世间哪有什么一帆风顺,不过是负重前行罢了,天下之大,你和他得扛住啊。”
“师父,你……这一走,我们还会再见么?”叶琳琅犹豫了一会,问道。
“别搞得娘们唧唧的,有缘自会相见,我只不过是要游历一圈,别搞得生死分别似的。”李先生拍了拍叶琳琅的肩膀,随后站起身来:“守护天下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做的,你们俩想要有这种资格,就准备好迎接不断地挑战吧,别死了,不然
就是活该了。”
叶琳琅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谨遵师父教诲。”
“没遵地时候就没遵吧,天下哪里是这么好守地,不愧本心就好,活着才是资本。”说这句话地时候,李先生已经离开了这座院落,随着月光洒下,不见了踪影。
叶琳琅再抬起头地时候,李先生远远的传来一句话:“叶寸心天生剑道,等她长大,让她寻我学剑。”
“娘亲快看,我们家里有流星出去啦。”小囡囡不知道又在哪里搞来一盒绿豆糕,含糊不清地说着,比划着,易红妆看着离去的李先生,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今晚他们二人的谈话,涉及到的东西牵扯很大。
时下夜色当空,行人很少,但依旧灯火通明,李先生背负着手,不知道从哪里拽来一棵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平添许多闲趣,他一步数里,缩地成寸,这一刻在阁楼之前,下一刻就出现了阁楼之后,巡街的甲士们揉揉眼睛,发现有物体在动,但终究没发现是什么,就此作罢。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李先生在这星河浩阔之下踏月留香,哼着一曲诗谣。
“好一个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啊。”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站在了高楼之上,李先生的身形戛然而止。
“呦呵,这不是太学院监吴世卿么。”李先生一笑:“怎么,来长安好些个日子,终于轮到我见你了?”
“我是实在找不到再去见的人了,坦诚来说,我真不希望跟李先生打交道。”吴世卿苦笑道。
“不跟我打交道,你怎么会做祭酒这么大的官啊,都不用朝廷委任,我宣布你是,你就是了,多爽啊,光宗耀祖的事多值得高兴。”李先生试图先发制人。
“是啊,学宫祭酒的确值得让人高兴,可是我不一样,我出身是太学院,太学之人做官,永远不得再回太学之地,先生知道是为什么吗?”吴世卿问道。
“你们太学院虽然很有本事,能跟我一手创立的稷下学宫齐名,但就是规矩太多,想必又是某一条规矩说太学之人做官回来之后会把那里染上官气吧,所以才杜绝为官之人。”李先生对这方面其实有所耳闻。
“正是啊,而且是做官越大,越严苛,所以祭酒这么大的职位,我这辈子算是回不去太学了。”吴世卿无奈道:“要不是当年答应帮你忙,我才不来。”
“放心吧,除了前期有点困难之外,以后你的路途一片坦荡。”李先生越过他,看着长安大好河山,叹道:“走吧,来者是客,随我一起看看这长安城的夜色如何?”
“能够得到李先生指点,我
还得说自己三生有幸呗。”吴世卿没好气道。
“可以这么说吧。”
“真是不嫌脸大。”
“脸大吃四方。”
“还是脸大。”
“你这人话多,先生我不跟你说。”李先生用手拉住他:“跟我走就是了。”
两个人行走在长安城的最上边,夜色,灯光,行人都被他们踩在了脚下,夜行之路,别有一番滋味。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李先生重新拾起那颗狗尾巴草,哼着没唱完得诗谣。
“就今晚看来,先生到还真有几分先生的模样了。”吴世卿不褒不贬得说了一句。
“这话说的,我可是学宫李先生啊,天下有名得读书人。”李先生淡然一笑,继续向前行走,吟咏着只有读书人才会读懂得诗作。
吴世卿以前认为自己很了解李先生,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没有人能够独出其右,后来他又发现,学宫李先生并不是一个容易看透的人,他笑不一定代表高兴,他愤怒不一定代表生气,先生的心思从来都不可令人琢磨,妄自猜测。而今天吴世卿听闻他这一席话,对待李先生的态度似乎有了几分的改变,那种先生之风,的确山高水长。
次日清晨,燕南飞在屋子里钻研着陶先生曾经送给他的那本《酒经》,这里除了记载了醉八仙拳法之外,还详细的讲述了诸多美酒的酿造过程和手法工序,只不过就是太过于繁杂,无论是材料的准备还是酿酒的过程都相当的额麻烦。
昨天晚上燕南飞回到稷下学宫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露个面,对酿酒一道极为精通的燕南飞,闲下来看看这本书,竟然也有许多酒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之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多,以至于他都没有太富裕的时间来看这本书的酿酒篇。
饶是他卓绝的酿酒天赋,短时间内想要领悟,怕是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李寒空起来推开门,见到燕南飞的房门紧闭,没有打开的迹象,那他就知道他还在为了下旬的酒道切磋做准备呢,这场比试不仅关系到那壶酒的归属,而且也决定了逢山鬼泣的所有权,目前看来,这把剑还和的苏姑娘有些渊源,那就更加丢失不得了。
他甩了甩肩膀,走出了学宫为他安排的房间,房间之外的院落很是宽敞,在中间有一个石桌,周围足以容纳十人,可这么大的桌子上竟然摆放着一个书箱,箱子之大都快盖住了桌面。
箱子之后,坐着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少年,他的身份也是李先生的弟子。
多情公子,秦靖。
第一百五十章 双剑合璧术
“这些书,这些书都是你的?”李寒空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偌大书箱,不由得吃了一惊,又看了一眼还没书摞在一起高的秦靖:“这得多久才能看完啊?”
秦靖的目光停留在书上,张口说道:“书是永远都看不完的,就像是你练剑一样,练到生命将近的时候,剑也是学不完的,我能做的就是多看书罢了。”
他合上书本,抬起头毫无忌讳的扫视李寒空一眼:“你能做的就是多练剑。”
李寒空这下更觉得奇怪了,问道:“你也能看出来我是练剑的?”
“我以为只有李先生那种境界的人能够一眼看穿我的剑意,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能窥测到点东西。”
“错了。”秦靖淡淡道。
“李先生的学问天下再无人能比,我不如他太多,看不出来你的剑意,但是书上说了,凡是学兵器之人,都会在手上留下痕迹,很好辨别。”
“什么痕迹?”
“茧。”
“茧?”
“对,练武之人练的日子长了,就会生出茧,你的手就是练剑出的茧子。”秦靖随口说道,但是语气中蕴含着肯定,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判断。
“的确,我是习剑的,但是只看茧的话,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练剑生出来的?”李寒空惑道。
“每把武器所用力的侧重点不同,即便是偶尔重合,但是手上所用的摩擦力也是有差异的。”秦靖顿了顿:“再者,这是北阳,练剑之人的首都啊,我见惯了练剑人手上留下的茧,又怎么会认不出你手上的呢?”
