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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落长安街     竹林有酒尚可温txt下载     竹林有酒尚可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四章 西天取经?

    “唉,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跟你说了也无妨。”李先生盘膝而坐树下,说起了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的往事。

    “我刚拜师的时候年龄已经很大了,弱冠之年以前,我的身体当时很不好,虚弱到不能修炼武功,一直到了二十岁那年我机缘巧合破了前人所设下的珍珑棋局,拜入了逍遥派掌门人无崖子座下成了他的亲传,他的门下有着很多厉害的武功。”

    “有多厉害?”燕南飞问道。

    “每一本武学拿出来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那么厉害。”李先生想了一下。

    “那先生跟那位前辈学了很多功夫,所以才这么厉害了?”燕南飞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错了,我只学了一门武功,这门武功很难练成,我这师父练成了,我的练成了。武功的名字很优雅,叫《逍遥游》。”李先生缓缓道。

    “逍遥游?跟我的醉里逍遥一样是轻功?”燕南飞一惊:“怪不得先生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李先生伸手挠了挠额头,似乎有些怀疑此行带着这个拖油瓶出来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哎呀,不对,轻功不对。”燕南飞又像是记起来什么,连忙闭嘴,在李先生嫌弃的眼神中赶紧坐好。

    “《逍遥游》你想必应该有所耳闻这部书,但鲜为人知的是这本书中蕴含着一部绝世秘籍,我的师父发现了这个秘密,逍遥派的首代掌门人就是被我们称为庄子的庄周,轮到我师父那代是第六代,可是自开山祖师之后能把这门功夫传下去的就只有我们两个。”

    李先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逍遥功之所以逍遥是因为它能让人不会老化,与普通的易容和术法有本质上的不同。正因为如此,每每到三十年的时候,都需要返老还童一次,一生再从二十岁开始,代价是功力尽散,不过可以再修,每修炼一天就相当于一年的功力,我这个转世已经五十岁了,所以我的功力恢复起码要两个月。”

    “也就是说先生你现在真的是一点功力都没有了!”燕南飞沉思道。

    “可不真的咋的,之前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李先生无奈道。

    “那先生为什么要一定离开长安?”燕南飞抬起头问了一句。

    “跑路呗,你想啊,长安里的那个皇帝老儿早都看我不顺眼了,我返老还童的日子那齐天心亲掌司天监一定能算的出来,到时候他们万一知道我真的失去功力了,像什么那五大护卫,流沙杀手之类的组织不得闯进学宫把我捅成窟窿啊。”李先生撇了撇嘴,难得怂了一回,这些年来,只有功力回复的这段时间先生是最为低调的。

    “那,先生此行带上我是为了保护我?”燕南飞一愣。

    “这徒弟可算想明白一步。”李先生点点头。

    燕南飞有些费解:“为什么是我?我的武功是最低的,阅历也是最浅的,帮不上先生什么忙。”

    “非也非也,我这功夫既然三

    十年为一期,那每三十年,都要以新的身份活下去。我与他们相识太久,割舍不掉的东西太多,牵挂的事情也不少,若他们在身边,那么我便仍旧是学宫李先生,永远也摆脱不掉。而你不一样,你就从来没把我当成先生……。”李先生瞟了她一眼。

    燕南飞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来到学宫这么多天,自己的公子气息虽然磨下去很多,但是对李先生有时候还真就没大没小的。

    “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往何处?”

    李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横向铺展开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图上西面的一个点:“这里,四海升平。”

    “四海升平?”

    燕南飞挠了挠头:“难道是因为治安很好?”

    “这是一座城的名字……能不能别跟傻子似的,不知道的别瞎说,有辱斯文。”

    “……”

    “东海兴,西海静,黄海灵,渤海罄。”

    “兴静灵罄,谓之四海升平。”

    北阳王朝地大物博,在这王朝之外,以北是北莽,蛮族之地,当初划分天下的时候并没有将其算在四大王朝的境内,那里一片尽是浩瀚草原,冬日漫长寒冷,夏日黄沙漫天,据说平常幼儿能够活到成年的不足一半,而在北阳和北莽西北处还有一块狭长的土地,那里是万丈冰原,千里无人区,。而北阳以南的南月则是一年无冬,气候湿热,许多人终此一生,都未曾见过一场雪。北离以西是西辰,那里土地贫瘠,往往几十里内寸草不生,沼泽遍地,据说再往西还有一片大陆,但是从未有人走出过。而北阳以东是东星,东星这块地界,据说曾有陨石坠落,仙药存于其中,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而想要拿到仙药就要去闯一闯陨石落地所化的不周山。

    所以在这块大地之上,若想见到四季如春,终年花香鸟语的也就唯有北阳王朝所拥有的地界能够如愿以偿了。

    李先生展开的一幅地图,说是地图,更像是一幅画卷,因为上面标记着不是一座座重城,而是一个个北阳王朝的盛景之地。但燕南飞自小生长在西面重城陌云城,况且十多年不曾不出来走动,他又哪里听说过有城也可以叫四海升平呢。

    燕南飞驾着马车,千里赤云一路往西行进,忍不住问那坐在车厢中休息的李先生:“先生,那四海升平城该不会是先生胡说出来逗我玩的吧?我爷爷好歹也是一朝丞相,却从未听说过西面有城池会叫这个的,我只知道西天取经啊。”

    “鼠目寸光了吧,当今皇帝虽然贵为天子,但是据我所知没有进行过一次寻访民间,他坐拥万里河山,不可能知道每一处好地方。更何况只是丞相的人屠燕回天呢。”

    “啊。先生也知道我爷爷的绰号。”燕南飞已经许久未曾听到有人叫爷爷的绰号了。

    “人屠燕回天嘛,如雷贯耳。”

    李先生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且去那四海生平,需要过

    一座玲珑塔。玲珑塔外仍是凡城,过了玲珑之后,四海升平大城方出显。”李先生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难以掩盖他语气中一丝欣喜。

    “先生,前面有座城隍庙,我们不妨先休息一下?”燕南飞尴尬的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他平日里纵马扬鞭是家常便饭,但赶马车倒是头一次,赶了半天顿觉疲惫。

    “好。”

    李先生点了点头,此刻他的身子还很虚弱,需要足够的休息保持体力,倒也的确不适合长时间的赶路。

    两人从马车中走了下来,燕南飞扶着李先生走进了庙内,寺庙已经破败不堪,石像斑驳,燕南飞清挥了挥衣袖,一道气劲甩了出去,清理了一小片干净的地方,抱过来一张蒲团,让李先生坐下来之后,急忙拿起身边的酒囊,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囊之中自然灌得就是那坛从花仙醉里抢来的千杯不醉。他喝完后,递给了李先生,抹了抹嘴巴:“师父,既然一路西行,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李先生伸出手婉拒了,随后笑了笑:“陌云城么,不去了,我带你去个比陌云城有意思的地方。途中也会经过。”

    “哪里?”燕南飞高兴道,他这人不就是最喜欢有意思的地方喽。

    “那里的人武功三等,用毒二等,傀儡一绝。”李先生缓缓道。

    燕南飞一惊:“酆都?”

    宁下地狱,莫入酆都。

    江湖上龙头顶尖世家,陇西叶皇阁善使暗器,为人谨慎,门规苛刻,威望却是甚高。天山梅家毒步天下,行事低调,在江湖上很少行走,这两家虽然实力雄厚,江湖中人对其极为敬重。关中捉鬼门,乃是人宗一脉道长林正英之后,世代以除凶去恶为宗旨,也备受世人爱戴。而酆都则不一样,世人敬他,却也畏他。因为酆都之人行事狠,做事绝,且难防难躲,常人避之而不及,更何况是特地拜访。若是以前的李先生说这话,燕南飞自然不会质疑,可现在的李先生,怕是会被酆都里的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吧?

    李先生就像是燕南飞肚子里的蛔虫,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酆都又号称鬼门酆都,虽然名字有些吓人,但是里边的依旧是人,没你想象中得那么可怕,而你先生我现在也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废物。不过我绝对不能以李先生的身份再出现在世人眼前,得换一个名字了,叫点啥比较霸气呢?”

    “霸气点,叫吕傲天如何?”燕南飞哈哈一笑。

    “没品位,吕傲天,粗俗,肤浅。”李先生白了他一眼,随后思忖道:“我的师门祖师叫庄子,师父叫无崖子,我也起个什么子就可以了。”

    “要不跟写《孙子兵法》那人重名一下?”燕南飞调侃道。

    “你个劣徒,真当师父打不过你了?”李先生吹胡子瞪眼,哦,他现在没胡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潇湘子

    “算了,不问你了,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李先生向着远处望去,一排排的杨柳在山谷中舒展着腰肢,杨柳丛生之地势必有河流孕育,他抬起头,一片柳叶乘着轻风缓缓飘落,一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李先生把那片叶子放在唇边,一曲音律婉转而发,树林中有飞禽掠过,惊起一阵波澜 。

    燕南飞闻声一惊,这首曲子他不陌生,他刚刚听过不久,是李寒空吹过的曲子,《暮云遮》,是一首思乡曲。

    李先生站在这株梨树下,远处柳絮纷飞,与外界的冬至之景截然不同,河流汨汨,音色动人,煞是空灵。

    “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仇杀渡江人。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片刻之间,李先生停止吹奏,说出了这么四句话,然后转身对着燕南飞说道:“我以后就叫潇湘子吧。”

    “潇湘子。”

    燕南飞反复念了几遍,都觉得怪怪的。

    “先生,我总感觉名字后边带个子很别扭。”他皱眉道。

    “不别扭,子一般来说对于书生用的才多,而从前的学宫李先生不就是一个读书人吗。”?”

    李先生自己很满意,点了点头:“以后啊,你就叫我潇兄吧。”

    叫惯了先生的称谓,冷不丁的换了一个新的称呼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的,燕南飞尝试改口,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非要叫他另一个名字,着实别扭。

    “潇兄好。”

    “燕兄也好,哈哈哈哈。”

    燕南飞苦笑,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跟一个五百多岁的老怪物称兄道弟,让人笑掉大牙。

    多亏李先生会返老还童,不然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乌龙。

    “潇兄,名字起好了,现在可不可以说说我们此番去酆都做什么?”燕南飞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先生还沉醉在自己起了个好名字的乐趣当中呢,听到燕南飞这么一问,才收敛了一些,正色道:“我们要去四海升平城之前,我还需要一味药,他能助我加快恢复功力。”

    “昂,既然如此,那酆都会给我们药材么?”燕南飞有个不好的预感。

    “当然不会给我们了。”潇湘子说道:“鬼门酆都是什么地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杀人不眨眼的地方,怎么会平白无故给我们那么珍惜的草药。”

    燕南飞的预感应验了,果然这番出行还是凶险。

    “既然不给,那我们是去借?”燕南飞试探的问道:“老话说的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呐。”

    “说的倒是有点道理,不过我就借这一次,下此就不去借了,所以我不还。”李先生厚脸皮说道。

    “啊?不还,那你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哎,我们读书人要东西,那叫拿,不叫抢,更不叫窃,抢是强盗才做的事情,

    窃是小偷才干的事情,我们读书人做的事情那叫拿,拿懂吗?”

    “拿?”燕南飞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字。

    燕南飞脸色不太好看,他摸了摸鼻子,然后拿出酒囊狠狠的喝了一口酒,大概是壮一壮胆,毕竟在他小时候就被用毒世家的母亲梅天香灌输过一个道理:如果你以后在江湖上遇到鬼门酆都姓悟的,能绕一条道走就绕一条道,绕一座城走就绕一座城。若是绕的慢了,有可能再也绕不过去了。

    燕南飞心里有些胆颤,他没有底气的问道:“先生,这样有点凶险了吧,去鬼那里拿东西,我害怕。”

    “哈哈哈哈哈,你当然害怕,现在的你随便出来个小鬼都能把你收拾了。”潇湘子大笑一声,随后看着他说:“此行还有数百里路途,这一路上我教你武功。”

    燕南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教我武功?可你……”

    “都说了,我武功只是暂时废了而已,但是我脑海里的武功可还全部都在啊。”潇湘子轻甩长袖,“来,说一说你现在所学的武功都有什么?”

    燕南飞稍作思考:“青莲剑歌和夺命十三枪,拳法醉八仙和身法醉里逍遥,内功江月破浪。”

    “武功和内功都是一等一的绝学。”潇湘子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可惜的是,青莲剑歌只有你在最危险的时候才发挥出他真正的威力,而且消耗极大,夺命十三枪据我所知你好像还停留在第一层,学了剑法不会枪法,醉八仙只上了两个台阶,止步第三个境界,江月破浪诀你还没完全掌握如何催动一身的内力,你说说你,还能干啥,也就剩下喝酒会的轻功,当逃跑用了。”

    “这……”燕南飞老脸一红:“潇兄,你这,说的太无情了。”

    “事实如此,我无情,江湖上的狠人们更无情啊。”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这么弱呢?”潇湘子声音一震,犹如九天惊雷。

    燕南飞登时神色一紧,眉头大皱,一句话也反驳不回去。

    潇湘子看着他,轻轻一笑,又摇了摇头:“一个刚生下来还没学会走的人,就要去跑,终究有一天是会摔跟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算了,不用太紧张,我和你讲几个故事吧。”潇湘子重新盘坐在了地上,清了清嗓子。

    燕南飞也收拾好了情绪,认真听讲,虽然眼前之人改了名字,换了面貌,但先生毕竟还是先生。

    “之前有跟你说过,我二十岁才拜入师门,但是当时的江湖武林中不乏和我同龄的少年高手,其中有一个人终身爱好玉石,身穿玉制长衫,拿一把玉剑,名字叫做玉溪山,出身玉鼎一派,被称为玉鼎派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虽然还未在江湖上现过身,但是声名已经广闻天下。然后那一年,他代表师门下山参加江湖大会,路上遇到一群悍匪正在烧杀抢掠,他自然拔剑相助,最后……不出意料

    的被匪徒们乱刀砍死了。那天,是他的二十岁硕生辰,信心满满的想要在武林大会上夺下魁首,一举成名的。”潇湘子说道。

    燕南飞一愣,他没料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想了想说道:“难道他的剑法华而不实,莫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不,恰恰相反,玉溪山的剑法很好,那年我曾随我师父拜会过玉鼎派,亲眼看见过他的剑法,清逸秀美,得玉鼎派剑法之神韵,我师父评价他说四十年后,可以是一名剑仙。”潇湘子叹了一声。

    燕南飞略微沉吟,又说道:“悍匪之中有高手?又或者群起而攻之。”

    潇湘子依旧摇头:“悍匪无非就是亡命之徒,如果一个人的境界能到神元道元,他为何不去做一派之师,去做那悍匪呢?再者群起而攻之,玉鼎一脉传承的就是以一敌百的群战剑,那种场合下不更应该有用武之地才对?”

