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练武的与修仙的
“先生为人耿直,说话口无遮拦,豪爽万分,气势凌人。”皇帝苦笑的说着:“在先生面前,朕倒是唯唯诺诺,看起来更像是人臣。”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先生没有回头,吟了两句诗,继续说道:“我平生所爱的事物里,可没有帝王心术这般东西。”继而就不再此多做停留,也不管皇帝面色如何难看,李先生就径直出了书房,潇洒而去。
冯公公一直站在二人的身侧,方才一言未发,此刻瞧见李先生已经走了出去,这才弓着身子靠近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这学宫李先生,我们似乎有些掌控不住啊。”
皇帝陛下似是自嘲的笑了笑:“掌控他?他不掌控我们就已经是万幸了。”
皇帝看向门户大开的书房,远去的李先生背影早已经望不见了,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当年的楼外楼之战。
十数年前,楼外楼大举入侵大唐河山,江山不稳,朝纲动荡,由天主组织起来的江湖势力“天地人”起于乱世,拼死抵挡域外势力的入侵,直到最后的天命生死之战,双方主帅和麾下顶尖高手展开了惨烈而又血腥的杀戮,那一战死伤无数,整整平了一座南方的连绵山脉,战火依旧不绝,那楼外楼之主有着通天手段,将天地人三主分割战场。
交战不过数日,天主身边仅剩下带着两位亲信兄弟,一个是张翰林,一个是燕回天,自己手下大军被屠杀殆尽,其余阵地的情况尚未可知,就当他们已经决定想要跟楼主上官昊玉石俱焚的时候,这块封闭的战场忽然捅开了一条血路,一人一剑,满头白发,将周围数千武者尽数逼退,拉出了战壕中的天主三人。
十多年过去了,当年救人的李先生时满头白发,今日还是满头白发,而当时尚处壮年的天主,建立了北阳,自号武成,可今日却也老了,岁月的斑驳在位人皇的一生中留下了重重的痕迹。
“可能真的是仙人吧。”
武成帝缓缓说道,冯公公在武成帝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的怅然若失。
书房之外,李先生心安理得的走着,从书房到宫门这条路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长,而且在皇宫里这么宽阔的一条路居然没有人走,让人不禁觉得奇怪。李先生方才入宫有着骏马相随,车驾相拥,此时离去却只有先生一人,宛如棋盘之上只有一枚棋子一般。
与李先生行进的方向相对,有一只凶兽迎面碰上,这只凶兽浑身金色毛发,獠牙外露,四掌苍劲,呼出来的气息如同柱子一般粗壮,是一只金毛犼。
正常的金毛吼应该兽性十足,可这只金毛吼的眼神之中虽然充斥着狠辣,但还有一些人性存在,那种敬畏和惧怕。
虽是如此,但是一人一兽都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金毛吼眼神一横,脚下用力舞动,如同飞火流星,冲着李先生一抓拍去。
那蕴含着足以分金碎石的一掌若是真的拍在人的身上,定然粉身碎骨,活下来的机率几乎为零,可它的一掌虽有雷霆之威,但是拍下来的瞬间就像是陷入了泥沼,有力无处使,身子也被定格在了半空。
李先生走过它的身侧,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向前走着,身后扑通一声,那只金毛吼闷哼一声,被甩得极远,甚至撞塌了一座宫墙,鲜血猛地喷出,溅了一地。
那金毛吼缓缓变回人形,李先生停下脚步,连头都没有回,嗤笑道:“混沌陵犼?”
“报!陛下,犼大人败退。”一名大内侍卫跑到了皇帝所在的御书房,跪地说道。
“嗯。”
武成帝闭着眼睛沉重的嗯了一声。
李先生还没走出去多远,迎面又遇见一人,这人一身白色道袍,看样子也是修道之人,手持星盘,尘嚣不见,仙风道骨的气韵尽显的一览无余。
“嘿,小天啊,今日也有空进宫看看啊?”李先生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那被叫做小天的人并未恼火,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必须是要来看看的啊,先生此行,可难为我了,明知打不过还要来挨一次打。”
“没办法啊,谁让你们那个皇帝心眼小的不行,还想要杀我。”李先生依旧微笑,似乎并没有将杀死这两个字放在心上。
那道人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必须得来,我怕先生心眼小,杀了皇帝。”
那道人正是国师,司天监齐天心。
“你别紧张,我会放水的,我们之间演个戏罢了,退下吧。”李先生衣袖膨胀,一股劲风袭去,国师齐天心运起真力,奋起抵挡,两者交接的一瞬间,齐天心体内凝聚起来的真气被打散,连人带着星盘一起被击飞数丈远,一口鲜血喷洒在半空,气息萎靡。
李先生见状,眉毛一挑:“演的却有些过了。”
刚用几成功力的李先生,甩了甩手,接着向前走。
“报!陛下,国师也败退了。”又是一名大内侍卫冲了进来,跪地拜道。
“嗯!”武成帝这次更加沉重的嗯了一声,呼吸开始稍有急促。
李先生没有着急再往前走,他的双眼忽然一亮,整座皇宫都处于一瞬间的恍惚之下,下一刻,一股剑意字李先生为中心席卷开来,将隐藏在暗处的无数御林军,大内护卫,顶尖高手全都暴露了出来,剑气在这些人的身上都留下了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剑痕。
众人发现自己身上有所异样之下,都去查看自己的状况,可眼前的李先生却消失不见了。
“我还真就是有点小心眼啊。”
李先生傲然站在皇宫的宫门之上,他转过身看向门下众人,轻轻一笑。
“报!陛下,李先生发现了我们暗中布置的人手,现在已经到了宫门。”一名大内侍卫回来通报。
“唉,还是太勉强了么?罢了,走了就走了吧。”武成帝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既然已经布了局,那就要考虑到这层结果。
“可,可是……”那名侍卫有些犹豫,难以启齿。
“可是什么,速速说来。”
“可是李先生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宫门上。”那名侍卫有些慌张的报告。
“他,坐在了宫门上,在做什么?”
“看向这里。”
“看向我们这里?”武成帝陡然一惊,从位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御书房之外,
不断地有高手向着这里汇集,将书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刚刚吃了败仗的犼大人和国师站在众人的最前方,神色肃穆,一脸凝重。
“犼大人,感觉如何?”国师齐天心难得还能笑得出来。
“感觉,感觉要费啊,咱们一群练武的和一个修仙的人打。”那刚才被打的吐血的混沌陵犼,脸色苍白:“就怕武道根基就此烟消云散。”
今天本是天主也就是如今的武成帝设下的一个杀局,不管任何人来了,只要有这些人拦住,那他们就永远的把生命留在了这里,可惜了,李先生怕是仙人,杀常人所布置的局,对这个修仙的人豪横么?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李先生一脸沉静,无喜无悲,他坐够了,在他坐的这段时间里,朝堂上下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望着这个敢坐在宫门之上的人,可是御书房附近的那些高手,已经开始有明显的动摇了,一滴滴的汗水从他们的脸颊流过,寒冬腊月竟然在外边站到僵直。
李先生的目光微微转动,看到了这些人的状态,歪着头一笑:“真不禁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罢,李先生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转过身从宫门上一跃而下,不知去往了何处。
稷下学宫。
叶琳琅和燕南飞相对而坐,悠闲的品着香茗。
燕南飞看着自己手里的温茶,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了?”叶琳琅看了他一眼,关心的问道。
“师兄,你说我已经拜师有一段时间了,为何师父还不曾教我些什么?”燕南飞有些闷闷不乐。
“原来你一直叹气是因为这个啊?”
“对啊,你看柳如是都被邱师兄给带走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还没人乐意要。”
叶琳琅喝了一口茶水:“你得学会适应,我刚来的时候,师父也没咋教导,他让我们自由练习,放养,所以他虽然答应了你说带你出去游历,但是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还是需要靠你自己的实力。”
“唉,本来想着还能多学两招呢,搞了半天还是得看自己。”燕南飞耸了耸肩,然后看向了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多情公子,秦靖。
“我这辈子看过最喜欢学习看书的人也算不少了,可是像他这样看书看到痴迷的人,也仅此一个而已。”燕南飞往旁边扫了一眼,秦靖似乎是在忙,没有接着话茬。
“他人虽然小,可这个脑袋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叶琳琅戳了一口茶:“靖儿,今日在看什么东西东西?豪宅还是美女?”
“嗯嗯嗯?”
燕南飞愣了一下,这个三师兄啊,干什么都非要过过嘴瘾。
秦靖也懒得和叶琳琅说话,直接将面前那本书送到了他的面前,正在喝茶的叶琳琅脸色逐渐变幻,惊讶道:“浮华剑?”
“你在看剑谱?”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太学吴世卿
“剑谱?”
燕南飞眉毛一挑,身子微微倾斜,凑过去看清了书上所记载的内容,不过相比叶琳琅一下子就明白的神情,燕南飞面露难色,很显然不知道这所绘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是一种剑法罢了,因为上边有着持剑的配图。
“这套剑法已经失传于江湖足有三年之久,再也无人会用,想不到硕果仅存的剑谱竟然会在你这里。”叶琳琅略微惊讶道。
“师兄,你也了解剑法?”燕南飞问了一句。
“你忘了么,你嫂子是名剑山庄庄主之女,这么多年在她身边耳濡目染,我也知晓了世间诸多剑术,这本浮华剑算得上是当今有名的剑法了。”叶琳琅单手摸着下巴,思忖道:“靖儿,正所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只看剑谱,却从来没见你练过,这样有用么?”
“有用。”秦靖信誓旦旦的说道,把那本剑谱拿了回来,认真的解释:“我在心里练了。”
“心里?”叶琳琅和燕南飞面面相觑。
“读书有默读,练剑自然也有心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但练出的剑术虽有差异,但是基本上殊途同归。”秦靖没有理会他们两个的目瞪口呆,自顾自的再翻开一页:“我看完一页,就已经练会了一招,整本书都翻完之后,这剑便也会了。”
“那看小师兄你的箱子里那么多书,你会的功夫岂不是很多了?!”燕南飞眼睛瞪得溜圆:“那也就是说,小师兄的武功很高喽?”
“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秦靖点点头:“可是我之前的师门主张先礼后兵,并不支持武力讨伐,而且世人也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么也就没有理由动手,更无处谈起武功真正的高低。”
“之前的师门?先礼后兵?”燕南飞很敏感的抓住了两个词汇,出言问道。
“你有所不知,我之前并不是稷下学宫的弟子,而是太学院的弟子。”秦靖拿着书的手顿了顿。
“太学,这个我倒是听父亲从前说起过,北稷下,南太学,太学院是能够跟稷下学宫其名的学府,那你怎么会舍弃了太学来到了稷下?”燕南飞好奇。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李先生曾经到过太学院寻我师叔比武,李先生说只要我的小师叔能够在他的手里走过十个回合,他就给整个太学院的人赔礼道歉并且为我们无条件做十件事。反之,如果师叔没有走过十招的话,那我就得转学去稷下,而且太学院要为李先生办七件事。”秦靖笑了笑,像是回忆起了那天的太学院前的一番争斗。
“既然在这能看到你,就说明你师叔……”燕南飞摸了摸鼻子。
“嗯,我师叔只撑了九招,惜败喽。”
秦靖将书合上:“我转学跟随李先生了稷下,先生让我徒步六千里,说是要褪去太学师范们留下的俗气,可是六千里过后,这先礼后兵,我始终都没有忘掉。”
“听你这么说,能在师父手下走了九招的人,那你这位小师叔也是一
个很厉害的角色。”燕南飞愣了愣。
“嗯,师叔他有一柄戒尺,叫做截天尺,凡是胆敢擅闯山门或者是那些少数不开眼的来挑事的,都被师叔这尺子打了回去。”秦靖眼神中有些羡慕,即便自己的师叔打不过李先生,但还是他崇拜的一个前辈。
“小燕子看来是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物了,没关系,记住一句话就好。”叶琳琅笑了笑。
秦靖适时的接过话:“青山虽短无才干,但求尺下有实学。”
司天监。
这里有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天台,引人注目,那座天台的高度似乎是能接引天上的仙人来此人间一般。
在整个殿外,把守的士兵离这里并不远,可奇怪的是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已经穿过他们的视线进入到了其中。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有暖池清苑那种功效的,这里占地宽阔。积雪的覆盖面也很广泛,远远望去,一片白雪苍茫的景象映入眼帘,国师齐天心正在院子里闭目调息打坐,忽然听到一阵脚踩雪面的声音。
“不知何人造访?”
“听闻国师功力深厚,前几天也被那不讲理的李先生给打的鲜血四溅,真是……可喜可贺啊,哈哈哈。”那人走到国师面前还有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国师齐天心闻之,也不恼怒,睁开双目看清了来人,此人一身常服,面容刚正,腰间别着一把尺子,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盘坐在地,周围无雪的齐天心。
国师齐天心皱了皱眉:“太学院,吴世卿?”
若是燕南飞现在在此处,定然不会陌生,因为他就是那一日在树林之前认出他江月破浪诀的那个中年书生。
“国师不愧是长安中仅次于李先生的人物,你我素未谋面却能够一语道破我的来历。”吴世卿轻笑,随后收回了打量着国师的目光,忍不住疏导说道:“我在李先生手里尚可斗上九招,堂堂国师竟然一招败北,水放的可是太深了。”
“能够得此机会清闲数日也乐在其中,就是不知道吴先生来道我这里究竟有何贵干?”齐天心摇了摇头。
“欠某个不讲理的人一个忙,就算是不情不愿也得履行昔日诺言不是,在我正式帮忙之前有几个人是一定要打好招呼的。”吴世卿眯了眯眼睛:“国师自然不用说,说什么都得来看上一看。”
“可惜的是,我让你看到的是一个笑话。”国师自嘲的说道。
“无妨,我太学院以偏僻自居比不得长安久负盛名的稷下学宫,李先生世上几乎已无敌手,在这里可以横着走,可我是太学中人,那就得做足礼节,给足面子才是,这地方我可不敢翻起浪花呦。”吴世卿幽幽说道。
“先生此话倒是说笑了。”
“不笑不笑,告辞。”
吴世卿不再停留,脚尖一点,已经飞上墙边,远远离去。
“是个比李先生还怪的人。”国师齐天心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喃喃道。
大理寺。
这是皇帝手下专门查办京城大小案件,灵异奇事的地方,一个大汉正面对着整桌子的山珍海味口水直流,可是身,边有一个不开眼的少卿正在向他汇报着近日来长安城发生的一些大事件,搞得他心神不宁,双眼一横:“边去,没看到爷爷正在吃饭么?还在这捣乱,去去去,去那边墙根低下念去,真是的,没看大爷我这几天肉眼可见的消瘦么?都给我累成啥样了,就剩二百多斤了。”
二百多斤,瘦?
