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章 苏湖熟,天下足
过了蓑笠翁这一关,足以震慑住诸多强者了,没有人再敢来上前阻拦,后半段路走的倒是相当平坦。
已经消失匿迹数年的霸刀仙,世人传言那一战之后再无霸刀,可事实并非众人想象的那么如此,霸刀不仅还在,甚至更胜以往。
百姓们对于雨化田挑战南月所有高手的事迹众说纷纭,而且以很快的速度传到了北阳,北阳中的江湖名士闻之也大为惊骇,就连在山林间赶路的燕南飞,也听到了几个偶遇的江湖人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什么霸刀雨化田带着徒弟几日深入南月城池百余里,什么一刀败四皇,战蓑衣,所向披靡。
听着他们二人走的路线,步步惊心,燕南飞听着也是提心吊胆,又惊喜万分。
正晌午时,太阳高照。
燕南飞将马车停靠在一处靠在小溪边的树下,他摘了些野果,在清水里洗了洗,两个人就着树荫吃了起来。
果子清爽甘甜,他想了想问道:“潇兄,上次在长安城只是跟雨化田有过一面之缘,我想知道他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怎么,对他赶上兴趣了啊。”
“有些好奇罢了。”
“雨化田,是个人物,成名之后用的一手霸道无匹的刀法,不知踩下去了多少人成就了这个南月第一高手的名号。”潇湘子手里捧着咬了一半的野果,望着南月的方向。
“他本应该在那个时代大放异彩,说他是用刀第一人都不为过,可惜啊,遇到了当时剑术高超的李先生,每次比试都胜他半招,这一压就是百余年呐。”潇湘子将剩下的半个野果也吃掉了。
燕南飞咂摸了半天,无奈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变相夸自己……”
潇湘子摇头:“我是夸当年不可一世的学宫李先生,可没有夸耀现在的自己。今生的我,要做一个儒雅翩翩少年郎,不为天下纷扰,不为五斗米事权贵,只为美人折腰。”
“你都五百来岁了,还想着美人?可真是不怕把腰折了。”
一番挖苦的话就是这么直接。
这数日来的改口,燕南飞已经将眼前这个人就当作是跟自己同龄的少年,潇湘子了,不再是那个天下第一,无与伦比的学宫李先生。
也许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学宫李先生的名号真的就只存在于典籍传说之中了。
“笑话,我这么长时间练的腰怎么可能说折了折,不过此折非彼折,不然就要步了雨化田那个老鬼的后尘。”潇湘子话里有话。
“潇兄此话何意?”燕南飞一愣。
“雨化田其实年轻时就长得的确一表人才,之后练了刀剑神域走火入魔,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真是糟蹋了原来的皮囊。”
“连潇兄都说他一表人才,那看来是真的不错,就是不知道比我如何?”燕南飞嘿嘿一笑。
“他胜你数倍。”
“不可能。”
“他胜你数倍乃至数十倍。”
“这还差不多……”
忽然间,
潇湘子似有所感
,抬头看了看树上,那里站着一个人,白衣蒙面,正躲在树梢处盯着他们。
他一笑:“这人跟我们多久了。”
“好像从昨夜就跟着了,一开始是两个人,后来先走了一个。”燕南飞立刻回道。
潇湘子挑了挑眉:“原来你发现了啊,我还以为你没发现,那你看见了怎么不早说?”
“你不是说我们此行要低调,避免打草惊蛇,我也没敢说他啊。”燕南飞一脸无辜。
“笨蛋,我是让你跟我说。”潇湘子给自己掐了一会人中。
“让他离开,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我们,不舒服。”
“好。”
燕南飞提着剑跳到一块石头上,霸道的喊话:“喂,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都快离开!”
几个呼吸后见到那人没有反应,直接一道剑气划过。
剑气所过之处,霜草尽断,就连白衣人藏身得到古树一分为二。
白衣人微微侧身躲过一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几个纵深跳跃,离开了这里。
燕南飞皱了皱眉头:“从身法上看,应该是天山出来的人,估计是我母亲派来的。”
两人做了简单的打理之后,乘着马车,再度出发了。
自从离开梅子镇,他们已经在路上走走停停,快有小半个月了,这一路上树木越来越茂盛,种类也是越来越多,时不时的还有一些野生的动物出没,在外人看来这些都应该时稀奇的玩意儿,可燕南飞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因为他自小生活在北阳的西面,这些早就已经见过了。
约莫又行进了小半日,他们已经正式进入了北阳偏西面的地界。
这就已经初步踏入了鬼门酆都的地界,因为酆都所在的门户就是号称苏湖熟,天下足的天下粮仓,苏州。
燕南飞长鞭一甩,马车停在了山腰之上,恰好能望见不输所过城镇的繁荣景象的苏州城。从上往下看,繁华程度与长安城相比,似乎都没有逊色太多。
“小的时候总听我娘说起过苏州城自古繁华,虽然地处西侧,但是要比陌云兴盛的多,可我从来都只是听过,从未看过。”燕南飞手持马鞭,感慨道。
“是吗?我以为你知道的,你们陌云城距离这里并不远啊。苏州还是是西部重城,堂堂左相府的小公子没来过这天下粮仓?”潇湘子笑着问道。
“那怎么行,苏州是酆都的地盘,我母亲说长安城我都可以去,锦城不能来。现在我刚从长安出来,就来了这所谓的天下粮仓,可真是要感谢潇兄领路了。”
燕南飞的心情大好,丝毫不比当日初入长安的时候的那般潇洒,心中有些小小的激动,握着马鞭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了。
潇湘子不知可否的笑了笑:“你母亲是对的,宁可去了长安也不要来苏州城。这里的危险程度不亚于长安,毕竟在那鬼门酆都里,有着这天下唯一有可能杀死我的人啊!可是,我不怕他!”
燕南飞原本豪气的脸上,微微一愣,李先生若是称天下第二,那么就没有人敢说
自己是天下第一,这就是李先生的威势,可是他方才说的很清楚,在这鬼门酆都里,有着能够杀死他的人?燕南飞不知道这位潇兄是在说笑还是在说一件真正的事情。
“驾!”
燕南飞一甩马鞭,朝着山下急速行去。
来吧,就让我看看,酆都到底如何!
宁下地狱,莫踏酆都!
我来了!
在百里之外,另一队马车正在缓缓地前行着。
“梅豪世,你还真是人如其名,你若是还这么不紧不慢的赶路,若是到的晚了,可真就没好事了!”一脸无奈的梅天良躺在马车里,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相貌平平却又憨厚老实的梅豪世只是紧紧地拉着缰绳,生怕马儿自己跑起来,他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我们和别的门派又不一样,别的门派到了,酆都再怎么说都会尽地主之谊招待一下,我们梅家先到了,就得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我们又得防着坏人似的防着他们,何必呢?我算好时间,最后一刻到那里,才是刚刚好。”
梅天良晃了晃翘起来的二郎腿:“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做事就是太谨慎。”
“你主外,我主内,梅家当兴。”梅豪世很耐心地说道。
梅天良苦笑一声,用手捂头,表示和这个人根本无法交流。
“吁。”
梅豪世忽然一拉马绳,直接停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惯性让梅天良一惊。
“怎么?索性连走都不走了?”
“你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梅天良一骨碌爬了起来,掀开帷幕,看到白衣蒙面的自家弟子正站在马车前躬身而立,他急忙问道:“怎么样,发现他们的行踪了?”
那梅家弟子点头:“我们找到小公子了,但是没有看到李先生的身影,小公子正和另外一个年轻公子同行。”
“什么?李先生不在?”
梅天良刚才喝的酒瞬间醒了七分:“你有没有看清楚,他们此行的路线是要去哪里?”
那梅家子弟略微沉吟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奔着苏州城去的。”
“苏州城?”
“燕南飞这个身份去苏州就只有一个地方能放得下。”梅豪世缓缓说道。
“鬼门酆都!他们是要去酆都。”梅天良惊道。
“梅兴还跟着他们呢吗?”
“我回来报信的时候,他还在盯着。”那梅家子弟说道。
“这个愁人的外甥,去那个鬼地方干什么。”梅天良想不通这个臭小子又耍什么花样。
“怕是也要去参加毒魁大会。”
梅豪世想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好像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梅天良就已经一步掠出:“他可能和李先生分散之后,被那人挟持了。如今再去酆都恐怕凶多吉少,那我先行一步了,你自己慢慢赶车吧!”
“你自己小心点,别先毒死一片!”
“我尽量!”
第一百七十八章 鬼门酆都
酆都鬼门关。
五个大字挥毫泼墨龙飞凤舞一般镌刻在上好的穰木牌匾上。
这里的宅邸布置看起来和正常人家的格局不太一样,仔细一想也想不出来什么不是,这里是什么地方,鬼门酆都,岂能跟平常大户人家的宅邸等量齐观。
一辆马车徐徐前进,来到了一扇大门之前,那牌匾题字映入眼帘。
再说这扇大门,至少有三丈宽,五丈高,黑漆所涂,庄严肃穆的外表下还透露着一丝不加掩盖的阴森。
两旁的院墙,向着南北两侧绵延,一眼望去,不见尽头之所在。
酆都虽在江湖上威名和歹名并存,可行事极为低调,不愿彰显,人人对其避而远之,其对人人也避而远之。
但是这处宅院却绝不低调,甚至有些嚣张,这绝不是一处大宅院所能形容的……就像是一座城中城,苏州建筑的繁华顶点也许就是这里了。
“潇兄,你不是说酆都的人不爱显摆么,可我怎么看这都像是在炫耀。”燕南飞第一次看到这种奇怪的门脸布置,忍不住感慨道:“比我们相府还要大一些。”,
“低调只是他们的外表,其中的内涵可大的多喽。”潇湘子在车里撩开一角看了一眼。
“不明白。”燕南飞费解一瞬,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下了车的潇湘子一把拉住。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
燕南飞一愣,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过倒是也没有过多的犹豫,他竖起耳朵仔细一听,随后眼睛一瞪,立刻一转身,真气在眨眼间覆盖在手上,两根手指倏然并拢,夹住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不认真看,几乎无法辨认。
“酆都追魂针,虽然是他们最简单的暗器,但是手法的高超已经让他变得不简单了,你能空手接住他,已经很厉害了。”
还不待燕南飞听到夸奖笑一下,就又被打断了。
“但是你做错了一点,就算再有把握,也不要用手去接鬼门酆都的暗器,即便你用了真气护体。”潇湘子正色道,“上面很有可能有杀人无形的剧毒。”
燕南飞看了看,将那根针甩在了地上,戒备的眼神四下环顾,并没有发现其他外人,沉声说道:“为什么我们来此没有人夹道欢迎也就罢了,反而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根要杀人的针?”
“这都算是客气的了,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人,就不是丢来一根针了。”潇湘子倒是神色如常,没有畏惧。
“不用太紧张,前去叩门,就说我们是自长安稷下而来,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好。”
潇湘子抓着燕南飞的衣袖刚刚松开,一股强劲的飓风吹地他们人仰马翻,千里赤云受了惊,燕南飞一直拽着马绳才不至于让他惊跑,这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几个呼吸这阵狂风就已经平息,只有路上被折断的柳树,被摧残的野花和迷了眼睛的燕南飞能够证明刚才有一阵狂风肆虐。
“先生,这个地方怎么还有飓风啊,我居住在陌云这么多年还没听过有
飓风。”燕南飞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跟着旁边的潇湘子对话,却无人回答。
燕南飞登时觉得不对劲,握紧了君不见,撩起帘幕,马车空空如也,潇湘子不在车内!
他跳下马车,定了定心神,四处看了一眼,发现角落里有个黑色的身影正挟着一声不吭的潇湘子快速行进。
也多亏这里的院墙狭长,一路平坦,毫无藏身之地,才让燕南飞发现一角端倪。
“该死!”百里东君怒骂一声:“潇兄你喊一下能死啊!”
能把他劫走,怕是喊一下真有可能死……
燕南飞没有半点犹豫,马踏飞燕身形展开,几个纵身往前追了过去。那黑衣人行进速度奇快,任燕南飞在后方如何加速追赶,两者的距离越差与大,黑衣人陡然转弯,在拐角处带着潇湘子一步跃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直接就跃进了院墙之内。
燕南飞在后边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这院墙如此之高,寻常人的轻功一步根本跨不过去,可此人竟然这么轻松就做到了。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提气,马踏飞燕改换醉里逍遥,腾空而起!
咚!撞墙!
醉里逍遥是他最强的轻功了,平日里飞檐走壁不成问题,今日却在这里栽了跟头,一个人狠狠的拍在了墙上,距离墙头也就一寸之差。
眼看着就要掉了下来,被撞的有些眼冒金星的燕南飞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院墙墙头,于是整个人就这么挂在了上面,旧力已尽等待新力再生。
“人比人气死人啊。那人带着一个人还能跳这么高,怕不是妖怪吧。”燕南飞咬牙怒喝一声,终于一个翻身,勉强翻了过去,但因为勉强翻过去,不小心张开了嘴,一口气就那么泄了,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摔到了地上。
“啊,好疼!”
燕南飞哀嚎一声,随后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急忙扭头望去,便见一个红发少年正站在院子中,冷冷地望着自己,目无善意。
燕南飞立刻拔剑指向他:“你是谁,你把朋友带去哪里了?”
燕南飞刚才一晃就看到是个黑衣人,头发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没有看清,此时燕南飞心里认为是这个人发现了自己尾随他,所以就先把潇湘子放到了隐秘处,再回来对付自己。
而眼前之人也是一袭黑衣,就是头发有些特殊,这年头怎么还会有红头发的人。
燕南飞心思入电转,已经想好了如何接下这个红发少年要说出来的话。
可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擅入酆都者,杀无赦。”
“沃特?”燕南飞一股火就上来了。
“我们不远千里来拜会,你们不说以礼相待也就罢了,还来人劫走我的朋友,我进来寻,你这工夫又在这贼喊捉贼?”燕南飞气不打一处来。
“劫人?”红发少年微微皱眉:“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看的清清楚楚进了这间院子。”燕南飞长剑已然出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么交出我的朋友,我放
你一马,要么我俩打一架,让我揍你一顿,再把我朋友交出来。”
“你选吧。”燕南飞看着这个人的年龄似乎和自己相当,那么论实力的话,八成没有自己强吧。
“千里而来的人,也有这么白痴的么。”
“你说什么?”
红发少年长袖一抬,一支响尾箭射向燕南飞。
燕南飞一惊,他不过是逞逞嘴上滑头,哪晓得对方直接就下了杀手,他不敢怠慢,手中长剑一甩,立刻就将那支小箭斩为两截,气势顺其自然大涨:“我从来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鬼门酆都,悟红尘。”红发少年轻身提气,已经到了燕南飞身前。
燕南飞潇洒转身,一剑甩去:“长安稷下,燕南飞。”
这悟红尘手里捏着一把匕首,与燕南飞的君不见撞了个正着。
“叮当”两声脆响。
燕南飞稍稍皱眉,真气滚滚气势不减,手上用力一抬,将那把匕首向外格挡开来,对着红发少年的胸膛径直刺了过去,那红发少年飘身后撤一步,腾出空间,匕首回旋再出,又是一阵打斗碰撞。
院子中走进两名中年男子,看到此情此景不由一愣。
“此人是谁?”
其中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惑道,“竟然能和红尘的功夫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你怕是太高估那个小子了,红尘连傀儡和暗器都没动,仅用了一把霜寒匕。”另一名男子一笑。
留着小八字胡的中年人仔细观察了一下燕南飞,眉头微皱:“剑是好剑,而且是绝品,不过这个剑法,你能看出这个年轻人用的是什么剑法吗?”
另一名男子看了几眼,摇了摇头:“这剑法平平无奇,你见过?”