    “啊……潇兄,这我就搞不太明白了。”燕南飞纳闷。

    “那我就再与你说个故事。我拜师之前,在俗世当时有个朋友,叫做陈近南,从小生于陋巷之中,一石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虽然穷困潦倒,但是毅力和志气可嘉,世人欺辱他,他便以拳头还之,虽然常常被众人反打,但是命着实够硬,也没被打死。后来他的家乡被邻国攻下,那些欺辱他的大家子弟们都在那场混战中被杀死了,他却奇迹般地在死人堆里活了下来,他顺手在地上捡起了一把血迹斑斑的剑,就开始闯荡江湖,浪迹天涯,他没有师门,不知从何处捡来一本破旧的剑谱,对着剑谱一日一日地练。剑谱上一共十六式,他练了十六年。我和他遇到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还是江湖上的一个无名小卒。后来江湖上出了个走火入魔的魔头,黑纱遮面无名无姓,人们都叫老疯子,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各大世家和宗门组织了几次围剿不仅被他逃了不说,而且损失惨重。后来陈近南和他在芒砀山撞上了,二人一字未说,便大战了一场,最后的结果让人惊讶,陈近南受了重伤,那作恶多端的老疯子则被一剑穿心,后来有其他高手到场捡到了老疯子的随身玉佩,人们那时候才知道那人其实是受人敬仰的清风剑仙御清风。那一天起,陈近南开始名扬天下。世人想知道他用的什么剑法能够杀了剑仙御清风,他说是用剑招,对前来拜访的人演示了一下自己的剑术。来客大惊,随后大怒,没有告辞之语就拂袖而去。我那朋友不知缘由,我却知道,那是因为他的那本剑谱在江湖上很常见,叫《花拳十六剑》,三文钱一本,地摊上随处可见,乃是平常百姓拿来强身健体用的。可就是这花拳十六剑,练了十六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白日黑夜,不停歇地练,练成了这一柄能够打败剑仙的剑。”潇湘子捡起一根树枝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随后摇头笑了笑,“数百年前的人们是多么有毅力啊,现在的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人剑

    李先生,哦不,潇湘子讲完了两个故事,燕南飞陷入了沉思,他将两个故事放在一起做对比,思考着他们两个人的结局。

    不一会,他抬头说道:“那玉溪山虽然剑法高超,但是出自名门正派,用的是君子之剑,而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个打家劫舍的悍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不会讲什么君子小人之分。陈近南么,我觉得是单纯的毅力强盛。”

    潇湘子听到这个答案,沉默了一下,稍稍斟酌之后又说道:“有点贴边,那我再和你讲个故事。跟他们同时代的人还有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出师之后,提剑闯江湖,几乎难逢敌手,直到遇到一个年纪一样大的白衣剑客,两人设下擂台比剑,少年输了。少年不服,自折断剑,与他订下再战之约,每年九月十五在当时的首羊城决战,一连战了十二年,少年总是输了半招剑法,没有赢过一次,江湖人称‘半剑仙’。是不是很有意思?”

    燕南飞想了想:“也没怎么有意思吧。”

    “觉得没意思就对了。”潇湘子正色道,“因为他后来不想跟那个人一样是个剑客,所以就拜了斩空刀刘玄易学了刀法,成了一名真正的刀仙。这个人你见过的,当初在长安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九阳焚天印,刀剑掌神域的南月第一高手,霸刀雨化田。”

    “也就是说……”燕南飞眉头一挑。

    “没错,那个次次都赢他的人,就是学宫李先生。”潇湘子平静地说道,似乎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跟自己无关。

    燕南飞又回想了之前的那三个故事,喝了一口酒囊中的酒,抹了抹嘴巴:“我知道了,那是因为玉溪山从小对决都是君子之斗,大家都是同门,点到为止,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之战,而匪徒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亡命之徒,根本毫无道义可讲,所以他不如后面二人。同时他被赞誉得太高,就算他很厉害,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厉害。他高估自己了。”

    “这回说得对,品出了几分味道。江湖上怕的从来都不是败,只要不死,一切就都不会结束,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啊。可惜学宫的李先生再也不会出现了,霸刀雨化田的刀再也饮不到李太白的血了,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赢了,哈哈哈哈。”李先生哈哈一笑。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你没有悟到,玉溪山被师门所寄予的希望太高了,群战剑固然能够以一挡百,可惜没有真正的杀伐,没有鲜血的滋养,他们这玉鼎昆吾剑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潇湘子顿了顿,看着燕南飞说道,“但悍匪们不用剑术,用的就是大开大合,杀人诛心的剑,玉溪山的剑术虽然高超,反而一时之间找不到有效的克制之法。”

    “我讲了这三个故事就是要让你明白,你的最大依仗,青莲剑歌跟玉溪山的玉鼎昆吾剑练的差不多,虽然精妙有加,但是真遇到亡命之徒的话,凭现在的你,也许不会起到太大作用。”

    燕南飞一

    皱眉,拔出了腰间的君不见,剑气凌人,低头想了一下:“是这样吗?”

    “你若是不信,我们不妨试试。如今的我功力已散尽,这已成事实,但说句不好听的,我还是能弹指间解决掉你。”潇湘子忽然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光芒。

    燕南飞在学宫历练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毕竟是左相府的小公子,人可以没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他持着长剑缓缓说道:“潇兄,你怕是有些低估我了。我与那只同门切磋的剑客玉溪山不同,我可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刚过去不久的学宫大考,我可差点交代在别人手里,所以想要杀我,没那么简单。”

    “吹牛了吧?”潇湘子忽然手一挥,一根红绳飞出,一下缠绕在了燕南飞的脚踝处,他神色一紧,急忙回手一剑斩去,将那红绳一分为二,随后看向潇湘子的位置,他并没有趁这个机会过来。

    “潇兄,捉鬼门的红绳,你怎么也有?”燕南飞还来得及问一句。

    “少废话,拿剑砍我!”潇湘子怒喝一声。

    燕南飞闻言没有犹豫,身影移动,长剑猛然斩下,可才斩下,那剑却在后方受力,被猛地一扯往倒着飞了出去,而且惯性使然,把燕南飞本人也一起向后坠去,一把钉在了那株梨树上,果子纷纷落地,燕南飞握着剑靠在树上,君不见已经插进了梨树当中,深陷剑身三分之二。

    潇湘子早都站了起来,移步幻影中,来到了燕南飞身前,后者顿时觉得胸口一凉,他低头往下看,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燕南飞的胸膛上,绽放着摄人的寒光。

    燕南飞愤愤不平:“潇兄你骗人,你说你功力尽散,可你分明还会武功。”

    潇湘子收起匕首,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臭小子,功力散了就是散了,只不过我现在的武功徒有其表不具其神,没有内力的支撑,可虽然如此,我依旧能用我五百多年的对敌经验,将你斩于马下。”

    燕南飞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五百比二十,这经验条差的也忒多了吧。

    潇湘子没有理会燕南飞的小眼神,瞥了他一眼说道:“所以这一路上你若是要想保护好我,就得先学会先保护自己,免得到时候还得我救你,这个拿去练。”

    潇湘子丢下一本有点破旧的剑谱,燕南飞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五个字。

    《花拳十六剑》。

    “这这这这这这,潇兄你快再翻翻兜,没拿错吧?你不说这就是三文钱一本的剑谱吗?”燕南飞看着手里的秘籍,有点想哭。

    天差地别啊!

    以前练的是九天之上的青莲剑歌,现在这是啥,比十八层地狱还低的花拳十六剑。

    “你别忘了我给你讲的故事,千万不要瞧不起任何一本书,只要他是书,就有读的价值。”潇湘子正色道:“你的一身内力是那位用药酒给你堆砌起来的,虽然没有后遗症,但终究

    比不上自己练出来的扎实,至于青莲剑歌你发挥出的威力也就只有五成罢了,而且还都是靠着雄厚的内力和精湛的内功心法催动的,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欠练!”

    “……”

    “这本剑谱虽然看着普通了一些,但是能够一石二鸟,写这本书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他的确有野心,杂糅了拳法和剑术于一体,可惜没有人喜欢四不像的东西,但是你不一样,你的拳法不行,剑法也不行,练它最能夯实你的基础,把它练会,你的醉八仙和青莲剑歌也会有所提升的,不吃亏。”潇湘子语重心长的说教。

    “好!”

    从此之后,曾经学宫李先生座下的关门弟子,学上了这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剑法……

    说起这《花拳十六剑》,不是骗你们,那是真的常见,譬如在少林寺外,武当山上,以及各大门派所驻地的附近,都会有一些假扮的僧侣,道人和穿着门派衣服的假弟子,专门蒙骗那些初到此地,还拥有着英雄梦的懵懂少年们。

    “骚年,我见你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好苗子,以后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这本《如来神掌》就要十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童叟无欺,绝对珍品啊那是。”一个个讲手里的假货说的天花乱坠,有的人动心就买了一本,回家拆开看,不过就是一本小人书而已,造价成本也就三文钱罢了。

    不过世人不知道的是,一个姓周的老前辈好像真的学会了这个《如来神掌》,具体是谁还需要自己去寻找喽。

    有的人可能还看不上这一本秘籍,没关系,小贩手里一撮,又是好多本秘籍,什么《紫霞神功》《六脉神剑》《葵花宝典》之类的,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假的,不过也有真的武谱卖,可卖得还不如假的那些好,比如说佛家子弟入门需要练的《大罗汉拳》和《韦陀掌》、枪法《绣腿十三枪》以及剑法《花拳十六剑》,因为他们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三岁孩童都会舞两下。

    马车止步,山水之间。

    燕南飞和潇湘子二人停车路旁,稍作歇息。燕南飞没有闲着,下了车就在一旁演练着那本《花拳十六剑》,一边练一边抱怨:“要不师父你随口胡诌一本剑谱吧,我觉得也比这破剑法强。”

    “你口中说的破剑法,可是斩了剑仙啊,练就完了。”潇湘子斜靠在马车上,仰头喝着燕南飞带来的那些酒,比起日夜赶车闲暇时还要练剑的燕南飞来说,潇湘子可以说是很悠闲自得了,每天都在车内闭目养息,美其名曰修炼内功,恢复内力,但分明有几次是坐着睡过去了,还不承认,明明已经打呼噜了。这也就算了,尤其是看燕南飞练剑时,不加鼓励还一个劲打击,真是伤心。

    “那人练了十多年才名扬天下,我可等不到那时候。那时候都快四十了,就算是成了剑仙,喜欢的女子估计也早都嫁为人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鬼市

    燕南飞虽然嘴上抱怨,但心里知道先生是为自己好,所以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剑依旧是君不见,绝世长剑舞在普通不过的剑招,挥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这套剑法只有十六式,剑招也不是特别难懂,燕南飞看上几遍就已经得了几分精髓,可是若是想练成如臂使指的境界,那恐怕真的要几个年头。

    “你就这么着急名扬天下?还不到二十岁,应该先磨磨剑再出江湖。”潇湘子坐在车上,看着勤勤恳恳练剑的少年。

    “那潇兄你当年初入江湖的时候,磨了几年剑?”燕南飞擦了一把汗水,问道。

    “我的剑足够锋利,学成直接入了江湖,没磨过剑。”潇湘子一笑。

    “这么猖狂?”

    “是啊,谁叫我一生都没败过呢,当时我就知道我无敌,你们随意,哈哈哈哈。”

    “又吹牛。”燕南飞白了他一眼,专心挥舞剑招,随后说道:“我想要名扬天下是因为到了那一天,会有人来找我。”

    “女的?”

    “女的。”

    “燕南飞顿了顿,解释道:“不过那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是世间最美的女人。当然,我与她真正的碰面只有一次,互相喜欢还谈不上,我只是觉得,等我名扬天下的那一天,我们重逢,那就是我们故事真正的开始。”燕南飞纵身一跃,一剑劈开一片飘落的叶子。

    “这么盲目,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潇湘子晃了晃酒囊,看着他。

    “好与坏,其实都是人定义的,哪有人生来就是好人,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比如说有人杀富济贫,那这个人在穷苦的百姓眼里是好人,但是能说那破了财的人就是坏人吗?他的钱也都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没有义务分给别人,如果分了那是情分,不分是本分,没必要嫉妒人家,所以好与坏并没有具体的界定,有的只是立场。”燕南飞嘴上说话,却丝毫不耽误手上的动作,手起剑落又一剑砍落一根带着黄梨的树枝,他伸手一招,鼓鼓囊囊的塞进了嘴里。

    潇湘子笑道:“武功虽然差劲了点,但是这大道理懂得却是很透彻,是谁教你的?学宫李先生可不喜欢和徒弟们说这些。”

    “是我爷爷,燕回天。”

    燕南飞继续说:“我爷爷戎马一生,刀下亡魂将近百万之众,他说他这一生杀了很多人,很多都是无辜的人,但从大了说,他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不过从小了说,他罪恶滔天,杀百人足以谓之魔头,何况百万。”燕南飞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手上的剑停了一瞬,想起了那个在家对人威严苛责却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左相爷。

    燕南飞也想家了。

    “那若是你喜欢的这位姑娘,就是没有大的立场,小的立场就是单纯的喜欢乱杀无辜,危害百姓,是个无论怎么说教都不是好人的魔头呢?江湖上这种魔头不少,长得好

    看的魔头也有几个,什么赤练仙子、五毒妖女之类的呢。”潇湘子打破沙锅问到底。

    “谁会她都不会的。那姑娘眼睛平如镜水,眉眼秀美如画,书上说了,相由心生。所以不会是魔头的。”燕南飞一剑挥落,。《绣剑十九式》,一共十刚好刺到潇湘子的身前,花拳十六剑刚刚演练完了一遍。

    “给你留了几口,喝吧。”潇湘子自刚才就晃荡酒囊,却没有再喝一口,原来是一直为他留着,说着就把酒囊递了过去。

    燕南飞收了剑,将里边的千杯不醉酒一饮而尽,望着远处,喃喃道:“其实好几次我都感觉她似乎来找我了,可能是觉得我太弱了,还没有资格跟他见面。我想,我还是不够强。先生……”

    潇湘子“嗯?”了一声。

    燕南飞连忙意识到了口误,赶紧改了过来:“潇兄,每一个练武之人的梦想不外乎就是名扬天下,可怎么才算是名扬天下呢?当初我在江南道参与了高家和马家的势力战,改变了那里的格局,可是我依旧是平凡的我,没有几个人听说过相府里的小公子在江南如何如何。在折剑谷,我用出了绝世剑舞青莲剑歌,知道我的人也就只有在场的那些。直到上次来到学宫,参加了大考,成为了曾经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可我感觉这个名声还是没有出去,前几日和酒贤刘伶斗酒,名扬的也超不过长安城这么大个地界。”燕南飞面露苦涩。

    “潇兄,什么才是真正的名扬天下呢?”

    潇湘子哈哈一笑,用手指敲了敲燕南飞的脑袋:“想要成为人人皆知的少年英杰,最为简单的方法就是,将你的名字列在榜上。”

    “天庭排的那个榜?”燕南飞一愣。

    “没错,专门列咱们北阳神剑的剑谱“剑十五”,列江湖新俊的良玉榜,以及给成名的高手排位次的冠绝榜。只要进了这个榜,天普天之下,无人不知,天庭就是有这个实力能让世人闻你知你,若你还嫌名气不够大,你可以在拿到大榜的时候,一把把它撕了。”潇湘子咧嘴一笑。

    燕南飞知道他说的把大榜撕了那个人就是眼前的人,他笑了笑:“我没有那个人那么胆子大。既然如此,我就先朝着良玉榜努力努力吧,相进去这个榜,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么?”

    “你的三师兄叶琳琅曾是良玉榜上常客,如今年纪不合规矩了,天庭将他从榜上删了,所以若是你能把叶琳琅打跪下,良玉榜首甲,不是问题。”潇湘子耸了耸肩膀,语气轻松,似乎就像是说家常便饭那么简单。

    燕南飞眼睛一闪,他可是见识过三师兄叶琳琅武功的人,暗器掌法皆是当世一流,自然知道这有多不容易,他甩了甩湿了的头发,又站了起来,继续开始练那平平无奇的《花拳十六剑》。他是左相府的小公子,也是陌云城的大魔王,不少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但是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山野之间,出了虫鱼花草之外,只留下了这

    一个辛勤练剑的身影。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努力。”潇湘子看着 默默提剑练习的燕南飞,淡淡地说道。

    燕南飞嘴角勾起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挥剑。寒冬腊月,酷暑烈日,在一个垂暮老人的院子中,一个少年的身影围绕着一个巨大的酒缸,无数次疲倦地昏睡过去。世上却有天赋之说,也有人说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一个人的天赋是生下来就被上天定好的。那个老人不信,他为燕南飞改天换命,走上了另一条路,人们只知道有了毫得天赋,成功就完成了一半,却鲜有人知道另外一半是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那慈祥的老人对他说过,当有人问你信不信命的时候,你一定要说我的命在自己手里,信不信的那个人是我,别人没资格问。

    命运,酿酒如是,练剑亦如是。

    燕南飞持剑闭眼,霎时间睁开,杀气涌动,一剑挥出,剑气洪流汪洋澎湃,震得林间落叶纷飞。

    比起刚才的练习,足足上了好两三个境界。

    潇湘子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盘腿运气,恢复功力,仙元神脉游行千里之外。

    果然是关门弟子啊,悟性不一般。

    潇湘子心中说道,满意的笑了。

    长安稷下。

    那间没有积雪的院子,雪花飘洒落下即为雪水,不曾堆积。

    一手持着逢山鬼泣,一手持着书山有路的少年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双手剑摆了个姿势,呼吸沉重道:“三招了。”

    站在他面前的中年书生淡淡一笑,缓缓推出一掌:“进步很大,那就看看这第四掌你怎么接?”

