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7章 讨贼檄文
早在叛乱开始之前,石闵便已经在襄国找好了一处府邸,予家眷住下。
只不过初到襄国,石闵又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一举一动都会明里暗里地暴露在他人的监视之下,故而石闵不便直接去到安置家眷的那一座府邸,便在襄国原来的西华侯府安顿下来。
西华侯府是他的父亲石瞻留下的遗产,这里闲置了,却时常有人打理,故而也能住人。石闵便在此办公。
“主公,汝在做甚?”行色匆匆的秦牧一走进来,便看见石闵在正堂里奋笔疾书,似乎是在撰写着什么文书。
“噢,是秦牧来了。”一看见秦牧的身影,石闵又拿着毛笔润色了几下,随之将桌案上的一份文稿递给秦牧,说道,“汝有大才,博学多识,帮吾看看这份讨贼檄文写得如何?”
秦牧随即看了看檄文,微微颔首,真是越看眼睛越有神采。过了一会儿,秦牧便不由得念着道:“朕以大义布告天下:逆贼石宣,欺天罔地,杀弟而欲弑父;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祸国篡位;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朕受于天命,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叛逆,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窒,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啪啪啪!”秦牧不由得拍手叫绝道:“妙!妙啊!主公,汝这一手檄文,简单明了,言简意骇,想必各镇诸侯闻之,皆会应者云集的!”
闻言,石闵摆了摆手道:“檄文写得再好,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石虎的圣旨早已传到了各镇诸侯那里,若是他们早早地起兵响应的话,或许现在咱们就能出兵邺城,早日平定石宣之乱了。”
“主公是真的想帮石虎早日平定叛乱吗?”秦牧笑眯眯地道。
“哈哈,我再想也没用!石虎现在是患得患失,顾虑甚多,只怕当下所有的诸侯之军齐聚襄国,他都未必真的会直接进兵邺城的。”
“石虎有这个顾虑是正常的。毕竟谁都不敢保证,各镇诸侯,鱼龙混杂,孰忠孰奸!而朝廷之军着实不多不强矣。”
石闵和秦牧都看得很明白。别说是石虎这种疑心病这么重的君主,换作一般人,只怕都是顾虑重重的。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同石虎的后院起火,而他的家仆都是一些不可靠的家伙,他们原先都是地痞流氓,土匪山贼之类的人,靠着这些人救火,你很难保证他们不会见财起意,抢了你的金银财宝,或者是干回自己的老本行,直接杀了你,杀人越货。
汉末的诸侯讨董之战便是前车之鉴。
说到底,石闵的这一张讨贼檄文,不过是一纸空文,诸侯们多半会遵从,然后起兵讨伐石宣的。但是谁都不能保证这些诸侯会不会如汉末群雄一般,趁势崛起,而后割据一方,让整个中原陷入一片战乱之中。
“当此时,石虎能用者只有主公你一人,不知道石虎给了主公怎样的便利?”
闻言,石闵含笑道:“石宣在已经附逆的兖州、豫州、徐州和司州等部分州郡开始募集士卒,厉兵秣马,石虎亦是惶恐不已。故而命我在各地招兵买马,操练新军。”
“主公你心里是如何盘算的呢?”
“呵呵。”
石闵与秦牧相视而笑,都明白其中之意。
“秦牧,我看你方才行色匆匆的,似有要事。”
“哦,是这样的。”
被石闵这么一提醒,秦牧才想起自己此行的来意。
“主公,适才我带队去巡视襄国的城防,发现安置在城郊的军士并不安分,许多将士都已经入城扰民。由于事发匆促,官府来不及安置各将领、朝臣的住处,故而那些将士都已经在滋扰民居,但凡府邸奢华者,皆有粗鄙的人觊觎。”
石闵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道:“你是让我出面管管这些事情?”