李寒空苦笑摇头:“书真是个好东西,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落魄的状元,他说他叫无情,因为名字不好被考官暗中糊名,将一个官家子弟黄统的名字打了上去,这时候他还不知情,直到大榜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件事,无奈没有渠道,这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就遇到了我,教了我几天字,他说他不甘心,就用无情这个名字再去考,什么时候做上了大官什么时候为止,我把剩下的盘缠都给了他,也不知道现在朝廷里有没有这个人了。
“这等事,倒是没听说过,有机会可以留意留意。”秦靖拍了拍手上厚重的书,轻咳一声:“你手上的茧子很厚,可是偏偏就是这过于厚的茧让我觉得你的剑法……貌似有点不高吧?”
“这也是书上说的?”
“这是我自己猜的。”
李寒空的剑法诡神盛宴是江湖成名的鬼刻教的,也就是苏枕雪的哥哥,苏杭。他跟着苏杭学剑只学了八剑,此后的日子里李寒空就是靠着这八招剑法一次又一次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连云山之行,在田不识的指导下,李寒空将八招剑法练的纯熟,甚至打出了自己都从未见过的第九剑。
“我的剑术虽说不是上乘,但是也有独到之处,还不至于沦为笑柄吧。”李寒空笑了笑,左手往上一抬,摘下了书箱上挂着的一柄长剑长剑出鞘,寒光乍现。
“好剑!”
李寒空持剑而起,跳到宽敞出,一剑刺出,剑气
所过,罡风所向,将诡神盛宴的八式剑法全都耍了出来,到了最后的第八招,他没有停下来,第九剑出世,犹如亢龙有悔,云卷风残,一股莫名的气息自李寒空身上显现出来,不过也就一瞬而已。
秦靖放下了书,饶有兴趣地看起了李寒空舞剑,等他一套打完,随后幽幽地说道:“前八招很普通,第九剑才有点剑意。”
李寒空扭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这书上也有说?”
刚才前八招的确很普通,也不是很费力,只有打出第九剑的时候,从身体里边一股脑涌出来的疲惫感让他有些吃力。
“所谓一法通,万法通。”秦靖走到了司空长风的身边,“枪法、剑法、刀法都没什么难得,至少没有读书难。”
“既然书上说的东西这么多,我又不爱看书,干脆你想想,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你直接教我就是了。”
李寒空说的话没有一丝的玩味:“这屋子里边的少爷,我们刚见到的时候,他还手无缚鸡之力呢,现在功力都已经超过我很多了,我不一样,我没有师父,练剑全靠自己琢磨,还都是野路子,弯道走的太多了。”
“嗯?”这回轮到秦靖惊讶了,看向后者:“你认同我说的话?”
“当然了,你说的对我为什么不认同啊?”李寒空愣了一下:“我的剑法前八招是别人的剑法,这么多年虽然有了形,但是意不是我的意,只有方才的第九剑才让我感觉到那是真正的剑法,那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秦靖读的书是普通人的数倍,甚至是数十倍,可以说他是真真正正的先生了,足以担当任何人的师父,但有一点不被世人认可,就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过一剑,他的书箱上经常挂着一把剑,可这把剑除了今天被李寒空摘了下来之外,就一直没有被他拿下来过。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觉得秦靖只是在理论上无敌,若是真的谈到真功夫,光凭书本上的东西是不可能将其掌握的,久而久之,秦靖游历的国度,山川虽多,可悲的是没有人能够静下心来听他一言。
可今天遇到的李寒空不一样,它不仅听的很认真,而且还向他虚心求教。
秦靖呼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既然你认同我说的话,那我就说说我对你练剑的建议。”
他沉吟几个呼吸,用手点着李寒空持剑的右手:“你的剑法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诡神盛宴,可惜残缺的太厉害,你现在练的只有这本剑谱的攻篇,缺了守篇。”
“我一直以为是大开大合的攻剑术,所以我就跟着我的感觉把剑练成了一往无前的剑法,全力进攻,不要防守。”李寒空说道。
“这么练不对,以攻代守的前提是你的进攻方式一定要多样,让人找不出来哪里是主攻,哪里是佯攻,这才能守,你就只有九剑,打完了第一套就算是能够站得住,那么等你打出第二套的时候,对手应该就能看穿你的心思了。”
李寒空沉默不语,像是在揣摩他说的话,半晌:“可是如果的剑法把攻其一点改成要加防守的
剑术,有点困难啊。与人对敌我全依仗着九招进攻凌厉的剑术,好歹能与之生死一搏斗,但是改成了防守之后,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不可能有机会逆风翻盘。”
“这也是你的剑术的弊端,世上能人无数,想要接下你九剑真的困难吗?不见得吧,如果你的剑术打完了,你也就成了待宰羔羊了。”秦靖瞥了他一眼。
李寒空不置可否,他蹙了蹙眉,之前在花仙醉里对阵酒贤刘伶的时候,就是强攻未竟,持久不成,才时候被夺了佩剑的。
他张了张嘴:“所以……”
“所以,如果你的另一只手也能用一把剑的话,攻守兼备不成问题。”秦靖稍稍比划了一下:“左手剑就是你的底牌,而双剑合璧就是你的绝招。”
“双剑术?”李寒空眉毛一挑,之前燕南飞不就是用的两把武器,一把君不见,一把敬亭山么。
双剑合璧的招数,李寒空还真就有过耳闻:“以前听过说书先生讲话本,双剑合璧之术的确是有,但是极为难以练成,况且这种招数好像还是强攻的,没有防守。”
“你只说对了一半。”秦靖从石凳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院子中心,顺手抄起了一根树枝,将他折去一半,又从李寒空的手里拿回那柄长剑,唰唰的比划两下,秦靖满意的点点头:“双剑合璧,大概这样就可以了。”
李寒空的目光有些精彩,他看着剑和树枝,恍然大悟一般:“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你是让我长剑主攻,短剑设防?”
“孺子可教也,一点就通。”秦靖微微一笑:“你放心吧,这种剑法我在书里看人家练成过。”
“谁?”
“《神雕侠侣》小龙女”
“真是奇怪的名字……不过她真是聪明,双剑术啊双剑术,竟然可以这么用。”李寒空开心的像个孩子。
“我的徒儿也能收徒儿了么,这次教的不错,双剑术,很久没再世人眼里出现过了。”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李寒空和秦靖回过头看见此人,李寒空一愣:“是你。”
中年书生微微含笑,点头示意,秦靖开口叫了一声:“师父。”
“他是你师父?那李先生是你什么人?”李寒空蒙了。
“李先生是我第二个师父。”秦靖恭敬地说道。
“靖儿,许久不曾相见了,你的学问看样都要赶超师父了,怎么样,我以后也在这学宫里待着了,考不考虑开始跟我学习武功?”那中年书生抓了抓秦靖的头,后者原本高兴的脸庞听闻此话又冷了回去,弱弱的说道:“不要,练武没学问,不学。”
“你这孩子,看书都看痴了。”中年书生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总有一天你会学的,躲不过去。”
中年书生看向李寒空,面容和煦:“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先生好。”
中年书生,太学院监,吴世卿。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位先生
“小兄弟,我这徒儿说的话确实不假,江湖中数十年前是真真正正有人练成了这套剑法,不过,并不是所谓存在于小说之中的人物。”吴世卿对着李寒空的为人品性有着好感,他继续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数十年前到现在只有那一个人练成过?”