那少卿闻言也不敢的反驳,悻悻的退下,大理寺这位大爷是什么脾气,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最为清楚不过,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一些,但是在处理案子,对待兄弟的这些事上从来没有含糊过,不过这几天发生的大事件对这位爷的心情似乎真的产生了什么芥蒂。
“多白瞎,啊?多白瞎!老子在大理寺干了十来年了,好不容易碰上一次升官进爵的机会,还让那什么李先生给搅合黄了,**昆啊**昆,你说你跑个啥啊,让我抓一抓不好吗?你也安分了,我也得劲了,还有着李先生什么事!”那大汉手里捧着一碗饭,对着身前的菜肴就是一顿狂轰滥炸,风卷残云。
“既然大人这么生气,要不我们去一趟学宫,去把那个什么李先生抓来治罪。”身旁以为年纪较轻的以为少卿一头雾水,应该是前不久从外地调来的。
“兄弟,你说的是人话嘛?就咱们这几个手子还去学宫找李先生问罪,别说能不能找到他,就算是进学宫都是个难事。”大汉猛地一拍桌子,喝退了那人。
“你们忙活你们的,我吃我的,别来烦我,好不容易吃上一顿热乎的。”那大汉端起一碗酒往自己嘴里送,嘴角一咧,甚是痛快。
酒碗重重地被他摔在桌子上,身侧有眼尖地人,拎起酒桶连忙帮其续上,那大汉也没多说什么,像是又想起来什么,把酒碗端在半空,继续骂骂咧咧:“前几天听说那个什么李先生好像是进宫一趟,而且犼大人和国师联手要跟他斗一斗,我还以为能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地打斗呢,不过两招,那俩人就双双败北,我还指望着他们俩能揍那谁一顿呢,真是不尽兴。”
“看着吧,老子还年轻,等李先生没了之后,看我不非得扛着刀去一趟稷下学宫找找场子,让他们都给老子跪下,跪成一排,让谁起来谁在起来,否则就别怪大爷我不客气。”然后这大汉将碗里地酒一饮而尽。
“你刚才说,要跟谁不客气?”一道似是平静而又充满嘲讽的语气从门外传来。
那大汉看见来人,手如同僵住了一般,酒碗放在嘴边久久没有拿开,身旁几位少卿也不敢吱声,抱着一堆文案,躲得远远的。
“狄人阔,别来无恙。”那中年书生微微一笑,和善的打着招呼。
“无恙你奶奶个腿!”狄人阔反应过来,接上一声惊天怒喝。
”吴世卿!!“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做官难,难做官
狄人阔一声断喝,震得大理寺的房顶颤了颤,他原本慵懒而硕大的身躯是坐在椅子上的,想不到看见来人之后,直接一蹦三尺高,双目圆睁,怒发冲冠,手里的饭碗也倒扣在桌子上,身为大理寺卿的狄大人面对眼前之人为何如此愤懑?
已经靠在一旁的众位少卿面面相觑,上次他们见到狄大人大发雷霆的时候还是数年前五鼠闹东京的时候,京兆府的三大头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散人联手都不能将其捉拿归案,最后还是狄人阔拿着亢龙锏结束了这出闹剧,自从那时候大理寺卿狄人阔的名号才是真正的打响,将大理寺的地位和京兆府并驾齐驱。
这一次狄人阔火冒三丈,怒喝一声之后,就要拿起时刻都在身边的亢龙锏,那亢龙锏不像是一般刀剑,这种兵器全身皆为杀人重器,虽然此刻锏上充满了真气,但是狄人阔的手说什么都抬不起来平日里如同运斤成风的武器。
那道人影在敌人阔的眼中迅速放大,他伸出了一只手,点在了自己的亢龙锏上,轻轻一压好似有泰山之重,令其无法使用自己的兵器。
“又是这招,松开,打不过你还不成。”一向嚣张跋扈的狄大人罕见的服了软,看的自,己手下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敌人阔和吴世卿之间也是有故事的,那是狄人阔出任大理寺卿之后的第一项临危受命的任务,捉拿号称钻天鼠的卢方,卢方最为擅长轻功,一身轻功独步天下,我们的狄大人平生虽然最讨厌轻功,最喜欢大开大合的直接打斗,既然对手根本就不跟自己打,那他也没有办法,略逊一筹的轻功也算是能勉强跟上,远远的赘在后边,前期得捉捕过程异常困难,要不然京兆府得三人组也不能无功而返。
狄人阔既然负责查办案件,那么对眼神的要求就极为特殊,虽然落后对方一大段的距离,但是他双眼如炬,看见卢方翻进了前方的一所书院,书院的牌匾之上写着醒目的两个大字,太学。
卢方前脚翻了进去,直接奔上了书院内一座修葺高耸的塔楼,狄人阔紧随其后,翻墙的时候喘了口气,然后作势要用轻爬上塔楼的时候,肩膀却被一个人按住了,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虽然是废话,书院里的人不是书生还能是赌徒不成?
那只手掌散发出来的力气,让一向以大力见长的狄人阔吃瘪了,根本就无法动弹分毫,双脚渐渐陷入地下,一个人象像话痨一样一直问,一直喊,一个像是聋子,哑巴一样,一言不发,就那么按着,知道半炷香之后,大理寺的其他人到了之后,说明原因,中年书生才缓缓松开重若千钧的手掌。
二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谁让狄大人喊了半炷香的话,都没有说道正经的点上……
思绪回归,狄人阔浑身一哆嗦,狠狠的喘了口气,没好脸的问道:“你不好好在你的嵩阳待着,你跑长安来做什么?”
“这不是前日睡梦中有仙人托梦,我若是想要平步青云就得来见你这位老朋友啊。”吴世卿笑眯眯的看着他,缓缓收回了那只手。
“你没毛病吧?谁跟你是老朋友,你要是说宿敌还差不多。”狄人阔撇了撇嘴,不屑道。
“宿敌也是朋友的一种,那叫惺惺相惜好吧。”吴世卿不甘放弃的继续攀关系。
“惜个屁惜,你们这些文人嘴里总是那么多酸溜溜的词,啥时候能少点酸腐气呢可。”狄人阔的姿态逐渐回归正常,重新坐在座位上,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书生,他的身上依旧是几年前那件宽厚的长袍,面容上也有了细微的皱纹。
“说实话吧,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狄人阔挑了挑眉毛:“别跟我说什么平步青云之类的,你太学院的博士,是最不会在乎世俗名利的。”
“我应李先生之约,前来稷下学宫。”吴世卿笑道。
狄人阔听闻倒是没有反驳,而且还点了点头:“能把你说动地方的,也就只有李先生了。”说完之后,他又猛地一拍桌子:“不对啊,你来稷下
应该去学宫才对啊,你跑我大理寺作甚?”
“作甚,我还切腰子呢。”吴世卿白了他一眼,正经道:“以后我就在学宫常驻了,上下关系该疏通打理的,总要放在心上去处理一下,要不然以后怎么一起共事,对不?”
“你等等,共事?”狄人阔微微斜视着他:“谁,谁跟你共事?”
“人多了,反正有你一个。”
“这么说来,是李先生在学宫给你安排职位了?”
“算是吧。”
“什么官?”
“学宫祭酒。”
“卧槽?”
稷下学宫。
叶琳琅和燕南飞相对而坐,没有下棋也没有品茗,仅仅就是那么坐着,燕南飞看着手里书,半晌才翻过一页,看的还算聚精会神,叶琳琅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燕南飞搭茬,今日倒是有些不适应的安静。
一阵呼噜声忽然想在二人的耳边,他们俩回头望去,一个白胡子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醉卧在了他们身后的一株树枝上,看来已经酣睡有一段时间了,能够让尽言公子都无法察觉的人,目前来看出除了学宫李先生之外,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鼾声此起彼伏,叶琳琅和燕南飞对视一眼,看着树上的老者,一时间竟然有点发懵不知道做什么?
叫醒?不叫醒?
好像都不太好。
正当二人纠结的时候,那树上的老者自然而然地伸了个懒腰,悠悠醒来。
“呦,尴尬了,我隐藏的很好啊,怎么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李先生摸了摸鼻子:“夸奖道,看来叶小乙的武功见长啊?”
“师父,您的鼾声,恐怕不会武功的人也能发现你在这里吧……”叶琳琅说出了实情。
李先生摸着下巴,略作思考:“失算了。”
“……”
“罢了罢了,被发现就发现呗,反正我早晚都得先生。”李先生强行狡辩。
“师父拿着酒壶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壶饮罢另一壶上的啊,今日缘何酒尚未喝
完,已经醉倒了呢?”叶琳琅心细,他走上前去,捡起来落在地上的银质酒壶,壶里边还散发着些许的凛冽的清香,晃一晃,里边还有点陈酒置放其中。
“凡尘俗事已了,我心轻松得已。”李先生在树上慨叹了一句。
随后微微低头,看向燕南飞:“燕子,给你的书,这几日看的如何了?”
燕南飞举起了手里的那本书,赫然是当初朝凤楼的时候,秦靖拿出来给他的《甲子枪剑修兵录》。
“师父,我现在才看完第一章,无非就是说如何双手使用枪剑两种兵器的书籍呗。”燕南飞说道。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李先生笑了笑:“当日警告你的话全都抛在脑后了,你还记得南月霸刀雨化田么?”
“记得。”燕南飞点了点头。
“他所修的功法叫做八荒**唯我独尊功,这种心法已经是天下少有的了,可惜他还获得了另外一本奇功,刀剑神域。”李先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之所以被称为霸刀,就是因为先前那种功法让他的刀法更加精纯,而现在看他跟一个杀人机器没什么两样,前提是他被刀剑神域中的起灵镇魂二剑的前提下。”
“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同时修行了两种心法?”燕南飞微微侧目。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修的刀剑神域功跟你的枪剑术当属同源,只不过他的那个更加极端,所以才有了那日雨化田走火入魔的下场。”李先生意味深长的看着燕南飞:“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枪剑术,而不是把他用成一个杀人的机器来攀比炫耀,杀的人越多你走火入魔概率越大,所以记住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骚年。”
大理寺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是消磨没了,狄人阔和吴世卿一同坐在桌子边,狄人阔皱着眉不知道想些什么,终究还是郑重问了一句:“你真的是要来学宫做祭酒先生?”
吴世卿没有太多遮掩的话语,实打实的承认:“是。”然后不急不徐的饮了一口茶,茶有点涩。
“大理寺卿什么时候喝这么苦的茶了?”吴世卿意外道。
“自打我上任就开始喝了,只是你未曾来过,所以不知我这里的茶是何滋味罢了。”
“喝得下去?”吴世卿笑着问道。
“要是香茶,不就是来享福了么?”狄人阔眼睛有神:“手下的兄弟们可以喝香茶,而我不行,大理寺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不苦的。”
这番话倒是让吴世卿微微动容,淡笑一声:“狄大人的思想也提高了。”
“我思想提高不提高是小事,倒是你,接李先生的摊子,能完好无损的接住么?”狄人阔幸灾乐祸的说道:“学宫可以说既然=受朝廷管辖又不受朝廷管辖,内部良材美玉弟子众多,都是可以培养的额好对象,宫里的诸多权贵早就盯上这块肥肉了,如今李先生要卸任,怕是有许多人来找你的麻烦。”
“哦?”
吴世卿淡淡的说道:“那就是说我的身份还不够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五大近卫
狄人阔又摇了摇头:“倒不是说这个意思,嵩阳太学博士吴世卿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
“响亮不响亮不是靠说的,是我必须要做到,我已经答应了李先生,他不在的时间里,稷下学宫还是原来的稷下学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即便世间浑浊厌恶弥漫,到了我这里也要给我止步。”吴世卿言辞凿凿的中肯道。
“李先生昔日在时,他若说出这话,定然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敢反对,如今既然他要决定离开这里,那就有很多人会跳出来和你这个新来的作对,他们不怕你,你又如何守得住学宫这片所谓的净土呢?”狄人阔问出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吴世卿并没有被他这一席话吓到,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凭我手里截天尺,相信还是能守得住一部分净土的。”
“那其他部分呢?”狄人阔打破砂锅问到底。
“学宫除了李先生之外,坐镇的还有八公子,准确的说,现在应该算是九公子了,加上他们能否守的住其他部分?”吴世卿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的说道:“就算是守不住,那你们大理寺还能在一旁袖手旁观吗?”
“那咋不能!”
狄仁阔眼睛一瞪,感觉到眼前这个人话里有话,壮硕的身子不由得一哆嗦:“你到底啥意思,别跟老子拐弯抹角的!”
“意思就是必要的时候还得请你这大理寺卿出来帮帮场子。”吴世卿悠悠的说道。
“好家伙,你刚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还没点起来呢,就想拉我大理寺下水!”狄人阔一只脚放在地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双手掐腰,好像是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泼妇似的。
“书里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我思来想去你来做第一个再合适不过了。”吴世卿摸着下巴,看着眼睛瞪得溜圆的大理寺卿。
“合适个头啊!我告诉你,姓吴的,这朝堂纷争,权贵博弈不是我一个大理寺卿就能搞得定的,别说搞定了,就是他们随便放个屁,都能把老子的饭碗崩没喽。”一向强势的狄人阔也怂了,在抓捕罪犯的时候,他是名动京师的御猫,可是朝野上
下的争权夺势,政治走向真不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就可以左右的,狄人阔深知水深,他也不敢趟这趟混水。
“好吧。”
吴世卿见狄人阔态度坚决,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坚持那个话题,衣袍舞动,躬身一拜:“既然大理寺有难言之隐,那么就希望将来欺负到我稷下学宫头上的人,我看不到你狄人阔。”
狄人阔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一掌将他压下的那位先生了,他的脸都快挤成了一团,重重地叹了口气:“警告么?你这是软的不行,又来硬的了?”
“就说硬的好不好使吧!?”吴世卿朗声喝到。
“老铁,没毛病!”狄人阔咽了口唾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回应道。
吴世卿汗颜微笑,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看到这个煞星终于走了,狄人阔紧绷的脸庞也松弛了下来,先喘口气再说,还不待他坐在椅子上,眼前站着依旧是吴世卿的身影。
“我靠?你咋又回来了啊?”狄人阔惊讶并惊吓着。
“那个,毕竟还是刚来的,下一站有没有什么建议,我应该去哪拜访拜访?”吴世卿轻咳一声。
“您老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拜访,倒像是踢馆的。”狄人阔用眼神狠狠的刮了他一眼。
“踢馆也就敢来踢踢你,快说吧,还有什么地方我应该去疏通。”吴世卿拧了拧手腕。
“哎哎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我这你这么无礼也就算了,三省六部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狄人阔眉头蹙了蹙。
“三省六部里倒是还不要用太过于操心,我太学院的学子也有不少在那里为官,我的名号应该还是有用的。”吴世卿不假思索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好办的多了。”狄人阔掰着手指头,若有所思道:“除了三省六部,九卿之下,还有就是负责京畿的几位将军们,尚在王城的王爷们,这些人总归是要打理一番的。”
“记下了,那这里边有谁不太好说话吗?”吴世卿点点头,将这些职位都记在了脑中。
“不
好说话的么……”狄人阔一拍大腿,紧接着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好说话的当属皇帝陛下身边的五大近卫了。”
吴世卿眉毛一挑:“那五个疯子么……”
听闻此话,狄人阔胸口一闷,差点一口逆血涌上来。
“五个疯子?这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敢这么称呼他们,您老口上还是积点德吧,这要是让他们听见了,你没都不知道怎么没的。”狄人阔脸色巨变。
能够让堂堂大理寺卿狄人阔谈之色变的人物定非等闲之辈,也的确不是等闲之辈,皇帝陛下有着专门护他周全的五个近卫,残尸败蜕残卫,血染山河血卫,赤地千里赤卫,冥海无岸冥卫,还有一个是近卫之首,被称为犼大人的混沌陵犼。
他们虽然只是近卫之职,但是因为处于北阳最高的权力中心,而且又是皇帝的专职护卫,所以很少有人小觑他们,另外这几人的功力之强也罕有人能够与之比肩争锋,故此,狄人阔听闻吴世卿敢这么称呼这五位登时间惊慌失措,大惊失色。
“这可不像你,耗子见了猫似的胆小。”吴世卿自然是过他们的威名,但也没有畏惧之心。
“唉,那是你尚未接触,等你以后真的跟他们接触过,你就会知道实力的差距了。”狄人阔擦了擦额头上早已经密布的冷汗。
“知道了,知道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让他们接纳我的。”吴世卿转身向外走去,还不忘挥挥手:“感激不尽哈。”
“感激个屁,快给老子走。”狄人阔真是恨得牙根都痒痒。
这回吴世卿是真的离开了,一旁的少卿不识趣的走了过来:“老大,这人谁啊,嚣张的很啊,用不用手下我们弟兄几个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是你想死还是我不想活了啊?!”狄人阔怒目圆睁,指着外边说道:“那是老子的远房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几个给我消停点!”