    燕南飞和李先生离开的这段日子,学宫一直都是由新来的祭酒先生吴世卿打理,因为太学院的名声很响亮,也都知道院监的大名,一时间学宫上下对其很是尊敬,没有抱怨。

    每天得空的时候,他都回来看看这个练习双剑合璧的少年,每天他只出一掌,接下就继续出,接不下来,他就走了。

    李寒空现在只有一把鬼剑,还缺一把剑跟它相互配合,学宫里很多剑他都用着不舒服,看了看去,盯上了秦靖书箱上挂着的那把书山有路,便暂时借过来练。

    一连好多天,李寒空都接不下吴世卿一掌,每次都把剑打飞,握都握不住,此前他是双手握剑,双手发力,此刻双剑在手,就要比平时付出多一倍的力,很有难度,也需要时间去和剑磨合新的打法。

    直到最近几天,李寒空不愧是练武奇才,摸索到了一两分双剑合璧的精髓,能够接住吴世卿的第二掌,第三掌了,今天扛住了第三掌没有被打飞,马上就要接第四掌了。

    坐在一旁的秦靖放下书,轻轻晃了晃双腿,看了看这两人,又仰头看着远方,喃喃道:“他们这会儿,在干嘛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酆都鬼市,毒魁大会

    秦靖思绪纷飞间,吴世卿的第四掌已经推了出来,李寒空双剑置身于臂膀两侧,合璧进攻的姿态,可是当那股浩瀚的掌力铺面而来的时候,他心中顿时一惊,这第四掌已经远超前三掌,即便李寒空摸到了双剑合璧术的几分门道,可绝对不可能接下这道掌力就是了, 因为从这一掌开始,吴世卿已经有了一丝的认真……

    “我输了。”李寒空不出意料的被拍在墙上,手上的双剑都跌落在地,面色一阵潮红。

    吴世卿拍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已经足够控制的了,甚至还收了几分,否则那一掌下去,真不知道要断几根肋骨。

    “输是对的,千万不要以为接下了我前三掌就认为自己理解了一些剑法。”吴世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能那么快理解的话,那数十年为什么没有人练的出来呢?戒骄戒躁啊孩子,否则以后在江湖上迟早吃大亏。”

    李寒空挣扎着起了身,对着吴世卿拱手拜道:“多谢先生教诲。”

    “练。”

    李寒空再抬头的时候,吴世卿已经消失不见了,留下这么一个字。

    北阳王朝西境,陌云城。

    左相府的世子爷燕镇南读罢手里的一纸书信,先是眉头微皱,随后歪了歪头,又慢慢舒展开来,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旁边的世子妃梅天香看到后,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什么事情让你脸色变得这么快?”

    “信上说南飞已经离开长安城了。”燕镇南笑道。

    正不紧不慢喝着茶水,磕着瓜子的梅天香也惊咦一声:“这才去了多久?现在是要回家了?难道是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也败给了这小祖宗的磨人功,被赶回来的?”

    燕镇南连连摇头:“哎哎哎,我们这儿子虽然有些不服我们的管教,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也不至于被学堂赶出来,再说李先生是什么人,能被他吓唬住?行法先生在信上的这个意思,大概是李先生出门远游,随行弟子只带了南飞一人。寄信的前一日就已经出发,按照日子算的话,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梅天香闻言,才稍稍放松一下,微微点头:“原来是要出远门啊……那会路过我们陌云城吗?”

    虽然这个大魔头在家的时候真的很少让人省心,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再怎么表现得漠不关心,这心里也是着实惦记。自打有了燕南飞。这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的儿子离家已有数月了,作为母亲自然是无比想念的。

    “信上说李先生此行是一直往西走……但是行法先生似看透了我们的小心思,还特地多说了几句,他说按照李先生的脾气秉性,不可能经过我们这里。因为李先生这人最烦有麻烦的地方,而陌云城里的那位人屠是一个麻烦中的麻烦。”

    燕镇南叹了口气,“说得很有道理啊。”

    一袭素衣的梅天香微微沉吟,随机喜笑颜开:“不过李先生对于我们这个儿子看来还是比

    较看重的,多年不曾听闻李先生离开长安赴足远行,这次出行竟然只带一个弟子,我们的儿子。”

    “南飞的天赋如何,你做母亲的还不知道么,你父亲当初说燕南飞是天生武心通,与武道契合,是绝佳的练武苗子。李先生武功放眼天下无人能够出其右,自然也希望能有这样的传人吧。”燕镇南脸上也有难以掩盖的喜色。

    这小子,真是出息了啊。

    可当梅天香听到“武心通”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几分:“天生武心通,不仅是绝佳的练武苗子,也代表着世上很多禁忌的功法都可以修炼,所以你们怕飞儿走出陌云城,被长安城里的那些人暗下毒手,可我担心的却是被邪魔外道惦记。他舅舅上次来的时候说在江南道就遇到过一些不知来路的人,三番五次想要带走飞儿,后来甚至决定带不走就要杀了他,我害怕……。”

    “放心吧,这次不一样,有李先生在,谁敢打他的主意?”燕镇南将梅天香搂了过来,安慰道,“若是你实在不放心……”

    梅天香听到夫君这个话茬,立刻会意:“天良以后好歹也是要接管天山的人,老折腾他是不是不好?”

    “这等小事对天良来说算什么折腾,就这么办吧……”世子爷燕镇南一副不怀好意的笑道。

    天山梅家。

    穿着黑色长袍,身后写着的“毒你没商量”五个字的天山梅家的未来家主,毒煞梅天良正在房间里……换衣服。

    嘴里还嘟囔着:“继承就继承呗,干嘛非要把我的衣服还要换下去,这套衣服我穿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没人说话。

    “衣服也就罢了,还把我身后的字给改了,这也是规矩么?毒煞的规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

    没人说话。

    梅天良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袍,胸口绣着紫色的两个小字,毒煞。

    长袍之后镌刻着的不是“毒你没商量”这五个字了,而是“毒你咋地?”

    好霸气……

    “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话痨一样了。”一个面容敦厚的中年人正在一座屏风之后捣磨着手中的草药。

    梅天良咂巴了一下嘴:“你身上有暗伤,还不好好休息,每日就知道躲在这里研究毒药,我们梅家现在做出来的毒,让北阳人口减员三分之一还是能做到的,你又何必这么拼命。”

    “天山梅家的毒,毒步天下,可是酆都悟家号称傀毒双绝,早已有争锋之心,这一次酆都邀我们去什么毒魁大会,无非就是想把我们当作垫脚石罢了,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输。”

    面色蜡黄的中年人把草药放在鼻子边嗅了嗅,“我身体虚,打不动了,还能干的事情也就在这间屋子里炼炼毒药了,我是本代炼毒一脉的魁首,你是用毒一脉的毒煞,这次我们梅家的名声能不能保住,就在我们身上了。”

    “嗯?老爷子

    准许我去了?”梅天良的眉毛一挑,笑了笑。

    那中年人也笑了一下:“老爷子说了,我们梅家用毒不用比,上书三百载,下数两百年,毒魁都只能是我们。但是也不怕比,谁想拿我们上位,就把谁给打下去!他让我晚点告诉你,怕你去的太早了。”

    梅天良摆弄了一下衣服,笑道:“太好了,早就想和酆都那个叫悟剑声的人比划一下了,十二大老牌高手中的黑魔悟剑声啊,什么时候启程?”

    “跟老爷子同辈的高手,你小心点啊,启程的日期是七日之后。”

    中年人拿起一根草药,忽然往上一丢,那原本徘徊在温壶酒手上的青蛇忽然一掠而出,一口吞下了那根草药,随后青蛇猛地弹起撞到了屋檐之上,又重重落下,身子在瞬间膨胀了一倍,通体发红,丝丝热气蒸腾而出,暴躁不安,在地上上反复扑腾,目露凶光。

    梅天良心神一震,伸手过去拿起了那条已经变成红色的青蛇,低声道:“好烫,它吃了什么?”

    “你就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五毒之首的青麟蛇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就不配叫五毒之首了,”中年人又递出去一根草,让那青蛇吞了下去。青蛇在温壶酒手上疯狂地扭动了许久,那红色才慢慢褪去,身子也终归恢复成了原样。

    “有意思,能把青麟逼成这样,自己竟然消耗不了。”梅天良一愣,他手里的可是五毒之中最为剧毒的青鳞蛇,而且还是青鳞蛇中的王者,碧鳞蛇皇。

    方才那一株毒药差点让的碧鳞蛇皇经受不住。

    “你第二株草药喂的是八角寒冰草?”

    “对,第一株是烈火杏娇疏,后面的是八角寒冰草,两者相生相克,我在想,能不能用它们做成一味毒药,让人五脏六腑如同熔岩锻烤,皮肤像是千里冰封?那样一定很痛苦吧,就像是那个武学寒冰烈火掌一样。”中年人笑了笑,说起这种痛苦,仿佛让他有种成就感。

    “说用毒药整蛊人这方面我们俩做个比试的话,我觉得还是你更胜一筹,真残忍。”梅天良嫌弃到。

    “是吗,至少我入江湖的时候,没用毒药在比武中毒死六百六十多人。”中年男子笑了笑。

    梅天良瞪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跟他怼,只是看着手里的碧鳞蛇皇略作沉思:“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来?”

    中年男子看着梅天良的面色有些凝重,试探的问道:“连云山脉,神医田不识?”

    梅天良点了点头,在屋子里踱步:“田不识说,毒药也是药,能杀人亦能救人,就看用药的是谁了,在这方面我不一定有他涉猎的广博,再怎么说他也是十二大老牌高手中的一位,天不如田不识啊。酆都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压过我们一头,就算他们失利了,也希望别人也灭灭我们的威风,比如说其他毒门,可那些对我们来说都不足为惧,唯一的变数,就是神农一脉的田不识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又到离别

    连云山脉,神农谷。

    神医田不识嘴里叼着一根草药,翻看着手中的请帖,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挠头:“毒,毒魁大会?一群玩毒的邀我去做什么,负责把被毒死的人救活吗?”

    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没有人回应他。

    神农谷的谷口处设有地泽二十四大阵,道元大境想要进来都不容易,所以这封信自然不是人送过来的,而是靠着飞鸽传书,神农谷豢养着几只白鸽,若是有人寻求自己的帮助,就只能寄希望于飞鸽,找打它们也就找到神医了。

    而世上能传信到药王谷的门派并不多,酆都恰好算一个。酆都那个叫悟剑声的家伙,和自己也算半个朋友了,至少比那个老捉弄自己的梅天良,更像一个朋友一点,毕竟那个梅天良属实是没天良……

    田不识把那根草药吞了下去,咂摸咂摸嘴:“不过听着倒是很有趣,毒魁大会,怕是诸多毒门都能来此,也能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毒药?毒药之中必然也有救人之药,既然如此那便去吧。不过鬼门酆都,在很西边的地方啊,去的晚了怕是就要错过时间了,得快些出发才是。那小子应该也办完事要往回赶才对,也罢,得让他也去一趟酆都才行。”田不识回到了屋内,拿起羊毫笔,简短地写了一封书信,随后回到屋外,打了个呼哨,唤来一只信鸽,将那书信放入了竹管之中,再把信鸽往天上一扔,向着山脉远方飞去。

    “酆都啊酆都,毕竟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地方,听着名他也是愿意去的吧,听上去多刺激。”田不识笑了笑。

    长安城,雪月庐。

    雪月庐是一家药坊,虽然招牌不大,但是镌刻着风花雪月的门面却很秀气,李寒空有礼貌的轻轻敲了敲门,半天之后才有一个药房掌柜模样的长须中年人来开门,他看了看穿着很普通的李寒空,皱了皱眉头,眉宇之间有着一丝厌弃:“请问你找谁?”

    长安药石世家苗家,天下的首富,而这间雪月庐作为长安苗家最珍贵的药店之一,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只要是来叩开雪月庐门的人都非富即贵,需要珍贵的药材之人。

    可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不是看不起他,可任人怎么看都不想像是买得起草药之人。

    “在下李寒空,从连云山神农谷而来。”李寒空见来人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意味,自己的回应自然也是淡淡的。

    那药房掌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李寒空,恍然大悟,喜道:“原来是田神医派来的人,方才多有怠慢,还请见谅,请进。”

    那人听闻李寒空来自连云山神农谷,神色一百八十大转变,李寒空早就看过人间百态,这等人自己随便应付一下即可了,没必要跟他套近乎。

    伸手就打笑脸人。

    药房掌柜的知人论世,侧身让进李寒空,李寒空也不客气,一脚就踏了进去,甫一进雪月庐庐就闻到了一股草药独有的

    芬芳,这个味道对于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在神农谷的时候,他采了足足两三个月的草药,而且独有的医道天赋让他记住了很多异类,离开这些曾经令他心烦的味道也算一些时日了,倒还有些想念,也不知道那每天白日采药,夜晚捣药的神医如今有没有找到新的传人来接替自己,估计是还没有,这人也不咋出谷怎么收徒弟啊,唉。

    “不知小兄弟这次来取哪几味药材?”药房掌柜笑着问道。

    需要哪几味药材,苗家的人自然早就知会过雪月庐了,药房掌柜这么做无非是想再次核实下自己的身份,李寒空倒也不介意,回道:“三株百年雪莲,一株棠梨煎雪,一份金银花,六钱墨竹,九宫十味散一瓶。”

    “好的,我知道了,小兄弟稍等片刻,很快就好。”药房掌柜点了点头,跟苗家人事先知会过的完全一样,身份应当没问题了。

    他伸手在柜台上一按,身后的药柜咔咔作响,忽然往边上移了开来,李寒空定睛望去,才发现药柜之后别有洞天,看那模样,应该是一整个药园。药房掌柜走了进去,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才从里面出来,顺手又从柜台下取出一小瓶药粉,接着将那些珍贵的药材认真的包好后,又套上了一层不透明的包裹,将其散发出来的草药芬芳完美遮掩,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李寒空:“药材珍贵,还望小兄弟好好保存。”

    “放心吧,这关乎得不仅是你们苗家那病人的命,也关乎我的命。”李寒空自嘲般地笑了笑,扛起那包裹朝外面走去,头也不回。

    药房掌柜陪笑片刻,然后送他出了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稍稍眯了一眯,皱眉考量道:“这就是神医的传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救人的,反倒像是杀人的。”

    这包裹有点大,听着草药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分量却是有些大,李寒空罕见的出门没有带着佩剑,就一路上扛着包裹回到了稷下学宫,本来燕南飞走了,这里也没有他的好友和熟悉的人,按理说也该走了才对,但新任学堂祭酒先生却以指导武学为由把他留了下来,很多人在私底下猜测,这位太学院的院监,如今稷下学宫的祭酒先生,想要收李寒空为徒。

    对于这些编造的有鼻子有眼的谣言来收,李寒空却从来没有回答过别人对此的询问,只是每日在院中不停练剑。

    而吴世卿对一些学堂内院师范们的询问也是一笑置之,避重就轻,自打担任了祭酒一职,李先生多年积攒的公务都要吴世卿花时间来收尾,所以很少会见到学宫吴先生一面,即便如此,他每日总会有那么一个时辰的时间到李寒空习剑的院子中来指导几招,与其说指导还不如说揍一顿。

    这两人也很默契的都从未谈论过这个话题,一个练剑,一个陪练,还有一个永远躺在一旁的儒生秦靖。日子一天天过去,秦靖那书箱里的书也一本本地看完了。李寒空带着装着药材的包裹走进院子,放在地上的

    时候,看见秦靖正在翘着脚翻着书箱里的书,口中喃喃道:“书又快看完了,该添上一些去远游了。”

    李寒空抹了一把汗水,闻言微微一愣:“秦公子也要离开了?”

    秦靖见李寒空回来了,微微一笑,随后点头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不是也要走了吗?”