“因为难?”李寒空挠了挠头。
“难。”吴世卿笑了笑:“这个回答不能说错,但是也流于粗浅了。”
“你拿起地上的两根树枝,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试试如何?”
“画圆画方,这有何难,瞧我的。”李寒空不知先生何意,可对他来说做这种事情是再简单不过的吧。
他从地上拾起来两根树枝,一样长短,在地上快速画了起来,刚起手地时候,还能保持住,可是再往下画还不到一半的时候,圆圈和方框就被搞混了,要么是都要画成了圆,要么就是往方的方向去画。
李寒空皱了皱眉,不信邪,擦去地上的图案,继续勾勒,反反复复五次,都没有成功的画下来,画的最好的也只完成了五分之一而已。
“这……这是为什么?”李寒空惑道。
“一心二用,一神守内,一神守外。”秦靖不假思索的回答。
吴世卿摸了摸秦靖的头,点头说道:“不错,一心二用。”
“一心二用,这不就是分心了吗,兵家大忌,武者大忌就是分心,想要在分心的状态下去克敌制胜,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寒空摇了摇头。
“非也,此分心非比分心,一心二用都是用在了对敌上,怎么就不能克敌制胜呢?这并不是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是耗费的时间可能多一些罢了,所以世人一是嫌难,而是嫌犯,才让的这种剑法少于江湖,如果你不愿意放弃你一往无前的单手剑的话,攻守兼备的双手剑也没有练的必要,全看你自己如何抉择。”吴世卿嘴角微微勾起,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决定。
李寒空低头想了一会,随后抬头缓缓说道:“我想试试。”
还不待几人再说些什么,一间屋子的房门就被“咣当”一脚踹开,里边燕南飞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看他这一身打扮,应该是未曾梳洗换装,蓬头垢面不说,就练衣衫都不整齐,怎么看都不像是相府公子了。
他醉醺醺的走了出来,眼睛看似茫然空洞可又像是惦记着什么一样,阳光斜射,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日头,喃喃道:“辰时,辰时,天干难觅,地支难寻啊。”
燕南飞重重地叹了口气,站在门口处驻足不前,摇头苦笑。
吴世卿看见他出来,也没有刻意去过问他缘何如此,只是轻声问道:“燕南飞,我们又见面了。”
吴世卿的话像是有什么引流的作用一般,将燕南飞从困顿的状态叫醒,后者双目逐渐清明,看清了台阶下站着的人,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早些时候树林间的那个中年书生,他抻了抻慵懒的身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原来是你啊,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我说过的,我们见面的次数会很多。”吴世卿笑了笑,随后用鼻子轻轻得到嗅了嗅:“
有酒香,闻起来还是没酿好的酒,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酿酒呢?”
其实吴世卿当然知道燕南飞是在酿酒,那天花仙醉二人的赌局,他也在旁边,而且听的一清二楚,看样子他已经着手准备参赛的酒品了。
“酿酒?酒……”燕南飞刚刚清醒的双眼再一次变的睡眼朦胧,他的脑海里若隐若现着十二颗星辰,围绕着自己旋转,可能是转晕了的缘故?现实中整个人都向后方仰去。
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眸子,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开,昏迷之前只来得及说一句:“难!”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李寒空眼疾手快,踏出一步,拖住他的后背,将他扶稳,用手放在了燕南飞的鼻子边,轻轻的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
“内息很平稳,均匀,不像是有什么伤啊。”李寒空皱了皱眉。
“天干,地支,酒,嗯,酒。”燕南飞稀里糊涂的说出这几个字,翻了个身,开始打上了鼾声,此起彼伏……
吴世卿轻声一笑:“酒痴啊。”
“他应该是太过于疲惫了,看样子又喝了不少的酒,二者叠加,才让他睡了过去,并无大碍。”秦靖看着有些担忧的李寒空,出言解释道。
“唉,真是绝了,喝个酒跟要死了似的。”
李寒空骂了一句,然后抱起燕南飞,回了他酿酒的屋子。
僻静的院落中还剩下吴世卿和秦靖这对曾经的师徒。
“对了,师父,你怎么忽然来了长安?”秦靖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还有刚才你说你要在学宫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又是什么意思?太学中的琐事也不少,你怎么会有空闲来这里?”
“你这孩子,平时不说话就一句话都没有,一说上就说个不停。”吴世卿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坐在了一方石凳上,看着秦靖:“靖儿,我问你,李先生的学问如何?”
秦靖想了想回答道:“天下第一。”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难道论学问,你师父我在这一块都赶不上他么?”
“你要是能赶得上,也不至于把我输给他做徒弟。”
“……”
“那是为师故意的,太学与稷下学宫作比,终究还是小了些,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亲手埋没了你的前途。”吴世卿平静的说道。
“看书,在哪里都是看,这里的书不一定就有我从太学带出来的书多。”秦靖拍了拍自己的书箱和宝剑:“学海无涯,书山有路,师父这是你教我的。”
“看来把你送到这里,也许我的决定是对的。”吴世卿赞许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靖儿你觉得自己的才华比我如何?”
秦靖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狡黠,笑道:“之前总觉得学问不如师父,可是方才我觉得我的天道酬勤功更上一层,所以嘛,应该比师父高一点点了。”
“真是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吴世卿拿这个时而调皮,时而乖巧的徒弟也么的办法。
“既然你学问比我高,那这学宫祭酒的位置让给你来坐如何?”他指了指自己正在坐着的石凳。
秦靖
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师父你是来做祭酒先生的。”
“那李先生呢?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祭酒先生,为何不做了?”
“他没说原因,只是说要离开长安城去南边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很长时间才会再回来,也许再也不回来了,托我帮忙照看稷下学宫。”吴世卿抬起头看向空中,倚碧如洗,正大雁南飞。
稷下学宫,主阁,酒中阁的三十三层。
这里终日有人抚琴作曲,宫商之音不绝如缕。
抚琴的是一个女子,轻纱拂面,白皙如雪,一双眸子饱含星河脉脉,虽难以窥测容颜,但是那绝世之姿已经可以见其冰山一角了。
这一日,女子的古筝之前还多了一名男子,他侧卧在暖席上,白发飘飘,白衣胜雪,模样一如中年,手中握着白瓷酒壶,似醉非醉。
“距离上一次,已经三十年了吧?”女子忽然开口问道。
喝过一口酒的学宫李先生,笑了笑:“是啊,又一个三十年了。”
“今日到此,便是道别了?”女子没有抬头,轻声问道。
“该道别的人实在太多了,就挑几个重要的寒暄一下就可以了。”李先生披头散发,随意随性。
“我重要吗?我敢打赌,以你的作风,再回来的时候,我估计已经人老珠黄,成了一个老婆子了。”女子像是在埋怨。
李先生哈哈一笑,再饮一口:“你心里装着的人是他不是我,就算我来看你又能怎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猜你都是在埋怨我的。”
“这个是没说错,不会原谅的。”女子倔强道:“永远不会。”
“呵,女人。”李先生撇了撇嘴。
女子的琴声忽然一顿,问道:“他的徒弟,怎么样?”