“我当然见过,这是花拳十六剑,剑法中垫底一般的存在。”中年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饶有兴趣又很费解地看着燕南飞,“这种剑法也能让他用的如此行云流水,此人不简单。”
“住手!”随后他一声大喝,想要将他们二人分开。
这一声大喝汇聚着他的一股真气,想要凭借浑厚真气将他们震开,可是结果大出意料。
红发男子手里的霜寒匕冷光大放,对抗着燕南飞的绝世长剑,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擅入酆都的人。”
“什么擅入,我刚才不是报过名号了。我叫燕南飞,来自长安稷下学宫!”燕南飞已经将那十九招剑法来来回回打了两遍了,却依然打不退那道霜寒气劲,倒是他们二人绽放出来的真气将八字胡男子传来的那道真气给震散了。
“姓燕?”小胡子中年人一惊。
“稷下学宫!”另一名中年人沉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好像一瞬间得到了许多信息。
“你就只会这般废物剑法,既然如此,受死吧!”悟红尘只用了五成功力就将他打的黔驴技穷,一时间也失去了兴致,足尖一点往后一掠,袖口一抬,一块蝙蝠形状的飞镖射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多欺少
“蝠翼轮回,不可!”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脸色一变,急忙唤道,但已经晚了。
老祖宗断言,酆都百年的兴衰气运全系一人,就是本代首席弟子,悟红尘。
他的蝠翼轮回,一旦出手,即便是老一辈的强者,也难以追上,但是眼前的年轻人可是从长安稷下学宫稷下学堂来的人,就这么随随便便杀了,那可是天大的麻烦,坐镇学宫那位天下第一不是好惹得啊。
更何况,他还姓燕,放眼整个北阳王朝,有几个姓燕的!就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燕,杀神之燕,那是比天还大的麻烦。
他正权衡利弊间,身旁那位中年男子已经一步跨出。
“睁大你的狗眼看着,谁说我只会一套剑法!”燕南飞盯着那道飞来的暗器,上边的肃杀气息让燕南飞有些心惊,正身抬手,猛然起剑。
闪电划过般又瞬间回鞘。
已至眼前的蝠翼轮回还没等改变路线进行偷袭,就已经被剑气一分为二,从他的身边划开,带着两道强劲的破风声狠狠的插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那赶过去的中年男子还是慢了一步,见状即收身落地,站在了他们二人的中间,怔怔地看着这个来闯山门地年轻人。
远处那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捏了捏下巴,幽幽地说道:“相府世子爷的惊雷切?”
悟红尘神色不变,他的袖口微微一动,手中捏着一个状如菩提大小得红玉,远处的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快步上前,不着痕迹的将悟红尘的袖口压了下去。
“断叔?”悟红尘面露不快。
男子拍了拍悟红尘的肩膀,其中有深意,悟红尘微微皱眉。
悟断笑了笑,上前一步行礼道:“敢问小兄弟的燕是哪个燕?”
“燕落回天,燕起镇南的燕。”燕南飞不卑不亢,将君不见插回剑鞘。
那站在他们中间的中年男子叫做悟折,二人都是悟红尘的叔叔辈。
他和悟断对视了一眼,前者往后退了一步,后者会意,继续抬步向前:“原来真是堂堂北阳左相的独孙,在下有礼了。”
“我虽出身相府,但此行从学堂而来,历练使然,跟相府并无关系。”燕南飞谨慎地看了他们一眼,虽然这两个中年人自始至终都很有分寸,懂退让,但是出生入死的直觉告诉燕南飞,这两个人绝非善茬。
悟断笑着回道:“在下悟家悟断,这位是我的师弟悟折,至于这位是本门本代的首席弟子,悟红尘。”
“小公子前来酆都做客,未曾通报,所以才有了这次的误会。说到底,是我们缺了待客之道。”这个叫悟断的太懂人情世故,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燕南飞也不好再发脾气,只能点头作罢。
“对了,天下皆知,小公子是随着学宫李先生外出游历的,不知李先生是否也在这酆都之内了?”名为悟折的中年人此刻已经全身紧绷,额头上有着些许细汗密布。
学宫李先生要是无声无息潜入酆都之内却无人所知,那可不是一件简单拜访
的事了。
“先生……他不在,他要去一个地方,已经先行一步了。我和我一个朋友一起来的,据说你们的毒魁大会在近期举办,我们不过是来观礼的。但是方才在酆都之外,他被一个黑衣人带走了,就从那里。”
燕南飞指着那院墙,“他从那里翻了进来,我好不容易要追上去,却遇到这个人了。”
悟断一愣,竟然还有人在酆都公然劫人?这要传了出去,有失鬼门的名声。
他想了想,转头问道:“贤侄,可见到有人进来?”
“我在这练功,听到有人翻墙就转身一直等着他过来,只有他一个人。”悟剑声依旧横眉冷对,面容僵硬冷漠。
燕南飞没好气地回道:“那就是你没看到,所以你才不知道!”
悟红尘微微扬起头:“胆敢闯入酆都的人,我们自然回去查清来路,但是你今天……”
悟断轻轻咳嗽了一下,打断了悟红尘的话:“既然已经说清了,小公子既然是来看观礼毒魁大会的,自然是客人,不算擅入。而且要是真的有人闯入我们的地盘,也是值得关注的大事,所以也请小公子不要心急,我为你安排一间房间,然后我们动用全庄的人力去寻找那个黑衣人,小公子以为如何?”
“我以为……不好,我要跟着去。”燕南飞不同意他的安排。
将潇湘子的安危放在别人的手里,燕南飞不放心。
悟断也没想到这么合理的安排,这个小公子居然不买账,当即尴尬地笑了笑:“对不住了,小公子,本门规定除本堂弟子外,不可随意行走,就连此次来参加试毒大会的贵客们,也只能在别院休憩。所以还是不劳小公子费心,就在房间里候着消息便可。”
“不行!”燕南飞斩钉截铁道。
悟断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倔脾气?”
“我们已经答应帮你找人了,你这小公子怎么如此不明事理?”悟折气不过,出言说道。
悟断本想拦住,奈何又晚了一步……
燕南飞腰间按着剑,厉声说道:“我朋友在你们这里被人带走了,那黑衣人对这里地形了如指掌,说不定就是你们的人带走他的,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小公子无凭无据,血口喷人,那就不行了。”
悟断微微俯身,“那就,得罪了。”
学宫李先生,天下第一人,威名无话可说,人屠燕回天同样是狠人,名震千里,可酆都,也不是无名小卒,真要是斗起来,也不见得就会怕了他们。悟折冷笑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长袖无风自动,真气流转。
他们二人自小一起习武,如今早已心意相通,一起出手,自信能在一招之内就制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过杀了的话指定是不行,但给点小教训看来是必须的了。
“白丝网,请教了!”
悟断一个纵身,已经跃到了百里东君的面前,身法之迷踪,令人难以捉摸。
燕南飞一惊,没想到这两个中年男子真的敢动手,他的动
作也不慢,手里君不见起手迎了上去,剑罡呼啸欲要斩断他手里张开的白丝网。
明知道君不见是神兵利器还敢用丝线对敌?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燕南飞心底升起。
“小公子,你还是听我一声劝,在这里好生待着吧。”悟断那张白网犹如钢铁浇筑,与君不见相碰竟然不断!
他笑着晃了晃白网,好似一片天地囚笼欲要裹挟而去,燕南飞使出惊雷切迎上,叮当散发出几个火星。
“这是鬼东西?”
“鬼门的东西,当然是鬼东西。”白丝网已经附上了燕南飞左手的君不见,再想回剑已经难了,动弹不得。
“小公子,看这里。”悟折紧随其后,已经到了燕南飞身边,他没有动用什么武器,毕竟燕南飞身形此刻受困,没必要见血,只是将其控制即可,他伸出一只手掌,就要拍晕他。
这个想法的确不错。
可惜。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燕南飞,面对这种情况,兴许没有什么自保的方式,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老子还有一把兵器。
背上还有一把用破布包着的长枪。
大唐枪仙陶安然所传,枪王白孝堂重铸的绝世神枪,
敬亭山。
燕南飞右手拔出长枪,大开大合,毫无章法,随手打出绣腿十三枪的前六式,就只听
“啪”得一声,长枪拖地,一字回马。
悟折大惊,手掌上瞬间盖满真气,接着这一枪,上边的力道震退他数步,手掌微微颤抖,那股枪劲虽然受到了真气阻拦,但是依旧穿透了真气,刺到了手掌,要不是悟折见势不妙,识相后撤,自己的这一个手掌怕是要不得了。
另一边的悟断也愣住了,这枪法……。
区区绣腿十三枪也能伤了悟折?
趁着悟断分心,他长剑一甩,将那君不见抽了出来,足尖一点往后撤了数步,长枪斜横,宝剑高扬,一时霸道无两,他冷哼道:“以多欺少,以老欺幼,这就是酆都所谓的待客之道?”
“两位叔叔,若是不行,还是由红尘代劳吧。”悟红尘在一旁忽然说道。
悟断冷笑一声,长袖一挥:“不用,若是连一个小辈都收拾不了,我二人还有何脸面称自己是酆都长辈,方才不过怕伤了他,于是只用了白银蚕丝网。但既然小公子执意抵抗,那么……就休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酆都长辈,我看你俩不配。”一道声响从院墙处传来。
悟折下意识的转过头,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腰间挂着一个酒壶,坐在院墙之上,望着下方,一脸讥笑。
悟断沉呼一声:“他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大概是从你们动手的那一刻,他就在那里了。如果不是这个人挡住了你们的合击,恐怕方才他就出手了。”
“这个红发小兄弟本事不错,眼力见也够。想必是大帝的关门弟子了?”白衣人从院墙之上一跃而下,飘然转身,落在了燕南飞的面前。
第一百八十章 再遇舅舅
“是你!”悟折大惊失色,就算一时没认出此人是谁,那他背后的字也能证明他的身份了。
只不过原来好像是五个字,怎么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白衣人身上的后面绣着四个字,毒你咋的?
天山梅家家主继承人,梅天良。
“舅舅?”燕南飞喜笑颜开
梅天良挠了一下他的头:“李先生教得不错,现在的你可比当时从江南回来的时候要强得多了。”
燕南飞得意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兵器:“这才是冰山一角。”
“剩下的不着急,下次再看吧。”梅天良转过身,望着悟折和悟断两个人,笑了笑,“你们,认得我是谁?”
悟断识趣的退了一步:“梅先生。”
“既然认识我,那你们不会不知道我有个姓燕的外甥吧?”梅天良摸了一下腰间的酒壶,酒水化成一股水流,缠绕在指尖:“你们敢对他动手,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悟折和悟断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虽然辈分不低,可单论武功的话,在酆都也就仅仅是中等的水平,如何是冠绝榜榜首,梅天良的对手?
二人着实有些下不来台,正欲要在说些好话,赔个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过去了,输给梅天良,他们两个不冤,放眼整个鬼门酆都,能压得过他的老一辈还真没几个人。
想到这里悟断微微一叹,身形就要上前作揖,可一个人影越过了他,站在他们二人的身前。
悟红尘红发飘逸,真气鼓荡,锋锐内敛又倏然外放。
他直视着梅天良,毫不畏惧地一字一顿:“擅闯酆都者,杀无赦!”
一代江湖一代人,代代江湖无旧人。
每一个时代的江湖,都会有那么几个出类拔萃的天才独领风骚数十年,辉煌过后终究会迎来落寞,很少有人逃脱这个轮回。
为什么说很少呢,因为学宫李先生是个例外,霸刀雨化田也是个例外。
他们活了这么久,虽然名声一直在江湖,他们却很少再江湖露面,不在乎所谓的浮名。
而初入江湖的少年们不一样,他们是江湖中的新鲜血液,需要猖狂,需要奋发图强,在原本平如镜水的江湖中卷起惊涛骇浪,这样的江湖才像是江湖。
因为有这些少年,所以有江湖,所以这个江湖才会这么了不起。
方才悟红尘的语气和话语都冷漠至极,悟折和悟断都惊出一身冷汗,以为那句大不敬的话会惹怒梅天良这个毒煞,可却没等来他的反击或者狠话,悟断还有点胆气,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梅天良,发现后者的目光一直在扫视悟红尘,眼光中蕴含的并不是杀机,而是……一种欣赏。
因为他,曾经就是那个猖狂至极的少年啊。
初入江湖随手一毒就毒倒了六百六十多人,这都不猖狂那什么叫猖狂?
“你叫什么?”温壶酒微微含笑。
“酆都悟红尘。”一边说一边袖子微动。
“速度很
快。”梅天良一伸手,手上的那股酒水将飞来的一枚冰魄银针挡下,缓缓融化:“想不到除了叶皇阁之外,酆都的暗器手法也是一绝。”
他将酒水散去,挥了挥衣袖:“不过想要对付我,你还差的多。”
悟红尘瞳孔微微缩紧,正思考着要不要出动那一招。
“我也想知道被你炼成傀儡的,是何人?”梅天良看一眼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要动用人傀。
人傀术也叫傀儡术,普天之下除了陶安然的药人之术以外,独一无二的炼愧法门,将死去的高手炼制成工具人,具备其生前的实力。
悟红尘额头上已沁出汗珠,除了酆都大帝和几个师兄外,这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还是头一次遇到,不仅毫无反抗之力,而且是实力的绝对压制,就算是用出人傀,恐怕也不是此人的一合之敌。
“我劝你啊,你那傀儡还是等以后行走江湖再用,若是在这被我打坏了,想要炼制不容易吧?可如果你要真是想跟我殊死一搏,放出人傀,再一股脑抛出所有的暗器,我还真不一定能抓住你。不过这毕竟是酆都的地盘,我还真能杀了你不是?”
梅天良拍了拍站在一旁燕南飞的脑袋,将他拉到前面来,“来认识认识,这个少年是酆都大帝悟前辈的关门弟子,你是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大帝和李先生算是一个辈分,你们也相互认识一下。”
“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架,如此不通情达理的人,我看不认识也罢。”燕南飞瞥了他一眼。
“鬼鬼祟祟翻墙而进,如此不光明磊落之人,我也不想认识。”悟红尘冷冷的说道。
“相逢于江湖,都是大好少年,自然要认识一下。算了,你们还不懂。”梅天良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你也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了,我好歹也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会欺负你一个小辈?给我们备上两间的客房,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便是。”
“你们凭什么……”悟红尘还要说话,被悟断一把拉到身后。
“梅先生,燕小公子,请随我到客房休息。”悟断伸手一请。
梅天良点了点头,燕南飞忽然想起了什么,正欲说话,却被梅天良伸手止住:“别急,一会儿到了屋里再说。”
两个人跟着悟断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见到他们的身影已经走远,悟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还好把这个大佬给送走了。”
悟红尘不理解,沉声道:“在我们的地盘,为什么要怕他们?”
“不是怕,而是没必要去惹无缘无故的麻烦。这两个人的麻烦都不一般啊,那个燕小公子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身份不可小觑,毕竟李先生天下第一的名头无人可撼动,而后面那个人,你一定要记住了,对于我们酆都来说,就算记不得李先生也得记住他,梅家梅天良。”
听到最后那个名字,悟红尘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他就是梅家梅天良?”
“是。”
“天山梅家的人向来低调,很少踏进
江湖。同为用毒世家,为了避嫌也绝对不会在酆都待着超过一天,更别说入住了。可这个梅天良却不在乎这些避讳,直接就要在这里住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因为他的本事实在太大了,江湖上能给他造成威胁的人,屈指可数。”悟折叹了口气。
进了客房,客房看起来很是宽敞,足以能够容纳数人。
悟断微微笑了笑,对着梅天良拱了拱手:“先生,大会就在明日正午时分,到时候自会派人来这里迎接二位。至于燕小公子的那位朋友,我们已经安排弟子在本门地界搜寻,如果有消息定会第一时刻来此通报。”
他犹豫了一下:“但是还请二位稍安勿躁,不要在本门内随意行走,若要离开,可呼唤外边的酆都子弟,他们自然会带二位行走,不要擅自行动,以免彼此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梅天良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个地方没有谁喜欢四处溜达。”
悟折僵硬的笑了笑:“那二位请稍作休息,在下先行告退。”
礼数已经做足,悟折也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梅天良是谁,跟他在一起你是怎么被毒死都不知道,还是,先走为妙。
“别急。”梅天良开口叫住了他。
“先生还有何事?”悟折心中紧张到了一定程度。
梅天良的身上隐隐有一股威势散发开来,忽然一笑,又将满屋压迫散去,一脸笑容的看着他:“告诉悟剑声,梅家人前来拜访。”
“那是自然。”悟折立刻朝前行去。
燕南飞挠了挠头,惑道:“母亲以前跟我说过宁下地狱,莫惹酆都,传成这样可怕的门派,可是见到舅舅之后怎么一点也不可怕了?”