“得嘞得嘞……”那名少卿讪讪的退了下去,拍马屁还拍在马蹄上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醉里花仙
“嘎吱。”
吴世卿走出了大理寺,还顺带着给人家关上了门,毕竟来的时候这门是让他给撞开的,谁让那几个不开眼的家伙不给我开门了,也怨不得我吧……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已近隆冬,遍地银装素裹,可这长安却并没有让人觉得甚是寒冷之意,吴世卿出了大门,一路向北走着,天空中的瑞雪还在飘洒,街边的行人倒是也没有因此就减少,反而在这雪景的映衬下更加热闹起来。
北阳王朝的皇宫所在,宫门之前,一人驻足向内遥望,心里不禁犯嘀咕,这次前来怎么守卫变得如此之多了,前几年过来好像没有这么多。他哪里知道,前几日这里发生过什么,他的上一任,学宫李先生差点挑了皇宫所有的大内高手,皇帝虽说不怕李先生去而复返,因为他知道怕也没用……但是那些做手下的怎么可能不会增强一下王城的防御力量,做做样子也是回事啊,天下又有几个李先生。
很快,飘落的雪花就覆盖在了吴世卿头上,他用手轻轻的拍打下去,“山本无忧,因雪白头,这里我应该还能待得下去,唉,要不要进去找他聊聊呢?”
吴世卿一个人在大街上向里边看自言自语能有半炷香,直到从门内出来一个穿着金甲的校尉看见了他,高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堵在皇宫门前,还不快走?!”
吴世卿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笑了笑:“还是算了吧,再把他们吓到。”说罢,就要转身起步就要往其他方向而去。
那金甲校尉趾高气昂,见他居然敢不予以回应,觉的失了颜面,往前走了几步,又是一声厉喝:“站住!本将问话,为何不答!”那校尉将军挺有功夫底子,一个踏步过来,伸手就要抓住吴世卿后心,吴世卿身形一转,躲过这含愤一抓,待得校尉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吴世卿的身影。
校尉将军站在冷风之中,左顾右望,,也唯有不了了之:“这又是哪路神仙来了,一天天的还能不能来个可以让老子收拾的?”
跻身房顶的吴世卿笑骂道:“死脑筋,就不能往房顶上看看吗?”,也不想在这里惹什么事,他快速的在房顶上穿梭,来到了长安的西街,这里人声鼎沸可谓是达到了长安七街之最,因为这里开着一家酒楼,唤作花仙醉。
醉里花仙醉里归,人沉鬼寐神不飞。
吴世卿用鼻子使劲的嗅了嗅,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仰起头看见了牌匾之上醒目的几个大字,点头道:“就是这了。”
花仙醉。
据说是当年天主开国之际,号称千红一窟的千杯不醉酒现世,始一出现便遭到世人青睐,天主亲自为其酒楼题名,花仙醉。
一笔一划,很是工整,耐人寻味。
一般的书法大家当书法造诣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之时,是不会太愿意写这种一笔一划的额字迹的,他们都有自己赖以成名的体制,尤其是每个字都龙飞凤舞,外人见了不识得才是更好,让他们题字的话,那字估计都要从牌
匾上飞下来才是完美,天主当年起事的时候就是一方书法大家,一篇手书《兰亭集序》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今日再看这花仙醉题名,除了有天主当年那份俊秀隽永的气质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豪迈蕴含其中。
“这字还算是有我几分道韵,做人再好点的话也算是一代明君吧。”吴世卿说了这么一句褒大于贬的话,就微笑着走进了酒楼之中。
酒楼的生意很是不错,几乎天天爆满,二楼是只有富贵人家或者身份尊贵之人才能订的起的包间,这一楼放眼望去只有角落里还有着空位,无人去坐,这是酒楼的规定,要空出来两桌,以防尊贵之人来此,没有空余的座位。
吴世卿耸了耸肩,走到了其中一个桌子旁,坐落,瞬间整堂人鸦雀无声,静!
那是只有尊贵的人才可以坐过去的座位,甚至比二楼的人还要尊贵,这几个位置是你用钱都买不来的。
什么是尊贵?
不知道,只有花仙醉的人认为你是尊贵之人才算是尊贵,否则的话,就会被这里的打手乱棍打出去。
跑堂的小二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拎着一壶茶水,快步地小跑过去,谦逊地说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咱酒楼硬性规定只有称得上是尊贵之人才方坐在这里。”
小二一语说罢,也没有急着催促这人离开,花仙醉闻名北阳远近,有些层次地人就都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所以眼前之人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坐在这里想必身份真的非同一般。
他在思考这些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的迟滞,一盏青花瓷汤杯端正的摆放在桌上,沏上茶水,茶香荡漾,也非凡品。
吴世卿笑了笑,伸出右手,衣袖内挽,将食指就这么直接放进了青花茶碗中蘸了蘸,小二本来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谦恭地态度,可是见到此人作出这样的举动,眉头不由得皱了数分。
吴世卿没有去察言观色,将蘸了茶水地食指在面前地桌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三个字,他微微侧身,抬起头示意小二观摩,小二一头雾水地靠了过去,看见了桌子上赫然写着“花仙醉”三个字,字体之工整,神韵竟然与牌匾上地字迹几乎相同?!
世人皆知花仙醉乃北阳皇帝题名,这人能够写出与皇帝相当地字,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二愣了几个呼吸,然后慌忙收回先前几分不满,换上了一副十二分地态度,更加诚恳地问道:“先生,想要喝点什么?”
“袭人吧。”吴世卿淡淡的回应道。
“下酒地吃食呢?”小二又问了一句。
“一份泥炉糕。”
“泥炉糕?”
小二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这种糕点虽说很应景,但是它一般都是街上地小贩用来逗乐孩童所制造地糕点,寻常地富贵人家是不愿意降下身份来去买来吃的。
“嗯。”
见到吴世卿点
头,小二也不再过问,只是再度回了一句:“稍等。”便放下了手里活计,跑出门去采购了。
一楼中的酒客们不知道在那个桌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看到店小二似乎很是殷勤,并没有驱赶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明眼人应该都看的出来,这个人看来不是一般人喽。
他们在偷偷打量吴世卿的时候,后者也在观望着四周,来这里用餐饮酒的人都是豪奢之流,就光凭他们所点的菜肴酒品就可以看出来,这些用来花销的银子足以抵得上平常百姓一年来辛苦劳作的成果。
花仙醉以美酒立足于长安,这里的人又有哪一个真的是懂酒,一杯接着一杯畅饮算吗?比谁点的酒更好,算吗?几何时,酒也能用来让世人借此攀比,享乐,炫耀的资本了?
不该如此。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有的不过是勤俭持家,有的人不过是极尽豪奢,就算是自己能够劝的住,管的住几个人,又哪里管的到所有人呢,奢靡颓废之风光靠为师者是止不住的。
直到一个另类的人出现,才让的吴世卿暂时断了思绪,这应该是一个从深山里来的人,服饰古朴,不像是市面上流行的面料和绸缎,最重要的是那一身的草药味,不是药房里加工过的草药,而是原汁原味,从地里连根而起的草药香。头上戴着一面斗笠,腰间别着一把墨色长剑,剑鞘熠熠生辉,寒光湛湛。
江湖中人。
这个人刚刚一踏进这座酒楼,满堂的客人从之前的贵客震撼中回过神来,又发现了这么一位江湖人,这花仙醉平日里来的基本上都是王公贵族,大家子弟,很少会有江湖浪客来到这里寄身食宿的,譬如像这位这样的江湖之人,倒是很久不曾见过了。
这名江湖人察觉到了屋中人眼中的讥讽,他也不放在心上,懒得与这帮不开眼的家伙打交道,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所有的座位都没有了空闲,只有东北角还剩下一张桌子并没有人,他便抬脚走了过去。
这难道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客?今天是什么日子,贵客集会吗?
当他走到了倒数第二个桌子的时候,也就是吴世卿所在的一方桌子旁,他伸手拦住了大步流星的江湖客,笑了笑:“这位小兄弟,那张桌子已经有人了,如果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可以坐在我这里。”
江湖客闻言,止住了脚步,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那张桌子,分明一个人影都没有,他问道:“明明一个人都不没有,我为何不能在那里坐着?”
“没人,不代表没有。”吴世卿呷了一口清茶,缓缓的说道。
“那好吧。”
江湖客倒也豪爽,没有过多的胡搅蛮缠,坐在这就坐着呗,那准备带着打手进场的小二见此情形,迅速的将他们制止了下来,这俩人认识?
小二遣散了打手,持着一壶酒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
“先生,您的袭人酒来了。”
一百三十九章 千红一窟
“袭人?”
那名带着斗笠的江湖客忽然言语了一声,随后顿了顿:“我有个朋友,也会酿这个。”
“哦?那倒是稀奇。”吴世卿接过那壶酒,斟了两杯,一杯留在自己面前,另一杯送到了将他的手上,那江湖客也不外道,一口气将杯中酒饮下,眼眸微闭,似乎是在仔细品味,良久之后呼出一口长长的白色雾气。
“如何?”
“酒是好酒,不过跟我朋友的比起来,还是少了那么几分味道。”江湖客没有领情,放下酒杯摇了摇头。
“先生这酒还是自己留着喝吧,我点的别的。”他微微偏头,对着身侧的小二示意。
“那不知这位客官想要喝点什么对胃口的酒?”小二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强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冷冷的问道。
“千杯不醉!”
江湖客也没有在意他的脸色,嘴角微微上翘,豪迈一声喝到。
众人闻言,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吃惊一般将目光投到了这里。
离他最近的吴世卿只是笑了笑,依旧独自缓缓的举杯小酌。
而那店小二却是面色更加深沉,脸色变了又变:“客观今日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我的?”
“我来买酒罢了,何谈消遣?”江湖客不理解这人为什么这么说话。
“那真是抱歉,今日店里并无千杯不醉酒。”小二清了清嗓子。
“为何?”
小二将头歪向一边,对于这样的野人来说,犯不着跟他解释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就是纯粹来捣乱的。
“千杯不醉,又叫千红一窟,号称世人仙魔尝者皆自哭,皆自苦,皆自戮,这种酒的制作工序繁杂当属人间之最,需要从一千种不同口味的白酒种提取精华,于特定的月食之日,百川灌河之时成酒,所以千杯不醉不仅价格高昂,而且奇货可居。”
小二回过头,解释的人正是身边的吴世卿。
“喝个酒这么麻烦,那明天是不是月食?”江湖客皱了皱眉头,又问了一句。
“不是。”
“那后天如何?”
“后天也不是。”小二翻了个白眼:“月食之日乃是本月十八,还有十三天,第十三天晚上才会有酒品出炉,想要的话,就等着吧。”
“不行。”江湖客似乎算了算算日子:“我今天一定要酒!”
“你说什么?”店小二愣了一下,好像是没听清一般。
“我说今天我就一定要拿到酒!”江湖客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
店小二气急,花仙醉开张至今,遇到的奇怪之人数不胜数,像这样的滚刀肉倒是头一个:“请问这位大侠,你会酿这千杯不醉么?”
“废话,我要是会酿的话,还跑你这里来干什么。”江湖客回到。
“既然如此,那就烦请这位客官好生在这等着,莫要惹出祸端。”小二怒极反笑道。
众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事,吴世卿将酒杯放下,轻声唤道:“今日甫见,还没请教少侠高姓大名。”
那江湖客整理整理衣衫,一甩
长发:“为国为民乃为侠之大者,在下平平无奇,不敢担当少侠二字,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只闻杏花李树,空有余香,不留定数。在下姓李,名寒空。”
“巴蜀盗侠李寒空?”吴世卿眉毛一挑。
“想不到先生还听说过这个名号。”李寒空讪讪的笑道。
“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盗侠之名在巴蜀之地还是响亮的,只不过这段出场的贯口……是想了许久才酝酿出来的吧?”吴世卿笑道。
“嘘。”李寒空脸色一红,这段出场介绍还是从连云山出来的时候想的呢,如今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一点神秘感也没有。
“先生你不厚道,看破不说破,得给人留面子。”
“留面子也喝不到千杯不醉啊。”吴世卿似乎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继续问道:“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喝到千杯不醉呢?”
“唉。”李寒空叹了口气:“之前跟先生提过,我有个酿酒的朋友,已经数月不曾相见了,我得知他在长安,也不知道他到底喝没喝道心心念念的美酒,便想着以这千杯不醉作为见面礼,小二,你这店里今日当真无酒?”
“没有。”小二摇头。
“谁说没有。”一道声音从二楼传了过来,只见一个锦衣男子倚靠在栏杆之侧,伸手指了指悬挂在距离地上足有数丈高的房梁上说道:“那酒壶里装的不就是千杯不醉喽。”
“那就是传言的千杯不醉?”李寒空眼神一亮。
“岂止是千杯不醉,那是足足有十五年沉淀的酒水,是千杯不醉中的上上之选,千红一窟!”那人道出了酒的来历。
那人说完这段话,一直不显山露水的吴世卿眉头紧了紧,浑身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势,震荡开来,紧接着二楼方才说话的锦衣富家子弟手里端着的酒杯碎成了粉末,飘向空中。
那人依旧保持着端着酒杯动作,冷汗直流,不敢有丝毫的动作,这等功力要是想杀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要轻松。
李寒空却没注意这里发生的事,只是专心的仰头看着悬挂在上边得那个酒壶,半晌,说出来一句:“多少钱能带走?”
李寒空原本就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这次从连云山出来,田不识送给了些许草药,就凭这些市面上奇缺的草药,每一株都能换得万千银两,所以现在李寒空也算是个大财主,不差钱。
“如果仅仅是用钱就能买的话,这壶酒也不至于在这里放了十五年。”小二不屑得说了一句。
“钱都卖不来的话,那要怎么得?”李寒空问道。
“你真要拿?”
“自然要拿。”
“那你直接取就行了。”小二说着便靠到了一旁。
身侧吴世卿得双眸闪了闪,他如何看不出来,这店小二是因为李寒空方才得言语失敬才故意陷害他,这取酒也是有着规矩得,很显然这个少年根本就不懂这个规矩,小二也不刻意去提醒,连千杯不醉需要月食之日才能酿成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十五年来都没有人能取下的酒是怎么个取法呢。
“十五年都取不走的酒,我倒要
看看有什么稀奇的!”李寒空说罢,早已腾空而起,一手梯云纵宛若云中飞燕,大浪淘沙,姿势的确俊俏,身手也当真敏捷,只不过就在他在空中刚一半路程的时候的就被一柄菜刀和一块板砖挡了回来。
“你们干什么?!”李寒空冷冷的看着他们。
“你要取酒?”两名男子,其中一名身穿红衣,手持两把菜刀。
“取不取已经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了,只要动身了就只能挑战。”另外一名身着绿衣的男子,手里惦着两块板砖,倒也奇葩。
偌大的花仙醉里竟然有着这么两个怪怪的人物来镇守,但是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都没有人嘲笑他们的着装和扮相,甚至众人的脸色当中还透漏出几分凝重。
“两位酒尊,这个人想要夺千红一窟!”小二见到二人现身,率先发声,将锅推向李寒空。
“你耍花招?”