    李寒空指了指地上的大包裹,笑道:“秦公子果然聪慧,被看出来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一粒药丢入了嘴中。

    “察言观色,品行正端。”秦靖收起手里的那本书:“我会看气。”

    李寒空一愣,因为看气这两个字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过。

    两人谈话间,吴世卿走进了院中,李寒空见到他,急忙去寻逢山鬼泣,清晨的时候已经练过一次了,不过今日去了趟雪月庐,为了完成田不识的任务,便将修炼给耽搁了。

    而吴世卿就像是什么都提前知道一般,他摆了摆手:“今日我们就不用过招了,昨日能接住我的第四掌已经是目前的极限了,双剑合璧这一次才让你练出了一点意思。所以今日我来并不是切磋,而是想与你说一些事。”

    李寒空也不惊讶,只是一笑:“学宫的祭酒先生好像都是神仙,李先生也是,陈先生也是,都能未卜先知,想到人之所想。”

    “哈哈哈,无非是心中所想罢了。”

    吴世卿坐在了院子间那方石凳上,语气温和:“想必这段时间你也已经听说了不少的传言,关于我要收你为徒一事。”

    即便这是谣言,李寒空并不把他当真,可是今日吴世卿主动找他说这件事,此刻的他仍是流露出了几分慌乱,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吴世卿收为座下弟子,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李寒空只是不求,但不代表他不在意,因为他没想到吴先生在百忙之中出来澄清此事。

    唉,与其让人嫌弃,还不如自己先识时务,李寒空收拾了一下情绪,然后正色道:“不过是些传言罢了,先生指导我武学,我已经很知足了,拜师一事,着实不敢奢求。”

    “在说拜师不拜师的事情之前,我有一事不解,想请你解解惑。”吴世卿一笑。

    李寒空心中一惊,吴世卿何许人也?让自己解惑?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先生请问。”李寒空不敢怠慢。

    “好,那我就说了。”

    “燕南飞出生相府,是人屠燕回天的唯一一个宝贝孙子,身份地位尊贵有加,不仅如此,父亲是相府世子,母亲是天山毒煞梅惊心的女儿,现在也是学宫李先生的弟子,他的这一切都为他铺好了路,可以说人生一片坦荡。而你,自小流浪,四海为家,应该与这样出身豪门的纨绔子弟最不喜欢才对,甚至应该有恨相加,为何还会成为常人眼里最羡慕的兄弟?”陈儒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 再登怡红

    李寒空听完这段话,摇头苦笑:“若是最开始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便是一副贵家公子的气派,我是绝对不会和他扯上联系的,可幸运的是我与他成为朋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堂堂左相府的小公子,他酿酒,我喝酒,只当是两个萍水相逢的朋友,阴差阳错之下一起共度了江南道的生死之局。再后来我就知道他的来历了,左相的独孙,相府的公子,地位尊贵的很。可那时心里也只是觉得,原来在相府长大的人……也可以是这样的。我走江湖的时候见过不少世家子弟,大部分都是贪得无厌,无功受禄之辈,没有什么德行。”

    李寒空望了一眼天空:“我年纪不大,却能懂看人心,燕南飞的心很静,也很清,是少年游的少年心。”

    吴世卿点了点头,很满意:“这个回答独出心裁,看来你是真的接受了这个朋友。”

    “是兄弟!”

    李寒空纠正道:“我觉得我们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人,无非是路不一样罢了,他的命好,我的命硬,不过没关系,殊途同归,都是能走到最后的人!”

    吴世卿的眼睛大放异彩,他都没有料到这个少年会用这种方式,这些话来回答他的问题。

    拍手称赞:“这几句话更有大家风范了!”

    秦靖忽然放下了书,看着两个人,李寒空原本稍带欣喜的的表情微微收敛了几分,既然这个问题已经结束了,那么……便该讨论方才提到拜师那件事了。

    “那些谣言终归还是谣言。”

    “我不会收你为徒。”吴世卿叹了口气。

    秦靖只是眉头紧了紧,面色不改,而李寒空的眼神却是黯淡了几分。

    太学院监吴世卿,名号响当当,一手量天尺量尽天下人心,量尽天下不平事,如果真的能做了他的弟子,李寒空内心是非常愿意的。

    “因为我不够资格做你的师父!”

    吴世卿忽然朗声道,“有一个比我厉害十倍百倍的人,想要收你为徒,但时机还未到。但那一天不会太晚了,他等着有缘千里再来相会!”

    再来相会?言外之意是之前他们两人还见过?

    李寒空的表情一点点的僵硬下来,吴先生说他没资格,有资格的那人自己还见过,也就是说武功还要比吴世卿更高,那这个人……

    李寒空还在发呆,另一边秦靖已经将书本丢入了书箱之中,把那柄剑插在了书箱的一侧,双肩用力一抬就已经将其背起,朗声吟道:“缘来缘去缘散,最终不过随风飘远乎。李兄,也希望我们有机会江湖再见。”

    李寒空一惊:“你这就要走了?”

    “哈哈哈,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该走的时候我是待不住的。”

    “靖儿以前在太学的时候也这样,在学院里背上一箱子书,走到哪里读到哪里,什么时候书读没了再回来续上继续走,这几天能陪我们在学宫待上这么多天已经很难得喽。”吴世卿摸了摸秦靖的头。

    “师父,这

    次你来掌管稷下学宫,大概要留在这里多久,与李先生定下时间了么?”秦靖抬头看着他。

    “没有,可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吴世卿一叹:“这个忙可真是大啊。”

    “唉,师父加油。”秦靖同情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这位曾经的师父喜欢清修 ,不爱搭理繁杂琐事,奈何与李先生之间有个约定,必须要帮李先生的忙,如今这是最后一个忙,帮完就可以两清了,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最后一个忙将吴世卿的余生都固定在了这稷下学宫之中。

    等秦靖背着书箱踏出门之后,李寒空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吴先生 ,可之前那位先生不是已经对外宣布收了关门弟子吗?”

    “你都猜到是那位先生了。可那位先生是什么样的脾气,你难道不知道吗?随心所欲的做事,谁敢说他一个不字。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山水重逢时,不要令他失望就好。”吴世卿微微一笑,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竹筒里是一封信,丢给了李寒空,“看看吧,这是神农谷的传信飞鸽带到这里的,应该是给你的。”

    李寒空一愣,那老头怎么给自己写信了,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他接过竹管,打开了里面的书信,书信的纸张很大,但上面只写着寥寥几个字,简单易懂。

    “出了什么事?”吴世卿问道。

    “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告诉我在这里办完事情后不要回连云山,田不识已经离开了那里,去了别处,让我去那里找他。”李寒空捉摸不透。

    “哦?能听说神医出谷真是比李先生出长安还罕见。”

    吴世卿也颇有些好奇,“那此行是将要去哪里?”

    “信上说是去……。”李寒空低头再看看确认了一下:“鬼门酆都。”

    “额……”

    吴世卿苦笑了一声:“鬼门酆都啊,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真的吗?”李寒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听名字怎么这么瘆得慌。”

    吴世卿想了想,说道:“其实还好吧,宁下地狱,莫入酆都?”

    李寒空闻言嘴角抽搐了几下,无奈道:“这可真是……还好。”

    “哈哈哈哈,何日动身?”吴世卿问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李寒空转身走回屋内,拿出了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换过的包裹,将那药材放了进去,随后提起长剑搭在肩膀上,长剑那头还挂着那白玉酒瓶,晃晃悠悠的。

    “他们都是急性子,你也这么急?”

    “指教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先生,我们有缘再见。”李寒空躬身一拜,随后大踏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吴世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江湖一点也没变,甚至变得更像江湖了。”

    原本热闹的小院客房,随着一个个人的离开终于变得冷清起来了,燕南飞,李寒空,秦靖一个个少年英才曾经在这里汇聚过,但他们都志在远方,踏上属于

    自己的路途,也许在人生的某个转折点,他们会再次聚首也说不定。

    吴世卿看了看这几间屋子,洒脱一笑,脚尖轻点离去,说来也怪,当他们都在的时候,飘落的雪花根本不会堆积在地上,往往都会事先便融化了,随着众人离去,这间院子还是这件院子,多的,不过是增加了一片雪景。

    李寒空背着包裹,扛着长剑,走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他抬起头,发现是一座茶楼之上有人在抚琴,他轻叹了一声,像是想起了某个人一样,低声道:“要不再去一趟看看?”

    李寒空自嘲一笑,随后抬起脚步,拐了个弯,偏离了原来的道路,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这里来往的人员明显比之前走过的路要多了许多,更多的人是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喝的酩酊大醉。

    他叹了口气,鼓起勇气看着门上的那块牌匾,着实令人难为情,。

    看着里边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李寒空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红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踌躇不前。

    谁能想到浪迹江湖,快意恩仇的巴蜀盗侠李寒空,竟然也有忸怩的时候,准确的说应该是二次忸怩。

    正当他还在徘徊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想了起来。

    “哟,这不是那个李公子吗?”一个充满了戏谑的声音响起,李寒空扭过头,便看到了那日在这内追杀了自己三个来回的吃醋狠人,摘金楼的甄三爷。

    “是你!你就是那个……那个……那个。”李寒空那个了半天也没想到对方的名字。

    “给爷记住喽,我叫甄不亏,长安城摘金楼的二当家,道上的兄弟们叫我一声三爷。”

    这甄三爷听明白了上次的事,原来是就是个误会,这一次倒是有几分客气,“上一次在花仙醉的斗酒,我也在旁边看了。你那位燕兄想不到酿酒的功夫如此之强。当初学宫大考的时候第一次喝到他的酒,就觉得非同小可,但也没想到能够真的远胜了千杯不醉。”

    “怎么?这次他没来?”甄三爷左看看右望望,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嗯,他随先生远行去了。”李寒空说道。

    “原来如此。”甄三爷露出了几分暧昧的微笑,“所以今日你是想吃独食的?”

    李寒空的脸色红的更甚,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过是……我就是想再听一次曲,然后我也要离开了。”

    “你也要离开?”甄三爷眉毛一挑。

    “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离开长安了。”

    “哦。”甄三爷点了点头收起了笑容,“既然我们都是懂音律之人,也算是同道,听苏姑娘的曲,不妨一起吧。”

    “有三爷陪同,那真是受宠若惊了。”上一次来这里是尽言公子叶琳琅拐带着来的,而且有还有燕南飞在身旁也不至于太尴尬,这一次李寒空一步三停,磨磨唧唧,正好有上赶着做陪的,可是好事,恭敬不如从命。

第一百七十一章 山下梅子酒

    就这样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今日一同走进了。

    里边诸多浓妆艳抹的妇人见到二人进门,就都主动的凑了过来,甄三爷可是轻车熟路,来者不拒与,众女子有说有笑,毫无捉襟见肘难以应对之感,尤其是三爷俊秀的面庞,这里的所有女子几乎都认识这位金主。

    而另一边李寒空就不一样了,虽然上次来过一次,但跟没来好像没啥区别吧,啥也没干啊,这次来又是同样的尴尬进场方式,有上前来的女子跟他打招呼,他都只会生硬的笑笑,再无其他,一路扭扭捏捏,左闪右躲,才跟着前边左拥右抱的甄三爷上了楼,楼上又拐了几个路口,来到了那间暖阁,暖阁最后有屏风遮挡,屏风之后就是那熟悉的通往楼上苏姑娘雅间的楼梯了。

    诸位宾客都寻了一个好位置,坐了下来,尽管见不到苏姑娘阵容,可能听到她的曲也心满意足了,这就是国手苏枕雪的魅力。

    “苏姐姐,上次来的那位李公子这次来了。”有侍女在外边放置果盘酒水的时候,看到了李寒空。她急忙推开了屏风之后的小门,走上楼告知了苏枕雪。

    苏枕雪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哦?他来了。这次还是跟那位公子两个人来的?”

    那小侍女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他是和那个摘金楼的甄三爷坐在一起的,真是搞不明白他这种人怎么会和甄三爷混在一起?”

    苏枕雪淡笑一声,轻轻点了点头:“那就是他一个人来的。”

    荒山野外,日头正盛,近几天的天气已经略微的有些回暖,冬天快要过去了。

    越往西走,这里的树木已经有些泛青,郁郁葱葱。

    燕南飞赶着马车悠悠停下,仰头喝下一口酒,倒了倒喝空了的酒囊,长叹一声回过头看向长安城的方向,怅然道:“我们已经离长安很远了吧,那么多的故人,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李寒空那个家伙,也不知道双剑术学的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吴先生嫌弃。”

    “那小子运气不一般,我敢打赌,吴世卿若是指教了他几招之后,就会发现这个小子的天赋远超他座下无数弟子。”潇湘子坐在马车中运气,周围依旧是那白雾缭绕,仙气飘飘,好像看着比曾经的李先生还要仙。

    “先生,你有时候真像是个神棍,红口白牙嘴唇一碰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未来,你还说他能成为剑仙呢。”燕南飞笑道。

    潇湘子吧嗒吧嗒嘴:“你是鱼么,记忆就七秒?都说了叫我潇兄。要不叫我潇哥,潇哥还是算了,听着像是找打……不过我是个神棍倒是真的,盗墓四脉的功夫我都知道一些,闯过的地方也不少,什么龙岭迷窟,精绝古城都去过,算命也不差,就比龙虎山上的张道陵、司天监里的齐天心差那么一星半点。”

    燕南飞耸了耸肩,抛了个白眼,一脸不信:“那你算算李寒空现在在做什么?是练剑呢,喝酒呢,还是在睡大觉?”

    “都不是。”

    潇湘子运气三十

    六个大周天结束,长吁了一口气,伸出右手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半天,最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算他今日命犯桃花啊,正解命呢吧。”

    “啊哈哈哈哈哈,命犯桃花。”燕南飞顿时捧腹大笑:“先生你肯定算的不对,自打我认识李汉寒空,就还没见过他跟过谁家小姑娘说过话呢。”

    “我可没说是跟谁家的小姑娘,万一是烟花之地呢。”潇湘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不会吧……”燕南飞惊咦一声:“他没有这个胆子。”

    “他可不像是你三师兄,家有妻室管着他,再说了缘分这东西,谁能说的准。”潇湘子在车里喝上一口千杯不醉,之后拍了拍坛子,话锋一转:“南飞,我们今天不着急往前赶路了,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喝酒吃饭的小店,我们去那里歇息片刻。”

    燕南飞神色一喜,登时答应道:“好!好!”

    这些日子赶路,不是过山谷就是绕大山,净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吃的也都是些野果,野果再怎么好吃,也架不住顿顿都是果子啊,何况嗜酒如命的燕南飞,车上的酒水存货也快见底了,不赶紧补充的话,后边的路怕是要难走。

    燕南飞把酒囊扔在一旁,慢悠悠的赶着马车朝着有人烟升起的地方走去,还不忘关心一下车里的人。

    “潇兄,你的功力恢复的怎么样了?”

    潇湘子在车内一甩衣袖,一股浑厚的气息荡漾开来:“要不我们俩再打一次?”

    “算了算了,你可别欺负我了。”燕南飞撇了撇嘴:“你没功力我都打不过,这好些天了你的功力肯定也恢复了两三成,还跟你打架我就是找虐。”

    燕南飞猛地挥了挥马鞭,千里赤云扬蹄加速,一座小镇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就驶进了小镇之中。小镇的名字还挺好听叫梅子镇,虽然不大,但行人往来络绎不绝,道路两旁小贩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常。燕南飞找了一处较为繁盛的酒楼,让前来帮忙的马夫把马车停在了后院,自己和潇湘子两个人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二!小二!小二!”燕南飞屁股刚坐下,就一个劲的催。

    潇湘子眼睛微眯,一言不发,一身白衣静静地坐在那里,如若一块美玉。

    “哎,来啦,客官。”跑堂的小二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小跑着过来

    这小二还算眼精,一看二人就知道身份不同寻常,应当是过路的贵人在此地落脚歇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公子,我们这镇上说实话,真没什么特别的好酒,一般只卖些自家酿的米酒,也不知道公子看不看得上?”

    燕南飞笑了笑:“好酒都是自己家酿的,你们这酒叫什么名字,看看我听不听的过?”