梅天良坐了下来,斟上一杯茶:“鬼门酆都家大业大,门派中的子弟也有数百之众,不怕你舅舅的也就不过三指之数。”
“那舅舅刚才说的悟剑声又是谁?”燕南飞注意到了这个人名。
梅天良笑了笑:“就是那三指之数里面的一个。”
“这样啊。”
燕南飞点了点头,随后一拍脑门,想起了一件大事,他急道,“哎呀才想起来,我有一个朋友被劫到了这里,然后就消失了。”
听闻燕南飞此话,梅天良放下了茶杯,一脸严肃的看着燕南飞:“我方才便想问你,不是说李先生带你出来历练的吗?怎么身边忽然换了个人,李先生人在哪里?我一开始以为那个人挟持了你,这才舍弃了马车,一路来飞奔而来。”
燕南飞眼珠一转,也不能跟舅舅说李先生返老还童这件事,算了,还是隐瞒一下吧。
想到这里,他才回道:“李先生有事,已经先我一步,提前去西面一座城池了,与我同行的公子是李先生的朋友,我们正好顺路过来,来凑一凑热闹,等着观礼毒魁大会,之后再去找李先生的,可谁知道连大门都还没进去,我朋友就被抓走了,我进去跟他们讲道理,差点也被锤啊。”
燕南飞委屈巴巴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碧鳞蛇皇,琉璃吞天
燕南飞这片刻的犹豫可没有被梅天良忽略掉,可是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只是略作思考之后,又问了一句:“那你那位朋友的武功怎么样?”
“武功么……”燕南飞又沉默了一瞬,平日里只见到潇湘子在一旁吞云吐雾,却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境界如何?
燕南飞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那一日在梅子镇,枪王白孝堂说他们俩的境界都是梦元修为,他点了点头道:“应该和我差不多。”
“梦元境的话…如果还能这么轻易带走他,那这个人怕是道元的高手了。”梅天良估摸道。
“道元?”
燕南飞神色依一凛,心里已经炸了锅,如今的李先生不过刚刚开始恢复功力,就被这样的高手劫走,光凭境界上的差距,怕是就有些麻烦。
“道元境高手之间的博弈,舅舅有办法破局么?”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舅舅身上。
“在酆都中,即便是我也不能随便出手,若是我真的动手,他们的顶梁柱也就要现身了。”梅天良缓缓道。
“那怎么办?”燕南飞听闻顿时一慌。
“我虽虽然不能出手,但是不代表别的东西不行,譬如它。”梅天良将左手伸出,一条头戴肉色王冠的青蛇缠绕在它的手指上,他吹了个口哨,小青蛇抖了抖身体,这只是缩小版的体型罢了,真正认识它的人如果见到,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碧鳞蛇皇!
碧鳞蛇皇的毒素独霸世间,可以说他是梅天良身上最剧毒的毒物,五毒之首。
“你身上有那人常用的东西吗?”碧鳞蛇皇缠绕在梅天良的手指尖上下翻滚。
燕南飞想了想:“马车里的包袱有,我去门口让酆都的弟子把马车牵过来。”
“嗯。”
梅天良点点头,右手再一身,一个通体洁白透明的小蛇窜了出来,看到燕南飞,它的大眼睛顿时一亮,一下子蹦到了燕南飞的脖子上,来回蹭着,摩擦着。
“咦?小明?”燕南飞惊咦一声,随后喜笑颜开。
这条蛇他一点也不陌生,打小就陪伴自己玩耍的琉璃吞天蟒。
昵称,小明。
“小明你怎么也来了!”燕南飞抓住了在他身上乱爬的小白蛇,放在手心,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
“双蛇追踪术,你不会没有印象了吧?”梅天良笑道。
燕南飞一愣,对了,这两条蛇都是梅天良调教出来的,嗅觉极其灵敏,先由碧鳞蛇皇靠着嗅觉去寻人,等寻到人之后,再派出琉璃吞天去寻,这个方法帮了梅天良不少的忙,就连以前燕南飞在陌云城乱跑的时候都被这个方法抓过。
月色当空,夜幕降临。
梅天良和燕南飞坐在屋内,看着烛火下的琉璃吞天兜兜转转,一直跟燕南飞玩耍,没有半点要去寻找碧鳞蛇皇的意思,梅天良皱了皱眉头:“碧鳞蛇的速度不慢,这么久了居然还没转完一圈,这酆都地界还真是不小。”
燕南飞有些疲累
了,昏昏欲睡,但是一想到身份是学宫李先生的潇湘子至今下落不明,强打起精神保持清醒。
“你先休息吧,小明若是有动静了,我会叫醒你。若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真是一个道元高手的话,你不养足精神可帮不上什么忙。”梅天良看了一眼满脸疲惫的燕南飞。
“好,若是真的有消息了,舅舅一定要及时唤醒我。这个朋友,身份不一般!”燕南飞正色道。
“话真多,快睡吧。”
梅天良笑着挥了挥手,袖中有着白色的粉末洒出,随风而动,燕南飞只吸了一口,就“趴”得一声倒在了桌上,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燕南飞睡着了,梅天良又定睛看着那活蹦乱跳的小明,那小明也瞪大眼睛看着他,忽然身躯一颤,梅天良猛地直起身子,小明像是被人狠狠的捶打了一下,软软地趴在桌上,比起方才就是鲜明的两个状态。
梅天良伸手点了点小明的头,喃喃道:“碧鳞蛇皇都被你捉住了?”
鬼门酆都。
一处僻静的小院,没有任何弟子把守。
一个拿着大眼袋的老人,伸出手掐住了那条碧鳞蛇皇的脖子,随后拿着烟杆敲了敲他的头:“一条小碧鳞蛇,也敢在我酆都的地盘上闯荡?”
一身白衣翩翩的少年郎拍打了一下老人的手,从老人手中接过那条青蛇,轻轻抚摸了一下,对着老人埋怨道:“老了老了还一身的戾气,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碧鳞蛇,看样子应该是一条蛇中的皇者,碧鳞蛇皇。这么一条珍惜品种,不知道耗费了天山梅家多少的心血才培养出这么一条,你说毁就给毁了,人家不得恨死你?”
老人冷笑一声:“你熬死了多少代人,这些年你手上的人命起码有一万条了吧,现在开始担心上一条蛇的生死了?”
“这你可就说错了,两百年前大雪坪一战,我手上就有两万条人命了。”少年郎云淡风轻地说着,像是两万条人命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那时候,你还光屁股呢。”
老人将烟杆在桌上使劲磕了磕:“我说,我走在江湖上,谁不称我一声大帝啊。没想到在这里被你一个少年郎摆资历,说出去还真没人敢信。”
“你要说出去,那可真有人敢信,但问题是,你敢说出去吗?”少年郎语气淡然,却满是威胁的意味。
老人微微皱眉:“我能杀了你,你信不信?”
少年郎点了点头:“我信。”
老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所以这回我来找你了啊。”少年郎笑得人畜无害。
老人原本斧凿刀刻般的皱纹仿佛变得更深了,他又往烟杆里加了些烟丝,手指一捻烟就点着了,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酆都怎么说也有三百多年传承了,如今到我手上,也算得上江湖最顶尖的族派之一了……”
“你怎么老了以后话这么多?你年轻的时候不是最不爱说话吗,看不惯就毒死他要不就用飞刀飞死它他?”少年郎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老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酆都啊……”
“说话就说话呗,你这老头叹什么气?真是烦死我了,江湖三大龙头世家的一家之主,在这里唉声叹气的。什么什么宁下地狱,不踏酆都,我就踏了能怎么滴。”少年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老人将烟杆一甩,怒道:“废话,就你这要求,我为了酆都,我也不敢这么冒险。”
少年郎笑了笑,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放心吧,现在这个世上除了你以外,也只有我那个小徒弟知道我的身份。没人来找你麻烦的,或者你可以……借刀杀人啊。”
老人看了一眼少年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
少年郎也轻叹了一口气:“你和我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你是一只老狐狸没错,可我是成了精的狐狸,你再能想,想得过我?你酆都家大业大,我也不是说能灭就能灭的对吧?”
老人顿时觉得多了几分底气:“就算是李先生,要灭我鬼门酆都的地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少年郎点了点头:“所以说嘛,我最多就是去叶皇阁溜达溜达,我那三徒弟,江湖上的废话公子。曾被叶老头寄予厚望的。我就这么拔一拔叶皇阁,让他们直接成为江湖第一世家如何?”
老人轻轻咳嗽了一下:“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少年郎朗声长笑:“几百年了,酆都还是这样树敌,提到姓叶和姓林的才觉得事情严重,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苏州城之外,热闹非凡,有着不少外地人口向着这里涌来。
放眼望去,一路上车水马龙,看样子都是明日来参加毒魁大会的江湖门派,要么就是门派门生组队而来,要么就是三两个亲朋好友结伴而行,可是其中有一个背负长剑的少年混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一个人站在酆都的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热情的接引到了院子当中,他也不急,闲着无事就晃荡一下酒壶,要么喝上两口润润喉咙。
“臭小子,还有心情喝酒,今日若是见不到我,那药就不够吃了,就要死在这里了,害怕不害怕?”一个和煦的声音响起,背着药箱的儒雅中年人出现在这个如浪客一般的少年身后。
少年转过身,望向那个中年人,眉毛一挑。
这个中年人穿着一身淡青衣物,虽然有些旧,却洗得干干净净,背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药箱,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味,真有几分悬壶济世的神医模样。
少年的语气破天荒地对这个救命恩人和善了几分,只是说的内容依旧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大丈夫固有一死,死于江湖,也总比死于磨药好。”
“看来长安一行,还是没能磨去你的锐气啊。”中年人叹了口气,看着一脸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我的好徒弟,李寒空。”
“对不起,我可不认你这个师父,田不识。”李寒空日常白了他一眼。
第一百八十二章 鬼门之毒
田不识笑了笑,伸出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了李寒空,随后朝着酆都的大门口走去:“这不孝的徒弟,算了算了,等你吃完了这瓶药,你就出师吧,以后行走江湖要是见到跟你一样快要嗝屁的倒霉蛋,记得用我教你的手艺救那么几个,也算是不辜负我教你那点半吊子医术了。”
李寒空一愣:“不用破地泽二十四了?”
田不识走在前边摆了摆手:“道元大境的人都颇破不开,我为难你干什么。”
酆都弟子安排了众多宾客在客房里住下了,
一夜无话,直到次日清晨。
燕南飞趴在桌子上悠悠爬起,大梦初醒。
发现梅天良还在昨晚的位子上,端端正正的坐着,正望着面前已经昏睡过去一动不动的琉璃吞天蟒。
“舅舅……小明它”
燕南飞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醒了。”
梅天良将小明收入袖中,叹了口气:“大外甥啊,看来咱们这次,真是遇到了不怕我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了。”
不待燕南飞再说什么,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
梅天良皱眉问道。
“两位贵客,毒魁大会的观礼就要开始了,还请梅先生和燕小公子用过早膳之后就去往广场处即可。”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做足了礼数。
“那就进来吧。”
梅天良低声对燕南飞说道:“这种事情急不得,见机行事。”
燕南飞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点头道:“嗯。”
两人将桌上的杂物收拾了一番,外边的酆都弟子也推开门进了来。
酆都弟子的衣服都是一袭紫衣,这个人也不例外,在他的身后还有两名下人,手里捧着装满了食物的器具。
他们将吃喝放在了屋子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在上边,待得两个人退下之后,这个酆都的弟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稍稍站的远一些,耐心地等待两个人用餐。
“我们吃饭,你也要看?”燕南飞有些不乐意。
“小公子不要误会,我这不是监视二位,而是等候着带领二位用饭之后去往广场,并无他意。”酆都弟子笑了笑,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燕南飞还要再说什么,被梅天良伸手微微拦下。
忽然门外想起来一阵声音,最开始以为是因为大会观礼即将开始,一干人等已经提前启程去往了的,但是,这声音不对劲!
梅天良眯了眯眼睛,拿起茶杯没有急着喝,就是因为听到了一阵特殊的声音,他听到的,不是隔壁人的脚步声,而是……有人忽然摔倒在地的声音。他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笑了笑:“有意思了。”
那名神色一直很淡然的酆都弟子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燕南飞本就心神不宁,吃个饭该要被看着,实在有些烦躁,再加上刚刚睡醒,嘴里有些苦涩,看着桌子上的茶水,也没有多想,直接拿起来就灌了一口。
他没有注意到的事
,那名酆都弟子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随后燕南飞在嘴里咕噜了一会,嘴巴里涮了半天,一口吐在了地上。大早晨的不漱漱口怎么好意思吃东西呢,燕南飞怎么说也是相府公子,这点习惯早都培养出来了。
而刚才那名站在门口边上的弟子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嘴角微微抽搐。
梅天良笑了笑:“你也发现了?,不错,眼力见见涨了。”
燕南飞漱口之后,又将剩下的茶一口都灌在了嘴里,擦了擦嘴巴,舒舒服服的长舒了一口气:“啊,舒服。”
原本已经尴尬了的酆都弟子,这功夫不知道是继续尴尬还是应该笑笑。
算了,还是别笑了,以免尴尬。
梅天良听闻燕南飞说的话,也扶了扶额头:“大外甥,我可能还是高估了你。”
“毒魁大会不愧是毒魁大会,就连我们这些观礼的人都会着了你们的道,不过,就凭这些雕虫小技想要算计我们,你们怕是打错了算盘。”梅天良伸出手在茶杯里点了一下:“蛇心草。”
拿起碗里的大米粥,晃了晃:“皇蝎胆。”随后又拿起桌子上摆着的大包子,将包子掰开,里边是一大团肉馅,喷香:“香蟾足。”
“我说你们也忒恶心了点,那这些五毒之内的毒药下毒,不是想毒死我们就是想要恶心死我们。”梅天良冷声喝到,然后他就又听到一阵声音。
“好吃好吃。”
“嗯嗯嗯?”
梅天良扭过头,看见燕南飞正拿着包子大快朵颐,一口一半两口一个,桌子上的大米粥也被他拿起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再拿起一根竹签剔了剔牙,甚是享受。
“平常懂毒的人都不会吃这些东西,大外甥你竟然拿起来就吃,就不怕……”梅天良看着吃饱了的燕南飞,不禁说道。
“害,我还嫌佐料不够呢,就这点毒,在家还不够我一顿饭的。”燕南飞将牙签扔了,好巧不巧的扔到了那个酆都弟子的脚下。
那弟子果然在之前没有再笑,否则真的尴尬了不是。
再说,这位究竟是个什么怪胎,常人避而远之,碰而死之的毒药他都快当成点心吃了?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错药了?
梅天良是毒道圣手,他不怕毒情有可原,这个燕家小公子又是什么来路?也不怕毒?
什么时候酆都的毒这么没面子了?
“还有正事要做,吃饱了就动身吧。”梅天良终于将手上捧着的那杯茶喝了下去,随后头顶有一股黑烟冒出,毒素已经尽数逼出。
燕南飞耸了耸肩:“舅舅没我厉害。”
“我小时候和你母亲在家族里也算不上多被看中可不像你生下来就被你娘泡在毒药池子里,以防被人偷走。”
“还有……这种事呢?”燕南飞挑了挑眉毛。
梅天良起身走到门口,笑着望向那名酆都弟子,“走吧。”
酆都弟子急忙退了一步,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可算是要走了,是在惹不起这两位瘟神,他微微鞠躬:“两位请!”