李寒空再怎么实诚,也知道这店小二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哎,客观可不能这么说,是你自己一定要夺那壶酒的,我也默认了,怎么能说我耍花招呢?”小二略微顿了顿:“这千红一窟自打酿成以来就没有人能够取走,你既然已经出手,能拿的走你就拿走,本店分文不取,若是拿不走,就要留下你身上最珍贵的一件东西,至于东西是什么,就要由这酒的主人来决定。”
“酒的主人?他在哪里?”李寒空问道。
“在此。”
一道雄浑壮阔的声音传进一楼,久久不散,深见其人内功之深厚。
“刘贤人。”小二看到来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即便是一旁的红衣绿衣两个护酒者也垂首以示恭敬。
此人究竟是何身份……李寒空内心揣度着。
“竹林七贤之一,酒贤刘伶,刘贤人出来了。”堂中有人惊叹的道出来人身份。
那被小二称为刘贤的男子一脸横肉,皮肤黝黑,,他看了看李寒空,摆了摆手道:“这壶酒已经在这里存放了十多年了都没有人能够带走他,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牛犊来捣什么乱,看在是我家伙计没有事先知会你取酒规矩的份上,你就此离去,我可以放你一马。”
“足下可听闻初生牛犊不怕虎,千杯不醉既然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这还是十多年的陈酿,那我说什么都得带走了,有什么规矩现在说也不迟,反正这酒今天我拿定了!”李寒空在长椅上横转一圈,桌面上的墨色长剑持在手中,剑气含而待发。
“我再问你一遍,确定要抢?”刘伶冷声问道,眉宇间散发着淡淡的煞气。
刘伶是当年的竹林七贤中最擅长酿酒的一人,在诸多酿酒师中位列魁首,这千杯不醉酒最后的合成出酒的工序就是由他亲自来完成的,而这千红一窟作为美酒中的顶尖极品,无数的公子富庶想要来抢夺这壶酒,但是无一都被刘伶打了下来,取酒失败也有惩罚,就是留下自身最珍贵的一件东西,至于东西是什么那得由他亲自来挑选,大多数时候留下来的都是那些人随身携带的武器,作为一个武者,武器可谓是他们的生命,连自己的兵器都丢了,还有什么脸好意思谈江湖侠义。
第一百四十章 诡阵
自打千红一窟问世以来,能够突破的了刘伶的考验,成功夺到酒的人,迄今为止也就学宫李先生有这个本事,因为他是在是无聊,揍了刘伶一顿,怪他酿的酒太少啦,最后他也没有将酒壶带走,只是将鼻子凑到了壶口闻了闻,随后扬长而去,李先生心思,常人捉摸不透。
也就是在这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闻到这千红一窟的滋味。
这一悬,就是十多年。
这些事李寒空应该是不知道的,即便是知道顶多就是感叹一声,然后自己依旧吵吵着取酒罢了。
事实上,也真的是这样。
李寒空手中的长剑铮鸣一声,凛冽之气自他周身缓缓绽放开来。
“来吧!”长剑出鞘,嗡嗡颤抖,剑意磅礴。
“嗯?这剑……”刘伶看了一眼,点头说道:“你这柄佩剑不错,我收下了。”
“逢山鬼泣,岂止是不错啊。”吴世卿端起酒杯悠悠说道。
刘伶闻言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登时一惊,连忙说道:“先生竟然到了这里,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生款待才是。”
“不想太招摇了,低调点好。”
“那这少年……是跟先生一起的?”刘伶看了一眼李寒空,试探的问道。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就好。”吴世卿放下酒杯,似乎还对这次抢酒的过程很感兴趣。
李寒空歪了歪头,他早就猜测这个书生模样的人身份不一般,可他却丝毫没有希望这个人能够出手帮他,一方面二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另一方面巴蜀盗侠李寒空可不愿意随便承别人的人情,他长剑回旋,真气荡漾,倏然一震:“可否开始了?”
“请!”
刘伶回过神来,看着少年冷峻坚毅的面庞,高喝一声,给足了面子。
李寒空也不客气,逢山鬼泣起手,周身真气洪流涌动,内功修为显然已经比在江南的时候精进了一大截,何况还有逢山鬼泣这把鬼剑相助。
诡道亦鬼,鬼道亦鬼,李寒空的鬼道可不是邪魔外道的鬼,可是诡异之鬼。
在他远赴连云山脉求医之前,他只会用逢山鬼泣的八招剑法,此番数月深造,剑术也大有进步,此刻一剑刺出,在光芒的照耀下,宛若黑龙出渊直奔刘伶。
一剑出,风云晤,逢山开路,鬼神泣哭。
可这一记声势浩大的剑招却被刘伶一掌横拍,狠狠的卸劲逼退,黑龙哀鸣,随之溃散。
“嗯,不错,少年和剑都很优秀。”酒贤刘伶罕见的夸赞了一句。
“可惜出道太早了,还不够火候。”他的手臂向前一探,抓住了被他打退的逢山鬼泣,长剑之上还存留着李寒空的真气,剑罡正锋,这个人居然敢徒手去抓!李寒空心思电转,撤剑早已经来不及了,刘伶握住剑身,轻而易举的抓住猛地向空中一举,李寒空也顺带着被抓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两圈被甩飞了出去。
李寒空双脚连连舞动,在空中稳住平衡,顺势落地,就这么一个照面的交手,自己就完全落入了下风,看来想要拿到那
壶酒真的有些费力。
“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李寒空心神略微波动了一下,这数月以来的苦练,每夜练枪都会练到日出东方,这八式鬼剑早都已臻化境,居然还不是眼前之人的一合之敌么?
“年轻人现在知不知道自己有点鲁莽了?”刘伶微笑道。
李寒空运足了一口内息,长剑再出,皎若惊鸿,宛若游龙,本身倒挂金钩悬于长剑之上,借剑之力凌空踏步,右手真气浑圆,一拳对着刘伶挥去。
刘伶站在原来的位置纹丝不动,双手之上渐渐有着金色的纹路攀爬,整双手掌都有着金光加持,左手向前一伸,破空而来的逢山鬼泣瞬时止步,两者迅速摩擦,迸发出阵阵火星,交击之音震耳欲聋。
右手化拳为掌,抓住袭来的拳头,李寒空居高临下打出来的一拳,比平时的威力要更甚三分,可依旧动弹不得眼前壮硕之人分毫,再度被甩了出去。
长剑旧力已尽,被刘伶握在手中,他低下头敲了敲这墨色长剑,缓声说道:“北阳以剑为武之皇者,一个剑客不要随便的丢失自己的佩剑。”
紧接着刘伶随手一挥,将剑打了回去,李寒空轻身一跃稳稳地接住长剑,点足落地,对着刘伶刘贤人微微点头。
“刘贤人的金锋掌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吴世卿笑着称赞道。
“哪里哪里。”刘伶抱了一拳,回敬道:“若是先生出手,十成金锋掌拦不住先生随手一尺。”
“谦虚了谦虚了。”吴世卿摆摆手。
刘伶笑了笑,回过头面向李寒空,神色凛然,这个少年的武功底子的确不错,但是这剑法来来回回总是这么几招,似乎有残缺。
“年轻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你要小心你的剑了。”
李寒空用力跺了一下脚,一股稳如泰山的气势漩涡般激荡开来,逢山鬼泣上一层层的真气不断灌注,寒光乍现,锋芒毕露。
“看样子还是个有点经历的少年。”吴世卿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李寒空蓄力一剑。
“来吧,能破了我这招,算你赢!”酒贤刘伶主动往前踏出一步,身上肌肉膨胀,金光流淌,双手向前平推,一面金光盾牌缓缓成型,宛若实质。
“看来是上了两个台阶才对。”吴世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叹。
金锋掌,掌牵全身,攻防兼备。
攻之极为防,这是仅次于佛门的金刚伏魔咒之外的又一个肉身神通。
肉身成圣,护体神通。
“诡神盛宴,走!”
李寒空蓄力完毕,一道残影连续突进。
“好快的剑法!”堂内有人吃惊道。
众人以为这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罢了,可是在第一轮交锋的时候,大家就改变了看法,这个剑客好像还有点东西,现在再看,这少年的剑法已经足够惊才绝艳了。
一股股的内力从刘伶的体内涌出,双手上的金光更加浓郁了,不错,他低估了这一剑的威力,这个少年能将剑练到这个层次,说他是天纵奇
才不为过。
“铛!!”
一方是以防御见长的盾,一方是以攻击为主的剑,二者交接,金石铁碎之音回响在众人耳畔。
可除了铛的一声之外,还有个细微的声音掺杂在其中。
这声音之微只有两个人听到,一个是吴世卿,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个是刘伶,从来不皱眉头的酿酒大师今日皱了眉头。
这一点声音就像是一根针穿透一层纸那样产生的声音,足以让绝大多数的人忽略,甚至就连李寒空自己都没有听见,还在专心致志地凝神破盾,殊不知这盾已经让他给破了。
以点破面!
可这并不代表李寒空就是赢家了,刘伶地双手一开一合,金锋掌向内一扣死死地钳制住了逢山鬼泣,反震之力将全力输出地李寒空震飞了出去数丈远,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刘伶双手散开,屈指一弹,长剑上的真气尽数褪去,墨色光芒归于平静,被他向上一甩,插在了楼阁中装于千红一窟的酒壶旁边,熠熠生辉。
“长安不愧是长安啊,第一战就栽了。”李寒空心里这么想着,刚才的一剑近乎抽空了他一身的力气,此刻他被震飞到了半空中,连扭转身形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闭上了眼睛只能默默的等着摔下来的那一刻,甚至在脑海中都浮现出来满堂宾客讥笑的模样,把剑都丢了,这回可算是连脸都丢了。
忽然一道劲风从身后掠过,紧接着一道掌力饱含真气顶在了李寒空后心,止住了其跌落得颓势,即便如此,两人也是足足落地又后退了五六步才堪堪停步。
“我说,这数月不见,刚一见面就看见被打飞哎,刺激。”一句挨打都没人拉着得话从少年口中说出。
“燕南飞?”李寒空眼神一亮,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偶遇。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先问你吧。”燕南飞笑道,见到李寒空没死,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这不是好面子么,几个月不见,寻思给你带点见面礼,想来想去还是带酒比较应景,这一般的酒你又看不上,没办法,只能来这寻千红一窟了。”
“千红一窟?”燕南飞一愣。
“不是叫千杯不醉吗?”
“千红一窟是千杯不醉得陈酿,足有十五个年头了。”李寒空看着楼阁上挂着得酒壶说道,燕南飞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又发现了一样东西。
“你的剑,怎么插在那?”
“技不如人,抢酒输了,把剑留在那了。”李寒空苦笑道,真是不光彩。
“一个人抢不过,那两个人能不能成?”燕南飞吧嗒吧嗒嘴,拍了拍胸脯:“这酒,本公子要了!”
“这么快就有帮手到了啊。”
刘伶笑了笑:“小娃娃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个送钱来还不够,还要再搭上一个么?”
“看招!”
燕南飞没有多说废话,纵身一跃,率先去抓得不是酒,而是李汉空的逢山鬼泣。
第一百四十一章 酒贤刘伶
燕南飞抢先起跳,伸手就要去够逢山鬼泣,刘伶岂能让这突然冒出来得小辈坏了花仙醉十数年立下的规矩,当即也是长身而起,虽然起4步慢了一吸,却后发先制追上燕南飞,二人在空中连对拳掌相接,连拼三合,双双落下。
酒贤刘伶面色浮现出一丝红润,还有一抹凝重,刚才用剑的少年,武功已经足以令人称道了,而现在这个少年看起来跟他不过一般年龄,但是一招一式之间已经有了几分大家风范了。
燕南飞体内的真气一阵翻腾,迅速被他压下,想不到自己的醉拳第二重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还是被震得拳头发麻。
他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想不到在酿酒师这个行当之中也有武功和我一样厉害的人物。”
“南飞,不可无礼。”
一道厉喝从门外传来:“这位是长安城首席酿酒师,任何人见了都得尊称一声酒贤。”叶琳琅面色严肃的踏入花仙醉,对这刘伶抱拳致意:“酒贤刘伶,刘贤人,久违了。”
“原来是尽言公子当下。”刘伶回礼道。
“贤人海涵,这位是我刚入门的小师弟,不懂礼数,还请贤人见谅。”
“小师弟?哦,这这便是李先生座下的关门弟子了。”刘伶眉毛一挑,点了点头:“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叶琳琅认识的人,他可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客套的寒暄,只是面容冷峻的指了指上边:“这把剑,是我朋友的。”
刘伶停顿了一下,说道:“花仙醉的规矩是铁打的,还没有破过,挑战者失败就要留下一样东西,谁说情也无用。”
“我本来也没打算说情,只是想问问,若是我赢了你,剑和酒我能不能都带走?”燕南飞问了一句。
刘伶没有犹豫:“可以。”
叶琳琅见二人如此,连忙上去拉住燕南飞,低声说道:“我说你小子别消停了没两天就又要搞事情,花仙醉刘伶的金锋掌独步天下,不然这么多年这壶酒不会还挂在这里,你可要想好了。”
“没什么想不想的,剑是我朋友的,得要,酒是我想喝的,得要。”燕南飞没有听从叶琳琅的话,直爽的说了出来。
“好,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来吧,我为花仙醉立的这块招牌除了你的师父李先生之外,还没有谁能够碰到的。”刘伶指了指上边的酒壶说道,随后沉吸一口气,金色光芒再度浮现在手上。
“麻烦先生了!”燕南飞忽然对着刘伶鞠了一躬,后者也愣了一下。
“你现在怎么知道讲礼数了。”叶琳琅看到他的动作。
“不。”燕南飞抬起头,笑了笑:“李先生教的,这叫先礼后兵!”
说完这句话,燕南飞弓着的身体猛然向前一弹,犹如离弦的羽箭对着那面金色盾牌而去。
从刚才对掌的时候,刘伶就已经知道这个少年的武功不一般,此刻更加戒备十足,对付每一个想要夺酒的人,他都全力以赴,何况这次还有一把旷世宝剑。
他在电光火石中做了一个决定,果断地将已经凝聚的盾牌散开,身前的金光化作星光点点,金
光闪闪,看到他这样变化招数,无论是李寒空还是叶琳琅都惊讶了一下。
“都不藏拙了嘛?”一旁的吴世卿喝了口酒说道
金锋掌还能这么用?
那漫天金星虽然渺小,可每一颗都蕴含着刘伶的一丝精气神,那是金锋掌的掌意,顿时间那掌力浩瀚,迎在燕南飞来袭的必经之路上,燕南飞的速度很快,他本就没想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制胜,他相信自己,更相信那本《酒经》。
眨眼间,燕南飞已经闯进了重重星光之中,金色照耀,一道道掌风打来,角度刁钻至极。
金锋掌可谓是天下排名第二的肉身神通,之所以排第二是因为它并不完全以防御为主,比不上全力防守的金刚伏魔咒,可是它有一个有点,就是攻之极为守,亦可调转开来,以守为攻!
“森罗万象,燧宇玄芒!”