“什么叫他的徒弟,现在也是我的徒弟了好伐,这次远行我会带着他跟我一起,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名扬天下。”李先生换了个姿势躺着:“用那把枪名扬天下。”
“我等着那天。”
女子的琴声陡然一转,悠扬的乐曲不在,一改悲凉。
“又是这首曲子,我都听腻啦。”李先生哼了一声:“走了走了,这曲子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这世上还有几个人值得你拔剑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万事小心嘞,毕竟到三十年喽。”李先生自嘲一笑。
“谁能想得到叱诧风云的李先生也有避人避战的一段日子。”女子展颜,恍若仙子临世。
“人算不如天算,我总是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这人生对我来说太过漫长,对你们来说又太短暂,没意思,没意思。”
“老顽童。”
“有朝一日你想走出这里的时候,就来寻我吧,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在南边,好找,我请你喝酒。”
“好,可是又有什么酒值得我走出这里去见你呢。”
李先生微微一笑:“酒名,月落。”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都在成长
长安城除了上次燕南飞说要挑战酒贤刘伶之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新鲜事了,这一晃,已经过去了十日,距离比酒这一天的时间渐渐接近,为期不远了。
依旧是稷下学宫,其中一个都是住着不平凡的人的院落。
今日清晨,秦靖起来的很早,天边刚泛白的时候,就已经坐在石凳上读着自己的书,书箱分为两侧,左边是没看过的,右边是已经看完的,他每看完一本就会往右边扔上一本,这些天过去了,右边的书摞起来的层数,已经比平常增高了许多。
李寒空在一旁拿着两根棍子,一手画圆一手画方,虽然还是不能完美的成型,可比第一天起步要好上很多了。
而学宫的李先生派人传信来说,暂时先不回学宫了,要出城一趟,去北面的小城里寻一个人道别,堂堂的学宫李先生认识的人应该都是有名有眼的人物,去小城寻的什么人?莫非还有高人隐居不成,去下两盘棋?这就没人知道了。
至于那个酒痴燕南飞嘛,这些日子像发神经一样,时不时的出来几趟,要么看着天空发愣,要么看着地上出神,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每天都是醉醺醺的状态,出来这个模样吓唬吓唬人,随便吃点东西就又回去捣鼓他的什么天干地支了,衣服也十天没换,每次出来还得受秦靖他们嫌弃。
“这十日来,他就只重复一句话,天干地支,这天干地支我知道,可是跟酿酒的关系大吗?”秦靖放下书,看向李寒空。
李寒空还在一旁画圆画方,被他这一插嘴,顿时乱了方寸,又画错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谁知道呢,难道是酿酒需要注意的时辰?鬼鬼知道这个神经病在想什么。”
“那也不至于一天每隔一个时辰就跑出来一趟啊……”秦靖无语,这个算他学识渊博也看不明白了。
“话说回来,花仙醉的千杯不醉被吹的这么神,真有那么好喝吗?虽然我没尝过,但是我尝了他们那里其他的酒,味道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李寒空停下画,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花仙醉在长安屹立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实力的,尤其是他的招牌,千杯不醉,绝对是美酒中的美酒,当列世间酒水中一品的极品。”秦靖罕见的说起了酒,他是不怎么擅长喝酒的,但是他馋酒,尤其是那些被誉为美酒的酒。
“千杯不醉的味道如何,以后有能力了自己去端上一杯尝尝就知道了,不过想要有尝到酒的实力,就得自己先拥有实力,比如你现在双剑合璧练的怎么样了?”一个中年书生从墙外翻过,稳稳落地。
李寒空苦笑:“先生,我现在刚勉强能够一手画圆,一手画方,双剑合璧能够这么快练成也不至于数十年无人传承。”
“嗯……十天能够初步掌握这种技巧已经几位难得了,毕竟这个东西是要考验你大脑的反应灵敏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个灵敏度的。”吴世卿拍了拍长衫上挂着的薄霜,
望着李寒空:“而就算这也只是双剑合璧术的入门阶段,严格点说连入门都没到。”
“可我已经练了十天,这十天真就连门槛都没摸到?”李寒空愁眉苦脸的握着两根树枝。
“你觉得你摸到了的话,就试着来打我。”吴世卿笑了笑。
“那我可不客气了!”李寒空一声震喝,双手真气迸发,两根树枝虽然脆弱,但是有着真气加持,变得也锋利异常。
左手树枝竖斩而下,一往无前的攻势在李寒空身上再度体现了出来,之前逢山鬼泣在手的时候,进攻的气势更甚。
“真是人不冲动枉少年。”吴世卿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一只手掌横放在胸前,缓缓推出,从他的口中也蹦出了几个字:“横贯八方。”
一旁悠哉游哉看书的秦靖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慌忙摆手,大声喊道:“师父,留手啊!”
横贯八方,这是吴世卿最拿手的一记杀招,平时基本用不上,一旦在对敌之中用出这招,中招者非死即残,狠辣至极。如果用这招对上李寒空的两根树枝,别说树枝了,他整个人都没了。
吴世卿单手平推下,天空中刚刚飘落的雪花都被这道绵延的掌风吹侧了弧度。
“一成力而已,死不了人。”吴世卿开口解释道,顿时那绽放出来的气息忽然削减了不少,饶是如此,手掌对上李寒空刺过来的树枝应声折断,真气打崩。
随后右手伸出一指,那一指也小瞧不得,李寒空从上边感受到了催山断岳的气魄,当即反应过来,用另一根树枝守护在胸前,刚好挡住来袭的一指。
这一指的力度也小不到哪去,先是打折了这跟树枝,李寒空拿着更短的残枝,足足倒退了七八 步,才卸下上边的力度。
“嗯,不错不错,的确是摸出来一点门道。”吴世卿收掌而立,面容含笑。
李寒空站在秦靖身前,刚刚他从先生打过来的那掌中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要不是人家及时手里,恐怕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站在这里了,即便如此,那涌上来的内劲仍然让李寒空冷汗直流,险些抵挡不住。
原来想要抗下这位先生的一成功夫,自己都勉勉强强……
秦靖站起身来,在书箱左侧翻了翻,翻出来一本布满灰尘,甚至还有些破旧的书本,他轻轻的拂拭了一下,走到李寒空身前递了过去:“本来等你能够掌握了基础之后再让你看的,看来现在也可以用了。”
李寒空将其接了过来,上边的封面都残缺了大半,只有名字还有依稀可以看清:“双剑合璧?”