他们走了出来,发现身旁的客房之中也有人走了出来,毫发无伤,不过有的房门却是没有打开,已经有了酆都弟子去打开门户,抬着担架去将他们抬到指定的地方治疗了。
这酆都不愧是号称鬼门,正儿八经的活动还没等着看上呢,有些人的观礼过程就结束了,想要看酆都的热闹就必须要在鬼门走一遭。
燕南飞绝对是个例外,鬼门关都没要他。
屋子外某处石桌
田不识和李寒空正坐在那里,两人的身旁也都放了两盏茶水。
田不识看了看茶,笑了笑,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轻叹一声:“这酆都还真是不好进。”
“先生知道酆都不好进,却偏要进来,又是何必呢。我们此举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若是连这些毒都挺不过去,毒魁大会的毒也就不用去看了。”有一个酆都弟子在他们身前说道。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毒魁大会的毒毒不死他们一个人。”田不识放下茶杯品了品,望向一边的李寒空:“这茶,如何?”
“好茶!”
李寒空脸色通红,手蹦青筋,天灵盖不停的往出冒着黑气。
他其实喝下第一口茶水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但是他依旧都喝了下去。
想要堂堂巴蜀盗侠认怂?
还……嫩了点吧?
哎呦我去,李寒空有苦说不出,此刻更是腹中绞痛,几乎就要晕过去了,但他硬是忍着不向田不识求助,放下茶杯,全力用真气强行将那些毒逼出体外。
“用真气逼毒,怎么说呢,最简单的办法又是最蠢的办法。”田不识的药箱绝对是一个百宝箱,什么药材都有。
他掏出来一粒药放在桌子上:“这个药丸就是专门解毒的,我进了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下去,这种茶就算再给我一缸,顶多是是能胀死我,也毒不死我。”
李寒空深呼一口气,任由田不识在旁边说话,他也不言语,闭上眼睛,努力运起浑身真气,额头上已经不是细汗而是冷汗了,天池穴上的冒出来的黑气愈发的浓郁。
田不识笑了笑,看向那个酆都弟子:“怎么样,你认为他能都解了么?”
“你们的早餐中下了四份毒,他已经解了三份,还剩下一份最难解的。”
那酆都弟子皱了皱眉:“但是我奉劝这位小兄弟一句,现在要么放弃让我来驱毒,要么赶快吃下先生这颗药丸,否则小兄弟在一定时间内没解开的话,我再解毒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田不识捏着那个药丸,笑道:“这个人脾气倔的厉害,你的话他不会听的。”
李寒空猛地睁开眼睛,整个瞳孔已经被黑气缭绕,这种现象已经是剧毒发作的迹象。
“放心,只要没死,我就能医,你放心大胆地用真气去逼!”田不识沉声道。
“毒气入脑那种疼通,常人经受早已经痛的喊了出来,这位小兄弟看来并非一般人。”那个酆都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安算计
“吼!”
李寒空怒喝一声,脸色涨的通红,一股腥臭的黑气自其双掌喷发而出,那黑气方一接触院子内的花草,顿时枯就枯萎开来。
随着这股气息的释放,李寒空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神色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一直站在身旁注视着李寒空的那位酆都弟子点了点头,眼睛中闪过 一丝:“四份毒,这位公子已经都解了。”
田不识收起了拿出来的药丸,满意的笑道:“不错。”
“鬼门酆都。”李寒空苦笑一声:“真不是人待得地方。”
在江湖上各处,风波诡谲的地方人心争斗,知人知面不知心。
殊不知有一处不比江湖大,不比江湖小的地方,其中的争斗也不亚于世家纷争。
比如北阳王朝的权力中心,长安城。
此刻在长安皇城的一处地界,辉煌,繁华,热闹,威严,是它的真实写照,是无数初入江湖的少年们心中向往的地方,可是就是这么一处备受尊崇的地方也有着鲜为人知的事情。
一处僻静的小屋。
屋顶有紫烟冒出,紫气原本为贵,有帝王、圣人之象,可那紫烟却毫无恢弘之感,反而带着几分诡异之气。
不过那紫烟很快就缥缈无踪了,屋外候着一名穿着黄衣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眼神中偷着几分阴冷,他见到那紫烟消失了,才轻轻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中的坐榻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紫衣蟒袍,面容姣好,一双眸子蓦然睁开,那人眼如同兽瞳一般,绽放出丝丝邪气和威严。
“犼大人!”黄衣男子急忙走上前。
被称作犼大人的中年男子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随后长叹一声:“学宫李先生不愧是学宫李先生,天下第一的名头不是那么容易挑战的。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时的那一掌,今日才算真正好了。”
黄衣男子皱眉道:“大人,那李先生的功力真当如此深厚?”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怕是不止如此,当日我为了以防万一,不惜直接化作本体与其对峙,我却连他一掌都接不下来,直接穿透了我的九幽玄天神功,伤了我的经脉”
黄衣男子惑道:“可是听说那天齐大人也和他过招了,却听说修养了两天就安然无事了。”
“国师齐天心,和李先生是一路人,他们不可能真的交手。”中年男子两手相互插袖沉声说道。
黄衣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跟了这位犼大人时间不短,他的功力如何属他最清楚不过,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中,如今能和混沌陵犼大人交锋的,屈指可数。
自从李先生走后,也就只有国师齐天尘了。当年武德帝四处征战的时候,混沌陵犼就已经在军中担任他的贴身护卫一职,当时的他,虽然年轻却以凶狠成名,分筋错骨手的狠辣功夫震慑了小半个天下,至今不少人都还说着,在长安的皇宫中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今日你来,
所为何事?”犼大人微微抬起眉头,轻声问道。
黄衣男子凑过去说道:“有一个人想见你。”
犼大人望着门外:“他,来了?”
“是。”黄衣男子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
“你觉得他的胜算大吗?”犼大人不知可否的笑了笑。
黄衣男子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论身世来说,他的希望如今是最大的。”
“如果他的希望是最大的,就不会来找我了。”犼大人依然淡淡地笑着,“他的才能不如靖康王,更不如那个年轻有为的淮南王,一个身世罢了。如今的皇帝大人,曾经的身世很好吗?”
“大人说的是。”黄衣男子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滴答滴答躺在了地上。
从这等细节就可以看出,眼前这个混沌陵犼的威势究竟如何。
“可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受我们的掌控啊。”犼大人仰起头,“桀骜不驯的淮南王谁能制服得了?李先生,可我并不是李先生。我们要寻的可不是明君啊。”
黄衣男子一愣:“大人得意思是?”
“我要的是能搅乱这天下风云的人。”犼大人大笑道,“让他进来!”
黄衣男子点了点头,走出屋外,一直走到了院子之外,那里一顶金顶的轿子正停在那里,轿子上绣着神鸟大风的图案,这是只有萧氏皇族才能使用的图案。穿着青衫的男子从轿子上走了下来,他的心中有些不悦,毕竟很少有人能有资格让他等那么久。
“陈留殿下。”黄衣男子低声唤道。
“山河大人。”陈留王微微皱眉。
被称作山河大人的黄衣男子叹了口气:“一会儿陈留殿下见到大人的时候,可一定要笑脸相迎啊。”
他陈留王好歹也是一个封王的王爷,如今却被皇帝身边的一个护卫这么要求,真是心中不由得涌出来一股火,但是很快就被压了下来,面容和旭的说道:“是。”
山河大人,就是皇帝五大护卫身边的其中一个,血染山河。
“过来吧,殿下。”血染山河笑了笑。
二人抬脚进了这间屋子,屋子里并不豪华,反而有着一丝的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上面,这犼大人坐在坐榻之上,看到陈留王进来,并没有下跪行礼的意思。这是天主皇帝对他的特赦,见帝王都可以不跪,更何况是一个王爷。
“陈留殿下忽然造访,所为何事?”犼大人声音沉闷,微微侧首道。
陈留王心中虽然有一点胆怯,但是想到自己特殊的身份,想来眼前就是皇帝的第一护卫又如何?终究不能对自己下狠手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微微放松了一瞬,说道:“傲天凝,他要入府了。”
犼大人拿起身边的茶盏,轻轻的戳了一口:“然后呢?”
“他一入府,就是名正言顺的淮南王了,一旦他也称王,这长安已经分下的局势定然会有有所变动,大人就没有什么想法”
犼大人微微一笑,将
茶杯放下:“那封号淮南是陛下封的,他自己不愿入府,是为了不抢兄长的风头,也算让青王殿下白捡了个便宜。如今他不过是把属于他的东西,真正拿回来罢了,陈留王这么关心这件事,你就算火烧眉毛,跟你的关系也不大吧?”
“那我就这么被压过一头?再这样下去,到时候立储,哪还有我的份!”陈留王有些心急。
山河大人在一旁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我没告诉你笑着说话的吗?!
这种表面文章,身为犼大人自然能够一眼就看出来,只是他并不在乎罢了。
只是幽幽地反问道:“你忘了你这陈留是如何封号的?”
“因为……”
陈留王窒息了片刻,狠狠的说道:“因为当年是我负责张氏一族谋反之案!”
“哈哈哈哈哈哈。”
犼大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很瘆人,山河和陈留对视一眼,心底的恐惧又升了起来。
“没错,说的没错!查处谋反之案。”犼大人笑声如雷:“那还有一件大功勋,你要不要!有了这件功勋,我保那立储卷轴之上,写着你的名字。”
“是什么!”陈留王忽然站了起来。
犼大人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着门外的方向:“这一次你的功勋,在西面。”
“西面?”陈留王一愣。
在他的认范围里只有一个人在北阳王朝的西侧有着通天威势。
谁?
左相燕回天!燕南飞的爷爷,绰号人屠的左相爷。
“当年你是如何查处张翰林一家的,你就如法炮制,再制造一处叛乱出来,杀了那个人,你的功勋就算定了下来。”混沌陵犼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戾气。
陈留王目光闪烁,看样子还没想好如何决定。
“李先生已经走了,临走之前把学堂祭酒先生的位置让给了太学的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犼大人伸出一指,轻轻扣了扣桌子,“这代表李先生已经决心离开长安城了。当年天主的两个顶梁柱,张翰林死了,满门抄斩就剩下一个儿子在南月,李先生走了,打算云游世间不管天下琐事,只剩下最后一个,手握重兵,镇守国门,可是国门之外哪有悍敌?他要挡谁?在皇帝眼里,他才是悍敌!这不是乱世征伐的年代,想要功勋就自己造出混乱,杀了他,龙封卷轴上,我保证写着傲无极的名字!”
陈留王本就野心勃勃,可这么多年最对不起的一个人可能就是挚友张翰林了,为了封王,唉。
如今故技重施,只为立储,积累功勋和声誉。
他咬了咬牙,对着上边的犼大人躬身一拜:“多谢大人指路。”
“但是你要知道,他最不好杀。”
犼大人的嘴角微微含笑,“我会让山河前去帮你,你不能孤身犯险,去杀一个人屠,一个你都杀不了的人,你要让天下人去杀他。就像当年你对张翰林做的那样,不过这一次……要比上次难上数倍。”
第一百八十四章 梅家之人
陈留王傲无极轻轻点头:“明白了。”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这件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谋划的,起码要花费将近一年的时间运筹。”犼大人的手放在茶杯的边沿,缓缓摩擦着。
“去吧,别让我失望,也别让你自己失望。”犼大人摆了摆手,示意山河送他离开。
陈留王站了起来,对着犼大人又拱了拱手,之后随着血染山河离开这间屋子,而那一直未曾起身的犼大人一直都没有要站起身来送送这位王爷的意思,可谓是狂妄到了极致,但是傲无极敢怒不敢言,对于他父王的这位护卫,实在是得罪不了也不敢得罪。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许就是这个感觉了吧?
“山河大人。”
陈留王傲无极坐进了轿子中,纠结了一刻,还是问了一句:“山河大人,我有一事不明,犼大人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
“犼大人做的决定没有谁能左右,即便是天主,也不曾阻拦,我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呢?”他伸出手将陈留的马车帘幕拉了下来:“我只知道犼大人等王爷来的这一天,很久了。”
待得二人离去,原本阴暗的屋子又有紫气升腾。
混沌陵犼伸出手指将一缕紫气射向面前一处墙壁,有一个门户缓缓浮现出来。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有两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这两个人并不陌生。
一个是背负着棋盘,身上的衣服黑白相间,面若书生的中年人。
一个是腰间别着一朵菊花,携着一把金银剑的魁梧大汉。
“要不是慑于犼大人的威势,这个陈留王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那股狠劲倒是难得。”那如书生般的中年人目光看向屋外,望着远去的那辆马车。
“他的身上也就只有那一股狠值得让我利用,否则就是个跳梁小丑。”
“虽然是小丑,狠起来的话未必不能暴起杀人,小丑嘛,笑里藏刀很正常,在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发狠。”
犼大人点了点茶杯,斟酌道:“这种狠也就仅仅限于小丑和众人之间了,要是拿他的狠去和燕回天相比,那种狠就是开玩笑闹着玩了。”
“当日,我们曾有杀死燕回天那个老家伙的机会。”那魁梧男子一笑,看起来憨厚实则杀机涌动。
“你们这是自作自受,想要在陌云杀了燕回天,你们太天真了,那是他的根基所在,是他力量最强的地方。所以你们才会被油尽灯枯的枪仙陶安然打伤,以至于连域外人世间老巢都不敢回去。”犼大人似是嘲讽的说道。
他们二人不知可否的苦笑一声。
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男子,就是当日造访陌云城的人世间四大护卫中的两位,花间隐虎白拈银和落子收官莫棋宣。
起初他们本来想要早些赶回人世间疗伤,枪仙一枪让他们五年之内功力大减,若是此刻回到了人世间,那如今掌权的雪吟风护法素来与他们不和,两人权衡再三,最后用特殊的方法寻到了皇
帝身边的五大护卫之首,混沌陵犼。
他们暗中谈了许久,达成了一桩交易,二人答应帮犼大人办一件事,犼大人也用自己的九幽玄天神功为他们疗伤。
“多日过去,你二人的功力恢复的如何?”犼大人低声问道。
“多亏犼大人出手相助,如今只要大约半年时间,我二人就能恢复功力,甚至比当日还要更强。”白拈银拱了拱手。
“半年,倒也够快的了。”犼大人笑了笑。
“他的根基既然在陌云,那我们来个调虎离山,将他引出来,就让他在长安城埋骨吧。”莫棋宣冷笑一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相爷还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相爷了么?人一旦有了寄托,行事就会犹豫。”犼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尤其是人老了,想的事情就更多更谨慎了,想要引他出来,就得要有能勾他出来的引子。”
“犼大人的意思是,燕南飞?”莫棋宣神色一动,好像猜到了这位大人的心思。
“左相的孙子,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孙子,就是他的软肋,初入江湖的雏儿,不懂得过刚易折得道理,听说在他们离开之前还在长安花仙醉赢了酒道第一得酒贤刘伶,之后纵马扬鞭,绕城喧嚣而去,真是听得都让人热血沸腾啊。不过若他的背后不再有左相撑腰,不再有学宫庇护,不知道他做的事情还会不会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鬼门酆都。
众多宾客都解了早餐之毒,相继前往酆都广场或参加或观礼,燕南飞和梅天良亦步亦趋得随着人流涌动而去,然而到了广场的人可没有前日拜访得人多,看来这早上的早餐试炼难住了不少的人啊。
燕南飞走到了这个广场之中,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有中间立起来一座高台,高台之上发现昨日遇到的那个不通情达理的悟红尘正在上边站着,微微颔首俯视下方。
燕南飞撇了撇嘴:“真能装。”
他的边上还站着三个中年人,似乎是今日大会的主持者。他们四人中三个穿着黑衣,唯有最中间那个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袭青衫。
“那个穿着青衫的叫悟江山,是如今酆都对外的掌事者,传闻他炼制的傀儡,境界已臻道元后境,而且暗器和用毒手法均是同辈第一。其他三个都是他的师弟,最边上的悟红尘就是他的小师弟,他与你对决虽然没有掉以轻心,但也没有用全力。之后遇到他还是要小心些。”梅天良看了一眼燕南飞,徐徐解释道。
“关门弟子,很厉害么?”