    燕南飞没有介意,米酒又如何,当初自己酿酒的时候什么酒不都是以米酒作为原料的,当初枪仙教他酿酒的时候,光米酒的酿造就学了三年。

    “公子说

    笑了,我们这小小的米酒哪有什么名字,这小镇上只要是家里有钱能买的起高等磨的人家都会酿这种酒自己饮用,我们也没有什么文化,就着镇上的名字起了个梅子酒。”小二恭敬地回答道。

    燕南飞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梅子酒,好名字,那就来先一壶尝尝,好喝再要,然后速速上来一只烧雏鸡,一斤卤牛肉,再来几个家常小菜,五碗米饭。”

    “我吃一碗就够了。”潇湘子淡淡地说道。

    “那来六碗。”燕南飞招呼道。

    “得嘞,二位稍等,马上就好。”说完,小二赶紧去了后边传话传菜。

    燕南飞摆了两个小杯子,拎起茶壶,斟上茶水,将一杯推到了潇湘子那一侧。

    后者拿起茶杯放在唇边停了一下,笑道:“这几日的野果吃腻了吧,想荤腥了?”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一连这么多天都吃果子的,以前一个人在外边闯荡的时候,怀里都得揣着一包牛肉干。”

    “你不来点肉?”燕南飞问道。

    “我练的功不能碰那些,借着你的光蹭几杯梅子酒喝就得了。”潇湘子说道。

    “噢……”燕南飞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日子你净带着我走那么偏的路,故意绕开有人烟的地方。”

    潇湘子依旧是笑了笑,不置可否,扭头望向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小镇,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一次的潇湘子不再是曾经的李先生了。

    这酒楼正处繁华地段,商户往来络绎不绝,所以在这里打尖的基本上以商客居多,人虽然不少,但酒菜做出来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就上齐了,燕南飞没有着急动筷子,与方才倒茶一样,先给潇湘子斟上一杯闻起来清香的酒水,这酒水呈现出淡紫色,想来应该是加入了真正的山上梅子,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舔了舔嘴唇笑了笑:“山上梅子,山下梅酒,清新可口,当赏。”

    原本上完酒菜的小二早都应该离去,可仍然站在一旁拎着上菜的托盘,看着他们二位,生怕这穷乡僻壤的粗酒让二位不满。

    燕南飞说完话,在一旁颇有些紧张的小二立刻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称是,心想这两位贵客可真是好多话,上次这小镇上也是来了几个过路的买卖人,喝了这酒嫌弃酒无酒味,水非水味,发了一大顿脾气,也搅了酒楼的生意。

    这功夫潇湘子早已收回了目光,拿起面前酒杯小酌了一口,随后放下:“说说这酒,你喝着如何?”

    “哈哈,怎么,潇兄想要听听我谈酒道?”燕南飞一笑。

    “也并无不可,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这酒酿起来的工序并不难,主要的原料就是米和这里盛产的梅子,看这里的天气和人们的穿着我可以推断此处山地昼夜温差必然很大,利于糖分的积累。”

    “你怎么知道利于糖分积累?”

    “因为这酒,很甜。”

第一百七十二章 枪王白孝堂

    “还有吗?”潇湘子点了点头又问道。

    “当然还有,每个人酿酒的心不同,酿出来的酒味也同样有差距,有的酒虽然品相好,那是因为酿酒的材料用得很好,也丰富,可惜酿酒的人却不用心,最后酿出的酒普通人虽然喝不出来,但是我们这些专门和酒打交道的,一尝便知。而这种家常酿的酒,虽然普通,可人心纯净,酿酒只是酿酒,别无他想,我很喜欢。”

    “嗯,说的还挺像模像样。”潇湘子端起酒杯又轻轻的小酌了一口,淡然的酒味更适合他这种返璞归真的人修行。

    桌上的酒菜已经齐备,许久没有见到肉类的燕南飞小公子又喝了几杯梅子酒之后,便不再克制自己了,将桌上的那只烧鸡撕成两半抱着啃,那碟牛肉也风卷残云地在片刻间解决完毕,最后又要了一壶酒和一只小猪肘,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吃了起来,大快朵颐。

    “我们来这里可不单单是给你改善伙食的,还有事情要处理。”潇湘子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燕南飞也不顾面相,吃的满嘴流油,又吞下一口肉:“我们来这还有其他目的?”

    “嗯,快点吃完吧,若是赶紧着点,说不定还没关门。”潇湘子从窗外往西边的一处角落里看去。

    “明白了。”燕南飞立刻伸手唤来小二。

    “小二小二小二!”

    “来啦,客官有何吩咐?”

    “麻烦再给我五大斤酱牛肉,再给我准备两坛这个什么梅子酒,都放到后院我的马车上。”

    小二连连点头:“瞧好吧您馁。”

    燕南飞站了起来,丢了一个银锭给正帮自己忙活的小二。

    “酒很好喝,不用找了。”

    随后跟上了已经起身往门口行去的潇湘子:“潇兄,我们来这里究竟还要干什么,这么神秘?”

    “自然是有好事。”潇湘子轻笑一声。

    “我不信……”燕南飞瞥了他一眼。

    出了酒楼,潇湘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指了指道旁正西的方向,慵懒的说道:“往那边走。”

    燕南飞不知所以然,只好抬起脚步跟上,他在后边看着潇湘子轻车熟路的走着,这么多弯弯绕绕他都知道哪一条是正确的路径,如此看来,这定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叮当,叮当,咚。”

    一阵有规律锤打铁精的声音从前方传了出来。

    燕南飞好奇的望了过去,这是一家并不算大,而且还稍显破旧的铁匠铺,铺子外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有锄头有斧头有镰刀,就这么依次排列在外边,也不怕外人顺手牵羊般的带走。

    “潇兄,你看这家铁匠铺真是稀奇,把打出来的东西全都放在了外边,一般的打铁人家都是将铁器具放在屋内,等需要的人来了进屋查看,这倒是很少见。”燕南飞装模作样的还点评了一下。

    他歪着头往里看,没有注意到潇湘子此时已经停了下来,一下子

    撞在了人家后背上。

    “怎么不走了?”燕南飞惑道。

    “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潇湘子也把目光看向了这家铁匠铺。

    燕南飞一愣,心里不解来到铁匠铺能做什么……要给赤云打一套马鞍?听起来好像也不算啥好事啊。

    燕南飞没有多问,随着潇湘子一同进到了铁匠铺的院子里,有一个胡子花白,看上去已经上了一定年纪的铁匠正在那里打铁,刚才听到的打铁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看那样子应该已经年过花甲,可**上身,那一身虬结的肌肉却丝毫不输给正值青壮年的男子,他听见脚步声,知道有客人来了,却没有抬起头接待的意思:“打什么农具?要锄头、铁锹还是爬犁?”

    “什么也不要,想请你修理一件兵器。”潇湘子笑道。

    “什么兵器?”铁匠瓮声瓮气地问道。

    “枪,一柄长枪。”

    铁匠闻言,手里正在敲打地锤子顿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毫无顾忌地盯着一脸笑容地潇湘子,一股杀意缓缓地绽放开来。

    燕南飞站在旁边一惊,一个平平无奇地铁匠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杀意,他不敢怠慢,把手放在腰间地剑柄上,严阵以待。

    “你是谁?”铁匠沉声道。

    潇湘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应该算是一位,故人吧。”

    铁匠摇了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你叫什么名字?”

    “潇湘子。”潇湘子面对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盘问没有一丝地不耐烦。

    铁匠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姓潇?还有姓这个奇怪的姓氏的?我以为你姓李,怎么你和那家伙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你是他的第几个私生子?”

    潇湘子挠了挠头:“他在你心里,是那种会有私生子的人吗?”

    “当然。那个花心大罗卜,还美其名曰风流倜傥,我呸,那就是不要脸。”铁匠放下铁锤,拿起腰间的旱烟锅袋,放到嘴边吧嗒吧嗒吸上几口: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我看他都累死八百多遍了。”

    燕南飞把手从剑柄上悄悄松开,用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才强忍住没有大笑出生,却也憋得脸色通红。

    潇湘子脸色红了几分,微微有些尴尬:“前辈这样说朋友,可不厚道。”

    “进屋说话。”

    铁匠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身形更是壮硕,他推开铁匠铺里的门,在墙壁上扭了一把长枪的头,房屋里的后墙缓缓打开,燕南飞往前走了两步往里一看,才发现铁匠铺之后是一处人家的院落。铁匠将二人领了进去,又将那扇做为伪装的墙壁轻轻合上,行事颇为谨慎。

    “放心吧,就我们两个人,没有人跟上来。”潇湘子无奈道。

    “两个不过梦元修为的毛头小子,是谁让你们来这里找的我?”铁匠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热水,冷哼一声。

    燕南飞见状,急忙抱拳道:“在下燕南飞,稷下学宫李先生座下的关门

    弟子。”

    “关门弟子?这老家伙终于不收徒弟了?”铁匠的嘴里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将手中那烟袋锅子轻轻往百里东君脸上一挥。

    燕南飞急忙出剑格挡,竟被那小小的烟杆毫不留情的打开了,他心中大骇,不知为何铁匠突然出手,而且一个照面自己就落入了下风。可铁匠却不依不饶,又是冷哼一声:“李老头的关门弟子,就这?这柄配剑倒是有些牌面,折剑谷的谪仙剑,真是暴殄天物了。”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何况是小公子燕南飞,这要是放在以前有人敢这么羞辱他,他肯定率着自己的七星拱卫去把这家铁匠铺给砸了,好好教他做人说话,可这里并不是他的家陌云城,更不是有学宫撑腰的长安稷下,这里只是北阳的一方寸土,不负盛名的小镇,却有着久负盛名的高手。

    燕南飞从他刚开始的话里就可以知道一些事情,最重要的是眼前之人一定不怕曾经的李先生,不知他是何许人也,口气这么大。

    燕南飞想到这里,沉声问道:“不知前辈什么修为,看不起我这等梦元的武者。”

    “梦元武者?就你这点微末修为也配称梦元,那你看看我这是什么!”铁匠一脚跺在地上,脚下的石板轰然破碎,一股冲击波震得燕南飞后退连连,直到撞上一面墙才堪堪稳住。

    潇湘子笑而不语,而燕南飞则是大为震惊,这个铁匠身上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超过自己一大截,可为何也只是梦元震三江的境界?

    “小子,世人皆以天庭天帝和那沽名钓誉的李太白所划分的武学四境为纲常,真是莫名其妙,荒谬绝伦。我不过普普通通一凡人,道元不悟,神元未修,只有这一身梦元体魄,稳站江湖。所以小子你不服我,等你再练个几十年吧!”铁匠狠狠的敲了敲烟袋。

    燕南飞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个人说的是对是错,无法反驳

    “燕南飞,不用不服气,这位是枪王白孝堂。”潇湘子忽然对着燕南飞说道,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下。

    燕南飞方才被这个铁匠的气势完全盖住了,胸口异常烦闷,此刻潇湘子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话,将那股残留的霸道气势尽数褪去,燕南飞才得以重重地吐了口气:“很有名吗?”

    原本还等着这小子给自己赔个礼的枪王白孝堂顿时脸色一黑。

    潇湘子继续说道:“四大王朝专精长枪打造的铸造师,大名鼎鼎的枪王白孝堂,你没有听过?”

    燕南飞人畜无害的样子,摆出一脸无辜:“我为什么要听过?”

    白孝堂收起了烟袋,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觉得燕南飞可笑,总之笑声中可没多少善意:“好啊!好!师父混蛋也就罢了,徒弟跟着混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燕南飞还要在说什么,直接被潇湘子打断了:“这枪王有所不知,我的这位燕小兄弟这里可能有些问题,你可不能介意。”说着就指了指燕南飞头这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 鬼影镰刀脚

    “废话少说吧,我很忙,你们这次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枪王白孝堂吧嗒吧嗒把烟袋里的一锅烟草抽没了,放在桌子上用力磕了磕,然后别在了腰间,换了个话题说道。

    他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潇湘子,摸了摸下巴:“我总觉得你们俩是要给我找点活干,而且我所料不错还得是李老头那家伙安排的。”

    “枪王真乃神人也。”潇湘子立刻顺着人家说了下来,还不忘捧捧场子。

    “少来这套,说吧,到底想干什么。”白孝堂再问道。

    潇湘子也觉得差不多了,咧嘴一笑:“方才我进门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修枪。”

    “真是修枪?”白孝堂黝黑的眉毛一挑。

    “是。”

    “什么枪?”

    潇湘子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对着燕南飞一招手,把他背上用布包裹着的兵器摘了下来。

    “潇兄,这是何意?”燕南飞一愣,之前来的时候可没说是修理这把枪的啊。

    “不用担心,若是你真的想学《甲子枪剑修兵录》的话,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枪和剑都是自己的。”潇湘子握着那把枪,颠了颠。

    “可是这枪和剑就都是我的呀!何来变成我的这一说。”燕南飞不理解。

    “君不见是你在折剑谷求来的,剑胚初生,浑然天成,你是他的第一任主人,所以剑是你的无疑。”潇湘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可你的枪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

    “我的枪……是师父传给我的。”

    “李太白自称天上剑仙,能有什么好枪传下来。”白孝堂在旁边插了一句。

    潇湘子继续说道:“这把枪上边凝聚的气息太过于浓厚了,不利于你之后的修炼。”

    “什么气息?”

    “杀伐之气。”

    燕南飞沉默了一会,抬起头:“修会怎么修?”

    “有枪王在这,不会弄坏这把好枪的,去掉杀伐气,抹掉尘世心,返璞归真就可以了,外表没什么变化。”

    “我说,你们说了这么半天,究竟是什么枪啊,正得这么神秘,让我看看。”白孝堂世人称之为枪王,自然对长枪爱不释手。

    “给你。”

    潇湘子将手里的长枪递给了白孝堂,后者接住登时眼神就有了细微的变化,这个感觉是……

    他连忙把上面的破布摘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长枪模样。

    枪长七尺,厚重古朴,山水墨石镌刻于其上,龙凤亭挂枪首,揽雀之尾缀枪柄。

    “敬亭山?!!”白孝堂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有这把枪?”

    燕南飞见到白孝堂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

    “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你师父不是剑仙李太白?”白孝堂眼睛圆睁。

    “他是我的第二任师父。”

    “第二任?第一任是谁?”

    燕南飞看了一眼潇湘子,后者点了点头:“家师,枪仙陶安然。”

    “大唐枪仙陶安然……”白孝堂喃喃道。

    “他现在在

    何处?”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殡天了。”燕南飞最不想提的事情就是关于师父陶安然的事情,如果他遇不到自己,那么大唐枪仙还是大唐枪仙,还是那个一手幻术遮人眼的幻魔。

    “这把枪交给我吧,我会好好修复的。”可以看的出来,白孝堂是和陶安然是相识的,而且还是老相识。

    “既然枪王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可以放心了,这本枪法你拿去练吧。”潇湘子很擅长扫除气氛,刚刚悲伤的氛围又被他只言片语间给化解了。

    他扔给了燕南飞一本书,后者低头一看:“《绣腿十三枪》”

    《花拳十六剑》和《绣腿十三枪》可谓是江湖上废物武学中的双璧,废到不能再废。

    这《绣腿十三枪》顾名思义,枪法一共十三枪,据说练成之后——把狗吓跑没问题。

    原本都要回到打铁屋子的白孝堂都没忍住,大声嘲笑道:“这枪谱是李先生让他练的?小子,你这第二个师父拜的有点草率了吧,跟剑仙学枪可比不上跟枪仙学剑。”

    燕南飞也苦着一张脸,侧首道:“还有没有稍微厉害一点的枪法?”

    “绣腿十三枪,还不厉害?跟你的那套夺命十三枪万一是异曲同工的呢?”潇湘子强行洗白,又装模作样摇头叹道,“等你练几日,再与枪王白孝堂练几招,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燕南飞狐疑的看了看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握着长枪的白孝堂则是紧了紧眉头,想了一下话中意思忽然道:“怎么!你们还要在我这里住下?”