“这……是的。”秦牧的神色有些讪讪。
“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秦牧,跟我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这的确不像是秦牧的作风。一般来说,那些军中的将领滋扰地方,强抢民女什么的,石闵都是不管不问的,反正不是自己麾下的兵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别看石虎现在给了石闵一个内外诸军大都督的头衔,可以节制各部兵马,但这仅仅是头衔,诸将会不会不服气,这就不得而知了。
秦牧叹了口气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主公。主公,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家姐把我拉扯大的,后来家姐嫁给了襄国黄氏,做了黄氏黄韶的侧室,我曾经寄居于黄府,游学之时,亦是黄韶予我资助。此所谓之大恩大德。”
“适才我欲拜访黄府,未曾想黄府已经被乱军滋扰。我人微言轻的,乱军又识不得我,故而属下斗胆,想请主公出面,帮属下摆平此事。”
听到这话,石闵笑着道:“小事一桩。就是不知道这是谁麾下的兵马?觊觎黄府者何人?”
“燕公石斌。”
“是他……”
一听说觊觎黄府的人,是燕公石斌,石闵的眉头不由得一蹙。
看着石闵有些为难的模样,秦牧不由得起身,跪拜下来道:“主公!我秦牧自打生来便没有求过任何人,今日……今日……”
“秦牧,汝这是做甚?”石闵赶紧将秦牧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地说道,“你放心。秦牧,你我名为主臣,实为兄弟也!你的事情,便是我石闵的事情。”
“主公……”秦牧不禁为之感激涕零。
秦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绕是他聪明绝顶,智计百出,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的。跟石斌硬碰硬,他秦牧和黄府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石闵不一样,石闵是石虎的养孙,又是大赵国的大都督,石虎最为仰仗的人。与燕公石斌对抗,石闵可以一点都不怂的!
石闵直接打手一挥道:“花荣(花木兰)!亲兵营随我出去!”
第0128章 惹不起
黄府。
在府邸的门口已经乱作一团,护院的家丁纷纷提着剑,在管家的带领之下站出府外,视死如归地组成了一堵人墙。乱军敢从这里冲进府里,必须要先踏过他们的尸体!
不得不说,对于这些几百个家丁,黄家的人还是管教得极好的。
乱世之中,最不缺乏的就是流民。官府无法妥善地安置流民,这些流民就会被豪门大族选中,然后进了府上看家护院,当然了,这些仅限于身强体壮的。
作为交易,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会赏赐给他们一顿饱饭,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冻死在外面,死了还能有一张草席卷着,还不至于被扔到乱葬岗。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事情。
眼前的乱军想要夺取他们的栖身之所,抢走他们的饭碗,这些家丁能答应吗?逼急了他们还会造反,更不必说有自家老爷的支持了。
在黄府外面围观的老百姓是越来越多的,这些好事者只是站的远远的,在那里指手画脚,却不敢近前来,因为谁都不敢保证,等一下两方人马展开激战的话,会不会殃及池鱼,将他们都杀死了。
带着这股赵军的,是燕公石斌麾下的折冲校尉石澄,虽然一样是姓石的,但这个石澄跟大赵天王石虎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不过他是出身燕公府的,算是石斌的家将,倍受宠信的那一种。
作为石斌的心腹,石澄在受命替燕公石斌在襄国城内找一处看到过眼的府邸,自然是不敢含糊的,很快他就带着麾下的两百兵马赶到了黄府。
没成想,正要说“征用”黄府,就被黄府的人打了出去,这一下石澄可是恼羞成怒了,带着人就将黄府的大门口堵住,同时派人去给燕公石斌传信。
请石斌派遣更多的兵马过来,要将黄府上上下下以谋逆罪论处!
跟在石澄身边的一名都尉见状,不由得瞟了一眼石澄,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末将看这黄家的人不是好惹的。不如咱们另寻他处吧。”
“啪”的一声,石澄直接一巴掌扇在这个都尉的脸上,声色俱厉地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啊,黄家不是好惹的,难道咱们就是好惹的吗?咱们燕公殿下就是好惹的吗?我就不信了!今日还治不了这一个小小的黄家!”
“让开!让开!”
“是官差来了!”