刘伶低喝一声,掌力迸发,道道金光似有泰山压顶之势,力重万钧,直奔燕南飞。
燕南飞去势不减,衣袂飘飘,双拳横打,一副醉态,可脚步跌宕却不失分寸,轻点地砖,移步换景,一股醉意弥漫开来,拳风所致,金光黯淡。
刘伶浑身肌肉虬动,刺耳的音爆从他脚下震荡,一双肉掌像是涂了金漆,亮的刺眼,只一瞬,他早已贴近燕南飞身侧,挥拳就打,不留情面。
燕南飞左腿斜横,右腿收拢微屈,双拳看似乱打毫无章法,却每每都能准确的格挡住金锋掌,再将其卸力而下,倒也有着其独到的规律。
“这拳法……”刘伶愣了一息,这是什么拳法,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拳经。
“不对。”
他眯了眯眼,盘查着什么,随后恍然大悟一般,赞叹道:“不愧是李先生的弟子,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法子让你这么用出来了。”
“只是,我怎么总觉得你这是在拿我练拳呢。”刘伶苦笑一声,他好歹也混迹江湖数十年,一个毛头小子的心思他如何看不出来。
“嘿嘿,毕竟先生是我接我这拳的人。”燕南飞单手撑地,双腿上扬,猛地一跃。
“汉钟离:跌步抱埕兜心鼎;。”
这是《酒经》之中记载的第三式拳法,燕南飞将铁拐李的第二式拳法学会之后,再向往上领悟就缺了一种契机,自从看了《甲子枪剑修兵录》之后,武学上的障碍破开了些许,也使得他能够在熟练运用第二式拳法之后领悟第三层的拳法。
金锋掌与醉八仙。
刘伶与燕南飞。
他们没有什么试探,都是堂而皇之,毫无花俏的战在一起,拳掌交会,内力相耗。
二人对拼的气浪掀翻了一楼大部分的桌子,两两后退。
“这是不分上下?”堂中有眼尖的人发现他们退后的步数是相同的。
“这个少年的内力好深厚啊……”
“是啊,竟然能跟酒贤持平……这是什么概念。”
“别忘了,酒贤之前跟那个用枪的交过手,内力定然也有所损耗,否则肯定能够胜过这个小子。”
人群议论纷纷,刘伶和燕南飞相距不过十步,
面面而对。
“是个值得作为对手看待的人。”刘伶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小小年纪,却有这么深厚的内力,着实让人吃惊。”
“这都不重要,我之所以想要跟你打一场,第二点是想试试我的拳法如何,第一点自然是帮我兄弟找找场子,毕竟你让他丢了面子。”燕南飞站在那,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寒空一愣,这小子说的这么大义凛然,自己差点就信了,我看是想要练拳才是首选吧……
“嗯,挺够义气,但是……”刘伶点了点头:“酒和枪,你都拿不走。”
“规矩我懂,你没有败,我没有胜,可我不是还有一次机会的么。”燕南飞方才从叶琳琅嘴里知道要挑战花仙醉首席酿酒师的规则了。
“所以你决定再打一场?”刘伶似笑非笑。
“不,这回不比武。”燕南飞伸出一只手摇了摇:“比文。”
“如何比。”刘伶问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然我是来夺酒的,自然是比酿酒之术,比武夺酒不过下下之选,在酿酒一脉胜过你,才是光荣。”燕南飞挺胸抬头,气势傲然。
若是以武功强行夺取这十五年的千红一窟陈酿,刘伶作为成名多年的高手,二人拼力一战,绝对是燕南飞败北,可是作为学宫李先生的弟子,最不愁的就是武功,假以时日苦练数年,一定会将其战胜。
可若是比酿酒之术,在这长安城莫说是李先生的徒弟,就算是李先生亲自到访,也不可能胜得过霸占北阳十数年的酿酒第一人,竹林七贤中的酒贤,刘伶。
刘伶眉头一皱,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燕南飞并没有停下,仍然继续说着。
“月食之日为本月二十三,我那日带着我酿的酒,和你的千杯不醉一决高下,反正房梁上的酒和枪我都是要带走的,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来留住他们吧,不过应该也都是徒劳。”燕南飞微微一笑。
“有点猖狂了吧……”刘伶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你知道你你自己在挑衅谁么?!”
刘伶脸色愠怒,属于这位酿酒大师的威压绽放开来,即便是方才与李寒空,燕南飞相斗之时都未曾散发出这等气势,比武可以,但是不能随随便便拿酿酒来说事,这是对酿酒师起码的尊重。
叶琳琅见势不妙,向前一步,衣袍鼓荡,将迎面而来的威压全部接下,急忙解释道:“酒贤息怒,我这位小师弟在来长安拜师之前,也酿了十年的酒了,并不是诚心来拿酿酒为名寻衅滋事的。”
“我酿了四十年了。”刘伶沉声道。
酒贤刘伶行走江湖的时候,没有谁能够对他的酒说个不字,更没有哪一位酿酒师可以和他比肩争锋,今天一个毛头小子敢找上门来,亲口说到要比试酿酒之术,在刘伶看来虽然可以称之为切磋酒道,但是他认为燕南飞对酒的领悟也只不过是毛皮而已,就更不用说酒道了,酒中的道理即便是他酒贤都悟了二十年,何况一个只是酿过十年酒的少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少年不知**事
本月二十三,月食之日。
稷下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挑战长安城酿酒魁首,酒贤刘伶。
这一重磅消息从花仙醉传出来,无疑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打刘伶成名之后,在酿酒一脉上就鲜有敌手,几乎从来未遇到对手,却被一个黄口小儿公然挑衅,说实话,千杯不醉的口感如何,神在长安的本地人最有发言权了,没有任何酒水能够出其右,所以大多数人并不看好燕南飞。
“我们走吧,换个地方好好一场,算下来,我们也有好久不见了。”燕南飞招呼着李寒空,带着他往门外走,燕南飞此番和叶琳琅出来就是想要找个地方痛快的喝口酒,所以才来了最富盛名的花仙醉,只是中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里也不适合他们待下去了,另寻他处就是。
李寒空点点头,然后对着不远处桌子旁默默饮酒的吴世卿抱了一拳:“多谢先生的请酒。”
“一盏酒而已,何须挂齿。”吴世卿含笑摆了摆手:“走吧。”
燕南飞闻言一愣,他刚才并没有特殊注意四周,所以没察觉到在角落里的吴世卿,他转过头来稍有惊讶:“你,你不是那天在树林里的那个……”
吴世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当日我便说过,你我日后会相见的。”
“那今日之后,我们还会再见么?”
“会的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燕南飞皱了皱眉头,他看不透此人。
“今日之前是一介书生,今日之后嘛,就不好说了。”吴世卿没有明说,将桌子上酒壶中最后一点酒水喝干净,拍了拍衣服,起身离去。
“在花仙醉吃霸王餐?”燕南飞怔住了:“还有比我更嚣张的人?”
“你还没给钱呢!”燕南飞向门口呼喊道,可是哪里还有这位奇怪的人身影。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叶琳琅站在一旁蹙眉忖度着,一个答案在他心中缓缓明了,能够在花仙醉坐在贵宾位置,而且还喝酒不需要付钱的人,天下只有三位,这位就是其中一个。
“叶师兄,你知道此人是谁么?”燕南飞问道。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秦靖。”叶琳琅收回目光,摸着下巴说道。
酒楼的酿酒大师刘伶消失在了众人眼中,奇怪的贵宾也离开了花仙醉,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尚未离开的三人身上,李先生的两位弟子,还有一个功夫俊俏的剑客,的确值得他们一观。
李寒空可不喜欢他们那种眼神,走到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袱,斜挎在身上,转身的一刹那,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插在房梁上的宝剑,微微一叹。
“剑一定会拿回来的,放心吧。”燕南飞拍拍他,安慰道。
“李兄,我们去喝酒吧。”
三人悠哉游哉走处花仙醉的地界,李寒空纠结在三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突然这么称呼我,搞得我很不习惯……”
“之前在江南,我总叫你酒鬼剑客和赔钱的家伙,这回
来长安总不能再叫这两个了……”燕南飞思考着:“在长安这地方,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尊称对方为什么什么兄,我这寻思叫你李兄不也不错。”
“不错是不错,就是他做作了,要不你就叫我寒空吧。”李寒空建议。
“就叫你空空吧,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听起来好像还挺可爱。”燕南飞忍俊不禁。
李寒空一脸黑:“要是个妙龄女子叫我空空,我还不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叫我空空,你想搞基啊!?”
“搞你妹,我就这么叫了。”燕南飞不管李寒空越来越黑的脸色,自顾自的决定道。
二人因为个称呼问题争执不休,吵吵了足有半里地,李寒空千里行路本就口渴劳累,哪里是燕南飞的对手,最后,以李寒空口舌之争失败告终。
“空空,你在连云山治病,病情调理的怎么样了。”燕南飞言归正传,他还是很关心这位朋友的性命的。
“只是遏制住了,田不识说这是个长期过程,短时间治不好,着急也没用,时间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着急,剑在哪里都是一样练。”说到这里,李寒空神情变了变。
“怎么了?”
“就是有一点心烦,他总让我做他的弟子,跟他学医……躲都躲不过,这次他托我办事,才把我放了出来,不然我都出不了山门。”
“还有这样的师父?赶着收徒弟的。”燕南飞笑道。
“哎哎哎,可别乱说,我可没承认是他的徒弟。”李寒空撇了撇嘴,看了看身边的叶琳琅,高兴的对燕南飞说道:“你果然拜进了李先生门下,成为了尽言公子的师弟了。”
李寒空自然打心眼里为燕南飞高兴,当然不可避免的还有一丝丝的羡慕之意蕴含其中。
“怎么样,是不是拜师之路特别顺利,直接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可拉倒吧,差点小命都没了,我跟你说,李先生的弟子位置我看都是从鬼门关买回来的……”燕南飞苦着张脸,根本就是嘛,这次考核差点把小命搭里边。
“我说你俩说够了没有,吵吵了一里地,我没说话都渴了,我不信你俩不渴。”叶琳琅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聊天,虽说是久别重逢呗,可两个大男的在这腻歪个什么劲……
“叶师兄,喝酒的地方你最熟悉不过了,看看咱们去哪能痛快的喝上个大半天。”燕南飞冲着叶琳琅说道,这喝酒的地方堂堂北阳八公子是绝对熟悉的。
叶琳琅停了下来,如数家珍一般罗列出来:“花仙醉是不可能去了,朝凤楼让师父弄塌了,珍馐百品阁只是菜品天下第一,酒不咋地,扶苏轩的酒是专供官员们喝的,酒虽好但是官气太浓……。总的来说这些个地方都不行,俗气的很”叶琳琅叉着腰一副嫌弃的模样,随后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咳咳,罢了罢了,有一个喝酒的好地方我本来是不想带你们去的,可是这有朋自远方来,怎么地也得略尽地主之谊啊,走吧,跟我去一个飘飘欲仙之地。”
“额。”燕南飞和李寒空
面面相觑,不愧是废话公子,一个人说话也能说这么多。
叶琳琅说完,大袖一甩,径直向左前方走去,后边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跟上,他们倒是好奇这所谓的飘飘欲仙之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
飘飘欲仙之地,蚀骨**之所。
阁楼之前极尽奢华,有着新鲜的花朵铺满地板作为装饰,周围张灯结彩,花红柳绿,雅乐奏起,楼内女子翩然起舞,精致的身材引得台下无数痴汉纸醉金迷,流连忘返。
“根据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是青楼吧。”李寒空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景象,强行镇定下来,咽了口唾沫说道。
“俗,忒俗,什么青楼,这叫。”叶琳琅纠正道。
李寒空歪着头琢磨了一下:“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这里有一个可有一个特殊的人物,有了她,这里的品味能上数个台阶。”叶琳琅指了指楼阁上最顶层的那扇窗户。
一阵琴声再度响起,四时充满了回忆的曲调,叶琳琅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八公子的风流之时了。
叶琳琅憧憬的说道:“当年我和马清秋纵马扬鞭驰骋长安大半,就是这个地方终止了我们的策马奔腾……当日从阁楼内传出来的亲生婉转悦耳,和以往所听的曲子相差有天壤之别,马清秋当年生性狂狼,哪里经得起这番曲子吸引,直接拔剑起舞,一套剑舞随着琴声的顿挫施展开来,他的剑在花丛中穿梭,那可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场剑舞,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可他们都无法说出他究竟舞出了怎样的动作,只能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在那里来去纵横。院中所有的花瓣被那剑气席起,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交叉飞舞着在空中飘荡,许久之后,最后被那剑气卷起,成了一座花桥,从这里通往楼阁之上。”叶琳琅抬头望着楼阁,眼神中透露出了某种怀念,“马清秋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他听这琴声,就觉得楼上那女子是命定之人。于是脚踩花桥,从这里走到了那里,推开了房门,见那女子。”
“然后他们就幸福的在一起了?”燕南飞问道。
“恰恰相反,那时间估计也就是推门进去瞬间又出来,一张俊俏的脸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他说不行。”
“为何不行?”李寒空问道,当日在江南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马清秋的身侧有着其他女子,看样子就是这么结束的了。
“因为那里边抚琴的女子才刚刚年满十岁,就算马清秋他再放浪不羁,可他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个正经人啊,十岁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燕南飞和李寒空嘴角抽搐一下,这答案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叶琳琅继续说着,眼神却没有离开那扇窗户,笑着说道:“如今六七年的光景过去了,当年那个姑娘也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了,整座长安城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苏枕雪。”
第一百四十三章 足风流
琴声袅袅,一曲终了。
有传音自楼阁之上传下,声音空灵,令人心驰。
“叶公子成名之后,许久未曾来过了。”
“浮名所累,家事所托,故时常分不得神来此探望姑娘。”叶琳琅笑道,公子的雅韵之风随之散发。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家事呢。”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声音虽然也是好听,但是让人如坠冰窖,阴森冷冷。
叶琳琅刚散发出的公子之风瞬间烟消云散,虎躯震颤,哆哆嗦嗦的转过头,闻声看去。
李寒空不明所以,悄悄地凑近燕南飞耳边说道:“那些女子不都是温柔加贤惠,风情万种地吗?为啥后边这个不一样……”
“噤声!不想死的太难看你就别说话,想死可也别带上我。”燕南飞把李寒空推到了一边,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一身素衣,面目清秀,恍若一块未曾雕琢的璞玉般的女子正站在他们面前。
中最不缺的女子,其中美女很多,但这女子身处其中,却毫不逊色。
她与他们不同,一众女子浓妆艳抹,而她甚至看得出来未施粉黛,可就只靠着这毫无修饰的淡美,就将亭内那一众的莺莺燕燕给压了下去。
一个女子作为客人出现在这青楼之中,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众人好像都认识她一般,没有过来驱赶,反而以她为中心,半径五丈范围内的人瞬间远离,她的眼神轻轻转动,一股无形的恐惧在这些人心中缓缓升起。
这个连眼神都能杀死人的女子,燕南飞认识,何况现在浑身几乎都是杀气……
易水之上不见难,红妆素裹越峰寒。
名剑山庄,易红妆。
“嫂,嫂子,好久不见。”燕南飞挤出一抹微笑,想了一个得体的称谓,对着女子打着招呼。
女子转向他,用手里的剑轻轻拍打了一下燕南飞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岂不是也成了沾花惹草之辈?”
“哎呀,嫂子误……”燕南飞就要摆手解释,还不待这句话说出来就被一脚踢趴下,大头朝下,屁股厥得老高。
叶琳琅按着他,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对着那无辜的屁股打了下去,还捎带着破口大骂:“好你个小屁孩啊,我寻思你带我喝酒我才跟你出来的,没想到你心心念念的地方竟然是这种地方!我堂堂尽言公子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以后当着大家伙的面别叫我师兄,我跟你丢不起这脸!起来,跟我回学宫,看师父不严惩你!”
“你这红口白牙一碰,是非就这么让你颠倒了?还要不要脸了你!”燕南飞当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痛揍一顿之后才有了还口的机会。
“知道错没?看你也没知道错,走,我把你交给师父发落,然后我再回去好好陪我辛苦持家的娘子。”叶琳琅说完拎着燕南飞就想离开。
“站住。”易红妆冷冷的说道。
“哎呀哎呀
,娘子先行回家等我,我把这臭小子押到学宫我就立马回去如何?”叶琳琅扔下燕南飞,以光速窜到了易红妆身前,献殷勤道。
“我看你不是去押他,是想找你师父救你的命吧?”