“那你说李先生的几个关门弟子,厉不厉害?”
燕南飞默然,然后又抬头问道:“那他们是谁的关门弟子?”
“还能有谁有资格收他们做关门弟子,自然是酆都的大帝,悟剑声呗。”
梅天良一边说着,一边放出感知,并没有察觉到让自己心悸的那股强大气息,那个人物毕竟还是自己的上一辈,实力自然不能小觑。
“大帝,敢在
皇帝身前自称大帝,就不会触犯忌讳么?为什么要起这么一个绰号?”燕南飞不解。
“要真说起来忌讳的事,天主也挑不出什么理,酆都的建立可比北阳建立早太多,这一声大帝已经叫了三十年喽,岂能那么容易改的?”梅天良笑了笑,“如果今日还没有你那朋友的消息,我会亲自拜会大帝去。”
燕南飞点了点头,方才有酆都的弟子过来传信,说已经查遍了酆都上下,并没有找到所谓的黑衣人,也没有找到失踪了的潇湘子,心里不禁有些着急,本不想来参加这什么鸟的大会,但舅舅劝他,他的朋友在大会前离奇失踪或许和这场大会有关,不如守株待兔,等那个黑衣人自己现身。
延燕南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只能先听舅舅的建议,既来之则安之。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头也渐渐升高,院子中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梅天良和燕南飞坐在一旁不太显眼,两个人嘟嘟囔囔,燕南飞见到这些人,却一个都不认识。
无奈,梅天良只能一个一个介绍,那个是什么什么毒门,那个是什么什么毒宗,这个又是什么什么毒派。反正这些用毒的门派每一个名字都凶狠异常,都是要带一个毒字才能证明他们是用毒的宗门,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姓梅,天山梅家,可受欢迎,听着多凉爽清净,什么毒不毒的,粗鲁了。”梅天良挥了挥衣袍,身后的四个大字甩了出来。
一阵风吹过~
他和燕南飞方圆五步之内,没有一人。院子里的所有人都避开了他们俩,瞬间清出来一块空场,众人避而远之,有的还要往后走,生怕离得还是近。
无论你门派的名字带了几个毒字,也不敢站在梅家人的身边。
那四个字,毒你咋滴,已经代表了很多,至少能代表一件事,穿这件衣服的人没谁能惹得起。
“舅舅你确定我们很受欢迎?”燕南飞挠了挠头。
“这都是不明事理的!”梅天良哼了一声。
“内个,劳驾,让让。”一个和善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那些凶神恶煞的毒门弟子看到此人一脸憨厚,姿态谦卑,自然没有给好脸色,但碍于处在酆都的地盘之中,还是不太情愿的把路让开了一条,让这个瘦弱的男子挤到了前边去。
“我真是佩服你,说不早不晚到,还真就不早不晚,不晚一步,不早一分。”梅天良看了一眼门口,瞥了一眼来人。
“豪世舅舅?”
燕南飞一笑,这个豪世舅舅和自己并没有太近的血缘关系,但是燕南飞和他的亲情也不是平常人能比得了的,梅天良怀里的小明,也就是从小和燕南飞一起长大的琉璃吞天就是这个舅舅从淮河蛇岛为自己带回来的
瘦弱男子到了他们的身边,摸了摸燕南飞的头,随后转过身,对着众人抱了抱拳:“天山梅家,梅豪世。”
第一百八十五章 毒魁之傀
“我凑?我是不是听错了,他谁?”有一个其他毒门子弟在后边听到了这个名号吓了一跳。
“天山梅家的制毒高手,配毒第一的梅豪世。”他身旁的应该是这个毒门子弟的师兄,悄悄和他耳语道。
“遇见梅家梅豪世,一路坎坷没好事。”有人在暗处轻叹一声:“梅家来了两个人,也真是难得了。”
“一个都够在场的人喝一壶的了,何况两个……”
在梅豪世自报家门的功夫,原本已经远离他们五步之外的人们又再度远离三步,万一这个人身上再带点什么闻到就不能解的毒药,哭都没地哭去,还是得惜命啊。
广场中来参加毒魁大会的各类毒宗门派都已经到场的差不多了,这位梅豪世就是最后一位了,随着酆都的弟子将大门关上,这场毒魁大会也就快要开始了。
果然,当大门封上的一刻,高台之上一袭青衫的悟山河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
“诸位毒宗同门。”悟山河看了看底下的众多毒宗门人,朗声说道。
随着悟山河一语落下,原本有些嘈杂的下方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承蒙诸位同道抬爱,我鬼门酆都有幸称为江湖上顶尖世家之一,其中少不了在场各位的鼎力支持。天下之人崇尚剑道刀术枪法等兵器之学,却将我们的毒术视为诡道,将其定义为伤天害理之法,真当着实可笑。我酆都傀儡术第一,暗器第二,用毒第三曾不被江湖人所待见,然如今提,天下英雄,又有谁敢不服?诡道明道,本就是江湖成见,毒能杀人,亦能救人,我酆都傀儡术配合毒术已成天下一绝。今日在此,便邀请天下毒门,一起参加这毒魁大会,试试我酆都这毒傀如何。”悟山河声音如雷,底气十足。
“小燕子,你看这人像不像在吹牛皮?”梅天良从袖子里掏出一壶酒,又拿出三个酒盅,倒了三杯分给他和梅豪世。
燕南飞接过那杯酒,品了品:“舅舅不是说这个人不在你之下的么,那他说的这些话恐怕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天真,舅舅我啥时候跟你说他不在我之下了,我就是说他不怕我罢了。”梅天良转了转酒盅。
“那不差不多嘛。”
“差的多了,别品了,快喝,酆都的毒傀儡可不是那么好抗的。”梅天良催了一句。
“毒傀儡?这么厉害?”燕南飞眉毛一挑。
“他们的毒傀儡凝聚了他们拥有者一生大半的毒素,不可小觑,你天良舅舅的酒对毒有抗性。”梅豪世在一旁解释道,也将酒喝了下去。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酆都的毒傀儡!”悟山河大喝一声。
只见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从高台之上缓缓走出,面具之下的瞳孔已经溃散,很显然这个人的意识已经全面崩坏,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众人试图窥探这个青铜面具之后的真面容,却不得而解。
“他乃是五年前行走在青州地界的一个采花大盗,被我酆都众子弟截获,经我们用毒药和傀儡术的多年锤炼,
如今已是百毒不侵之身。这也算是我们对各位的考验,若台下各位,有人能以毒毒倒他。那么,便有资格对我酆都出一个你们的考验。毒魁大会是魁首的魁,不是傀儡的傀,请各位先试一试我们酆都的毒,再让酆都试一试你们的毒。”悟山河望向台下众人,一股傲气肆意滋生。
“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看不惯。”梅天良最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吹牛皮了,起身就要跳上台。
“等等。”梅豪世上前一步,急忙抱住梅天良的腰,“我说你急什么,大腕都是压轴的,他们都还没上,你堂堂冠绝榜首冲个什么劲。”
就在梅豪世拉住梅天良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女子登上了高台。
“我说我先上,你非得不让上,让我去踩踩他们脸不好吗?”梅天良气愤道。
“少说废话吧,已经有人上去了。”
他们二人抬起头,看清了此女子的来历。
罗刹门,当年叱诧江湖的女毒王玉罗刹一手建立起来的毒宗,屹立江湖也有十数年了。
这个门派有个特殊的规矩,只收女弟子,不收男弟子。
此门弟子们最善合欢之术,传言有取阳补阴的邪门毒术,专挑那俊秀儒雅的少年书生,在对方欲仙欲死之时,取其眉心一血,以炼其毒,毒为情人蛊。
用一血养一蛊,邪到极处,毒到极处。
但是这门功夫怕是对眼前的傀儡起不到半点用处,七情六欲具备之人才会受到这种迷惑,对于三魂七魄都已经不在了的人,任你如何妩媚,也不过徒劳一场。
“玉罗刹调教出来的弟子,身材都不错。”没天良一把推开了抱着他的梅豪世。
“白净啊。”
在梅家一直以不近女色出名的梅豪世今天却是和梅天良在这一唱一和。
而在一旁的燕南飞对于这个女子登台挑战是没多大兴趣去看的,用毒的女人有几个是温柔的?
咳咳,自己的娘亲自然是例外……
此刻他看向高台,见到女子将掩面的面纱摘下,露出了绝世的容颜,那等容颜让人见了难免心生非分之想,就连去烟花之地都会脸红的燕南飞,在此时竟然也被她一瞬间给迷住了,视线再也离不开。
“小燕子看一会就得了,别入迷。这女子练的狐媚术几乎已经登堂入室了,你盯着她看不是你定力不够,这场中怕是有不少人现在都恨不得扑到台上去。但是看看就好,玩玩不能去碰她,不然你的身体会被榨干的。”即便梅天良是冠绝榜首,也得暗中运功压下男人间才知道的那股悸动。
而梅豪世坐了下来,呵呵一笑:“这个得信你天良舅舅的话,他在这方面研究的很透彻。”
“起开起开,就你少研究了,真是的。”梅天良白了他一眼。
台上那女子不急不忙,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刃,短刃上闪过一道黑色的光芒:“我的这把刀可是涂满了毒药的毒刃。毒名钩吻,中了它,世上无人可解,就连我们罗刹门也一样。”说完后,她就将小刃放在了
唇边,作势就要一舔。
“这是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忘记放毒?”燕南飞一愣。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没放毒吧?天真了呦,小弟弟。”女子像是听到了燕南飞的话,微微侧首,往台下一看。
燕南飞正抬着头看着她,此刻两人目光相接,与她对视,燕南飞脸微微一红:“她在看我?”
“能把这外甥勾到这个地步,可以了。”梅天良挥了挥衣袖,断开了两者的视线。
女子转过头,望向面无表情的傀儡人,一眸子的风情万种,却依然看不透那浑浊迷茫的眼神。女子动了怒气,一向无望而不利的狐媚术,在这个场合竟然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
她纵身一跃而出,手里倒握着那把黑光利刃,冲着傀儡人猛地划去。
傀儡虽然是傀儡,没有自己了的意识,但是对于打架的肌肉记忆还在,有着本能的反应,他侧身一躲,就躲开了那匕首。
女子不依不饶,抬腿踹向他的胸脯,那脚上小巧玲珑的尖靴狠狠的点在了傀儡的胸膛,铛铛挡的响声从台上荡漾开来,后者被傀儡的反向冲击力弹出数丈远,女子向后划了数步,堪堪停下。
“主人家都说了是要用毒来试之,那女子最强的招数应该就是狐媚术了,可惜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身手又差了那么几分意思,怕是胜不了了。”梅天良叹了口气,似乎已经预见了女子的落败。
“真是该死。”女子低喝一声,退到台边,双手一扬,手中竟又多了一把那样相同的黑色利刃。
一把不行,来两把!
“这是要用刀硬砍 啊?”燕南飞看了看女子的招式。
身形前倾,双手向后用力,两股绷直。
“不,是飞刀。”梅天良笑了笑。
一阵风吹过,女子陡然一个转身,黑衫飘起,长袖一挥,三道银光陆续射出。
唰唰唰!
飞刀,飞刀,还是飞刀。
“天哪,我以为那样的匕首只有一把。”燕南飞有些惊讶。
“刀是好刀,上面的毒也是好毒,就是速度太慢了。”梅天良摇头:“杀个鸡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那傀儡快速地躲闪着,三柄飞刀依次从他身边划过,直逼后面的酆都几位扛把子而去,但他们都没有闪躲的意思,坐在原处,面无表情。
那飞刀飞到了一定距离,好像有些减速的趋势,
忽然台下人群中发出一声呼喊。
“快看!”
只见那几把飞刀忽然回撤了。
这掷飞刀的手法有些门道。
“千手观音?”有人看了出来。
“这是玉罗刹的手法,千手观音!”
在空中去而复返的飞刀手法可不多见,最有名的的就是那千手观音,可是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学会的这么高超的暗器手法?
“莫非是这个小姑娘是你们口中那个玉罗刹的关门弟子?”燕南飞眉毛一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就只多看你一眼
“嗯?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她是玉罗刹的关门弟子?”梅天良看着这个大外甥一本正经的在这胡说八道。
“那还不舅舅你教的好,一会这个是谁谁的关门弟子,可厉害了,一会那个那个是谁谁的关门弟子,惹乎不得,我寻思这个也是你们说的那个玉罗刹的弟子呢。”燕南飞看着高台上的女子。
“其实,你说对了……”梅天良干咳一声。
“哈?”
“但是她真正的千手观音不应该是这样,他只学到了形,没有悟到神,所以还需要其他东西进行辅助才能放出飞刀。”梅天良伸手一指:“你在仔细看看。”
燕南飞闻言再次屏息凝神,仔细看去,在阳光的映衬下,果真有着三道银光映入眼帘。
燕南飞一惊:“刀身上系着银丝!”
“准确的说应该是六洞天蚕丝。”梅天良点了点了头:“六洞天蚕在她们那里很常见,有可能是特意豢养的。”
“很结实?”
“非常结实。”
两人交流间,高台上已经飞过去的三把黑色匕首陡然回旋,冲着傀儡的后心猛然扎了过去。
这傀儡微微回头,眼睛依旧那般空洞,可是他出于对危险的警觉当真灵敏,一个大幅度的侧身,将三枚飞刀刁钻的角度都躲了过去,但是他也没那么轻易让飞刀过去,而是猛地抬手,握住了牵着飞刀的丝线,用力往后一拉。
那女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拽着三根丝线的手忽然松开。
“这女子心机不浅啊,连环局,先是会转弯的飞刀,如今又是天蚕丝。”梅天良微微点头。
“这天蚕丝莫非也有什么猫腻?”燕南飞问道。
“来到这里的都是毒门宗派,罗刹门的天蚕丝怎么可能没有毒呢?”
燕南飞凛然,然后再度看向高台。
难道在这个女子的多种手段之下,这个傀儡人终究还是要中了罗刹门的六洞天蚕丝之毒?
叮当!
傀儡人一只手掌化作手刀,将三把飞刀砍了下去,只剩下丝线,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掌,坚韧的天蚕丝在他的手上缠绕着,不到几个呼吸,他的手上忽然变得像炭火一样红,最后居然迸发出了熊熊烈火,将手上的丝线焚烧的一干二净,一缕缕的黑气升到天空,久久不散。
“这是?”梅豪世一惊。
“这个傀儡究竟是哪里的采花大盗?”梅天良的目光中闪烁着那燃烧起来的火焰,用手指敲着桌面:“普通的火焰不肯能烧断天蚕丝,这应该是昆仑山的功夫,昆仑烈火掌。”
“什么!?”那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罗刹门女弟子又惊又怒,自己两个暗中的功夫居然都被这个傀儡轻易的化解了。
“婉儿,回来吧。”
台下有个中年女子站起身来,传音于高台上,想必应该是罗刹门的一位前辈高手。
那被叫做婉儿的姑娘,咬了咬牙,眼神中露出一抹决绝,原本凝如羊脂的皮肤在此刻竟然有变黑的趋势。
“快住手!”台下的中年女
子大呼。
可婉儿却好像听不见一般,身上的黑色腐朽气息越来越浓厚。
一团团的黑气将其围住,不知里边发生了什么。
台下修为不够的人自当也看不出来,只能议论纷纷究竟这是何等武功。
可是修为高的人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头皮发麻。
一个黑色巨型蜘蛛的身影缓缓浮现,最后融化在了女子的左手上。
当蜘蛛附体的时候,她发出了惨烈的嚎叫,似乎极为痛苦,可是她的毒功在这一刻也得到了飙升。
这是罗刹门的秘法无疑了。
“千蛛万毒手!”