人群里忽而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这时,人群里原本拥挤不堪的老百姓被排开,一队体格健壮,拿着水火棍,腰悬阔剑的官差摆开架势,在他们的簇拥之下,一名肥头大耳,穿着官服,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人骑着马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大胖子官员还摆起了自己的官威,不过这些**子显然都不吃他的这一套。石澄更是对他不屑地扫了一眼,问道:“汝是何人?”
这个大胖子显然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很会做人,一瞧眼前的这位将军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着恼,因为似这样的家伙,一般是来头很大的,而自己根本惹不起。
“本官乃是巨鹿郡的郡丞,范统。汝等是何人的部众?汝又是何人?怎敢在此滋扰民居?”
范统知道对方来头很大,自己多半都是惹不起的,但是没办法,他跟黄家的老爷黄韵是亲戚关系,平日里又没少受过黄韵的恩惠,故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哼!狗官!说出老子的来头怕吓破你的狗胆!”
石澄有些仇恨官吏,所以直接鄙夷地瞧了范统一眼,高声道:“我乃燕公石斌麾下的折冲校尉石澄!奉吾殿下之命,前来征用黄府作办公之处,没成想黄府的人却抗拒不从!范大人,本将劝你莫要管这闲事,不然我家殿下追究下来,保管汝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听这对方的来头是燕公石斌,范统顿时怂了。
别看范统是一个郡丞,但是权力真心不大,在整个襄国的地盘上,有司州的刺史、主簿、内史等等一众地方的封疆大吏,别的不说,平日里就有一个太守和郡尉压在他的头上。
现在更惨,自从石虎率军入驻襄国之后,襄国城内更是鱼龙混杂,什么位高权重的公爷、侯爷那是一抓一大把的。不仅是这些公侯他范统开罪不起,就算是一些手下有兵的将领,他范统都得礼让三分的。
现在对方的来头竟然是燕公石斌!
得嘞,这件事情咱管不了。黄兄汝自求多福吧!范统顿时退到一边,沉默了下来。
此时,在黄府的正堂,黄家的一大家子人都齐聚在此。
那个年过四旬,蓄着长须的中年人焦急地在正堂踱步。而他的身边,则有大大小小的十几个人,这些都是他的妻儿老小。
忽而,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口中呼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何事?郡丞大人来了没有?”黄韶的眼中闪出了一丝神采,急声问道。
“没用的,郡丞大人没用的。”家仆气喘吁吁地道,“适才郡丞大人带人赶到,但是听说了乱军是燕公石斌麾下的人,便不在理睬。”
“难道还真是燕公麾下的兵马?”在一侧的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问道。
闻言,黄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燕公石斌麾下的兵将没错。现在大王已经入驻襄国,从邺城的文武百官也会随同的,燕公此时就在襄国,试问哪个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冒用燕公的名头行此乖张之事?”
闻言,美妇人不由得垂泪道:“老爷,难道咱们就这么让出府邸予燕公吗?这燕公好生霸道,他在襄国原先就有一座章武王王府的,何必强抢我黄家的府邸?燕公这么做,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燕公石斌其人,向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不说是父亲这样没有官身的豪商,纵然是朝中的大臣,还有驻守边关的守将,就没有不惧怕石斌的!”黄韶的嫡长子黄聪愤愤不平地道。
“老爷,咱们该如何是好?”方才那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即黄韶的正妻李氏问道。
“唉。”黄韶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若是燕公为的仅仅是咱们的府邸,送予他这都没什么。老夫怕的是,他要府邸,更要人!”
李氏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道:“老爷,汝何出此言?”
黄韶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份名刺和书信,说道:“这是昨日,燕公府上的人送来的名刺和书信,说燕公石斌仰慕月婵和玉婵之美貌,请为侧妃。老夫本已经婉言谢绝的,但是没想到现在石斌便已经派人要征用我们黄府,我看他征用府邸是假,强抢民女是真的!”