    “害,看着话说的不是多余了不是。”潇湘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枪想要修理好恐怕要不少时间吧,这可是敬亭山,不是一般的枪,就算是你全力去除枪身的气息也至少得五……”

    “五个时辰即可。”白孝堂冷漠道。

    “哈?”

    “这么快?”燕南飞楞到。

    “这都算慢的了,普通的长枪一个时辰就行。”

    “不愧是枪王。”

    “哼,你们在这里待着吧,渴了自己倒水,晚上开饭再叫你们。”白孝堂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又想起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先生,哦不,潇兄。”燕南飞惑道:“这位枪王好像曾经的李先生不太对付,反而和我师父交情很深,这是为什么?”

    “唉。你知不知道玉门关战役。”

    “玉门关……”燕南飞低头想了一下,眼前一亮:“我记起来了,以前师父说过,他身为大唐抢仙的最后一战,一枪破万甲的终局之战。”

    “难得你还记得。”潇湘子笑了笑。

    “可这跟我问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么?”

    “没关联我就不跟你说了,这位枪王实际上也是我们当初那个年代的人,他曾经误打误撞吸收了一颗千年何首乌,拥有了常人难以赶得上的寿命,所以当年的玉门关一战他也参与了。”潇湘子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真是奇怪,怎么你们都能找得到长生的法门……”

    “长生真不是一个好东

    西,譬如我这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就没有赶上那守为大唐的玉门关一战呐。”潇湘子一叹。

    “什么!”

    “当初有能人算出了剑仙李太白功力已尽,数百名高手将我围困在一个偏僻的城池,那时的我已经提不起来剑了,我本以为转世到那一次就算结束了,因为那是一个真的必死之局,我逃不出去。”潇湘子这是第一次和燕南飞说起这种经历。

    “那后来……”

    “后来他来了,就是这位枪王白孝堂,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梦元境的高手了,他的枪是百鸟朝凤枪,暴雨之夜以梦元逆境杀神元,三江破八方,将我救了出来,然后就用了一匹快马送我离开了那里,等他再折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你的师父,枪仙陶安然一枪破万甲的壮举,血染玉门关。”潇湘子无喜无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动容。

    “他怪我,怪我修炼那门功法,怪自己的梦元体魄不够强大,怪大唐皇室软弱无能,赔上了自己的师兄。”

    “师兄?”

    “按辈分,你要叫他一声师叔。。”潇湘子怅然:“他跟你师父是同门师兄弟。”

    “但是今天你什么都不能往出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就没有否则了。”潇湘子苦笑一声。

    秘辛啊!

    今天潇湘子说的绝对是秘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在玉门关一战中还有一件这样的事情啊,燕南飞的心也同样平静。

    二人又在屋子里闲谈了一会,整理好了心情,和来的时候一样,好歹燕南飞知道了师父那一脉没有绝,他还有个在小镇里的师叔。

    转眼间夕阳西下。

    小镇之后弥漫着一阵饭菜香,原本还颇有些喧闹的小镇,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而平时里此刻还回响着打铁声的铁匠铺也早早的收了工。等到夜色再深一些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油灯照明,这里也同样点起了一盏油灯挂在门户上,一张桌子摆放在外边,露天吃饭,饭菜很家常,但很可口,几壶酒,几碟简单的小菜,晚饭就算开始了。

    白孝堂自然不知道屋子李燕南飞和潇湘子术后的那些事,他郁闷地倒了一碗酒:“你们要住几日?”

    “三日吧。”潇湘子若无其事,默默地坐着,只喝酒不吃菜。

    “停留三天,不耽误赶路吗?”燕南飞端着酒杯问道。

    潇湘子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傻徒弟,好不容易带你见了你师叔,同属一脉的枪法不跟他好好磨练磨练,你竟然还嫌时间太长?

    但面上不能这么说,只能再找托词,他摇了摇头:“此去酆都不远了,大会也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去的早了没事干,不急不急。”

    白孝堂喝了一碗酒,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那你们留在这里要做什么?”

    “李先生曾经慨叹过枪王白孝堂的腿法也是一绝,我受了伤,不能陪燕兄过招,所以想劳烦劳烦前辈。”潇湘子缓缓道。

    白孝堂把手里的那碗酒又一饮而尽,看了一眼一直盯着酒的燕南飞:“就他?让我当陪练,不怕我把他屁股踢开花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喂招

    燕南飞自己倒了一碗酒,端了起来,对着白孝堂说道:“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生死这条线上也徘徊了几次,就这么想打死我,怕是不容易。”

    “呵。”白孝堂冷哼一声:“你年纪是不大,可这口气是真不小。”

    燕南飞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可刚入口顿时脸色一变,这与他白日里喝的那些柔顺的酒和方才喝的梅子酒可截然不同,这酒,这酒是平常农户人家在冬天为了御寒所酿出来的轰天雷,入口犹如冬雷震震,震颤着你的味蕾,这种酒的酒量普通的人喝上一口就应该爬到桌子底下去了,可燕南飞是什么人?专门玩酒的行家,能被这等酒吓住?一碗轰天雷下肚,整张脸都变得通红,实在是爽口啊。

    他没有表现出不再喝这酒的意思,反而还主动的又倒了一碗,眼神中还透露出了几分兴奋:“这酒的味道真是够烈,自从离开家,离开我爷爷喝的酒之后,就再也没喝到过这么逼人的酒了。”

    “有点能耐啊。”白孝堂也端着一碗酒,下肚,脸色不改,神情不变,就像是喝了一口水似的。

    “喝不了太多就不要逞能。”

    “真是笑话,再来。”燕南飞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与白孝堂手中的酒碗轻轻一碰,两人又干了。

    潇湘子本来也是想要小酌一杯的,刺鼻的烈性酒味道让他感觉到排斥,这种节骨眼还是少喝这种酒为好,然后酒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着花生民米吃了起来。

    这边燕南飞和白孝堂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原本白孝堂是看不上燕南飞这种人的,可偏偏就是巧了,在酒道上他佩服上了燕南飞。

    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可以可以,想不到你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这么能喝酒,自我搬来这破镇子,最开始只能喝这里的什么梅子酒,我就觉得那是给女人喝的,没有劲。。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就自己给自己酿酒,小子,你说我这轰天雷,酿得如何吧?”白孝堂已经喝下数碗酒,就算他平时总喝,也抵挡不住醉意上来的那一抹潮红,略微有些醉意了。

    燕南飞的脸红的像是火烧了一般,他放下酒碗,摇头道:“酒味虽烈,可酿的貌似有些过火了。”

    白孝堂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铁匠铺酿的酒,怎能不过火。”

    燕南飞提起酒壶再斟满一碗,一双眼睛微睁微闭,伸出右手比了一个大拇指:“酒酿的虽然过了火,但是多少江湖男儿的豪情都比不上这一碗酒啊。”

    燕南飞摇头,醉态初显:“男儿都有江湖梦,一踏江湖方知江湖难走,有几人能有此酒这般所蕴的豪情壮志。”他打了一个酒嗝:“前辈的豪情不小。”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退隐江湖数十载,想不到一个后生从一碗酒里能品出

    性情所在,看来走江湖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而江湖还是那个江湖,挺好。”

    燕南飞醉眼婆娑,摇摇晃晃的举起酒碗,对月当空,举杯长望。

    白孝堂看着他的架势,忍不住热讽:“怎么,这是李老头的月下独酌?”

    “不。”

    南飞站起身朗声长喝:“这叫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我看你跟着他武功学的平常,酸腐气倒是承了不少。”白孝堂已经将那一壶酒喝的干净。

    “菜是小菜,酒是烈酒,怎么说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要不你们俩练练拳脚过过瘾?”潇湘子杯中剩下的茶底倒空,看着他们俩。

    白孝堂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看了看这个仙里仙气的男子:“你好像特意等我们俩喝多。”随后眯了眯眼:“醉了以后打他可更疼,我从来不会把酒气再逼出来。”

    “如此的话,真是再好不过。”潇湘子淡然一笑。

    “你真就不怕我把他打死?”

    “放开了打。”

    潇湘子离开了桌子退到一旁,看着燕南飞:“就用你前几日学的花拳十六剑来碰碰前辈的绝学鬼影镰刀脚吧。”

    “哦?”白孝堂多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的招式?”

    “李先生以前提到过,略知一二。”

    “不过就算知道我的招式又如何,光凭所谓的废物武学,就算练到极致,又能耐我何?”

    燕南飞踮脚轻撤,拉开距离,随后长剑出鞘,再抬剑一挥,原本眼神中的那股睡眼朦胧顿时烟消云散,他笑道:“先生说他有一位朋友,练花拳十六剑练成了剑仙。我觉得,我也可以了。”说完后,他便持剑问天,纵身一跃,一剑劈下!

    犹如女子绣花般,看不出什么威力的花拳十六剑,在顷刻间只化为一式!

    “这等剑法,垃圾就是垃圾!”

    白孝堂的腿上有大风起,有鬼鸣,有死神之镰,一脚轰然踢出,狠狠地撞在了俯冲而下的君不见上。

    没有丝毫的胶着,两者碰撞的瞬间,君不见剑身的剑罡气就被打散,脱力而飞,燕南飞的手也是一松,再也握不住,整个人好像被一股大力踹在了胸膛上,撞在了院子的石墙上,倒塌的石块把他埋在了里边,几乎都要晕厥过去,以前遇到的生死之局也没落败的这么快。

    鬼影迷踪,劲风烈烈,腿法盖天。

    踢得燕南飞七荤八素,体内翻江倒海,喝的一些酒差点没吐出来。

    这脚劲,够硬。

    白孝堂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道:“剑仙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他扭头望向不远处站立的潇湘子,发现这个年轻人依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忍不住嘲讽道:“老头收的关门弟子就这点能耐?除了酒量之外,一无是处?。”

    “是吗?”

    潇湘子看了一眼被乱石埋在里边还没有爬出来的燕南飞,幽幽地说道:“可能,还没有结束呢。”

    白孝堂扭过头,只听哗啦哗啦几声响,燕南飞身躯一震,讲碎石烂瓦打到一边,以剑抵地,呼出了几口浊气,重新站了起来。

    白孝堂轻咦一声,他自己刚才那一脚只用了三成的威力,虽然没有下死手,但打得一般梦元境躺在床上七八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燕南飞运气提神,努力的直起了身,真气重新汇聚归纳,身上的骨头噼噼啪啪地作响,一股难以言说的精气神提到了他数年来罕见的高度。

    他甩了一下剑,自言自语道:“唉,早就说先生是骗人的,什么破花拳十六剑,真是够花花的,没卵用。看来还是得用自己的压箱底剑术证明自己的剑道万古如长夜吧!”

    “想要名扬天下,自然要用天下皆知的剑法!”

    “比如,青莲剑歌!”

    燕南飞眼神凌厉,真气磅礴,他竖起长剑,剑气流转,横贯八方,配合上那股绝高的精气神竟然让他的气势爆发开来!

    “我就用这一剑,让枪王前辈看看,什么是自古少年出英雄!”

    燕南飞提剑,清风拂杨柳,月光闪耀片刻,划破长风月夜,一点寒光,万丈茫。

    “青莲剑歌?你学会了枪仙的开元一剑?”白孝堂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怀念和难以掩饰的惊奇。

    不过半个呼吸,眨眼之间,长剑已至白孝堂身前,剑意凛冽。

    “去一边去!”

    白孝堂摸了一把络腮胡子,抬腿又是一脚,迎上剑歌。

    刚才还潇洒写意,万古青天的青莲剑歌又被一脚给踹散了。

    燕南飞和君不见这次一起又撞到了另外一面墙上,破砖烂瓦再把他给埋了里边,这回是悄无声息,这回是真被踹晕了。

    白孝堂看了一眼远处面带微笑的潇湘子,端起一碗酒喝下:“自古年少出狗熊,说的就是他吧。”

    “墙得赔我。”

    “没问题,他砌。”

    夜色已深,燕南飞过了许久才悠悠醒来,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看着四周没人,悄悄地抱着君不见回到屋子里睡大觉了。

    阴影处,一个白衣人影缓缓浮现出来,注视着回到房间里的燕南飞,之后缓缓来到了院子中,仰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晚,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李先生的这个徒弟,很奇怪。”一个声音自另一侧想起,潇湘子微微侧头,笑了笑:“前辈也还没休息。”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退了江湖,我就是个打铁的。”白孝堂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站了起来。

    “刚才听闻前辈话里的意思,是看出来了?”潇湘子闻道。

    “到了这个年纪,我的功力虽然弱了一些,但是眼力还在。”

    白孝堂点着了那根烟袋锅子:“不仅是天生武心通,而且他这一身梦元体魄是药修所得,不然我刚刚那一拳,寻常的人早就境界崩坏,半死不活了,他有药力护着才不至于如此。”

    “我不明白,一个赢在起跑线上的人为什么还会要选择药修基础的这种旁门左道。”白孝堂吧嗒吧嗒出一个烟圈,微微皱眉。

    “赋予他这一身药修的人啊,你也认识,还是非常认识啊。”

    “谁?”

    “还是你那位师兄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腿法,枪法

    次日清晨,晨曦初照。

    一缕阳光透过小草屋的窗户,映射在燕南飞的脸上,他动了动眼皮,艰难的睁开双眼,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的巨疼无比,从床上下来几乎都要了半条小命,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潇湘子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一旁喝粥,听到燕南飞的痛哼声,还吸溜吸溜得似乎很有滋味,端着碗回过头:“你醒啦?”

    燕南飞这个时候已经爬了起来,用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叫道:“潇兄。”

    “饿了吧,整一碗?”潇湘子盛好了一碗粥,递了过去。

    燕南飞龇牙咧嘴的接过那碗粥,费了好大力气才拿起来喝了一口。

    “嗯?”

    燕南飞挑了挑眉毛,发现这粥不是温的,而是冰凉的,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喝一口入腹,顿时感觉到浑身的真气都流转起来了,昨日胸膛上被踹的一脚留下的红印和炙热的灼烧感缓缓消失殆尽。

    “好吃,好吃,这是什么粥啊~”

    他把汤勺丢掉一边,直接捧着碗就往嘴里放,不一小会儿就把整碗粥都喝进肚中了。

    潇湘子笑着摇了摇头:“真是饿死鬼托生的。”

    燕南飞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粥合喝了个精光,抹了一把嘴唇,长出一口气,然后放下碗,忽然想起来昨晚切磋的事情,急忙问道:“潇兄,那白孝堂当真只有梦元境界?昨晚一脚就把我踢得不省人事了,若他下狠心,杀了我都行,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厉害的梦元,真是闻所未闻。”

    潇湘子此刻也将碗里的冰粥放下,又喝了口茶,漱口完毕之后缓缓说道,“所谓武者四元境不过是当初为了容易区分大境界而做的设定,在这些大境界里人们的修炼还分几个前后两个小境,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梦元境讲究的是登堂入室的武者打通体内三大筋脉,成震三江威势,练就一身坚不可摧的体魄,若有人就愿意停留在这金梦元震三江境,反复捶打自己的身体,那么肉身成圣,以梦元斩道元,未尝不可能。当然说这些与你关系尚且不大,今日的任务是尽量的多接下枪王白孝堂几招。”

    “这伤才刚好,又要打啊。”燕南飞摆着一张苦瓜脸。

    潇湘子座下,斟上一杯热茶:“敬亭山就要返璞归真了,上边的血气就要消失了,你的枪术也是时候精进了。与枪王对招,以后对你的枪术大有好处。”

    燕南飞惑道:“其实昨天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他不是枪王么,那怎么不见他动枪?”

    “唉,笨。”

    潇湘子叹了口气,“或许李先生应该收那个**昆为徒弟的。”

    “**昆么。”

    燕南飞神情一震,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也不知这家伙在做什么,究竟回没回到他的王朝,更不知道他们俩人什么机会才会再次相见,再相见的时候,你可不要被

    我落下啊。

    燕南飞长叹一声,走到门外,本来想捡一根树枝暂时来当枪练的,可是那把敬亭山已经摆放在院子中心的石桌上了,燕南飞大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拿起长枪,仔细地观察感受和抚摸,这枪好像是轻巧了一些,褪去了原先地沉重,但是古朴依旧,外观没有什么变化。

    正好练枪,燕南飞长枪在手,一时间来了兴致,开始耍起来那一共十三式的《绣腿十三枪》。

    潇湘子则在屋内寻了个地方盘腿而坐,开始吐纳恢复功力,那一身云雾飘渺,仙里仙气的模样被屋外走过的白孝堂看到了,他走过燕南飞身边的时候悄声问道:“这个油头粉脸的小子练的是什么武功?怎么吞云吐雾的,要起飞啊这是?”