“我没有骗你,师父说的是真的,我说的也是真的,我看过有人练成过就是在这本书里有记载,你拿去看吧,一年之内学会,然后把书还给我。”秦靖若无其事的说道,其实心里有一丢丢的肉疼。
“这……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李寒空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就现在还我吧。”
“不不不,那我还是好意思着吧……”
“这本书没有事的时候一定要多看,而且要十分保密,如果这本书的消息传到江湖上,那是会让无数的剑客为之疯狂的,那时候这世上又难免爆发一场腥风血雨。”吴世卿面目严肃的说道。
“这么严重?”李寒空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当个宝贝揣进怀里。
“既然这书籍这么贵重,你们就如此放心的将他借与我了?”李寒空心中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无功不受禄地道理他还是懂的。
“你就安心的拿去便是,双剑合璧数十年未曾面世,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机会用出这套剑法的年轻人,你就当我是惜才吧。”吴世卿微笑道。
“师父你真是借花献佛,那明明是我的书,你说的倒是大义凛然的……”秦靖小声嘟囔着,还是被人家听到了。
“你这小痴儿,要不是我劝你把书给他,你会拿出来吗?”吴世卿拍了拍靖儿的头。
师傅这个拍头的习惯,不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好像从自己当年拜入师门,就一直被拍。
秦靖一脸不情愿的挣脱出去,解释道:“是借给你,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李寒空重复这句话,好像,好像又明白了什么,试探的问道:“那我将这本书还回来的时候,以后也可以再借其他书么?”
“当然,只要有用的书,我都可以借给你,像什么沈梦溪修炼内功的《梦溪笔谈》,庄周修炼意境的《北冥有鱼》,如果你还想了解历史的话,我还有《春秋三传》,想要了解美食的话,我还有《四方食事》……”
“够了够了,我还是先看着一本吧。”李寒空一个脑袋两个大,这秦靖的书箱里的书分门别类,究竟有多少本书啊这是。
“这不叫书籍,这是秘籍,我们太学院借书跟普通人借书的规矩可能不太一样,看你有天赋还比较顺眼就可以给……借给你。”吴世卿险些有说错话,看了一旁正微微斜视自己的靖儿,他头疼的抚了抚额头:“反正你收下就对了,心里不要有什么压力。”
李寒空摸了摸怀里的秘籍,神色坚定的说道:“此番多谢两位的恩情,以后若是有机会,我李寒空定当涌泉相报!”
“口气倒是不小。”秦靖噗嗤一笑。
李寒空的表情很严肃:“像我们这些打小就浪迹江湖的人,只要是承了别人一次好,就永远都忘不掉,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报答,而那些对我们不好的人……”他忽然笑了笑:“也不能强逼着人家不是。”
吴世卿和秦靖相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李寒空抬起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天空也像心中一样清明沉静。
从前身在江湖却不知道真正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从今天开始,自己好像已经能够看到江湖一角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留情亦舍
长安乃是北阳王朝都城,都城之外绵延五十里只有烽火连台,草原广袤,深冬时节银装素裹,并无其他城池作为犄角之势。
都城以北,此去约百里地界,有一座小城,城池的名字很好听,叫做留情城。
有关这处留情城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说是当年这块土地并不是一座城,而是匪患猖獗的贫瘠山壤,在这大山之中有数座村庄,村民们每月都饱受土匪的压榨,而在恶劣的环境下,这些村民之中有一位勇敢的少年跟一位美丽的少女私定了终身。
可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真的不安全,每天都要打扮的灰头土脸,以免被匪徒发现女子的美貌,久而久之,少年似乎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跟少女说决定出去拜师学艺,有朝一日除掉这里的匪患,奈何土匪的控制实在严密,他试图跑出去几次,但都被抓了回来,还遭了许多毒打。
少女也逐渐的长大,显现出了青春少女般的姿色,一日,她洗掉了脸上的尘土,夜里没有回家,刚巧的是,少年那晚又准备逃跑,这一次却是异常顺利,没有被抓到,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他成功的跑了出去,多年以后,少年成为了世上顶尖的剑客,他想起了在家依旧等着他的女人,还有那些饱受摧残的村民们,还有窝在那里的匪徒们。
男子提剑回家了,到了那座大山,他已经看不见原来的村庄,有的只是立起来的一块块败坏的残冢,横生的荒草,野生的鸡鸭,数里之内荒无人烟,他的脑海里只想起了两个字,屠村。
男子怒火大发,一人一剑上了山,挑了路上所有的山贼,一直杀到山顶之上砍死了当年的大土匪,他在另一个院子看到了她,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妇人,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围绕着她,原来女人早已为人妻,而且是土匪头子的妻……二人都认出了彼此,无语凝噎。
他什么也没说,拎着剑下山了,走到山脚下,回首上望,那种绝望的心情和怒火遮蔽了他的双眼,一剑而下,大山被斩断了,崩塌了,整座山没有一个活物。
他将自己的佩剑插在了石块的最顶端,刻下了留情,无情四字。
世人知道他叫布留情,一手留情剑出神入化,斩尽杀绝。
无情剑下留情剑,留情剑下布留情。
这里后来才被改成一座城,因为这个传说,城池也被人们叫做留情城。
“想不到你年纪这么小,还知道这种男女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嘞。”一个白发男子笑呵呵的摸着小男孩的头,满脸宠溺。
小男孩猛地吸了吸鼻子,随后眼睛一亮:“先生,娘亲做的菜好啦,我们去吃饭吧!”
“你这小鼻子怎么这么灵敏。”白发男子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又说道:“那你猜猜,你娘亲都做什么好吃的啦?”
“嗯……”小男孩认真的闻着,兴高采烈的说道:“有白斩鸡,红烧猪蹄,蜂蜜酿鱼籽,
还有肉丸!我最爱吃的肉丸!”
白发男子一愣:“今天好伙食啊,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娘亲说她今天高兴。”
“高兴,高兴好啊。”白发男子抱着小童,走进了那间草屋,那间并不富裕的草庐。
今天的这一桌子好酒好菜,对于这普通的小城农户来说,可以说是都超过年夜饭的丰盛程度了,能有这种伙食改善的的机会完全是因为家里来了一个贵客。小孩吃得兴高采烈,甚至还偷偷地瞄着白发先生和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穿着朴素,却难掩原本的姿色,并且有着这个年龄段女人独有的风情韵味。留情城中许多男子都暗自垂涎着他的母亲,但小童心里觉得能配得上母亲的,只有旁边的这位白发先生。当年母亲被城里的土绅要强行拉去当小妾,路过的白发先生几下就将他们制服了,从此之后白发先生便时不时就会来他们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可小童又哪里知道,这位白衣白发的先生就是鼎鼎有名的学宫李先生。
这一顿上好的佳肴虽然比不得平日里吃的山珍海味,但是在这里享用食物却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一顿饭吃完,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李先生就这么悠闲地吹着凉风,仰头欣赏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亮特别圆。
“连天老爷也认为我到了应该走的时候了么?”他哼着小曲,忽然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话。
“先生在说什么呐?”小童天真的问道:“先生要去哪里?”