“哎哎哎,娘子说的哪里话,什么救命不救命的,我的娘子温柔滴很,那算了,看在娘子的份上就饶了这小子,我们回家如何?”叶琳琅不愧是叶琳琅,说瞎话脸都不红。
“嗯,回家。”易红妆淡淡的点头。
“好。”
“不过……是你躺着,我拽你回家。”易红妆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剑意肆虐,长剑出鞘,那景色真是一方独好,风花雪月一般。
这把剑的名字也正是唤作风花雪月。
天庭剑十五排名第四的宝剑。
叶琳琅本看着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慌的一批,此刻见到自己的娘子暴起,还不忘耍帅,撩了撩头发,对着众人解释:“这是我们家的特色,长剑按摩法,舒坦的很。”
“我让你舒坦个够!”易红妆长剑起手,虽然剑锋凌厉,但也不能真的就下杀手,用剑背狠狠的一拍叶琳琅双腿,后者应声跪地。
“啊~”
随后一掌拍在他的头上,,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掌掴声,在院子中响起,随后她脚尖一点,用长剑拖着瞬间快被打死的叶琳琅跳上了墙头,转过身,对着燕南飞和李寒空微微一笑:“少年郎们,珍惜这段时光吧,以后成了家,这地方可来不得了。”
“嫂嫂误会了,你真的想偏了,我俩都是正经人,至于叶大哥正不正经,我们就说了不算了。”燕南飞其实在为自己开脱的同时,彻彻底底的把叶琳琅给搭进去了……
易红妆颠了颠手里的剑,叶琳琅也跟着晃了晃,随后转身一跃,离开了这烟花之地,只听她的声音呢远远传来:“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
李寒空在一旁都看呆了,这女子真乃神人啊,吊打八公子之一的尽言公子,一股冷气贯通了手脚,此刻才稍稍有些缓和,走到燕南飞身边,说了一句:“这大姐……说的啥意思?”
“这大姐说,什么大姐,那是嫂子。”燕南飞都被绕进去了,低头摩挲着下巴:“根据我多年研究的学问来观察,估计是让我们……风流吧?”
“风流?我看你是疯了吧还差不多。”李寒空怼了他一下,说着就要往出走。
可是一双素手搭在了他和燕南飞的肩膀上:“少年郎们,什么都没做就要急着离开么,可真是不给我们姐妹面子呢。”
燕南飞和李寒空被这温柔的女声激的颤颤巍巍,僵硬的转过身子,燕南飞结结巴巴的说道:“怎怎怎么才算给面子呢。”
穿着红色衣裙的美艳女子笑起来风情万种,她用手指点了点燕南飞的额头,雁南飞在怎么说也是梦元境的高手,他想躲开可是意外的发现自己却无法挪动分毫,像是触电了一般,脸色通红,某个地方也忽
然觉得胀的厉害,这感觉真是奇怪……
美艳女子笑起来满眼星辰,燕南飞的脸蛋愈发的滚烫与红润,她嘴角往上翘了翘:“少年郎,来了这里还难为情什么,当年你叶师兄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比你们自然得很。”
听着女子娇嗔地话语,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他狠狠地抖了抖,咽了一口唾沫推辞道:“不用劳烦姐姐特意接待我们,我们只是来喝酒地,有酒喝就行。”
“嗯?真的只是来喝酒地么?”女子手中地花蝶扇一挥。
“对对对,那个我看你这里也挺忙地,要是没有酒就算了,我俩换个地方喝就是。”燕南飞看准时机就坡下驴,这种情况可不能再待下去了,万一擦枪走火可付不了责任,还是先溜为敬。
“酒,自然是有的呀,这种让人流连忘返,沉醉万分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酒呢,酒和人都是上等的,三十年的罗浮春,可入得公子之眼?”女子依旧笑吟吟。
“三十年地罗浮春!这里当真有?!”燕南飞原本扭捏作态瞬间清空,一听到酒好像浑身更有劲了。
“予取予求。”那女子深情款款地走上台阶,迈步上楼,回首说道:“两位,移步上楼来饮。”
燕南飞这回没有犹豫,作势就要走上去,李寒空见状一把拉住他:“我说,你这就沦陷了啊,不是出去喝酒么?”
“这有好酒还出去喝个啥啊,在这喝在这喝。”燕南飞还拉他一把,想要一起走上去。
“我说你等会,你个酒懵子。”李寒空瞅了瞅周围,问道:“我说你堂堂左相府的小公子,在陌云城那边就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你想啥呢,我要是去这种地方,就别说我爹我娘了,我爷爷就得拎着棒子执行家法……”燕南飞啐了一口,反问道:“那你呢,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这个地方没闯荡过?”
“我也没有钱闯荡这地方啊……”李寒空尴尬的挠挠头。
年少轻狂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
正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少年们,每每经过这花柳之地时,谁还没有过春心荡漾了,只不过时各有各难念的经罢了。
就这样,两个人跟着红裙女子懵懵懂懂的上了楼,二楼更是华丽,连廊腰都是用着夜明珠点缀,他们顺着琴声悠扬的地方走去,先是过了一处暖阁又是拐过一道纱间,进入了一间特殊的房间,这房间里的正中间有一道屏风,屏风之上看起来应该还是楼梯,不知通往何处。
当他们转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房间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放眼望去这些人都是衣着光鲜,非富即贵,每个人身后都有着两三个武夫护卫着,身份地位定然不一般。
“咦?红娘?今日还有其他人可进这间屋子?”一名正听曲的俊秀男子回过头看向红裙女子,笑着打过招呼,然后又看了看后边的两个人一眼,一愣:“嗯,是你俩?”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暮云遮
燕南飞正环顾四周,欣赏这里的布置,所有摆放的家具都非常考究,颇具古典气息,忽然听到有人惊咦一声,他抬起头也愣住了:“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学宫大考之日初试的考场摘金楼的二掌柜,甄三爷甄不亏。
“呦呵,你小子也不学好,是不是背着李先生来这里的?”甄三爷脸色微醺,打了一个酒嗝,调侃道。
“谁呀谁呀,我是来这里找酒喝的,这里的好酒外边喝不到。”燕南飞小脸红扑扑的。
“哦,喝酒,喝酒好哇。”甄三爷往嘴里放了一颗樱桃,品了半天才咽下去,看的二人一阵恶心……
“你在这里,是干嘛的?”燕南飞问道。
“我自然是来听曲的。”甄三爷笑眯眯的说道:“长安城最好听的曲喽。”
“听曲,想不到堂堂的摘金楼甄三爷也懂乐理一道啊。”这甄三爷对于燕南飞来说也不是什么生人,后者在这张空桌附近寻了个座位拉着李寒空坐下,心神却依旧警惕着,没有丝毫放松,谁知道一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乐理一道就算了,阅女一道还差不多。”甄三爷神色痴迷的望着拿到屏风,魂都像是要被勾走了一样。
“这屏风之后还有台阶呢,你在这能看到什么?”燕南飞也往屏风处看了一眼,却只看了个寂寞,其他什么也没有。
“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才可以想象那女子啊。”甄三爷拿起一瓶精致的酒壶就往嘴里灌,含糊不清道:“喝醉了,闭了灯,都,都一样。”
“呸。”李寒空和燕南飞二人在心中啐了一口。
身后的的红裙女子笑了笑:“既然两位弟弟和三爷相识,那这里就不需要姐姐引荐了,你们在此稍后,酒随后就会派上送上来。”
“真是后悔我也没进学宫啊,弟子的身份这么好用的么,能够让红娘亲自迎接。”甄三爷神神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句,眼神不安分的在红娘的胸口来回晃动,一副淫贼模样。
“在外边我管不着,但是进了,不管来的是皇亲贵族还是富家子弟,我都一视同仁。”被叫做红娘的人驻足,微微侧头笑道:“想让我亲自接待嘛,除非……”
“除非什么?”李寒空没忍住说了一句。
“除非有俊俏的少年郎呀。“红裙女子莞尔一笑,勾了勾他的下巴,飘然而去。
李寒空的脸变得也像是一团火一样红,手足无措。
甄三爷在一侧猛地喝了口酒,低骂道:“岂有此理,长得比老子还俊。”
琴声起伏,却稳如铺陈排序,燕南飞懂得乐理,他听得出现在新起得琴声只不过是铺垫之曲,真正得曲子还没有开始演奏,堂内多数都是富家公子或者是大家中得纨绔子弟,他们不一定真的深名其中道理,但是来得多了,这里的规矩便也熟络了,他们瞧见燕南飞李寒空二人有资格进到这里来,没有挤兑他们,同
时青楼客,用得着谁瞧得起谁啊……
他们有的饮酒作乐,有的品头论足,有的对他们感兴趣,前来搭话的,至于坐在中间甄不亏甄三爷已经醉了,倚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直到这铺垫之曲进入了尾音,再度停息之时,一众看客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因为根据这么久的习惯来说,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曲子了,就连甄三爷都不再侧躺,一副朦胧睡眼在此刻重新焕发了精神。
这世上,还真有人是来这里就为了听曲的……
苏枕雪,乃当今琴艺国手,与洛之语乃是同门师姐妹,一首古琴抚的出神入化,适时洛之语早已闻名天下,此女后来居上,竟能与国手洛之语平分秋色,那一年也是北阳王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双国手!
琴艺如此优秀的一位女子,但是她真正的容颜却是从来没有向世人展露过,经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数年来只待在这烟雨生平之地,却能处淤泥而不染,没有人能够一亲芳泽,至于她的来历嘛,两个字,不详。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地方又多了一名女子,直到她琴艺大成之后,人们才渐渐听闻一个名字,苏枕雪。
正是她成为国手那一年。
关于这位姑娘的种种,燕南飞和李寒空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只不过是真的想喝酒,寻个能落脚的地方罢了,至于听曲什么的,完全是赶巧。
燕南飞虽然懂得音律,但是也得分什么时候,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对于他来说,美酒就是熊掌,美人?一边去。
酒没拿来的时候,二人还能摇头晃脑的听上几分,红娘差人将三十年期限的陈酿罗浮春送到了他们面前,燕南飞的双眼瞪得直了,随后拍开泥封,把鼻子凑近坛子边缘,使劲的一闻,神情大喜:“好酒!那红娘倒是真没有说谎,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陈酿罗浮春!”
“这得开喝呀。”燕南飞在这边忙活着,李寒空罕见的没有帮腔,把他一个人晾在一旁,燕南飞专注于美酒,没有注意到李寒空的异样,他轻车熟路的斟上两杯酒,将一杯酒递给李寒空。
过了一会,这杯酒没人接……
燕南飞刚想叫他,转过头看到,李寒空跟堂内的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琴曲,像是着了迷。
燕南飞虽然馋酒,可也不急于一时,陈酿拿出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醒酒的,他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这所弹奏的曲子,倒也别有奥妙,值得称道之处不少。
他从小出生在相府这样兵戎和书香交汇的地方,也不可避免地听到过府上弹琴的琴声,最重要是他的师父,大唐枪仙陶安然,也是一代琴魔,耳濡目染之下,燕南飞的琴曲之造诣已经可以登上大雅之堂。
他捅了捅已经出神的李寒空:“空子,你行走江湖也懂得音律啊?”
“不是懂音律。”李寒空忽然转过头,眼神充满了惊讶:“我就只知道这一首,就是她弹
得这一首。”
“这么巧?”燕南飞自然觉得新鲜,他再次仔细地听了一段,摇摇头:“新曲,以前没听过。”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璧山相阻隔,璧山还被暮云遮。”
“这曲子叫暮云遮。”李寒空肯定说道:“这是思乡之曲,是淮南!暮云遮天,淮南莫寻。”
“淮南?听名字应该是个好地方,可惜我没去过。”燕南飞点点头。
“暮云遮啊暮云遮,我也会吹的,这是我学过的唯一一首曲子。”李寒空顿了顿:“我记事情以来我的家就在巴蜀之地,可是养父跟我说过,我是在淮南被他捡来的,随身带有的还有一张曲谱,就是这首暮云遮。”
“可我从来没见你用过乐器啊?”燕南飞一愣。
“我不用乐器,我用这个就行。”李寒空说着就从背的行囊里翻出一片叶子。
“叶子你还随身携带的么?”
“我背囊中有草药,想摘下几片叶子不是好办的。”
“从巴蜀走江南的时候,也会累,累了就随手摘下路边的叶子,时不时的就吹一会,这首曲子早就烂熟于心了。”李寒空笑了笑。
他拿起那片叶子,看了半晌,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屏风,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叶子放在了唇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众人都在仔细地听着琴声,忽然发觉有其他声音乱入,距离李寒空不远的人都投来埋怨地目光,甚至有人还充满了敌意,他们生怕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小子搅了局,惹得苏姑娘生气不弹曲子。
可是现实跟他们想象的好像有些出入,苏姑娘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弹的节奏愈发悠扬又掺杂着深沉,李寒空的树叶笛音虽然不是真正的乐器之声,但是吹奏出来的声音也真的耐听,琴声和树叶的声音在某一刻相融,二者交叉,融为一体,这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合奏,也是苏枕雪出道以来不曾有过的合奏,更是一群看客数年来未曾见过的合奏。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对李寒空不满意了,他们的心神再度沉淀下去,好像真的就设身处地在某一个场景,那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男女分别之情,家国分裂之景,国破家亡数年后,男女天涯相隔, 一人是在那闺阁之中,打开窗户,遥遥望着故乡的方向,幽怨而感伤。而另一人是牵着马走在长街之侧,月色之下微微仰头,满是寂寥与落寞……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燕南飞虽然没有听过这曲子,可也自己跟着轻轻地哼了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罗浮春,一仰头,猛地喝下,随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好酒,好曲,技术活,当赏!”
第一百四十五章 高山流水
一曲作罢,众人依旧沉浸在那一番感伤离别的愁绪之中,难以排解,萦绕心头,而燕南飞的罗浮春已经连喝了三杯。
李寒空放下树叶,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摇头苦笑,燕南飞将先前的酒杯再度递了过去:“高山流水遇知音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寒空没有犹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我这旁门左道登不上大雅之堂,凑趣罢了,知音这个词,跟我不配。”
“哈哈哈哈。”
燕南飞朗声笑道,“哎,谦虚了,酒是好酒,曲也是好曲。”
回过味来的诸多宾客对李寒空也多有赞扬,后者一一抱拳客气回应,他们显然没有料到一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矛头小子竟然能够和国手苏枕雪的音律相合,心中都多了那么一丝的佩服和嫉妒,就是不知道当他们知道李寒空就会这一首曲子,还碰巧跟苏姑娘撞上了,他们很又会作何感想。
正当二人说话,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声音止住了他们的话语。
“这位公子。”只见一名穿着黄衣的婢女径直对着李寒空走了过来,行了一个万福礼。
李寒空见状,忙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当,我家小姐有请。”婢女微微垂首。
“你家小姐是哪一位?”燕南飞问道。
婢女捂嘴一笑:“公子说笑了,既然入了棠梨阁,小姐自然只有一位啦。”
“你是说,屏风之后的那位姑娘?”。燕南飞眉毛一挑。
“正是。”谈到苏姑娘,那婢女像是有几分得意。
“哎哎哎,大黄姑娘,是不是苏姑娘叫进去的人也有我甄三一份啊?”甄三爷甄不亏凑了过来,插话道,他可是知道眼前的合格姑娘可是苏枕雪的贴身丫鬟。
“大,大黄?我没记错的话,我家养的那条狗也叫大黄……”燕南飞对着李寒空低声道:“怎么还有姑娘会愿意让别人这么称呼的,这地方真是奇怪。”
黄衣女子脸色微变,但是还没有动怒,尽量的用平和的语气跟甄三爷对话,因为他知道这位甄三爷是的头号大主顾,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
“三爷,还请注意措辞。”
“哎呦,看,看我这张破嘴。”甄三爷作势狠狠的拍了自己两巴掌:“我是想说黄花大姑娘啊,里边那位叫没叫我进去啊?”
黄衣女子脸色变得更差了,保持微笑的摇了摇头:“三爷,您还是在这里耐心的等待吧,小姐只让我传话,叫这位公子一个人进去。”
“什么?”李寒空也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我一个人?”
“去呗,咋的,害怕啦?”燕南飞喝了一口酒:“知音难觅,知己难寻啊,这可是上天赐给你的大好良机,去吧,骚年!”燕南飞推了推他。
“这,不好吧。”李寒空脸色一红,扭扭捏捏的推辞道:“要不就算了吧,我在这喝酒也行,不用费事了。”
黄衣女子刚才就压了一肚子火,现在李寒空还在这装疯卖傻,让她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不知好歹?谁叫你
换地方喝酒了,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么?你知不知道每天想要见小姐的人有多少?你知不知道平常人想要见她一次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小姐从来没传过话召人进去?!”