    “前辈有所不知,他练的是天地无极万里追踪霹雳吸气呼气功。”燕南飞一边挥刀一边随口乱诌,差点把自己都给逗笑了。

    “什么什么吸气呼气功?”白孝堂眉头一皱:“这名字怎么这么长?”

    “害,不知道仙人们怎么想的,可能是名字越长,越不容易被人记住就越出名吧。”燕南飞挥舞着长枪,来来回回就那十三招,从一打到十三,再从十三打到一,周而复始。

    “是吗,可我的功法就很短。”白孝堂笑了笑:“你敢说我不厉害吗?”

    “厉害厉害。”燕南飞顿时出枪的速度就慢上了一分。

    白孝堂也没再多说,把一块破布系在了腰上,坐在他的铁匠炉旁边拉着风箱,然后用着铁匠们之间流行的锤法乱劈风锻造着一块血色的铁。

    应该是看到了燕南飞一直注视这里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铁为什么会有血红色?”

    被看穿的燕南飞一愣,点了点头:“我见过很多铁,这般的红色却是罕见。”

    “其实也不罕见,只要你用一块铁杀够一万人攒下血气就可以提炼出来了。”白孝堂像是在说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燕南飞却是大惊:“你的意思是这块红色的铁是从我这把枪上提炼下来的?”

    “血铁是由人的血气汇聚而成,一旦血铁饮血成为血精,虽然兵器会变得更加凌厉,杀伐更甚,但是会对枪主自身造成负面影响,比如吸食自身的血气养枪,这是下下之策,不可取。真正的神兵杀人流血不沾身,比如你那把剑。”

    燕南飞又涨知识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而白孝堂也挥起铁锤凿着血铁,上面的血红正在一点点的退散。

    直到日薄西山,残月出头,

    又是几碟小菜,一壶浊酒摆在了院子里。

    三人围桌而坐,燕南飞和白孝堂在某些方面很对脾气,聊的甚欢,潇湘子一如既往的不参与进去,像是与世隔绝,静坐不语。

    短暂的相处,白孝堂倒是打心眼里慢慢喜欢起面前这个叫做燕南飞的后生了,而燕南飞是一个出了名的话痨,仅次于尽言公子叶琳琅,潇湘子一在怀疑是那个三弟子把话痨的功夫传给

    了这个小师弟,只要一喝上酒,这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二人聊着聊着,燕南飞一滞,许是白日里被潇湘子提及了**昆的缘故,就开始说起了他和**昆共闯学宫大比的故事。白孝堂扔嘴里一颗梅子,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霸刀雨化田,有意思。”

    “前辈认识?”燕南飞打了一个嗝,这个缺点,喝上酒就爱打嗝。

    “打过几次。”白孝堂放下了酒杯,站了起身,喝了这壶酒里的最后一口,然后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噼里啪啦的作响,“来,我们今日也该打一打了。”

    燕南飞知道要干什么了,他也站了起来,这次他没有用君不见,而是提起了敬亭山,他站在院子中央,凝聚全神看着白孝堂,握着敬亭山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随着这股熟悉的感觉,一股枪意油然而生。

    “你先打还是我先打?”白孝堂笑着问道。

    “前辈先请。”燕南飞不卑不亢。

    “那可要小心了。”

    白孝堂在原地踢了几下腿法,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道道残影,雷霆电转之间已经来到了燕南飞身前,一脚踢了过去,寒风阵阵。

    燕南飞沉呼一口气,左手握在枪柄三尺处,右手握在枪身五尺处,一个防守姿态横亘胸前,真气蓬勃而出迎上正面而来的一脚,堪堪挡下,燕南飞后退十余步,卸掉腿劲,长枪抡转,一把插在地上。

    “好!这个还勉强能看。”白孝堂难得点评了一句,好歹是防住了自己这一记鞭腿。

    燕南飞眼神灼灼,这是绣腿十三枪的格挡式。

    “再来!”

    一个漩涡在白孝堂腿上汇聚,罡风呼啸。

    咚!

    面对着白孝堂的第二招,燕南飞不敢大意,改变了握枪的姿势,化守为攻。

    任何一样武功都不可能完完全全的靠着进攻防守取胜,都是相互夹杂着的。

    燕南飞眼神眯了眯,他看得出来白孝堂这招已经用上了真气,不过他的真气似乎带着一点血红色……

    血红色代表什么,他刚和自己讲完,此刻燕南飞还记得,这样的话,枪王白孝堂也是个狠人无疑了。

    “别发呆了,接招!”

    一腿凌空踢下。

    燕南飞转个圈,长枪上挑:“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夺命十三枪第一枪,相思!。”

    叮!当!

    两者相接竟有金铁交鸣震颤之音。

    燕南飞整个人被一股大力震出了一口淤血,真气泄了三分。

    “胸口痛快了不?”白孝堂弯腰看着他。

    正当燕南飞纳闷的时候,白孝堂说了这么一句,因为第一天练拳脚的时候,那一脚踢在燕南飞的身上留下了一点伤,虽然喝了冰粥,但是体内有一处淤血,白孝堂何许人也,借着这次机会,将它逼了出来,所以燕南飞觉得痛快还真是对的,潇湘子站在一旁微微点头,显然他也是知道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虚腿实枪

    白孝堂出了第二招之后,并没有打算给燕南飞留下回旋的余地,准备出第三脚了,这是燕南飞和潇湘子他们两个到这里之后,他真真正正的用出来的一招。

    白孝堂的腿法,鬼影镰刀脚。

    两条腿上真气凝聚,没有过多的蓄力,身体直接腾空而起,横在半空,双腿呈现剪刀状,腿上凌厉的锋芒让已经半跪于地的燕南飞双眉紧蹙。

    这就是江湖上的剪刀脚,在白孝堂的身上更能彰显。

    燕南飞长啸一声,左手将敬亭山扔上空中,右手拔出君不见,猛然起身,将两者都握在手里。

    气息迅速的凝聚发聩全身,枪尖两不厌的枪剑术再配合近日的招式训练,用了出来。

    右手用的是《花拳十六剑》。

    左手用的是《绣腿十三枪》。

    等他舞出这两套招数的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枪剑术在此刻配上剑法枪法一起是有多难,怪不得潇湘子让他先学这两门武功了,因为枪剑术和双剑合璧殊途同归,平衡太难掌控了,若想入门,便只能从这最简单的武功入手。

    两道剪刀影在燕南飞的眼里快速放大,他也来不及多想,枪剑双招已经舞了出去。

    “看来挨一顿打你的确有进步!”

    腿影瞬间而至,摧枯拉朽般打飞了剑,格挡了枪,又踹在了燕南飞的胸脯上。

    任你花里胡哨,我只一脚踹你完事。

    燕南飞不出意外,不负众望,不出所料,不卑不亢的又一次被重重地打到了墙上,只是这一次在晕倒前,他来得及多说了一句话。

    “原来,你用的是枪法,不是腿法!”

    说完,脑袋一歪,不省人事了。

    “我是不是下手有点重了……”白孝堂走到他跟前,看着有些凹陷的胸膛处,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台阶旁的潇湘子。

    后者轻轻一笑:“我还怕打轻了呢。”

    然后潇湘子转身回了屋子,进了厨房,想来又是去做什么东西了。

    日复一日,此刻月上高楼,今日已经是他们子这里住下的第三日了。

    “武功到了一个境界之后,重要的不再是形,而是意。你应该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功夫叫做形意拳,这个人就深得形意拳的精髓,一手血河枪压得江湖枪客十余载不曾有人出其右,后来枪意化在了腿上,练就了这所谓的鬼影镰刀脚,名刀实枪虚腿。”潇湘子在小草屋了喝着那碗不知加了什么灵丹妙药的冰粥,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把小桌上的另一碗粥递给了瘫在床上的燕南飞。

    燕南飞白了他一眼,今天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打算接那碗冰粥,一个劲地摇头:“我今天就在这里躺着,不起来了不起来了。”

    要说燕南飞闹脾气,也真是实在受不了这憋屈了,加上刚来的那个夜晚,他已经被锤了四次了,一次接着一次在被锤中进步着,一次比一次接住的拳要多,昨日更是整整过招了十六式,但也一

    天比一天被打得更惨,一脚一脚地瞄准了胸脯上踹,那叫一个疼啊,后来他发了疯一样将毕生所学都用了出来,然后白孝堂地第十七脚就把他踹晕了,打了四天晕了四天。

    “放心吧,今日不打了。我们该启程去酆都那个鬼地方了。”潇湘子说道。

    燕南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过那碗粥:“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要是再多待几天一定是我锤他,嗯,一定是这样。”

    “少吹牛吧,李先生和枪王白孝堂的情谊不算浅,但也只够那么几脚的事。你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至于这些天挨的打有没有白费就看你能悟出来他多少的枪意了。”潇湘子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后者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行走江湖多被敲打敲打总是好的。曲木为直终必弯的道理,你要懂。”

    燕南飞也没听进去那么多,只要今天不挨打怎么都行,他一骨碌下床,急忙喝下那能够缓解疼痛的冰粥,身子才终于舒服了一下,他摇头:“潇兄,江湖上能够几下就把我打死的人应该没有几个吧。。”

    “这你就错了,我们去的是酆都,鬼门的人都不用出手,你就能死上一万遍。”潇湘子幽幽地说道。

    “切。”

    燕南飞可没有被这酆都的名头给吓到,要是拳脚打不过他可认了,不过酆都是什么地方,玩毒的地方。

    “这世上我最不怕的可能就是毒了。”燕南飞得意的说道。

    潇湘子一愣,然后想起来了什么,笑道:“对哟,毒煞梅惊心的外孙子,这要是被人毒死了,说出去可有意思了。”

    “潇兄也知道我外公?”

    “当年江湖上的十二大高手,黑魔暗竹孤独客,毒煞天机厉雄图。墨刀千豪邪公子,梦落琼花天不如啊,每一个都如雷贯耳,怎能不听说过。”潇湘子如数家珍一般,将十二位高手的代称说了出来。

    “害,爱谁谁吧,赶紧离开这里,我可是一刻都不想待了。”燕南飞风卷残云的喝完了粥,身体顿时有了力气,他脚底生烟一样跑到了门口,一开门,正好看见枪王白孝堂站在门外候着。

    一股凉气从燕南飞的脚地窜到了天灵盖,嘴里一颤:“前辈,潇兄说今天不打了,看在李先生的面子上,您二人之间的情谊已经用完了,就不打扰了。”

    废话,若是只看在李老头的面子,第一天你晕过去之后,你们就该滚蛋了。”白孝堂冷哼一声,“今日一别,此生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了,你那把敬亭山无论是对你的师父还是对我,亦或是对你自己都要好生使用,希望有朝一日我在这里打铁的时候能够听到你拿着这把枪名扬天下。”

    燕南飞站好,躬身一拜:“南飞记下了。”

    “枪王前辈就此别过了。”潇湘子走了出来,带着燕南飞走出去了这间小院,等他们踏出去不久,那小院里又重新响起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那辆由千里赤云带着的马

    车,再一次驶向了征途。

    驾车的是个满面春风,笑容和煦的少年人,腰间别着长剑,背后背着长枪,不过长枪依旧是用破布包裹,枪剑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用不着出手,他一手握着马绳,一手拿酒壶,偶尔仰头喝一口,逍遥自在。

    在马车内坐着个半仙儿,运起功来雾气腾腾,等到他紧闭的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功力就又精进了一分。

    一段江湖路的结束,又是一段江湖路就又开始了。

    燕南飞在在马车上喝酒喝的有些惆怅,他想起了那个在陌云城为自己武道启蒙的师父,一身的枪法和兵器都留给了自己,师父已经去了,不会再回来,但是值得欣慰的是自己在世界上还有一个师叔,跟自己同宗同脉的师叔健在世上,永远也忘不掉他这几日的授业之恩。

    江湖本就是一潭死水,有了那些江湖人的故事,才是活过来的江湖,人生不外如是。

    遥远的北方,四季飞雪的极北之地,坐在院子里的一个中年人面前漂浮着两块甲骨,上面纹路清晰可见,只不过上面绽放出来的光芒是黑色的,将一片白雪都映衬得失了颜色。

    懂门路的人一眼便能知道,这是能人在推算,到底再推算什么那是只有推算的人自己知道了。

    他推演着的,是他们盯上的两个年轻人未来的走向。

    他已经算了足足三日了。

    三日来滴水不沾,身后两个年轻人第一次见到这个黑衣中年人如此长时间地推演一件事情,那龟甲上发出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手上结印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没有丝毫停下来的痕迹,想来这个人是下定了决心定要将算的事情算出来。

    “舜钦,要让融护法停下来吗?”另外一个年轻人问道。

    这个被叫做舜钦的人皱眉犹豫着,他就是人世间左使,苏舜钦。

    他也很纠结,这个时候应该是护法将要算出结果的时候了,可如果再不停下,那么这个中年人很有可能就会因为泄露天机,走火入魔,轻者失去全身功力变成废人,重者直接遭天雷之遣。

    “结束了。”

    就当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法子的时候,这个中年人终于发出了声音,主动结束了推演,抬头看去,天边已经有乌云汇聚,惊雷涌动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汗,脱力累到了在椅子上,而悬浮在空中的两块龟甲骨一阵颤动,最后连一点黑光也消失不见,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化成了一堆齑粉,洒在了中年人面前的一片白雪上。

    “还是我快了老天一步。”中年人气息有些紊乱,但是言语之间有着一丝窃喜,天空上的乌云又有了缓缓褪去的迹象。

    两个年轻人没有着急询问,而是静静地等待他宣布结果。

    “去找**昆。”中年人声音有些沙哑,“让他修炼宗主的功夫。”

    “谨遵护法令!”两人同时跪地,大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当年刀,尚未老

    北阳王朝的已经经历了一场隆冬,在这个在普通不过的冬天,发生了很多让常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陌云城左相府的小公子燕南飞拜进了稷下学宫。

    太学院吴世卿接替了学宫祭酒之位。

    酒贤刘伶在酒道上输给了李先生的关门弟子。

    纵横长安数十载的学宫李先生离开了长安。

    而最让人眼前一亮,为之振奋又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情是李先生雪夜长空对阵霸刀雨化田那一战。

    那一次之后,李先生只身一人出入皇宫,大内高手阻拦形同虚设。

    而霸刀雨化田带走了寄身在长安的弟子,也是燕南飞心心念念着的兄弟,**昆。

    虽然尚处末冬季节,但是南月王朝的地理位置使然,并无雪花飘洒,反而大雨倾盆。

    在南月王朝的一个小镇上,可能是因为下大雨的原因,路上的行人几乎没有,雨水无情的拍打着街道,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就是在这样的一条道上,有两个人一步一步来到了这里,他们二人都是一身黑衣,头戴斗笠。其中一人看起来应该是中年模样,面容平和,腰间挎着两把兵器一刀一剑,只手提伞。

    另外一人背后背着一根长棍,披着蓑衣,跟在前边那人身后,亦步亦趋。

    “这一路上的消息还真是令人惊讶,最惊讶的不过是李太白那家伙离开长安了,还带着一位弟子随行,叫燕南飞,你们认识。”最前边的黑衣人平静地说道,“真是这样的话,长安城里还有个齐天师,还有个皇帝身边的那个大护卫,他们挡不住我,所以要不要师父替你跑一趟把帮你人带回来?”