“哈哈哈。”李先生笑了笑:“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
“ 风儿,快回来,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去。”貌美的妇人出门轻声唤道。
“知道了,娘亲!”小童屁颠屁颠得走了过去,扑到母亲怀里,还记得回头跟李先生打个招呼:“我先睡觉了,先生,娘亲说早睡才能练功。”
妇人将孩子安顿好,一个人又轻轻地合上了房门,走到了院落中,忸怩了一下,还是在李先生身边坐了下来:“先生。”
“今晚的做的菜,我很喜欢。”李先生夸赞了一句。
妇人脸微微一红,喜上眉梢,可紧接着又轻声叹道:“先生此行,是来告别的吧。”
李先生点了点头,他刚才在饭桌上得谈话中已经几次故意流露出告别的意思了,这妇人虽然读书不多,但却算得上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
“当年遇到先生,便知先生不是凡人。就算是有缘相识,但是也必定有分离的那一天,只不过这一天真的来了,来的还是这么快,心里还是不舍得。”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李先生摇头笑道:“真是折煞我了,不过是时常过来蹭顿饭吃,教你家小风儿点功课,有什么值得不舍的,我这个人呐,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妇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起身,对着李先生就跪了下去:“先
生!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李先生连忙去扶,苦笑道:“有什么忙你直说便可。”
妇人擦干了眼泪,急切地说道:“先生,我家风儿聪明又老实,请你,请你带他一起离开这里吧,离开这个地方,让他跟你学个本事,就算是不学本事,先生留在身边做一个书童也好,他一直很崇拜和敬重先生的。”
李先生眼帘微垂,说道:“你打探过我的消息了?”
“不不不,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打探不打探的,只是我觉得先生的气度和功夫并不是一般的先生能够拥有的,风儿跟着您实在是他的福气,也是,也是我的福气了。”妇人解释道,脸色变得更加红润。
这个妇人虽然出身和家世不是很好,家境准确来说也是过的有些窘迫,现如今她最大得寄托就是孩子,她得孩子,她不想一直让这个孩子跟自己在这里没有能耐,他是男子汉,以后是要顶天立地的。
妇人心思缜密也很灵通,她能看的出来这个白衣白发的先生之与众不同,就知道他定不是普通人物,当她看到先生对待自己的孩子颇有几分赞赏,就想着若是能给孩子找这么一个大靠山,那么就算自己日子难过,以后至少孩子可以有几分出息,也算余生无憾了。
李先生叹了口气,也明白了妇人的心思:“跟随我这样即将四海为家的相比,风儿还不如暂时偏居一隅呢。听我的,小风儿只要像如今一样每日念书考学,等到他十七岁的年华一到,就送他去南面百里的长安城考取功名便是。以他的天赋,只要一颗心保持现在的纯粹,此生保富贵平安已经足够了。”
“真的?先生不是在搪塞我?”妇人顿时笑了出来。
“你不是说我是神仙吗,那我说的,自然就是真的,搪塞你,你的小心思我能够搪塞得住么?”说此话一出,说的妇人头微微垂下,脸红的发烫。
李先生随手一挥,把仍旧跪在地上的妇人给抬了起来,他沉吟了片刻,又观了妇人一会,最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她,“但是虽然你们心地要始终纯粹,但难免世间有人作恶,这本拳经你让小风儿从明日起,每日念书回来后打一遍。七年之后,可有梦元金身。”
“梦元金身是什么意思?”妇人接过书,她识字不多,念不懂上边的文字,有些困惑。
李先生想了一下,忽然伸出一指,点在身前的一块硕大的巨石上,就这么轻轻一点,一整块石头都被打得粉碎,他若无其事的轻声道:“这就是梦元金身了。”
“露水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啊,我走了,你,保重。”李先生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草庐,看了一眼妇人,便向着月落之地而行进去了。
妇人站在原地,紧闭着双眼,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大声喊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有缘千里自当相见。”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斗酒之前
长安城,稷下学宫。
这间院子相比其他院落,确实是安静不少,而且不知被何人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夜里负责清扫的弟子看到整洁的石砖,先是一愣,然后有些窃喜,这样的整洁程度已经达标了,自己可以少做一些活计,便开开心心的离去,平常人的生活可能就是这么简单,朴实。
李寒空手里抱着两根树枝,他已经不分昼夜的练了十多天的双剑合璧,画圆画圈的基本功他掌握的很扎实了,尤其是得到那本秘籍之后,仿佛顿悟了些许,即便手里没有剑,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提升了一丝。
终日的舞剑,哦不,舞树枝,已经将院子里的杂物顺带着清理的干干净净,是夜,李寒空有些疲惫,他依靠着墙壁,歪着头睡了过去。
不到片刻,一股轻风吹起,一个银甲银盔的神秘男子站在了墙头上。
他飘落下来,脚步很轻,可还是惊醒了在睡梦之中的李寒空,连忙举起手上的树枝,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银甲男子似乎也没料到这也能让他苏醒,盯着他过了几个呼吸,问道:“巴蜀盗侠,李寒空?”
“你认识我?”李寒空眯了眯眼。
“苏杭之徒,鬼刻传人。”银甲男子淡淡的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你……”
他的师父真名叫苏杭,他都是前段日子才知道的,这个人是谁,怎么也能知道?
“燕南飞在哪?”他没去解释什么,只是再次问了一句。
“你究竟是谁,来干什么?”李寒空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神秘人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头转向了南面的一间屋子,笑道:“这屋子里酒味浓厚,想必是在这个屋子里酿酒呢吧。”
“既然有问无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李寒空浑身的真气往上一提,手上的两根树枝一左一右,攻守兼备。
神秘人往他这边看了看,看到他拿着树枝的姿势,赞许的点点头:“这剑法以后就厉害了,可是现在还不行。”
他腰间挂着的一柄银色钩镰忽然射出,镰刀转瞬即逝,再度回归。
李寒空还没反应过来,两根树枝就被削成了筷子……
“这长安城能不少来点怪人啊,就没有能打过的。”李寒空把两根筷子往地上一扔,骂了一句。
神秘人没有在看李寒空,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马上就是斗酒的日子了,他应该是在里边鼓捣什么酿酒呢吧。”
他嘴角微微勾起:“我倒是要看看,他酿的究竟是什么酒,还敢和千杯不醉一争高下。”
说着他就要越过李寒空,径直走向燕南飞的那间屋子。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没规矩了,在我们太学若是有人硬闯山门,直接就棍棒伺候了。”一道儒雅不失威严的说话声响彻在院中。
李寒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神色紧张道:“吴先生!”