一串狂轰滥炸,灵魂拷问,让李寒空浑身一抖,随后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姑娘息怒,姑娘息怒,我随你去便是。”
“不识抬举。”
于是那黄衣婢女就这样带着李寒空,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领到了那屏风旁,婢女与屏风之后的女子交谈了几句后,就往后走去,推开了一扇门,直接走了进去,迈上了通往高出的台阶,随即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一身白衣,脸上亦有白纱遮面的女子,跟着走了进去。
再之后,台阶消失,门户关闭,屏风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跟之前一样,唯独没有琴音再响,只留下一堆懵逼的听客。
“刚才……是不是有个男的,进去了?”
愣了半天,第一个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好像是……”
“他是谁!凭什么风姑娘就见他!”堂中有人大怒,这就像是一根导火索,有第一个人挑事,接下来这里就不消停喽。
“岂有此理!我每日都来此听曲!银子更是没少花,这小子今日可第一次来!”甄三爷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怒喝一声:“好不容易见到苏姑娘往里边招人了,为什么就不是我!为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往里面闯。
平日里他花钱,苏姑娘不见,他不怒,因为所有人都一样,就是皇上来也一样,关键是皇上也不能来这,就算是王子皇孙来了,也这个待遇,不见。
可现在是怎么了,有人进去了,苏姑娘见他了,这有人不一样了!
让甄三爷如何不动怒,合着这银子真就是不要钱的吗?给多少都白费?
“我甄不亏行走江湖大半辈子没亏过,今日栽在一个小子脚底下,这说出去,我三爷的面往哪放?”甄三爷的脸色阴沉如水,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里闯:“不行!我必须进去!”
“我们也得进去,花银子又不是你个人。”其他人起哄附和,场面一度乱糟糟,但是他们都有一个方向,就是往屏风那边跑。
的护院们虽然都是练家子,可谁敢动这帮大爷耶,打坏了得罪了,他们可担待不起,最主要的问题是棠梨阁根本就没有护院,一向是最安全的地方谁成想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他们都以为肯定能冲进去的时候,一道劲风拂面而过,紧接着最前边的一排顺势向后仰,栽倒在地。
“你们,耳朵有问题吗?”燕南飞端着酒杯晃了晃,打了一个酒嗝:“苏姑娘就叫了我兄弟一个人。”
八年前,三朝古都杭州。
所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州城曾经是上数三代的古都,是仅次于长安首都地位的第二大城市,也是最风雅的城市之一,这里一直都是迁客骚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在他们的叙述中,杭州城便代表着繁华、富饶与音乐。那里有最好的酒旗风,最便捷的驿站和最棒的乐师。而桃花岛却是杭州城中与众不同的地方,杭州城很喧嚣热闹,可那里却很安静的异常,人烟罕至。
桃花岛是杭州城的一角之地,那里终年桃花盛开,时人啧啧称奇,感叹万物有灵,就是这样的一片桃花林却是有着主人的,桃花岛上住的一家姓苏,家里只有兄妹二人,兄长十四岁,妹妹六岁。
没有人知道他们家的大人哪里去了,渐渐的这里就变成了贼人们看中的地方,想法设法的想要霸占这里,可是却没有人成功,所有觊觎这块地方的贼子们都成为了桃花的养料,终于一则消息放了出去,在外界传开,桃花岛有人早先布置下了奇怪的阵法,生人入不得,故此人们将其称为桃花阵。
桃花岛上的两个孩子靠什么生活呢?就算我们进不去,难道你们还能一直有吃喝不成?那些贼心不死的亡命之徒们日夜守在桃花阵外,一是想要抓住他们二人,摸清桃花阵的规律,其二自然是将这里据为己有了。
这一次他们的如意算盘还是没有打响,他们兄妹二人还真就数月不曾出来,硬是拖垮了好几批人,无可奈何之下,众人耶不再去惦记这个地方,鬼的很,不吉利的话语也传扬出去,所以原本久负盛名的桃花岛逐渐谧静了下来。
两个尚未及笄而立的两个少年少女在这里不知道生活了多久,男孩和女孩之间的言语也不是很多,但是男孩很勤奋,包揽了家中所有的家务活,忙完了一天的活计之外,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月光下拿起了一把长剑,就这么练着,一遍一遍,女孩坐在屋檐上,看着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不知昼夜的忙碌,她虽然年纪更小,可好像天生就跟乐理一道亲近,年仅六岁就可以抚琴吹笛。
他们的父母何在?
没有人问起过,外界人只能是想象或者是猜测这个奇怪的地方的主人到底是谁,有的人说是某个隐世不出大家族的族长将儿女放在这里历练,也有人说可能是某位皇亲国戚早先在这里安置的宅院,还有人说应该是他们的父母为了躲人追杀,不得已逃了出去,将孩子放置在这里掩人耳目,以求护住血脉。
万般猜测不过终归虚妄,只有那个勤奋练剑的少年才知道他们的父母的去向,苏云夫妇是南月王朝的继承人之一,来到这里是因为妃子早产,诞下一女,布下桃花岛以隔外物,以求平安,六年前的一天,他们将真相告诉了儿子,嘱托他照顾好妹妹,会很快的来接走他们。
可是苏云夫妇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究竟是生是死,这下可真就无人知道了。
女孩六岁那年,少年十四。
男孩叫苏杭,上有苏杭,下有天堂。
女孩叫苏棠,山有扶苏,溪有梨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
自打苏棠懂事的时候,记忆中就是哥哥一直照顾自己,印象中的哥哥也只停留在那个在月色之下刻苦练剑的场景,无论风吹日晒,都没有落下一天。
可有一天,那是哥哥第一次,晚上没有在院子中练剑,苏棠记得很清楚哥哥那晚来到了她的身边,帮她捋顺着秀发。
“妹妹,明晚就是圆月之时,我今天夜里就要先离开我们的家了。”苏杭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说话的分寸已经有了大人的几分模样。
他的话本来就不多,每说一句都似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可说才说的。
“你要去哪里?”苏棠年仅六岁,抬起头小声的问道,眼眸里充满了不舍,饱含星光,一直望着身前的这个男人。
苏杭看着楚楚可怜的妹妹,心中余有不忍,摇了摇头:“去我们真正的家,去刺杀当今的南月皇帝。”
南月皇帝地主离世,四朝举国上下悲哀,可是南月之下皇子相斗,为争夺大宝之位自相残杀,他们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位,而且是嫡长子,正统继承人。
本应该幸福的一家人却因为各种明谋阴谋使得他们骨肉相离,剩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那一天晚上,少年提着剑,孤身一人出了数年未曾开过桃花阵,走出了桃花岛。
那一天晚上,女孩哭的很伤心,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双亲,不想再失去仅有的亲哥哥。
报仇,是苏杭的执念,他就等着月满西楼之日,提剑入南月,为父母报仇血恨。
第三天,女孩走到了桃花阵附近,她躲在角落里听着大人们的说话。
“你们知不知道,昨天夜里有人行刺了南月王朝的新任皇帝,杀了不计其数的甲士,那行刺之人寡不敌众,被打入天牢,即日凌迟处死,可说来也怪,刺杀的时候明明是个中年男子模样,被抓住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孩童。”
“怪哉怪哉。”
“害,你这消息早都过时了。”本来女孩听闻兄长的将死消息伤心欲绝,可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昨天不知为何,分明是月满西楼之日,可今日南月王朝的天空依旧是圆月之夜,整整二十四个时辰天都是黑的,那少年趁着夜色当空挣脱了枷锁,远遁而去,整个法场的人都没有拦住他呀!”
“天下间还真有这种奇闻异事啊?”
女孩躲在墙后,默默的抽泣着,他以前朦胧间听哥哥说起过,南月的天时地利有悖于天道,莫非这所谓的月满之日就是天罚之时?
地主功力深不可测,本应该还剩几年阳寿,可能就是这天罚君主,加速了他的死亡。
行刺事件渐渐从人们的口中传的越来越离谱,女孩也没有继续听下去,她等待着,哥哥说过,一个月之后就来接她,可是一个月的时间到了,来接她走的不是骑马的哥哥,恰恰相反,是一辆马车,从马车中下来一个女子,她挥了挥手,守护桃花岛的桃花大阵就被散去了,女孩也被带走了,离开了南月,去了北阳,栖身于。
那一日是秋分,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
马车到了地方,红裙女子接她下了车,为她捋了一下头发,轻声说道:“苏棠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了,你就叫苏枕雪吧,做我的妹妹。”
自此,苏棠改了名,扎根在了北阳,而杭州城在她离开之后突发了一场洪水,水涝灾害埋没了桃花岛,盛极一时的名胜之地终究化作一片废墟,繁华不在。
至于那位逃走的少年,身受重伤,中了南月高手的十日昙,只剩下十日生命,但是少年懂得龟息**,绵延气息,硬是拖了好多年月,寄身巴蜀隐姓埋名。直到一身功力腐蚀殆尽,少年的模样再度幻化为一片苍老,在他生命的最后八天,他收了一个徒弟,传了他八式剑法,给了他自己的佩剑,与世长辞。
江湖中不见了当年的苏杭,只留下了一个叫鬼刻的名声。
鬼刻的宝剑据说传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徒弟,后来徒弟出名了,他叫李寒空,人称巴蜀盗侠。
那把剑,唤作逢山鬼泣。
这些,都是苏棠不知道的后事了。
“果然是鬼剑意!”
坐在暖阁旁的苏枕雪惊慌失措,一反常态,径直站起身来。
“剑?”李寒空一愣,他的剑早就留在了花仙醉:“姑娘怎知道我练的是鬼剑意?”
“逢山铺路,鬼神泣哭,你身上的内力是逢山鬼泣的独有的内功心法,鬼剑意,我绝对不会认错。”姑娘看着李寒空,双眼逐渐趋红,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充满了依恋和怀念,但是李寒空不明白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
这种情感不是装的,而是她内心情感的真是抒发,李寒空和身边的婢女都不清楚为何一向注重仪态的小姐会一反常态。
哭了好一会,女子擦干了眼泪,指着这把剑问道:“公子,那把剑,你从何而得?”
“剑是我的一个救命恩人传给我的,他算是我的师父。”李寒空没有隐瞒,实话实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的师父,现在在哪里?!”女子激动的胸脯一颤一颤,说话也伴随着阵阵颤抖。
李寒空皱了皱眉头,回到道:“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年。”
在一阵快速的对话之中,女子听后,张着樱桃小口久久无语,原本止住的泪珠再次啪嗒啪嗒的顺着肌肤淌落下来。
“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不来找我!”女子伤心的流泪,看到李寒空的心也一直悬着。
“姑娘,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我的师父,是你的兄长?”李寒空试探的问道:“这怎么可能,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垂垂老矣,年纪和姑娘相差甚大,怎么可能是兄妹情谊呢?”
“不,哥哥他会龟息**,可以改变身体的年龄,没有一定的实力是察觉不到这门功夫的漏洞的。”女子抽泣着说道。
“他做了你的师父,他就没跟你
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妹妹么?”女子问道。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旧病复发,他自己说就剩八天的时光了,所以我跟他学习剑法也只学了八天,这期间除了练剑,再也没有提到过其他。”李寒空仔细地想了想。
随后眼睛猛地一亮:“不对!师父他临终地时候,说自己在家乡还有一个牵挂的人,如果我偶然遇到,只要用树叶吹奏一曲暮云遮,就会有意象不到地经历。”
“难道这个偶然,指的就是姑娘你?”李寒空想起来师父鬼刻临终地遗言。
“哥,算你还有良心,算你还有良心啊!”女子深呼了一口气,心中地悲伤情绪暂时被压了下来,化为深深一叹。
李寒空犹豫了一下:“不知姑娘的家起先在何处?”
“我的家……”女子就要脱口而出,身边的丫鬟急忙轻咳一声,打断了她要说出的话。
苏枕雪这才反应过来,的规矩,不得随意向外人泄露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尤其是像她这样只有红娘一个人知晓其身份的神秘来客,更是不能随意透漏有关身份的半点信息。
“真是抱歉,规矩所限,小女子不能坦诚相告。”苏枕雪略带歉意。
“无妨。”李寒空甩甩手:“还是神秘一点好。”
苏枕雪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这么多年未曾见到过亲生哥哥,好不容易在这里见到了哥哥的传人,她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毕竟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谁知道万一身份暴露的话,到底会带来何等的灾难。
“你师父,他,没有跟你提起过他的家乡么?”
“我只记得他说过,他说他的家是住在遥远的南方,南方中最高的地方,我没去过南方,所以不太清楚南方中最高的地方是哪里。”李寒空回忆道。
女子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公子。
“姑娘但说无妨。”
“这段暮云遮曲子,你是跟他学习的用树叶吹奏的吗?”
“唉,是的,我们练剑疲惫之后,他总会用树叶叫我吹曲子,曲谱我有一份,就是姑娘方才弹奏的暮云遮,思乡之曲,数月来我行走江湖,偶尔在道旁休息的时候,经常会摘下一片树叶,吹一吹,心情就会很好。”
“哥哥他小的时候,他不爱说话,夜晚练剑累了的时候就会在房顶上吹上一曲,我很爱听,所以这首暮云遮是我学习的第一个曲子。”女子轻声说道。
“这也是我学的第一个曲子。”
“信物已经足够了,小女子不才,也学过几年功夫,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尤其是逢山鬼泣,天下再无第二把,他的气息我是熟悉的。”
“重新认识一下吧。”女子展颜一笑:“我叫苏枕雪,琴曲国手。”
李寒空解开了束发的绸带,将长发散落开来:“在下李寒空,是一名江湖浪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有理啊我怕啥
“李寒空”女子微微沉吟:“是个不错的名字。”
“我累了,公子,请回吧,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知为何苏枕雪忽然话锋一转,选择了结束这段聊天:“不管怎么说,今天能够得知兄长的消息,我很欣慰。”
“小莲,送客吧。”苏枕雪对身边的一个婢女点头示意。
“告辞。”李寒空也察觉到了她对这段对话结束的有些匆忙,但是也没多说些什么,可能是听闻了哥哥的讯息,需要一段时间来缓解吧,就这样,李寒空识趣的告退,离开了这里。
看着李寒空推门而走,那位名叫小莲的女子,看着伤心忧愁的小姐,忍不住唤道:“小姐。”
“我没事,我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我哥哥的影子。”苏枕雪的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看向窗外雪花纷飞。
李寒空推门而出后,只见燕南飞一人一剑,立于屏风之前,跨越燕南飞,往前看去保守估计得有数十个青壮男子对这边摩拳擦掌,磨刀霍霍。
燕南飞见李寒空出来了,惊诧道:“你超速了吧?这么快的吗?”
李寒空愣了一下,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对啊,我干啥呀?要很久吗?”
燕南飞低头沉吟:“兄弟你……身子没事吧?”
“身子?好的很,没毛病啊?”李寒空越来越听不懂燕南飞说的话,自己又没去跟别人打架,身体能有什么不好的。
眼前那数十个个富家子弟哥面容暧昧,尤其是甄不亏甄三爷的脸上堆满了嘲讽和愤怒。
这一下子像一盆凉水一样扣在李寒空的头上,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人的目光也能杀人,这次他要再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大个,二五八万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红,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不是各位想的那样,我我我什么都没干啊,就是跟苏姑娘唠唠家常,谈谈音律而已。”
“唠家常?”有人质疑道。
“谈音律?”另有人附和。
“谈音律还算说得过去,那曲子你蒙的正好,唠家常你糊弄谁啊,这里边就没有人知道苏姑娘的家在哪里的,你怎么唠的家常!?”