那女子娇喝一声,身形暴动,瞬间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傀儡的身前,作势就要一掌拍下。
“当年那女子,用的秘术和她一样的吧?”梅豪世说了这么一句,斜视着梅天良。
“不一样,当年她用的蝎子。”
那只携带者蜘蛛力量的左手一惊探在了傀儡身上,但是那傀儡却纹丝不动,本是消耗了青铜材料重铸的傀儡之身,此刻竟然有着金光流转,随后一座金钟从天而降,将傀儡笼罩在其中,蜘蛛碰撞其上发出剧烈而又刺耳的响声。
“我对这个采花大盗越来越感兴趣了,先是懂得昆仑山的武功,现在又会金钟罩,这个人平生所学是不是太杂了一些。”梅天良微微皱眉。
还不待他在思考什么,那罗刹门的女子所用出来的千蛛万毒手已经被震飞了出去,已经被破掉了。
“小心!”
燕南飞震喝一声,那女子振飞出去的方向是酆都弟子终年练就毒术的毒池,即便她也同为毒宗,但是想要凭借现在的修为就想触碰酆都的东西,怕是找死的行径。
他脚尖点地,轻身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住了女子纤细的腰肢,腾身半空之中。
燕南飞这等行为让在一旁看热闹的梅天良都没反应过来,后者直起身子,一拍额头:“不是说过的,不可以碰她啊……”
燕南飞抱着那婉儿稳稳落地,听到梅天良的话急忙把她往后一推,好悬给人家推到那池子里。
那此女子在空中一方面受到了反震的原因,另一方面又根本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帮她一下,直到落地之后,意识才稍稍回来,不过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对那燕南飞怒目而视。
“姑,姑娘你们门派不会有哪个男人碰了你就要么杀死,要么嫁给他的说法吧?”燕南飞想起来了以前听戏时候的情节,顿时惴惴不安:“你听我说,这俗话说的好啊,强扭的瓜不甜……”
婉儿怒目圆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你想得美!”
“那就好那就好。”他拍了拍胸脯,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那你是从小修炼毒功的吧,这样的话,旁人该不会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染上剧毒吧?”
婉儿姓何,的确是罗刹门的玉罗刹关门弟子,此次受酆都之邀,和门中长辈一起前来的。
她看面前这人,一身白衣,彬彬有礼,又难得的英雄救美本来还颇有些好感,现在简直以为自己是遇到
了一个智障,她没好气地回道:“你妹才有毒!你全家才有毒!”
燕南飞长舒了一口气,想了一会也没什么要问的了,转头说道:“所以舅舅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梅豪世一脸笑意,忍不住调侃道:“你天良舅舅在这方面有前科,你不用管他。”
燕南飞轻轻的哦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要转身离开。
“你站住!”
何婉儿娇喝一声,显然怒气仍在。
“婉儿,回来吧。”一个黑纱遮面的中年女子站在不远处,呼唤着女子回来。
那中年女子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拐杖上开放着一朵金花。
梅天良见到这人站了出来,脸色稍稍变化了一瞬。
倒是一旁的梅豪世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梅天良挤眼睛:“这不是那人的姐姐么。”
那女子听到了长辈的呼唤,有心想走,但是纠结了一会还是叫住了燕南飞:“你方才说到我可能会嫁给你的时候,为什么一脸的不情愿?”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燕南飞羞红了脸。
“难道我长得没有她好看?”何婉儿一叉腰。
“笑话,当然没她好看啦,差远啦,差远啦。”燕南飞一步一步的远离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这话着实把就在气头上的姑娘,给气到爆炸 。
何婉儿一把拉住燕南飞的手,笑容妩媚:“姐姐的纱巾送给你留作纪念,你要不要?”
“我天,要坏事!”梅天良一步踏出,拉着燕南飞倒退而回。
“舅舅,这又是为何?”燕南飞惑道。
“傻孩子啊,,以后没事别随便要人家大姑娘的东西,万一是定情信物就麻烦喽。”梅天良叹了口气。
“婉儿!”中年女子举起拐杖重重地顿了一下地,眉宇之间已经透露出一丝火气,她没想到平日里一向都很听话的婉儿,方才会有如此的举动。
何婉儿又狠狠地瞪了一下燕南飞,她也听出来了长辈的声音里有着不耐,最后一跺脚终于还是离去了。
看到这姑娘终于走回到了那中年女子身边,梅天良也拉着燕南飞坐下。
“记好了,这位姑娘是罗刹门玉罗刹的关门弟子何婉儿,以后能绕着点走就绕着点走,有好处。”
燕南飞坐在位子上,喃喃道:“没入江湖不知江湖险恶,原来险恶到如此地步,不小心看一眼就得一生负责啊。”
“哈哈哈哈,你若是被玉罗刹调教出来的姑娘看上,倒也不错,一生过的滋润不说而且还能给你兼职保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费身子。”一边的梅豪世没个正形,哈哈大笑。
燕南飞是个雏儿,一脸茫然:“为啥,为啥太费身子?”
“天天耕耘,你这身子骨……怕是吃不消啊。”梅豪世长叹一声。
“别听他在这叭叭叭没用的,就知道教我外甥学坏。”梅天良拍了他一下:“闭嘴吧你,专心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梅家出手
众人抬头,高台上的比武并没有结束。
随着罗刹门何婉儿的率先探路,已经一个接着一个门派跑到台上以毒试之,不过那傀儡颇有一股任你千军万马,我只一计破之的风范。
不管来人下的什么毒,他都在高台之上一直稳稳地站着,凡是想用兵器伤他再下毒的,都根本无法近他的身,都被那金钟拦在了外面,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破开的,而所有的毒药都被他用昆仑烈火掌所化,这种至刚至阳的掌法就是用毒至柔至阴的克星。
“这个傀儡生前究竟是来路,昆仑山除凶去妖的掌法他是怎么会的,据我所知,那里的道人已经有数十年未曾出山了。”任梅天良是冠绝榜上的人物,一时间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鬼门酆都能炼出这种傀儡,对我们天山梅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天下有几种毒是不怕昆仑烈火的?”梅豪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江湖上用毒的高手不在少数,除了一些久负盛名的高手,比如梅天良,玉罗刹,悟山河,洒毒王霄汉之外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隐士,就比如现在站在台上这位,就是铁笛仙马麟的传人马云飞,一身毒术尽得真传,他与傀儡任相隔六步之远,不进也不退,只是默默地站着,最后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从台上走了下来。
“舅舅你方才说铁笛仙马麟是个人物,为什么他的后代这么不堪?”燕南飞刚刚听梅天良介绍每个上台的人物。
“马麟一脉下毒讲究虚无缥缈,你别看他就是傻站着不动,但其实已经下了七道毒了,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温壶酒解释道。
“我只知道下毒有玩的花的,倒是没有看见过一动不动还能下毒的。”燕南飞啧啧称奇。
“都上的差不多了,该是梅家上的时候了。”梅豪世看着高台。
“是啊,该梅家梅天良上了。”梅天良飞身上台,稳稳落下。
一步踏在台上,举起腰间酒壶,仰头就是一口。
人群中有个握剑的少年,初时就觉得这所谓的什么毒会无趣,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玉瓶里的酒,此刻再见到台上何人,难免一惊,那是对他也有着救命之恩的人物啊。
“是他!”
坐在一旁也不看台上如何比试的神医田不识,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我就知道这种场合少不了这个家伙。”
“我需要制毒,他负责用毒。虽然上台的只是他,代表着却是我。”在江湖上名声不显的梅豪世缓缓说道,随后认真看向了高台。
看到梅天良上台,场下响起一片喝彩声。
如今能鬼门酆都掰手腕的人,也就只剩下天山梅家人了。
梅天良喝完酒,将酒壶再度放回腰间,擦了擦嘴巴,轻笑一声,随后忽然一步掠出,脚步交替过程中,一掌已经探了出去。
五毒天心掌!
天山梅家的下毒掌法,只有得到五毒认可之人,方可学习这五毒天心掌。
梅天良是谁,天山梅家的家主继承人,冠绝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是不用毒,光凭一身武学也能独步
天下了。
这所谓的五毒天心掌,更是汇聚了五毒之物的剧毒,常人只要沾上一点就已经化成一滩血水了,但是方才这一道掌力却被傀儡也伸出的一掌挡住了,跟傀儡没有什么内力可比拼,他完全是靠蛮力接下五毒的。
“有点东西。”
梅天良忽然张嘴,方才喝进嘴中的酒忽然变成一团水汽,冲着傀儡扑面而去。
诡道!
任傀儡的再怎么扛毒扛打,但是他没有神智,对于高手的算计并不能有效地察觉,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高手之间的胜负,常常就在于一招。
随即傀儡就像忽然失了力道,原本接着梅天良的掌垂了下来,温壶酒见状,轻轻抹了一下胡子,一根胡须被抹下刺出,擦过傀儡坚硬的脖子,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并无血迹渗出,最后再一掌五毒天心,把傀儡打飞了出去。
鬼门酆都的悟山河与天山梅家梅天良是同辈之间的佼佼者,一个是酆都翘楚,一个是梅家英才,高下之争已有多年,但是还是梅家在毒术上略高一筹。
高手过招,低眉须眼间,一招便可。
能接下梅天良这些招却只遭到了毫发之伤的傀儡已经让梅天良摸透了几分。
这等品质的傀儡,就算是名扬天下,以傀儡术见长的鬼门酆都也是练不成的。
而一直坐在附近的悟山河早已眉头大皱,酆都所蓄养的傀儡,是以毒化毒,才能抗天下毒,而不是靠一身外功护体,那昆仑烈火掌别说是常人,就连当今酆都大帝也不敢说会用。
悟山河早就看出来了傀儡的特殊,方才一直不出手,不过是想再看一看这人的虚实罢了。
他作为这次大会的主持人,只是临时得到了大帝的通知,将原本的毒傀换下,用上了这个。
随着梅天良的停手和悟山河愈发凌厉的眼神,这个傀儡的眼神竟然动了动,原本空洞无神地眼睛渐渐有了星辰大海,银河浩瀚,是那样地深邃。
“是你!”
燕南飞方才就觉得面具人的身形有些眼熟,此刻看那眼神,竟是一眼认了出来。
昔日天下第一地学宫李先生,如今地白衣少年潇湘子。
傀儡身体动了动,抬了抬手,摘掉了面具,露出一副年轻俊秀的面孔,他笑了笑:“不愧是冠绝榜上的人物,好功夫。”
“这……”
梅天良有点缓不过劲了。
台下地人也缓不过劲来,不是说傀儡不能再回归意识地么,这个怎么……如此特殊?
别说他们了,就连主办方地悟山河也有些坐不住了。
方才此人展露出的武功,众人都亲眼所见,若非长年累月地敲打,怎可能拥有这样的体魄?
可眼前之人,为何会如此年轻!
年轻的让人嫉妒。
“此处太高,太小,打不自在。谁知道酆都最大的地方在哪里?凤栖梧,去那里吧!”潇湘子纵身一跃,朝远处奔去。
不论台上亲传弟子还是台下酆都普通弟子,都是满脸的惊骇。
凤栖
梧,那是什么地方?
是酆都大帝平日里练功休息的地方,除了大帝的亲传弟子外,寻常弟子都不能踏入半步。
悟山河和梅天良出了奇的对视一眼,立刻起身跟随了上去。燕南飞沉呼一口气,也从台下跃起,点足一掠,跟了上去。
台下那原本已经够惊讶的握剑少年,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卧槽?燕南飞,你怎么也在这里!”那少年拿着剑对着空中招呼道。
燕南飞闻言一喜,听出了那熟悉的声音,却一时找不到人,只能大呼:“李寒空,没死就来帮忙!”
于是李寒空提着剑,抬步跟了上去。
“这算什么事啊。”
神医田不识叹了口气,他可不想和鬼门酆都的掌门人打交道,一个专门用毒一个专门解毒,这不是成心找不自在呢吗?
“算了算了,为了徒弟。”
之后便也跟了上去。
台下众门派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台上的变故,但就算反应过来的,也没有一个打算跟上去。鬼门酆都大帝清修的道场,谁没事愿意去那里?是没有毒药吃了还是想要变成傀儡玩耍?
于是,在那些声名远扬的人陆续跟了上去之后,最后只有台上年纪最小的亲传弟子悟红尘站了起来,纵身一跃,消失在空中。
年轻人都有傲气,都有傲骨,酆都之中也不缺这样的年轻人,譬如悟红尘。
他本以为自己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一辈了。
即便见到了会枪剑术的相府公子,李先生弟子,他还是没有多少服气。
可方才那个年轻人做的,敢装作傀儡,硬接天下毒门的毒,他悟红尘还做不到,不仅做不到,而且差得远了。
他有资格和自己竞争,所以他要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是谁?到底还能有多大的本事!
几个呼吸间,众人就来到了酆都的禁地,凤栖梧。
这里的院子的确大,至少比容纳天下毒门的场地还要大出三四倍,潇湘子率先落入院中,眼神澄澈,笑容和善,一醉春风。
“你们可以叫我潇湘子。”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梅天良和悟山河紧随其后落在地上,却一个个面目严肃,真气运足,此人威胁甚大,即便是他们势同水火的两个人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联手。
“我不喜欢打架。”潇湘子笑容真诚:“我是个读书人,懂礼。”
“我不信。”
梅天良和悟山河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个人实在太可疑了。
燕南飞姗姗来迟,见状,急忙出言阻止:“舅舅,这就是我与你所说的,此前在门外被他们劫走地那个人。”
悟山河瞥了一眼梅天良,冷笑道:“这种人能在酆都被劫走?”
梅天良也觉得有少许尴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燕南飞厉声道:“这个人如果还能被劫走的话,能劫走他的人也就只有学宫李先生了!”
“你这是坑舅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念入仙元
燕南飞感受到了舅舅语气中的惊慌和愠怒,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
燕南飞惑道:“舅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天良的精气神已经调整到了最巅峰的状态,他周游四大王朝,行走江湖数十年,除了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之外,就从来没有人再给他过这样强大的无形压迫感,这不得不让他深思熟虑,多个心眼,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究竟是谁?
他微微皱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一脸笑容地潇湘子,沉声说道:“你的这个朋友,有点古怪。”
燕南飞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潇湘子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他对着燕南飞摇了摇头,后者一愣只能作罢。
随后,李寒空等人也相继落到这间院子,他扫视了一圈,发现了燕南飞,本意是想上去打个招呼地,可发现他的表情似乎不太对,终究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了他的身边。
神医田不识往前一步,则站在了梅天良的身边,将他背着的大药箱子放在了身前的地上。
“一向跟毒门不对付地神农老田也来啦?”
梅天良微微偏头,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能说这么一句稍带诙谐的话语也是不容易了,他看向了同样一脸凝重的田不识。
田不识能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从那俊秀的年轻人身上传来,怎么说田不识也是十二大高手中的天不如,医术绝世,武功也是一流。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放松,听到梅天良的话,吐了一口气,咧嘴一笑:“我怕你俩被捶死啊,不知道这一箱子药够不够救的,好像带少了。”
“我门能有命用再说吧。”梅天良苦笑道,他可不认为真要是打起来,这个人还会给他们疗伤的机会。
悟山河不愧是酆都大帝当代第一的亲传弟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既然事情发生在了我酆都,就要尽力去改变这种僵局,试探出来人究竟是何意。
但是弄清楚眼前人是何意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搞清楚。
“你为何只有区区梦元境?”
梦元震三江的境界?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俊美男子能够让数位道元大境的高手联手,实际的境界只是梦元境?