    听他说话的人站在一家尚未关门的酒馆门前避雨,黑衣如旧,没有沾点半点雨水,他摇了摇头:“不想劳烦师父,我自己去。”

    撑伞的男子笑了笑:“多年不见,还是那么逞能啊。”

    说完他抬头望了一眼没有停下迹象的雨滴,让他想起了师徒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当时**昆被南月将军号称金手指的韦庄带回抚养成人,后来他推荐这个养子去拜当时南月王朝的第一高手,霸刀雨化田为师。

    之后便修书一封让**昆带着去往秦岭寻刀仙雨化田,辗转数月,奔赴千里,手里握着一封已经被汗浸得字迹难辨的书信。可面对着天下有名的霸刀之名的刀仙,南月昔日的第一高手雨化田,那个少年却一点也没有畏惧的意思。

    “韦庄啊,无名小辈尔耳,有何资格向我推荐徒弟。”雨化田看到了那封信,见到了落款处的韦庄之名,忍不住嗤笑道。

    他记忆犹新,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根木棍就已经向着自己的头上打来,一股刀气自天灵盖发出,将那木棍一分为二,他盯着眼睛里怒火中烧的**昆。

    “不收我为徒也不至于羞辱他。”**昆寒声说道,拿起那封书信撕了个粉碎,头也不回的向后走去。

    忽然一只手掌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让的他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这么能逞能,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既然敢来,就不怕死。”

    “是个好苗子啊,韦庄没资格向我推荐,但是你真的有资格做我的徒弟。”雨化田笑了笑。

    一转眼的功夫,也过去了好些年头啊。

    雨化田看着心事重重的弟子,轻轻转了转手中的伞:“如果等你有实力了再去接回自己心爱的人,怕是人家都有孩子了吧。”

    **昆蹙了蹙眉头,一直都没能拍打在身上的雨水在他心神颤动的一刻,打湿了他的衣摆。

    “师父,霸刀的刀锋我一直在用棍温养,我想学刀剑神域术。”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说道。

    雨化田叹了口气:“当年我教你霸刀,你却自己去昆仑求了一根虬龙棍,以棍养刀意,我就知道你志向不小,可是刀剑神域是你师父一生的无奈,想入神域境,需要以身入魔,为师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我。”

    “成为师父一样的人物,有什么不好么,人人敬而远之。”

    **昆猛地吸了口气,咬牙道:“正如师父说的,留给我提升实力的时间不多了。”

    雨化田脚下轻轻一踏,溅起些许水花,他伸出左手轻轻一挥,那些浮空的水花径直向后甩了过去。

    这无人长街之尾,忽然出现的剑客感受到了危机,急忙用剑去挡那迎面而来的水珠。

    剑客出剑很快,很准。

    正确的挡住了水珠飞来的路径。

    只不过让他惊骇地是,水珠击穿了长剑,留下了七八个窟窿,也击穿了那剑客的胸膛,留下了七八个窟窿。

    血液从那几个窟窿之中缓缓地流了出来,将地上染了一片红色,雨水地冲刷将雨和血融合在一起。

    **昆轻叹了一声,就凭师父这雨水化刀的这一招都得让他数年苦练才能赶得上。

    “我当年打不过李太白,所以先后拜了剑仙刀仙两位师父,我自创了刀剑神域,一年时间,功力几乎翻了一倍,但还是打不过他。”雨生魔忽然收起了雨伞,递给了**昆,他拔出了镇魂刀,刀上寒光闪闪:“你想比师父强,就不要犯了师父曾经的错。”

    **昆似有所感,望向方才的长街尾,那里出现了一名斧手。

    斧手身形魁梧,赤着上身,身上的肌肉,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多年的锤炼才有的身躯,再看他手里握着的斧头,约长六尺,扛在肩头举重若轻。

    “你离开我的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想必你也知道了。”雨化田忽然说道。

    **昆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霸刀雨化田被女刀仙方重镜所败,南月第一高手之位拱手相让。一向温文尔雅的镜刀仙方重镜那一日不知为何定要将雨化田毙命,雨化田凭借多年的经验死里逃生,从此下落不明,有很多传言都说他死了。直到数月之前,雨生魔忽然出现在长安城,大战学宫李先生,以对天下第一之人一战的风头,向着四大王朝的人宣告,曾经的霸刀仙,依旧在。

    离开长安城之后,带着弟子没有隐匿行踪

    ,而是直接光明磊落的来到了南月,至于其目的,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再战镜刀仙,夺回南月第一高手之位。

    “开山斧沈庆之。”雨化田望着长街尽头的那名魁梧汉子,沉声说道。

    那位被称作沈庆之的男子将梨花开山斧横斜,一道斧劲割开一片雨水,他的声音很沉闷:“那一战之后,听说你的境界大跌。”

    “唉,是啊,差点就变成凡人了。”雨化田只拔出了镇魂刀。

    沈庆之沉默了一会,身上的肌肉一动,缓缓说道:“那你今日敢来云中镜城,想必是已经恢复到了当年的功力。”

    “你说错了,若只是回到了当年的境界,那么不过是再求一败罢了。我又何苦再来受辱?”雨化田摇了摇头,这个人怕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吧。

    他好像也明白了,点了点头:“久仰霸刀大名,今日我这手里的开山斧也想斗一斗前辈的镇魂刀。”

    “那我输了当如何?”雨化田问道。

    若是平白无故就开打,我为什么跟你打?想要挑战我就得有足够的理由,否则怕你死的不明不白。

    “前辈若输了,则由我代替先生与方重镜一战,替你夺那南月第一之名。”沈庆之沉声道。

    “那我若侥幸赢了呢?”雨生魔一笑。

    “那我愿死给先生赔罪!”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庆之手里的梨花开山斧连斩数道斧风,将长街之上的雨水全面展开,形成了断层,光凭这一手,他就已经具备了和雨化田一战的资格。

    站在酒馆之前的**昆脸上微微作痛,那浩瀚的斧劲已经波及到了他,他微微皱眉。开斧沈庆之,几年前便是能排进南月前十的高手,他与霸刀雨化田会有一场恶战么?

    声势浩大的招式汇聚成一面,再由面到线,由线到点,那漫天斧劲凝聚成了一点攻击,反其道而行之的以点破面,想不到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鲁莽,实则粗中有细。

    可惜,任何花里胡哨和投机取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攻自破。

    雨化田几乎在瞬间就感应到了那一点的斧劲所在之处,单手握住镇魂刀,对着正前方横砍一下,一道卷着长风暴雨的刀气径直劈了过去。

    想要以点破面?可以给你这个机会,那我就给你一个面,你去破吧!

    暴雨骤停。

    雨化田将镇魂刀重新插回腰间刀鞘,转头和**昆说道:“走吧。”

    霸刀雨化田,面对敌人不管修为如何,只要他拔出了镇魂刀就是对对手最大的尊敬,即便他是名扬天下的霸刀仙。

    **昆远远的望了一眼沈庆之,点了点头,甩了甩衣襟便和他往长街的尽头走去。

    而那开山斧沈庆之瞳孔突出,面色血红,身体不断地颤抖。

    两人走过他的身边,**昆又扭头看去,能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水正如雨淋般地往下淌着。师父并没有杀他,那道刀气摧枯拉朽般就破了他的开山斧劲,挨着他的脑袋边擦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养刀蓄剑

    “徒儿,我刚才那一刀,你看清了多少?”已经把镇魂刀插回去的雨化田连头都没有回过去,看在呆立于原地的开山斧沈庆之。

    **昆微微沉吟了一下,点点头:“九分。”

    “你的刀法不错了,我教你一套剑法。”雨化田的手按在了另一把起灵剑之上,缓缓说道:“你的刀法尽得师父真传,接下来的剑法你可要看好了,像这样的人后续不会少了,但每个人我都只出一剑,这剑法你能学到多少,全看造化。”

    “弟子知道了。”**昆点头。

    雨化田顿了顿:“最后一招,不能看。”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霸刀雨化田带着小徒弟走出了这条充满了杀机的街道。

    接下来的路线是从这正北云中镜城去往一百三十里开外的锦关城,一老一少两道黑影就着狂风暴雨天一直向南走去。

    而雨化田重回南月的事情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百年前,学宫李先生百万军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

    百年后,霸刀雨化田一人战王朝刀剑不出行百余里,莫愁前路无敌手,天下谁人不识君。

    得到消息之后,于是整个南月王朝数得上的高手都出动了,有的人自知实力不济,所以就提前赶往了镜刀仙方重镜所在的镜花蜃影楼,希望有幸见到两位刀仙的旷世一战。但是更多的人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若成,则可名扬天下,若败,则尸骨无存。

    他们决定在这区区百里路途设下层层关隘,希冀以境界跌落的雨化田为落脚石助自己上位,登上南月第二高手的位置。

    因为谁都知道那方重镜的实力如何,战败全盛状态下的雨化田,以霸刀无匹的方式夺得了南月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也是自南月以来第一位女刀仙。

    识时务的都没有去直接找她决斗,自取其辱罢了,不如退而求其次。

    北阳兴剑,南月习刀。

    刀为百兵之皇,是这里人们的信仰,所以众位高手用的兵器以刀居多,就连天庭所列的大榜之中的几位刀皇也来了。

    前些年雨化田不在南月,方重镜尚未成名,这几位刀皇就是南月的门面,也是举世刀武者之中的天花板级别高手。

    可是任旁人吹嘘的如何,任世间公认的刀皇如何,可你们还没有资格称你们的刀术就是天花板级别!

    一日晚,暴雨尚未停息,四位刀皇齐齐联手,在五十里处拦住雨化田师徒去路。

    没有多说什么,碰面直接就用上了真手段,刀皇招招都是杀人的技法。

    而雨化田却一改心狠手辣的作风,屈指连弹四下,和那四道刀劲一一碰撞,后者刀意受损,四人联手却在雨化田手中一招都撑不过。

    “南月刀术天花板?自大了些。”雨化田没有杀了他们,带着徒弟继续向南走。

    一路上除了那些有名的高手敢来截路之外,一些无名刀客听闻霸刀如此战绩,脑海里的那一丝幻想都被打破了,找死的行径,不是聪明人所为。

    还有一件事值得注意,就是雨化田向来不给人留活路,可这次这么多人拦路,却不曾杀掉一人,只败之即可。

    这件事再传扬出去,引来南月武林议论纷纷。难道几年的销声匿迹之后,现在的雨化田不乱杀生了?

    两个人走到了一片树林之前,雨化田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问向后边的**昆:“徒弟,师父这一生杀人无数,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为什么一人都未曾杀死?”

    “师父在养刀蓄剑,不杀他们是为了磨刀磨剑,为了最后一战。”**昆正视道。

    “当初我没看错人。”雨化田满意的笑了笑,转过头,大踏步走进了树林之中。

    两个人穿过一片树林,看到一片野湖。

    湖边有一白发老者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正在垂钓。

    雨化田忽然止步,微微皱眉:“这老头……”

    **昆发现师父的异样,这一路上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也难免好奇之心多看了老头几眼,那老者抬起头,一双眼睛对上了**昆的目光。

    刀锋凌厉,远胜前四位刀皇,他是谁?!

    平如镜水的湖面瞬间卷起千堆雪。

    一股铺天盖地的刀意从天而降。

    雨化田往身边踏了一步,帮**昆挡下了刀势,沉声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昆在刚才对方绽放刀意的时候,就被镇住了,全身酥麻动弹不得,短暂的紧张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身后也是冷汗淋漓,若不是师父及时站出来挡住的话,兴许自己的神元后境就要被斩落一截。

    **昆听闻师父说话,他也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低声喃喃道:“蓑笠翁。”

    蓑笠翁本名柳宗元,在南月习刀成名已整整六十载,虽然未曾登过武学顶峰,但当年和他一同叱咤江湖的那一代人,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孤独使然,便隐去了真名,常以蓑笠翁的钓鱼老人面世,独钓一潭寒江雪

    “雨魔头。”蓑笠翁摸了一下自己的白色长须,朗声道。

    雨化田转过身拍了拍叶鼎之的肩膀,示意他退后:“你回到身后的那片林子里,我跟这老头较量较量。”

    “这老头,武功如何?”**昆一边退一边忍不住说道。

    雨化田笑了笑:“杀你不过弹指间。”

    “这我就放心了。”**昆耸了耸肩:“那不如师父,师父一个眼神就够了。”

    “话真多。”

    雨化田用手一推,就把**昆推到了林子里。

    之后雨化田便纵身一跃,站在了蓑笠翁的身边,老者笑着转过头,继续在那里悠然垂钓:“大魔头啊,算算日子你我也有十二年不见了啊。”

    “十二年不见,你这鱼篓里还是一条鱼都未曾钓到。”雨化田看了一眼脚边的鱼篓。

    “鱼也是生命,我不想残害他们。”老者叹了口气:“听老朽一句劝吧,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去寻仇了。”

    “说笑了,姜太公钓

    鱼,所谓愿者上钩,你这鱼竿上只有一条细线,分明就是没想钓到鱼罢了。”雨化田嗤笑一声:“你老了 ,不想杀生,可我们不一样,我还没老,叫我回头,不可能!”

    四大王朝若是论资历,哪位敢不给这位蓑笠翁一个面子?

    学宫李先生肯定不给,本先生活了五百载,资历比你老的多!

    雨化田也不给,我跟李先生同时代人,你认为你资历比我老?

    倚老卖老这套,在霸刀雨化田这里不实用!

    蓑笠翁叹了口气:“你这一路上,只胜不杀,只借雨成刀,从未拔刀,是在养刀吧?”说到这里他忽然看见雨化田的腰间还别着一把剑,惊讶道:“你在养两把。”

    雨化田不屑的说道:“你的眼力的确是比他们强多了,可惜就算你看得出来,也阻止不了我。”

    蓑笠翁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如果我与你动手,你有把握不拔刀就战胜我么?你能借雨成刀,那我这一潭湖水也不是摆设。”

    雨化田怒极反笑:“真是人越老越成精,我可不想变成你这样。”

    “北阳那边仗着有个李先生,总压过我们南月一头,而南月武道气数本身就逊色于他们,这一次你若是真的和方重镜一战,无论谁胜,势必两败俱伤,对我们整个王朝是很大的损伤。所以老朽再劝你一句,回头吧。”蓑笠翁痛心疾首。

    雨化田神情掠过一丝不耐烦:“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我要是没资格劝你一下,怕是在这南月再无第二人敢劝你这魔头了。”蓑笠翁手中的鱼竿轻轻晃了一下,湖面泛起滔天大浪:“定要一意孤行了?”

    雨化田目光灼灼,摘下剑鞘往地上一插,漫天骇浪归于平静:“老头子你动手,我或许真的要拔剑,但若是我拔了剑,一定杀你!你能逼我拔剑,那样的话,你明天还有命在这里钓鱼吗!”

    蓑笠翁微微皱眉:“你,要杀我?”

    “你以国家道义来约束我,呵呵,自古忠孝两难全,我敬你,那你愿意以死证道吗?”雨化田冷笑着说道,“不要以为一把年纪了,就有资格站在高处说道理。你要是个肯为国家道义牺牲自己的人,那你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一点谈的余地都不留了?”

    “没那个必要。”

    蓑笠翁摇头苦笑:“你这又是何苦,是为了树林里的那个年轻人?”

    雨化田拿起插在地上未曾出鞘的剑,转过身去:“问这些,你还是不够资格?”

    蓑笠翁不再说话,任由他离去,他轻轻抬起鱼竿,叹了口气。

    明日再来这里估计就是一条死湖了。

    因为整条湖里的鱼都浮了上来,肚皮朝天,刚刚雨化田插地一击,让整条湖里的鱼都震死了过去。

    “当年就是魔头,今日还是那个魔头啊。”蓑笠翁幽幽地叹道。

    “今日之后,你就真的是个蓑笠翁了,后会无期。”雨化田招呼着**坤,继续向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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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有酒尚可温介绍:
向江南折过花,对春风与红蜡,多情总似我,风流爱天下,人世肯相逢,知己幸有七八,邀我拍坛去,醉眼万斗烟霞。有一少年不爱武功是酒徒,误入江湖尘网中。长街有煞气,手持砍刀的屠夫手起刀落,骨上挑花,裁缝铺的花眼老太针挑烛火,百尺无活,兰花亭中的花魁媚态丛生,羞脸看向那袖中藏着三十三把飞镖的卖油郎。长街尽头有竹林有酒尚可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竹林有酒尚可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竹林有酒尚可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