“嗯?”神秘人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轻咦了一声:“太学,吴世卿。”
“再过几天,应该就是稷下学宫,吴世卿了。”他笑了笑,看着神秘人:“银甲银盔,除了天庭天帝,再无第二人。”
神秘人点点头:“看来先生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既然来了这长安城,到了稷下学宫,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一些,该拜会的人也都拜会了,唯独见不到天庭执掌者,我找不到你们在何处,正好今日你来了,省的我以后还得大费周章。”
吴世卿顿了顿,摩挲了一下腰上的量天尺,拱手一礼:“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指教先生不敢当,若是需要什么情报的话,带足银两找我便可。”神秘人也停顿了一下:“李先生的关系在我这不好用,买消息不打折。”
随后便化作一道银光,蹿出了院落,不见了踪影。
李寒空听着两位高人的对话,也没从他们口中听出要打一架的意思,反而好像是还互相照顾,大人的事情小孩不懂。
“先生,这个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多半是冲着他来的。”吴世卿看了一眼燕南飞的屋子:“他们练的是同一个心法。”
“啊?”
那抹如彗星般的银光频频闪烁,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有着诸多的机关,层层解开之后,一道铁门浮现在眼前,他推开进去,里边坐着四个人,在烛火的映衬下,正在哗哗哗的翻着他们手里的天书。
这里就是天庭的一个落脚点了。
观沧海走了进来,摘下头盔,露出了他俊秀的面庞和一头飘逸的银发,开口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这四个人就是负责收集和查找情报,直属于天帝的四大天王。
其中一位站起身来,摇头说道:“天帝,就算我们四大天王布下天罗地网收集情报,那也总是有一个人不会被我们扣住的,查不清他近期的任何消息。”
天庭屹立江湖,收集了无数情报,探测了江湖无数人,可就是有一个人让他们无可奈何。
李先生,这个让人无可奈何的人物。
观沧海揉了揉额头:“真是难办,学宫的李先生突然要离开长安城,我们却一点原因都查不到,这个举动可是关系着江湖武林的结构走向,弄不明白的话,长安没了那个神仙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夜已过,次日天明。
学宫李先生的小弟子要和长安首席酿酒师比酒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看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今日大多数人已经汇聚在了花仙醉,等待着这场比试的结果,究竟如何。
在这群人之中,身份尊贵之人不乏少数,譬如年纪轻轻就已经深受皇帝陛下器重的陈留王,上次他手下的**昆没有顺利进入学堂,反而是这个叫做燕南飞的人夺得了头牌,他一直想要看一看这个能斗得过**昆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陈留在二楼包了一个颇为寂静的雅间,他长得颇为斯文,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穿的并不是在王府里的那套黑衣,而是换上了一身白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坐在那里,给人一种郑重而谨
慎的感觉,而他在这天下闻名的酒楼之中,点了一壶茶水。他一点也不喜欢喝酒,因为酒,容易让人误事。而他,讨厌任何耽误事情的缘由。当年把**昆招入麾下就是一件很耽误事的做法。
“近日,可曾有过**昆的动向?”陈留王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道。
周围的八大侍从听闻此话,却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他随霸刀雨化田已经回到了南月,至于再其后的消息,就探不到了。”
“嗯。”
陈留王淡淡的嗯了一声,把手上的茶杯放下,冷冷的说道:“以后他再敢踏进北阳一步,斩。”
“是!”
“还有一件事。”陈留王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个燕南飞的身份可以确认了吗?他真的是那左相爷的独孙?”
“这个可以确认,这位小公子在陌云城内非常有名,我把画像拿给数十人确认过,绝无差池。”另一个侍从急忙说道。
“这样的话,那如果这位小公子,再也走不出这长安城。想必那位应该会很满意,说不定对我还会有所奖赏。”陈留王幽幽地笑了一下。
“可是相爷的手里中还握有凤字营。”侍从小声道;“他们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呵呵,战斗力强又如何,如果是府内不听管教的公子哥在长安城斗殴而死,就发兵引起战乱,这样的军队,会有民心吗?更重要的是那位能够支持他们吗?”他吹了吹茶水上漂浮的蒸气,抬起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紧,“他们来了。”
花仙醉中最大的雅间,很快就被进来的这批人坐满了。
赫赫有名的北阳八公子,尽言公子叶琳琅,踏月公子洛寻欢,风华公子邱晨轩,未央宫子吕墨阳,天机公子傲天凝,除了清秋公子马清秋前日家中催他回去之外,燕南飞的这几位师兄全都到场了。但除这些俊俏的公子之外,还有一名紫衣美人,正是这一次学宫大考中被风华公子收为徒弟的柳如是。还有个背着偌大书箱的少年读书郎,神色淡然,手中还捧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
“这位是?”已经做好对决准备的酒贤刘伶上前打招呼,注意到了没见过的这位少年读书郎。
“多情公子秦靖。”叶琳琅笑着答道。
“书山有路,学海无涯,原来是多情公子当下!久仰大名!”刘伶神色一惊,急忙行礼。
这位多情公子的才华可以说仅次于某些大人物,绝对不可小觑。
读书人最敬重礼仪,秦靖收了书,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刘贤人好。”
“楼上的雅间可备好了?”傲天凝问道。
“备好了,座位早都给各位留好了。”
“那我们就登楼吧,等待比试开始。”傲天凝的眼角往楼上某处一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的目光与陈留王触碰,两者的眉头都是一皱,并无善意。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陈留王收回目光,把茶杯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关
当众人都已经上了阁楼雅间,那酒贤刘伶轻轻留住了天机公子,傲天凝。
刘伶面目和善的陪笑道:“前几日和行法先生所商量的事,您看……”
傲天凝转过身来笑了笑:“刘贤人,我可是那位的师兄,你让我去做评判,就不怕我徇了私?”
“若是连稷下学宫的行法先生都徇了私,那这世上也没有值得信赖的人了。”刘贤人坚定的说道。
傲天凝抬步走上楼,开口说道:“一会开始的时候,我过去。”
毕竟是李先生的小弟子跟人家立下的比试,那叶琳琅他们这些做师兄的,自然要提前过来捧场才是。又过了片刻,花仙醉里里外外人山人海,长安城各个家族的世家公子都来观看这一场斗酒。
楼阁中的一楼二楼都已经坐满了人,除了一楼角落中的两张特殊位子,就是规定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可以坐在那里的两张桌子如今成为了这场斗酒的比试之地。
在这两张桌子的旁边,摆上了三张金丝楠木椅,这金丝楠木的价值非比寻常,今天花仙醉能够下了本用它们来做椅子,那么能坐在这样珍贵的椅子上的人物定然也不简单。
事实正是如此,这次比试花仙醉寻了三人作为品酒的裁判,最左边的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天下酒客中无外乎分为男酒客和女酒客,男人喝酒多豪爽,女人喝酒多温婉,这位女子名叫清照,可谓是世人皆认得女中豪杰,女客第一。
坐在中间位置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了的老者,脸上皮肤多皱,老态龙钟,其实际年龄已耄耋之年,本在家打算享天伦之乐,安度晚年,可是听闻这次比酒的消息之后,受邀前来参加,充当主裁判。而且这位老者更是北阳开国之前,大唐的有名酿酒师,姓陆名游,资历之老就连酒贤刘伶见了,都得尊敬的称呼一声“陆老。”
还有一张位子目前还没有坐上去,众人纷纷猜测究竟还有谁有资格能够坐在那里,即便堂下议论纷纷,那最后一人暂时也还没出现。
整条街的百姓们负者休于途,行者歌于树,早已经将这花仙醉围得水泄不通,诸多的看客和捧场的人已经到了许久,裁判也已经到了许久,而作为这场比试的主办方,更是对决之一的酒贤刘伶更是等了许久时间,可唯独那位挑战者没有到场,让人们口头都有所不快。
这种场合,这种日子,这种阵容,作为挑战者怎么可以迟到?