在方才的探测中,梅天良其实方才也探了许多次对方的境界,得到的结果也是梦元境,所以悟山河刚才说出来的时候,梅天良没有加以反驳。可这自称潇湘子的人所带来的压迫感可绝非普通的梦元境能够带来的。
对于梅天良和悟山河这样的道元高手来说,如果只是区区梦元,弹指间便可令其灰飞烟灭。
“你们也是一般人啊,把境界看的太重了。”潇湘子笑了笑:“梦元碎梦,大梦三千。”
“我本天上人,谪落下凡尘。
当风歌一曲,清啸达云岑。
闲看落花静,动做梁父吟。
兴醉桃花酒,思辄越古今。
任意行南北,紫塞舞酹醇。
轻骑可怜月,月里扬州春。
龙团与凤饼,烹之有汝钧。
数页
治鉴过,世事诚浮云。
皈依大自在,圆妙遂通神。
恩贶永久远,福祚兰桂馨。”
潇湘子目光灼灼,负手而立,一袭白衣,随风而动,宛若仙人。
那首诗,一字一句念得缓慢,韵味悠长,做足了一个儒雅读书人的模样。
可是他读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敲在堂内众高手心间,犹如惊雷拍打,掠无声处。
缓缓诵完一首,将手举过头顶,一道来自苍穹的九天雷光炸响在众人耳旁。
视线逐渐拉远……
曾经有一句童谣形容天地之间的最远处在哪里。
飘渺峰,灵鹫宫,不周山上不老松。
一棵参天巨松伫立于一旁,有一白发老人坐在孤岛高山的云雾之间,正对着一副棋盘,棋盘上黑白两军交锋不分上下,棋盘之外,却无对弈之人。老人似人似仙,忽然仰头,只见一人踏风而来,潇洒恣意。
微微含笑的儒雅读书人从天而降,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一步坐在了棋盘前,随意便落下了一子。
“共工争帝力穷秋,因此捐生触不周。遂使世间多感客,至今哀怨水东流。不周山神,许久不见了。”白衣人伸手一挥,便拨开山顶那些遮蔽的云雾,阳光透过照射进来。
“算算日子,已经百年不曾相见了。”白发老人也落下一子,动了动久日不曾开口的嘴:“不知为何今日进了仙元,破开一线长生啊?”
“想念老友,来此相见罢了。”儒雅读书人看着棋局,笑了笑,不在落子。”
“我可不信你的话,若你真的想念我这个老友,又何必百年不曾来此呢?”白衣老人朗声长笑。
“你这个人啊,都快成精了。”俊秀男子一叹:“说说真心话都没人信了。”
“少来吧,我还不知道你?”白发老人收起来云淡风轻的姿态,看着那白衣男子:“你百年不肯成仙,今日竟破了禁忌,随着一缕仙风来找我,必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我交代。”
“瞒不过你啊。其实这一次,我是来告别的。”儒雅读书人依然微微含笑,说话之间依旧举重若轻。
这两人可谓是世间仅存的两个老怪物了,百年未曾相见,再度重逢,为何却是告别?
老人却并不疑惑,只是回道:“世间最远就是不周山,你要去哪里,还跑这么远来跟我告别?”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这一次道别,我就再也来不了这里喽。”
老人摇了摇头,当然听出来他的话里边是什么意思了,早知道就不问这个问题了。
“我收了很多徒弟,每一个都有绝世的天赋。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到你这里,请他们喝一杯酒。”白衣男子笑道。
老人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酒杯:“我的酒很贵的。”
“抠门。”
那白衣人掏了掏袖子,则拿出一个大碗,放在桌上:“我说这么大的一杯!记在我的账上。”
老人笑了笑:“你都欠了一百年的账啦,什么时候清一清?”
白衣男子咧嘴一笑:“你这里我都来不
了啦,还谈什么清不清,反正我这次来就有两袖清风,够不够还债?世上坏账死账那么多,就不允许我赖一本?”
“赖一本?赖一本就赖一本吧。”白衣老者落子在棋盘上:“可是你欠了三本账……”
“有缘再见。”
又是一道微风拂过,云雾重新归于飘渺,白衣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别处已是冬风萧瑟,此处却始终四季如春。
一座温暖的的小城城头,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秀美女子。
朱唇微启,眉心有痣。
“此等容颜足以称天香国色。”
那女子站在城头,看向下方河水中翻腾的鲤鱼群,可在视线之中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带着一股得意春风。
“小女子,许久不见了。”白衣男子一拂袖,桃花朵朵飘满城。
红衣女子一愣:“你是谁?怎么来到这里?”
“我叫潇湘子。”白衣人缓缓道。
见女子依旧横眉冷眼,轻笑一声:“多年前的一个故人。”
“有多故?”女子一抬眉毛。
“就像是……夫妻之间那么故吧。”白衣男子手里拈着一朵桃花,嘴角含笑。
红衣女子原本紧蹙的眉头皱的更加深了,一只素手迅速的按住了腰间的剑,怒斥道:“滚!”
白衣人却不理会,只是吸了吸鼻子,闭上了眼睛:“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红衣女子闻言眉头竟然缓缓舒展,犹豫了一下后说:“你是……他?这不可能的!”
白衣男子睁开眼睛,望着女子,满眼垂爱,点头笑道:“我是他,这很可能。”
女子没有说话,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物。
怕是看得久了,白衣男子耐不住寂寞,又开始调侃。
“为何我一说是你夫妻,你就猜到了是他。”
“是不是我与他年轻时长得有几分相似?”
“哈哈哈哈唯有我凡世仙人走,世上最逍遥。逍遥有三,江湖有酒,江湖有友,江湖有美人。”
红衣女子再也忍不住,怒起拔剑,脚步轻点,就已经冲到面前的读书人模样的白衣男子身前,一剑刺去。她的剑法很快,不是寻常女子的花拳绣腿,就算是剑仙见到了,也得赞叹几句。又狠又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反正你若是他,我必定伤不了你。
你若不是他,出言不逊,伤了也就伤了。
可剑却从读书人身子中穿了过去,如刺虚空。女子一愣,急忙收了剑往后撤了一步。
“这么多年过去,脾气还是这么不好。”读书人摇头叹道。
女子怒道:“你究竟是谁!别给我装神弄鬼,别就只会用一些旁门左道的障眼法。”
儒雅读书人凑上前,几乎就要和红衣女子脸贴脸了,红衣女子脸微微一红,踉跄着撤了一步,白衣男子伸出手作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虽然亦是轻飘飘地划过,他笑道:“我们很快就会再相见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剑仙和刀仙
一念入仙元,再念归梦元,一梦一念间,天地也使然。
潇湘子元神已经归为,再度回到鬼门酆都的凤栖梧之中。
他白衣胜雪,遗世独立,在众目睽睽之下,睁开双眼,眼神中的傲气睥睨四野,可谁也没料到这个闭上眼睛再度醒来的年轻人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那么惊人。
“你们啊,看到的太多了,让我杀了吧。”
白衣男子书生般的语气,平淡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这个你们两个字,包含的东西可太多了,包括了已经是冠绝榜榜首的梅家梅天良,和他的老对头悟家悟山河,神农家侠魁田不识,还有可能把酆都的掌门人大帝也囊括在了其中。
他们站在原地,面容严峻,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白衣人说了什么。
但他们都没有觉得这是一个笑话,甚至觉得这可能就是一弹指的事情。
毕竟谁也没有真正对决过道元之上入仙元的高手。
他们就算再糊涂,那白衣人元神入体就足以证明那已经是踏入仙元的证明。
仙元入长生境界,是一个无人达到过的武道顶峰。
“来!”
一跃而起,长袖微翻,那一股移山填海的气势迸发出来,单凭气场就足以震慑群雄!
震慑归震慑,他们怎么说也是老一辈的高手,岂能就这么被一个年轻人压住,这若是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被人们取笑?
这里是酆都的地界,作为主人家,先打个样子理所当然。
悟山河双掌猛地拍在一起,再一拉开,点足一掠,忽然抬手一扬。
无数的暗器朝天飞起。
无论是在酆都排名靠前的暗器还是普通的暗器,都一股脑的甩了出来,袖箭,梅花针,无影镖,菩提血,生死符。
酆都在暗器的使用上仅次于排名第一的陇西叶皇阁。
悟山河几乎一瞬间将袖中所有的暗器都甩了出来,那些暗器的飞行路线没有过多的起伏,直接冲着潇湘子迎面打击而去。
“劳燕分飞。”李寒空眼中全是暗器的影子,喃喃道。
他只在传典籍中听过这鬼门酆都的绝世暗器手法,据说在劳燕分飞的攻势下,无处可躲,无从可退,当酆都的人用出来的时候,这就已经是个死局了,无法可解,即便是练成了佛门金刚不坏,怕是金刚也要泣血而退。
燕南飞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进攻手段,能与梅天良齐名的悟山河,其暗器手法自当天下少有,但更少有的却仍然是那面不改色的潇湘子啊,他淡笑一声,随手一拂袖,前一半暗器就已经失去力道,跌落在地,但另一半仍然朝他的身上砸去。
速度快到了极致,再然后就只听到“叮叮叮”的声音,所有的暗器就像是砸到了一个巨大的铜钟上,都很快地摔落在了地上。
“没破掉?”悟山河惊讶一声。
那后一半暗器已经实打实的拍在了潇湘子的身上,他有金钟护体这个是知道的,可是能够破了佛门金刚不坏的暗器手法,竟然没破掉这金钟罩?
潇湘子一身白衣透露着丝丝金光
,那一刻又宛若佛陀临世。
“比佛门的功夫还强上一线?”
梅天良在悟山河的劳燕分飞暗器之后,就已经出手,在瞬间掠到了潇湘子的身后,抬起一掌蕴含着毕生之毒的毒掌打了下去。
“梅家的天山折梅手?”
潇湘子笑而不语,可他的身形却在瞬间转到了梅天良的背后,让本以为一击可以得手的梅天良落了个空。
梅天良大惊失色,一掌劈空,急忙调整身形,后撤到了悟山河的身边,他重重地喘了口气,说道:“失传已久的绝学,凌波微步。”
“胜过道家浮光掠影步。”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精通这两门断世绝学?”悟山河沉声道。
金钟罩本是多年以前江湖上常见的一门武功,可是没有人真正的可以练成到金钟本相的地步,被世人视为鸡肋武学,也就被世人所遗弃。
至于凌波微步,是真真切切的江湖至高身法,也的的确确失传良久。
“光凭这两门武功,就算杀不死别人,但是至少可以保证别人打不死他。而他,至今还没有真正的进攻。”梅天良微微皱眉。
“进攻?”
潇湘子点了点头,“那你们也接我一招试试。”
两道进攻都没奏效的梅天良和悟山河运足了气势,一身道元真气尽数运转,以防万一。
“枪剑两不厌呐,敬亭山,君不见。”潇湘子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
“来!”
他伸出手。
燕南飞身边的手上的长剑和背上长枪都在瞬间出鞘,穿过梅天良和悟山河飞到了潇湘子的手上,他左手持剑,右手拿枪,轻轻一旋,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枪剑术,本是大唐枪仙陶安然所创。
当日枪仙借剑仙一剑,今日剑仙借枪仙一枪。
枪剑之舞,真如绝世舞者般的翩然起舞,每一步都像是定点一般准确,枪震剑鸣,白衣仙人,仙人舞枪剑,凡人能视之?
那枪剑舞着实惊为天人,不带威势足以让人仰慕,可一旦有了威势,也足以毁天灭地。
梅天良和悟山河在那枪剑舞之中可没看出半点表演,满眼尽是杀机啊。
没办法,只能拼死一战了。
“金钟罩虽然有金钟本相,一旦练成号称无敌,但只要外门功夫,都有罩门,你鬼门酆都可有一样暗器连叶皇阁都没有,能破天下一切罩门的暗器!”梅天良忽然厉声喝道。
“破了罩门又如何,已经入了仙元的人,那招也奈何不了他。”悟山河摇了摇头。
“步,你还有我,而我有,四书五经。”梅天良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悟山河眉毛一挑,此刻倒是点了点头。
燕南飞和梅豪世则是皱眉,天山弟子都有一味毒药,号称《四书五经》,那是他们每个人独有的一门毒药,可练成四书,也可练成五经,除非大难临头,生死一线,不然绝不会轻易使用,因为那是他们最后的杀招!
“梅家的四书五经,可别掉链子!”悟山河怒喝一声。
他双手连连捏印,一道傀儡从天而降,此人身高八尺,通体鎏金,可双目瞳孔溃散,没有生机。
这是悟山河的傀儡人,身份没有多加介绍就已经被他拍扁,凝聚成了一根金针。
“这是我最强的一招了.”
悟山河沉呼一口气。将全身内力汇聚到金针一点,陡然射出!
“仙人,指路!”
梅天良脱下了衣服,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伸手一划,那背后四个字的毒你咋滴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最后化成了一道墨水丝线,缠绕在梅天良的指尖上。
所谓的四术五经,其实梅天良把他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而最危险的地方又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料到梅家人的底牌被他放在了那里。
他屈指一弹,墨水丝线追上了金针,两者融为一体,危险程度递增。
金针化成了黑针,直逼潇湘子而去。
这是悟山河第一次在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傀儡术,也是梅天良的底牌第一次用出
明明都是第一次,可他们却像是演练了几百上千遍一样的默契。
因为是一辈子的对手,所以惺惺相惜,彼此的套路,谁都熟悉。
也因为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们没有第二次使用的机会,所以必须做到一击必杀。
潇湘子收起笑容,迎着金针直上,忽然大吼:“看清了吗!”
不知在对谁说,但燕南飞和李寒空都同时点了点头。
另一侧,南月王朝。
天气还是那么坏,磅礴大雨,未曾停息。
雨化田带着斗笠,挎着刀剑,站在湖边,望着湖对岸的那座竹楼。
湖水叫做镜泊湖,因为不论下多大的雨,这里的湖面依旧波澜不惊,平静有余。
至于那竹楼里,就是他们二人此行寻找的人,住着南月如今的第一高手,方重镜。
“徒弟,还记得几日前重回南月时我对你说的话吗?”雨化田没有急于去动手,而是对着身旁的**昆忽然问道。
站在雨化田身后的**昆想了想,微微皱眉:“哪一句话?”
“我的每一招你都可以学,除了最后一招啊。”雨化田仰头望天,天上乌云密布,天雷滚滚,不象是什么好的兆头。
**昆起初入南月的时候是点头答应的,可是如今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弟子不想错过那招。”
“你的刀法足以出师,至于剑术,这一路来我虽然没有明面上指导你一次剑招。但每次我出剑一次,实则便是教你一次。一路我杀了十九个人,你的剑术也就提了十九次,但这最后一次不一样,我会对方重镜用十九剑,每一剑你都可有所悟,但第二十剑不能看,你一定要记住。”雨化田重重地叹一口气,“不然就走了为师后尘。”
雨水愈来愈大,豆粒大的雨滴敲打着二人地斗笠,他没有听清**昆又说了什么,只是眼神开始变得如刀凌厉,如剑锋锐。
湖的对岸,有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正在踏着湖面走来,如履平地。
第一百九十章 从此江湖无长生
鬼门酆都。
在这个天下毒宗汇聚的日子,突然蹦出来一个武功绝世的人。
什么是绝世?
天上地下没人打得过不就可以谓之绝世了?
此时此刻,在凤栖梧大院之中,江湖毒道的两位精彩绝艳之人第一次联手对抗那白衣胜雪的年轻人。
傀儡针的速度本来已经达到了极致,几乎用肉眼无法捕捉。
任其他人来面对这一招,九成九的人都会被穿心而死的吧,但万事无绝对,这个年轻人就是那剩下的零点一成人中的一个。
已经是破了道元,晋升仙元大境的潇湘子可以说已经举世无敌手了,面对来势汹汹,速度极快的傀儡针,他没有用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将衣袖抬起来再往下一压,一道劲风扑面而去,将那道足以斩杀任何人的傀儡针硬生生的停住了半空,无法寸进。
酆都傀儡针,悟山河一生只用过这一次,破天下武功一切罩门的底牌,就这么被挡住了。
以前只听说仙元入长生境界的人恐怖如斯,可也没料到会恐怖道这个地步。
梅天良和悟山河心中同时叹了一声,这可是真正的技不如人了啊,眼前这个人额实力,就算是学宫李先生前来,估计也要费上一番功夫吧?