“哎,你看这不是又巧了,我打小也四海为家,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所以这才跟苏姑娘有共同的话题呀。”李寒空嘿嘿一笑,他这一笑,岂不是越抹越黑……
“你放屁,那为什么你的头发是散开的?”甄三爷终于忍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指着李寒空的头大声吼道。
“因为我是个浪客啊,一时兴起,就把头发散开了。”李寒空无辜的说道。
“一时兴起?起的是什么兴?兴从何来?”甄三爷步步紧逼:“是一时兴起还是一时性起?快说!”
“你听我给你说明白。”李寒空还要跟他一五一十的掰扯。
“别说了,快跑!”燕南飞拍了拍额头,这是什么神仙队友,之后拉起李寒空扭头就跑。
“我们为啥要跑?”
“废话,再不跑我怕他们把你吃了。”燕南飞没好气的道。
“他们敢!我有理我怕啥啊!”李寒空那个虎劲又上来了。
“你个赔钱货,这智商大罗金仙都救
不了你了。”
“大罗金仙?什么境界?”
“你妹的境界,快跑啊!他们追上来了!”燕南飞猛地一踹李寒空屁股,二人加快了速度,就要冲出阁楼,谁料前方一只手掌萦绕着寒冷的气息怒拍而下。
“今天不把话说明白,谁都别想走!”原来是甄三爷凌空而至,对着二人就拍了过去。
燕南飞把李寒空往身后一挡,君不见瞬间出鞘,堆上那只冰寒的手掌,只不过片刻照面,君不见的剑身上居然蒙上了一层霜寒气息,两者不约而同止住身形,双双后退。
“看样子三爷之前藏拙了,这是什么邪门功夫,这么冷!”燕南飞运转江月破浪,内力滚动,一震长剑,化解掉了上边的冰霜。
“老子练的内功叫玄冥心曲,冻死你俩得了。”甄三爷面色涨红,众人也都头一次见到甄三爷发怒,当真可怕。
“我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你么你究竟想要让我怎样!”李寒空无奈道,这年头受真话都没有人信了吗?
“我信你个肺,赶紧让我打一顿。”甄三爷暴跳如雷,双手真气凝聚,寒意袭人,这是要来真的了。
“玄冥神掌!少年,这个距离你的长剑可逼退不了我!”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燕南飞也被气出了真火,背一直用粗布包裹着的敬亭山亮了出来。
“长剑逼退不了你,长枪够长不?!”
甄三爷看见这小子背后包着的居然是一把长兵,眼睛瞪得溜圆:“你小子也藏拙了。”
“这话说的,藏拙谁不会,看枪!”
双方都认识,燕南飞怎么可能真的伤了和气,不过是虚晃一枪,就这么佯攻一下,甄三爷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你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李寒空惊讶一声。
“没有你这桃花运来的厉害,差点把命都要留下。”燕南飞施展马踏飞燕,带着李寒空越过抄近道来的一拨人,落到了楼梯口。
“我真有理啊,理在我这我怕啥。”李寒空还往里边大声喊,气的那群人牙根都痒痒,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们啊你们,思想就是龌龊,谁说进去就一定要发生点什么了,说点话谈谈心不好吗?”李寒空还责怪起他们的不是了。
“你这人就一根筋,就不会委婉一点说吗?看他们一个个让你惹的。”
“我真有理……”
“嗯嗯嗯你有理你有理行了吧,要是我老爹知道他的马踏飞燕让我在青楼用来逃跑了,非得把我打开花不可!”
燕南飞说罢,身形腾空宛若雄鹰展翅,大雁南飞,向前方纵身而去,李寒空这数月的苦修也不是白费的,提了一口气,踏步紧追,二人就在这长安街头一前一后,足足跑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到了稷下学宫。
燕南飞一个大步迈进了学宫,站定,回过身看向李寒空,却发现李寒空停在了学宫门口,仰着头痴痴的望着稷下学宫的鎏金牌匾。
稷下学宫,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细心的人会发现这四个字和花仙醉上的三个字的笔法如出一辙。
“进来啊,门口这字没有里边写得好。”燕南飞对着李寒空招呼道。
多亏这句话没让有心人听见,这几个字可是天主写的……除了学宫李先生和天主的授业师父之外,谁还敢指点一二?更别说妄加指责了,这若是传到天主耳中,说不定又会掀起什么风波。
忽然一个满头白发的白衣人从学宫里走出,燕南飞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就已经到了门外,他盯着李寒空看了一会,充满赞赏的点了点头:“你以后能成就剑仙之位。”
李寒空收回了望向牌匾的目光,看向了眼前这个白发人,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是李太白呀。”白发人笑了笑。
李寒空一刹那怔住了,他看了看门口挂着的牌匾,又看了看这个人,表情逐渐丰富。
江湖之大,成名之人亦不在少数,可天下间武林之人公认的泰山北斗就只有学宫李先生一个人。
s上数三百载,下数五十年,天上地下,李先生无一败绩,立于江湖诡谲最顶端。
人人见了他,谁不尊称一声李先生,可是这么多年。人们口中的学宫李先生,又有几个人记得他的本名呢。
但是李寒空知道,因为他这一生有一个很遥远不可及的梦想,就是期盼着有一日,能亲眼见到这座高山,见到这个只活在传奇中的人物,哪怕是远远地一见,也算是心愿已了。
可此刻这座压倒了无数高手,越过了无数风华绝代天骄的高山就这么平平无奇的站在他的眼前。与他微笑。甚至说,他以后能成为剑仙。
若是平常人听到学宫李先生这么赞美自己,估计早都心猿意马,心花怒放,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可李寒空不愧是李寒空,多年的游历i,心性早就超出常人一大截。
他微微沉吟,恭敬地问道:“先生,我身上并无佩剑,你是如何知道我用剑的?”
“因为我是用剑的,你身上有剑意,我能看出来。”李先生笑了笑:“可你看不出来自己的剑意。”
燕南飞听到李先生的话,却是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先生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表示过一丝一毫的赞赏,从来都是上天入地,本先生第一,除本先生外,世间之人皆凡人,皆虚妄。
“欢迎做客稷下学宫,阁下请进。”李先生往边上侧身站了站,让出了一条路。李寒空终于不再犹豫,与李先生擦肩而过,跨门而入,走到了燕南飞的身边。
“感觉如何?”燕南飞笑着问道。
李寒空摸了摸鼻子:“感觉挺爽,跟天下第一说过话了。”
门外的李先生摆了摆手:“少年心性多几分单纯,少几分勾心吧,都是江山的大好儿郎,你是江湖浪客,他是相府王孙,在世俗眼中你们天差地别,可是一旦进了学宫,你们的身份就都是学宫子弟,何为学宫子弟,不外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举学业共遏锋芒,以兄弟之义称呼,岂不直言痛快哉?”
“不愧是学宫的扛鼎者,说话我都差点听不懂。”李寒空尴尬道。
而燕南飞则是满脸的惊讶,他在这一刻在李先生的身上才感受到学宫先生独有的气派,一视同仁,一水平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师父救命
“师父,天色已晚,你还要离开学宫去哪里啊?”燕南飞想了起来,高声喝道。
“去救我的你师兄,我怕再去晚点他人就没了。。”李先生幽幽地说道。
天启城一处小院之中正响起阵阵哀嚎。在院外呼风唤雨,废话连篇的尽言公子此刻正实打实的跪在院子中,半裸着上身,背着一捆荆棘。时不时的还有几道剑气划过,但并不是剑锋所指,而是用剑背拍的,留下了一道道乌青,青一块紫一块。很明显,那剑气已经很克制了,不然今日废话公子现在就是个血人了。
这可真是赤果果的负荆请罪啊。
“娘子,饶命啊,饶命啊,要死要死要死啦!”
凄厉的嚎叫隔着好几条街几乎都能听得见。
“我让你尽言公子,我让你风流倜傥,我让你去青楼,我让你好久不见,去你奶奶退的好久不见!”一个女子提着一柄长剑,站在**男子的身前,冷冷的看着他。
那把剑冬不结霜,夏不起雾,剑身修长,如同女子羊脂般的玉臂洁白无暇,它叫风花雪月。
持剑的人更是世间难觅,百世难寻的女强人,名剑山庄易红妆。
“娘子啊,我冤枉啊,真是那两个小子诱惑我去的啊!啊!哎呀!疼疼疼!”一阵一阵杀猪般的叫声从叶琳琅的嘴里呼喊出来,谁能想到吧,叱诧风云长安城,只有我犯人,岂有人犯我的叶琳琅,稷下学宫的镇兵先生在这里正接收着良好的教育。
“你个大萝卜,还不说实话,那两个小子到了那,脸红的跟炉子底似的,怕是这辈子第一次去的青楼,你挺大个人了还说他们俩诱惑你去的,夺笋呐?”易红妆举起长剑,面带厉色:“你到底说不说实话,再敢骗我我就切了你那玩意!”
一听这话,叶琳琅顿时觉得胯下一凉,冷风直吹,他的这位娘子可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来不开玩笑,万一真给办了,那他这辈子……
叶琳琅打了个哆嗦,苦着一张脸:“娘子啊,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我们就是想去找个地方喝酒,正好今天有苏姑娘的曲子,所以我们就去了那里,还没等进去,你就杀进来了啊。”
“是吗?那她为什么说好久不见呢?你以前去过不少次吧?”易红妆横眉立眼,缓缓转动着长剑。
“以前,以前,你知道的,我我我都是跟马清秋混的嘛,他带着我去过几次。”叶琳琅一边说一边心里也没底气。
“几次是几次?”
“啊不不不,就一次,就多年前你知道的那一次,啊啊啊啊。”叶琳琅越说心里越虚,明明说的是实话,可让人觉得怎么听都是假话。
“唉,今天要是不给你大刑伺候,你怕是一直都不肯跟我说实话了。”易红妆眼睛一凝,长剑起手。
“啪啪啪。”
又是一顿狂轰滥炸,一道一道血红的印子在叶琳琅的身上留下。
“该,该,叫爹爹不说实话,打洗他。”一个小囡囡坐在门外不远处的一块石桌上,抱着一盒绿豆糕美美的吃着,吃一口还说一句爹爹坏,整个小嘴巴附近都是糕点的渍子。
“心儿啊,你看的这么高兴,就不怕你娘亲把你可
怜的爹爹打洗吗?”
一个白发白衣人落在了院子中,抱起了桌子上的小女孩,小女孩眼睛一亮,甜甜的叫了一声:“先生,你来串门啦。”
“是啊,我要是再不来你家逛逛,我怕明天收到我弟子的死讯呐。”
“打死他才好,谁让他去那种烟花之地了。”小女孩张大嘴,放里一整块绿豆糕,含糊不清的说道:“自作自受,我才不要救他。”
“烟花之地。”李先生展眉一笑:“小姑娘年岁不大,懂得东西还不少。”
他抓了抓小女孩的头发。
“先生,你什么时候教心儿学武功啊。”叶寸心拍了拍小手,把装着绿豆糕的空盒子扔到一旁,抓着李先生的胡子不撒手。
“你个小囡囡,你爹爹是叶皇阁当代首席传人,你母亲是名剑山庄的长女,都是名动一方的人物,你为何偏偏要缠着我做你的师父呢?”李先生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他们再厉害也没有先生厉害啊,先生可是天下第一呀。”小囡囡俏皮道。
“嗯,好眼力见,是个好苗子。”李先生哈哈一笑,随后他大手一挥,推开门,抱着叶寸心走进了门内。
“差不多得了,手下留情吧。”李先生朗声喝到。
“走开!”易红妆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来人是谁,直接就一道剑气甩出,奔着门口射去。
那道剑气真的没有留手,剑气锋芒宛若实质。
就这么一道足以分金裂石的剑气来到了李先生面前,后者轻声叹了口气,剑气就消弭于无形,连一分余劲都没有散开。
小囡囡叶存心拍手叫好:“李先生果然厉害,我以后也要这么厉害!”
易红妆回过头,看到了李先生抱着女儿站在门口,自己愤怒的情绪这才稍有缓解,毕恭毕敬的给李先生行了个礼:“先生。”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邻居愿意来你们家串门了,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小命给丢了。”
“哦不对,你们本来也没有邻居,早都跑光了。”
李先生笑着说道。
叶琳琅看见李先生来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凄厉的喊叫:“师父救我!”
“跪下!”
叶琳琅刚想爬起来,就被易红妆又拍在了地上。
“好啦好啦,别闹了,我这个徒弟呀,我了解,夫人你也了解,平日里对夫人你是三从四德五孝顺啊,你家教有方这么多年,我这徒儿怎么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呢,要是真做了,都不劳烦你动手,我直接就清理门户了。”李先生踹了他一脚:“他们此前去了花仙醉,应该是看到了燕南飞和那名来寻他的少年之间的那种兄弟情谊,又想起当年他和小马之间那点事了呗,是不是?”
“哎呀,先生真乃知音也。”叶琳琅感动的痛哭流涕,终于有个明白人了呀。
“知音个屁。”李先生骂道:“啥时候了还寻思拽词,当着你夫人和女儿的面,说吧,以后还去不去了?”
“还去不去啦,说!不说就打你哦。”叶寸心在李先生怀里伸出一个小手,指着他父亲说道。
逗得易红妆一笑。
“看看闺女
都比你懂事。”
“唉。”想我叶琳琅好歹也是堂堂北阳八公子之一,虽然被赶出了叶皇阁,但也是本代最优秀的弟子啊,走到哪里谁人不叫上一声尽言公子,这可倒好,在家受夫人气,在学宫受师父气,现在连闺女都来管自己了,啥时候能自己做一回主呢。
“那个,我不去了,不去了。”
“听你这语气,好像是有点不大情愿吧。”易红妆拎着剑在叶琳琅的裤裆那里画了一圈。
“没有不情愿,真的是心甘情愿,我发誓,再也不去那种地方啦,夫人,夫人你信我。”叶琳琅连声求饶。
李先生微微颔首,对着易红妆说道:“夫人,这一次就饶了他吧。”
“既然先生都发话了,我还能真的打死他不成?”易红妆将剑收了回去,狠狠的看了叶琳琅一眼,以示警告。
“有劳夫人暂时在门外等候片刻,我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想要和这个浪荡徒弟说一说。”李先生用温和的语气劝说,让人听了心情也好了几分。
易红妆点点头,叶寸心的大眼睛转了转,从李先生的怀里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易红妆的怀里,母女二人缓步离开了院子,坐在了门外的石桌上。
李先生的手掌轻轻一挥,院门应声合上,不仅如此,他这么一挥,影响的好像不仅是门户,就连天上闪烁的群星在这一刻也定格了,树枝上的麻雀保持着跳动的姿态不动,炉子里燃烧着的火苗也停止了跳动。
前一刻还在哭号连天的叶琳琅,现在这一刻他又变成了以往的尽言公子,李先生的徒弟。
对夫人的害怕是因为真爱,对孩子害怕是因为宠爱,对师父害怕那是真的害怕……
叶琳琅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惨,但是师父现在搞得阵仗让他觉得像是有大事要交代,神色也是一紧。
“师父,你施展这神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了么?”
“没什么大事,不过今天师父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心里话嘛,不想让其他人听见。”李先生此话不假,北阳皇帝不知道派了多少眼线盯着李先生的一举一动,对于这些小鱼小虾,他不爱出手,有失风范,也容易打了皇上的脸。
大概是十年前,李先生的弟子只有两个,一个被世人成为无名公子,从来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第二个姓傲,皇族一脉。
那一日,有个孩子来拜他为师,他坐在学宫的石凳上,少年跪在下边。
“你姓什么?”
“我姓叶。”
“哪里的叶?”
“一叶之下,七朵金莲。”
“叶皇阁之人也可以拜姓李的人为师父吗?你们的家规应该是整个江湖最严苛的了。”
“家小,固步自封耳,已经守不下我的志向了?”
“好一个固步自封耳,那你想要如何解封?”
“志在天下,方能解叶之封。”
十年后。长安叶府。
学宫李先生依旧想当年那样坐在石凳上,周围真气缭绕,恍若仙人临世。
叶琳琅跪在地上,恭敬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