不尊为一,不敬为二。
楼上雅间的叶琳琅按捺不住了,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等。
他拍了拍前边看书的秦靖,问道:“燕南飞不是跟你们住在一起的吗?你们都来了这么半天,他怎么还没有来?”
叶琳琅这几日并没有回到稷下学宫,他怕因为上次的事情被燕南飞和李寒空这两个这小子报复,所以他一直都避免碰到他们俩,毕竟属实是自己办的有点尴尬……
秦靖抬起头,看了看时辰,说道:“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自己
的屋子里闭门不出。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嘱咐过李寒空了,只要时辰一到,不管他出没出来,都必须破门而进,把他带过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输了就输了,不丢人,可耻的是失信于人,不能误了时辰。”
“嗯,是应该这么做。”叶琳琅点了点头,秦靖安排的很合理,不过叶琳琅不明白:“我以前喝过这小子酿的酒啊,味道还行,认真挑选出一壶来比试一下也有赢的可能啊。”
“他可能认为认真挑选出来的酒就是自己新酿的酒吧。”秦靖沉吟片刻:“而且千杯不醉可不是说战胜就能战胜的,他应该也知道难度,所以才这么拼,我到现在还没尝到过比它还好喝的酒。”
“唉,听起来好像是有点困难。”叶琳琅挠了挠头:“那你听没听说他这次酿的酒叫什么名字?”
秦靖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天干地支。”
“哈?天干地支?他要算卦?”叶琳琅胡扯道。
坐在身侧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傲天凝忽然笑了笑:“倒是有点期待是怎么个天干地支。”
一上午的光景的很快就过去了大半,酒楼中已经有人抬出了七坛酒,这七坛酒就是本月酿造出来的千杯不醉,一月仅七坛,从无例外。
伙计们将酒水放在长桌上,刘伶站在一旁,环视一圈众人,使劲的清了清嗓子:“本月的千杯不醉,尽数在此!”
台下众人一阵喧嚣,很多买不起千杯不醉的人们争先恐后的翘脚遥望,有的人住在长安这么多年,甚至连一眼千杯不醉酒的样子都没看过,因为在酒刚出的一刹那,就已经被人买走了,足足的有价无市。
今日终于有幸可以看看这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酒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七坛酒一字排开就这么摆在众人的眼前。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燕南飞到现在还没有露出身影,以至于屋里屋外的人都颇有微词。
“你们说,该不会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没有弄出来好酒来,胆怯了吧。”有人指指点点的说道。
“哎呦,您这嘴可得小心点,李先生的弟子们都在场呢,若是被他们听到你就完了。”说话那人身边有人连忙提醒道。
“不严谨了,不严谨了。”那人听闻,顿时觉得一股凉气在身体里乱窜,这张破嘴,什么都说呢。
刘伶抬头望了一眼楼上雅间的诸位贵客,然后沉呼一口气,对着楼里的伙计喊道:“来人传话到学宫,若是燕公子半个时辰之内到不了花仙醉,就算他弃权,直接判输!”
之后就立刻有人出了酒楼,跑去传话。
这段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得到,也算是为了大家在这里等这么长时间做一个交待吧。
而在稷下学宫中,李寒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拎着两根树枝从燕南飞的门口走到大门,又从大门口走到了燕南飞房门前,他可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滋味了,关键是任你怎么急只能憋着,还不敢催。屋子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万一他酿
酒正到了关键时刻,要是因为自己的干扰给坏了事,可担待不起啊。
李寒空急得把树枝都搓掉了皮,直到有人在大门口传话:“花仙醉前来传消息,若是燕小公子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到场,则算作弃权,按败北计。”
“我大早上在这等都等了两个时辰了,还有半个时辰。”李寒空自言自语道,随后猛地把树枝往旁边一撇,对着里边喊道:“我说,酒鬼你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不能掉链子啊,你这掉链子了,你丢人是小事,我也跟着丢人了!”
“你这人,脸咋这么大腻。”紧闭多日的房门终于被推开,燕南飞从里边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一身白衣潇洒万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扫前几日的狼狈。
“合着我替你着急这么半天,你是在里边梳妆打扮呢?”李寒空楞到。
“名扬天下的日子,怎么也要体面点。”燕南飞笑了笑,一步迈出。
“走。”
两个人并肩走出了稷下学宫,在学宫门口早就有一辆马车候着了,那车夫同样一身白衣,可却满头白发。
李寒空定睛一看,随后惊道:“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李先生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问了一句:“可以出发了不?”
燕南飞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就登上了马车,李寒空紧随其后。
“马车稳六步,一时行八里,今日将会是我名扬天下的好日子,您老可别把我的酒给弄洒了。”燕南飞拍了拍拎着的一个大酒坛。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喽,一名弟子让师父给他当车夫,圣人听了棺材板都压不住的。”李先生扬鞭策马,还不忘说两句。
“圣人见谅。”燕南飞低了低头,以示敬意。
“你读圣贤书么?”
“不读。”
“那见谅你个屁。”
“走个过场。”
一老一少打哈哈的时间过的也快。
花仙醉之内那根燃起的青香,已经快要到了最末端,可是依旧不见燕南飞的身影。
刘伶仍然站在七坛千杯不醉酒之前,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陈留王身边的侍从总是进进出出,每次进来都要耳语一番,但听了诸多的传话,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这里的茶水似乎要比陈留王府的精致一些,他很喜欢喝,这已经是第三杯了,他放下茶杯往门口瞥了一眼,又慢慢的收回目光,没人知道他的心里盘算着什么。
楼里楼外的看客们没有什么耐性,他们就是来看热闹的,也不敢过于催促和发牢骚,毕竟这里边的人物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至于楼上雅间的另一侧的诸位,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一个比一个淡定,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打盹的打盹,甚至还有闲心下两局棋,好像是来统一度假的。
“稷下学宫燕南飞公子到!”在门外负责待客的小二高声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