“你们两个若是畏惧的话,此生的境界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道声音忽然响在众人耳边,悟山河与梅天良转过头,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影踏空而来。
那人黑袍遮住大半面容,看不清全部,能看到的只有那已经有些白色的眉毛和一双凌厉的眸子,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大帝!”悟山河的脸上有了一丝喜色。
此人正是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一,绰号黑魔,酆都大帝悟剑声。
他冷哼一声,忽然纵身一跃,穿过两人,直逼一身白衣的潇湘子而去。
潇湘子笑了笑,平静的说道:“就到这里吧。我收了那么多徒弟,你们两个小子是最幸运的了。这一场对决旁观,足以抵得上十年苦修!”
“唉,无敌就是那么寂寞。”他又叹了一声,忽然袖袍一挥,那被真气挡住的傀儡针转瞬即逝,打入了他的身子中,他嘴角微微一扯,似乎感觉到了几分疼痛。
而酆都大帝悟剑声此刻已经掠到了他的身前,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心脏上。
“依你所见,可还见过比这更毒的毒?”潇湘子面容含笑。
酆都大帝摇了摇头:“天下间再也找不出比这还要毒的毒了。我们悟家最优秀的弟子将金傀儡化作金针,再融合上梅家的四术五经,在你的气穴中四处乱窜,再加上此前诸多毒宗同道给你施加残留的毒素,我只要将这一记毒指点在你的心上,你……就可以没了。”
“是吗,我梦寐以求的事终于看见了希望,那就有劳了!”潇湘子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种期待已久的满足。
可悟剑声并没有急于下手,而是长吁了一口气,忽然道:“你不会后悔吧?”
潇湘子
一愣:“不会趁机杀我吧?”
“如果后悔了,那便只杀我一人,不要连累我惨淡经营的酆都。”
任世人见到此情此景都会惊掉大牙,一向杀人不眨眼,在江湖上叱诧风云数十载的酆都大帝的语气中似乎待着一缕恳求和忧愁。
“人老了怎么还话多上了,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潇湘子忽然抓起悟剑声那根垂下的已经通体发黑的食指,猛然点在自己的心头。
“一生,一世,一心,一人,哈哈哈哈,不外如是。”
“砰”得一声,两人真气相撞,悟剑声浑身真气紊乱,猛地向后退去,一身黑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枯瘦的手臂,上面血迹斑斑。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悟山河与梅天良也相互对视一眼,尽是迷茫。
潇湘子方才很明显是早就已经挡住了那悟山河用尽全力的酆都傀儡针,方才是刻意卸掉了自己的真气,自愿挨了那根针,而酆都大帝最后那一毒指,以及两人的对白,很明显是两个人早就约好的,这种局是提前就已经布下的?
“燕南飞告诉我,你这朋友究竟是谁?”温壶酒看向百里东君,神情从未有过如此严肃。
“大帝,此人你也早就认识?”悟山河纠结了一下,依旧垂首问道,此事事关不小,他也有权利知道。
另一边神医田不识叼着一根能救命的草药,看上去也不太紧张,他看了看一旁眼神放光的李寒空,惑道:“看样子你好像也认识他?”
至于后边的悟红尘,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他也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而且刚才又发生了什么?
“站住!”
燕南飞怒喝一声,拦在了他的面前,即便此刻他的手中无枪也无剑,但还要醉八仙,两拳相横,冷眼巡视众人,最后停留在了酆都大帝悟剑声的身上,厉声喝道,“你究竟,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轰地一声,满堂皆惊。
师父?
他说什么? 燕南飞的师父?
燕南飞拜入稷下学宫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
既然如此,此人非稷下学宫李先生无疑!
李寒空没有犹豫,纵身也掠了过去,逢山鬼泣长剑在地上一顿,一言不发地拦在了众人面前,剑意逼人。
众人失神片刻,梅天良眼神灼灼:“难怪难怪,能够摸到仙元一线,世上应该也只有学宫的李先生有如此能耐?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李先生怎么说也上了年纪,就算是驻颜有方,恐怕也不至于这么年轻的吧?天下还有这么神奇的易容术?”
“易容术不是什么本事,骗不过我们的眼睛。”悟山河摇头道。
此话有理,若是易容术能骗得过冠绝榜上的人物,骗了江湖十二大老牌高手的话,那么这个用了易容术的人称他是天下第二也不为过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易容术说不通的话,那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解释就是,返老还童。”田不识笑了笑:“有意思,有意思啊。”
酆都大帝悟剑声瞥了他一眼:“田兄貌似知道了些什么。”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我听说过的那门武功,是道教庄周庄子所创的《逍遥游》。那是已经绝迹江湖的逍遥派无崖子创的武功,这门功夫的修炼需以药石为引,并倾一门之力培养,这不仅需要大量的物力财力,海域要此人的天赋百年难遇。练成之后,每三十年便会返老还童一次,但是返老还童之后,一身功力还要从头修炼,但每修炼一天就是一年。但这到底还是传说,我在古籍上都没有见过。”田不识缓缓道。
听到这里,燕南飞的脸色微微一变。
一直关注燕南飞的梅天良定然抓到了这微妙的表情,看来田不识所说至少也对了**成的样子。
这么来说的话,李先生必定是出自那多年以前就已经绝迹多年的逍遥派,练得就是那能够返老还童的逍遥游神功。
“人啊,总是惜短,可是真给你大椿八千岁,谁有耐得住那寂寞呢?你爱的人会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你独自一个……”悟剑声嗤笑一声。
“别瞎说,我爱的人还活着呢。”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悟剑声的话。
刚刚那一击之下,应该百毒噬心已经丧命了的潇湘子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睁开了眼睛,一缕血水从他的眼睛里缓缓流了下来。
他用力抻了抻身上的筋骨,一身骨头噼里啪啦的乱响,又打了个哈欠,便带来一阵大风,吹得院中大树沙沙作响。他随后又长呼了一口气,一阵黑烟从他口中吐出,随后他便长袖一挥,将那黑烟打散。
“身子许久未曾这么轻松了。”他的话语中有着一丝享受。
梅天良低声问道:“大帝,照这个情形看,这个局应该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了?李先生是自己来的?”
酆都大帝冷笑一声:“不然呢?难道这尊菩萨是我自己请进府的?我老了可是老了,没糊涂。”
“他摆这个局又是为了什么?”悟山河也不理解。
这边你说任你说,另一侧潇湘子自顾自的吐纳,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依旧像以前那样吞云吐雾,只不过这次吐的是黑雾……
燕南飞和李寒空守在他的身边,虽然他们心中也有奇怪,但李先生喜欢做的奇怪的事多了,他们不理解好像也正常,看看就得了。
田不识则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南宫春水,毕竟长生不死对于医者来说可是千百年来都琢磨不透的一件事,他也看了许久,眼神眯了眯,似乎看出了些门道:“他这是在卸功?”
悟剑声点了点头:“你说对了。他这次来找我,第一件事就是求我帮他卸去这一身逍遥大功,可惜这般武功我一个人做不到,只能配合诸位毒宗同道的毒术才能破掉他体内的药石之术,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他卸功即可了。另外,在我这凤栖梧里的对决也是他安排的局,无论是试手的人还是旁观的人,武学都会精进一分,算是李太白对大家的回报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又该离去
终于,潇湘子停止了吞云吐雾的动作,他运功收掌,真气回流,一身逼人的气势终于退了下去,凌驾于众人头上的仙元境所带来的压迫也逐渐减退,直至消失。
潇湘子盘坐在地,站起身来笑了笑,望向众人:“大家好,我叫潇湘子。”
“是个读书人。”
潇湘子一颦一笑间,的确有着读书人那般的儒雅,他面带微笑的对着众人,可对面那些人却都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夹杂着一丝的敬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到院中众人这种情况,潇湘子愣了愣,然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看了一眼燕南飞:“你是不是……”
燕南飞眉毛一挑,急忙甩锅:“方才大帝把事情都说清了!”
潇湘子用手托着下巴,望向了悟剑声:“emmmmm是这样?”
悟剑声干咳一声,神色尴尬,要说揭露身份,没忍住说出来的好像是燕南飞吧,不过他只说了“师父”两个字,但是光凭师父这两个字就可以证明了很多事情。但是往后什么他的来历和目的,那倒是他说的。
他毕竟是酆都的掌门人,又是老一辈的强者,当然不能跟雁南飞一把计较,最终只是用眼睛剐了他一眼,沉声道:“就你这身功夫,谁能猜不出来是学宫那位啊,本座不过是顺水推舟,解释解释罢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信了吧。”潇湘子大袖一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今日之后,学宫就再无李先生,江湖上的逍遥游也真正绝世了,我便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也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半甲子之后也不会变成什么别的人了。此生便是潇湘子了!”
“那个,潇兄。”
燕南飞倒是没什么关系,他倒是习惯了这个叫法“那我们接下来……”
“这回路上的事就都解决了,就该往西去喽。”
潇湘子从怀里掏出一条小青蛇,这挑青蛇一直都是昏迷状态的,此刻见到阳光才悠悠醒来,直起身子四处看了看发现了梅天良,随后从他的手指上弹了起来,跳到了梅天良的手掌上,“小家伙还活着,还给你。”
梅天良一喜,急忙将那碧鳞蛇皇收了起来,这小蛇就是前段时间用来探测潇湘子所在的碧鳞蛇皇,他尊敬抱拳道:“李先……哦不,潇兄!”
“你这么叫辈分就乱了,燕南飞叫我兄还差不多。你这年纪,还是直呼我名就好。”潇湘子也抱拳回礼道,“梅前辈?”
梅天良急忙摇头:“折杀我了,这段时间劳烦您照顾小燕子了。”
“哈哈哈,言重了,他照顾我还差不多,更何况我修为怎么消散,说到底也是他的师父,虽然你是他的舅舅,论关系谁更亲还不一定呢。”潇湘子看了一下众人,发现他们神色还是有些异常,笑道,“我是虽然是潇湘子,可你们也不能不让我收燕南飞为徒吧?这样吧,我决定让燕南飞做我的大弟子了,旁边傻站着那个,叫什么李寒空是吧。你就做我的三弟子了。不管
需要等你的二师姐入门之后。哦,你的二师姐,就是叶琳琅的女儿,是个刁蛮公主哦。”
潇湘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燕南飞和李寒空的肩膀。
“这回要走了?”酆都大帝此刻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身黑袍,将身体重新遮盖住。
“走了,不走等着在这吃晚饭啊?这回我可怕你们毒死我了。”潇湘子瞥了一眼悟剑声,然后视线一转,笑着望向李寒空,“如何?这次和我们一次走吧?”
燕南飞闻言,心中一喜,立刻兴奋地望向李寒空,这一路上要是有李寒空在的话,路上倒也没那么寂寞。
曾经的学宫李先生亲自邀请自己跟他去游历,李寒空当然也是乐意至极的,不过却在欣喜之外更多了几分犹豫,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承诺没有完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不用你追了,去吧。”田不识笑着摆了摆手。
李寒空闻言一愣:“为什么?”
“我骗了你一会,你的病早就痊愈了,这段时间我给你吃的药丸不过是一些巩固气血的……”
李寒空没有多少意外,平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田不识收起笑容:“你知道?”
随即恍然:“差点忘了,你跟我学了这么久的医,就算再怎么不爱学,也应该能看出来了。既然看出来了,你也愿意跟着我?”
李寒空将长剑收进鞘中,正色道:“不喜欢学医是一回事,承诺又是另一回事,一码归一码的道理我懂得。”
田不识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了李寒空:“这本《千金方》你拿去吧,什么时候看懂了,也算你完成承诺了。我若是强行留你在连云山,反而不利于你的修行。”
“说的差不多了吧”潇湘子笑了笑,适时打断他们的对话。
如今虽然已经不是曾经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但是李先生天下第一的威严犹在,即便田不识知道如今的李先生可能再也没有当初的通天功力,仍旧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说道:“先生,请。”
“读书人被叫做先生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潇湘子点了点头,低声喝道,“南飞,牵马,启程!”
燕南飞点头应道:“好。”
“要不还是算了,马车太慢了,我已经等不及了。”潇湘子伸手指了指天,“我们飞着去,更快。”
“师父,那我的马……”燕南飞唤道,好歹那也是自己的千里赤云啊,不能就这么扔了啊。
“没关系,放在酆都寄养,他们不敢毒死的。”潇湘子摆摆手。
“我说老悟啊,我跟你说过我要去哪里,赤云马就劳你们喂喂,过些日子差人送去就行了,那里边有好酒,得喝的。”潇湘子又想了想:“你也别小家子气,悟家的悟道酒也给我装上两坛子,我尝尝,也有多年不曾喝了。”
说完这些,潇湘子就不在停留,一手抓住燕南飞的肩膀
,一手抓住李寒空的肩膀,刚要起飞,忽然看到了站在后面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少年悟红尘,潇湘子琢磨了一下,说道:“你的本事不差,酆都有你,三代可不灭。”
“你是算命的?”悟红尘皱了皱眉,似乎不怎么领情。
“算命啊,也干过几年这行当。”潇湘子微微一笑,拎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提步一掠,便踏风而去,不再回头。
出了酆都之后,潇湘子转了转眼珠,随后就松开了手,独自朝着西面狂奔而去,一路之上,潇洒如初,当有仙人意,满是江湖豪情。
忽然下落的燕南飞和李寒空也没有太多的怨气,内功发力,也提起一股真气,奋力赶上,竟也没有落下太多。
他们以为是潇湘子是故意在等他们,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在经历这次无关他们的对决之后,二人的武学境界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却有一个根本的地方变了。
武道缘分中,已经隐约孕育了一道仙缘。
三人乘风西去,如大鹏展翅,翩然已是百里。
当年的剑仙,曾经的学宫李先生,如今的潇湘子,在酆都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四大王朝,南月王朝。
镜泊湖,湖水惊涛骇浪,一改往日平静。
连绵多日的大雨,在此刻也骤然停下,被一道道刀气剑意分割,迟迟不落。
穿着紫衣的女子皱眉很深,身上已经有了斑驳血迹,而手中的长剑也已经断成两截,他的语气很冰,冰的让人如坠冰窟:“我是输了。可你,却要死了,你赚吗?我想你这次来,不应该是为了一个南月第一高手虚名。”
雨化田笑了笑,右手甩了甩起灵剑,左手的镇魂刀只剩下刀柄所在,那把陪伴了雨化田一生的霸刀在和方重镜的最后一击碰撞下化成了灰烬,他将起灵剑递给了一旁的**昆,苦笑一声:“让你不要看最后一招,可你还是看了吧。”
**昆没有隐瞒,点了点头,脸上泪水已经将他淹没,说不出话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必为我伤心。我练刀剑神域那么多年,身子已经被这个心法反噬得差不多了。就算今日不来此求死,也活不过半年了。”雨化田这一辈子也就只对这个独一无二的徒弟这么和蔼了,他摸了摸**昆的头,“我的刀断了,传不了你了,你那根棍子里有一把刀,是时候拿出来了,北边有一个师父一生都无法战胜的人,你要争气,用你的刀剑打败他的徒弟。”
**昆哽咽道:“徒儿记下了。”
“最后一件事,不要找这个女人寻仇。”雨化田留下了这最后一句话,最后往后撤了一步,纵身一跃,踏浪而去。
远去之后,空中有着一滴泪珠从他那里飘了过来。
纵横江湖百载的霸刀仙雨化田,一生就此落幕……
千百里外,快步疾行的潇湘子忽然扭头,看向了一眼南面,神色悲伤。
“先生怎么了?”
“一把刀,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