在李氏旁边的两个美貌的少女闻言,顿时吓得小脸煞白,攥着自己的粉拳头,在那里如坠冰窖,浑身发颤。
李氏赶紧抱着这两个可怜的少女,垂泪道:“老爷,你可要想想办法。燕公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是略有耳闻的!妾身听说他与大王还有大王的诸子一个脾性,都喜欢亵玩美女,亵玩之后,或者赐予部下轮着亵玩,或者烹杀食之,下场惨不忍睹。”
“咱们家的月婵和玉婵可不能这样呀!”
“我又如何忍心如何甘心自己的女儿受这份苦?遭这份罪?”黄韶气得跺脚地道,“现在连范统都帮不了咱们家。整个赵国上上下下,又有谁肯为了我们黄家而开罪石斌?”
这时,李氏忽而想起了什么,对下首的一个年不过三十,生的妩媚动人,天生丽质的美妇人说道:“秦婉,汝的弟弟不是说有办法救救咱们家的吗?他现在人在何处?”
“秦牧?”黄韶反应过来,随之又摇摇头道,“秦牧确是一个身负大才之人,老夫没看错人。只是他现今为人幕僚,即便被恩主信重,只怕他的恩主亦是大不过石斌的,纵然能与石斌相抗衡,只怕秦牧的恩主想必也不可能为了我们一个不相干的黄家,去开罪石斌的!”
秦婉闻言,有些沉默,随之又说道:“老爷、夫人,我相信子进(秦牧字),子进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说有办法解决,就一定是有办法解决的。”
“唉,但愿如此吧。”
第0129章 狗拿耗子
一阵嘀嗒嘀嗒的纷乱的马蹄声响起,众人侧目望了过去,只见身穿华美的衣甲的燕公石斌,带着许多衣甲鲜亮的赵卒悍然冲了进来。但凡是挡路的老百姓,统统被前方开道的赵卒拿鞭子抽打,活生生地打出了一条血路,一条大道。
“吁——”
石斌在黄府的门口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石澄当即一脸谄媚地上前唱着,所部的士卒亦是高呼“殿下千岁”。
郡丞范统自然不可避免地上前见礼,不过石斌却是鸟都不鸟他,扫了一眼门口站成一排的黄府的家丁。
石斌不由得眉头一皱道:“这是怎么回事?石澄,汝是如何办事的?”
“殿下息怒!”
石澄忙不迭地道:“殿下,这黄府的人俱是刁民!抗拒殿下的征用之命不说,还派出了他们的护院家丁携兵械欲反抗!小的没奈何,只能等殿下你来再做主张了。”
“哼!没用的东西!”
石斌冷哼了一声,随即“唰”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喝道:“当此大乱之世,孤征辟办公之所竟敢抗拒,实属大逆不道!孤怀疑黄府上下已经附逆,为逆贼石宣一党!给我冲进去!有反抗者杀无赦!”
“冲!”
“杀呀!”
石斌为人张扬跋扈,无所顾忌,一听说黄府的人抗拒让出府邸,顿时一怒,直接将其以谋逆罪论处。石斌直接挥着宝剑杀了进去,而挡在府门口的家丁都不敢阻挡,因为阻挡的人都被石斌一剑杀死了。
主将如此飞扬跋扈,他麾下的自然都是骄兵悍将,很快,这些赵军将士便在石斌的带领之下,直接闯入了黄府,往正堂那里杀了过去。
范统见状,顿时吓得脸都绿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却是唯恐石斌一怒之下真的将黄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部斩尽杀绝,范统赶紧带着人,一溜烟儿地跟了进去。
石斌带着麾下的兵将,很快就将黄府上上下下的人团团围住。
石斌提着染血的宝剑,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略带轻蔑地扫视了这些人一眼,厉声道:“汝等谁是黄韶?”
“在下便是。”黄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随即站了出来。
“黄韶,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不知。”
“孤接到情报,说你黄韶暗中勾结逆贼石宣,图谋不轨!孤特来拿你一家老小,你可有辩解之言?”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黄韶倒是表现得临危不乱的。
“你是想说孤在污蔑你吗?”
“不敢。”
“那你可服气?”
“不服气,又能如何?”
“你知道就好。”
石斌微微颔首,又提着剑,目不转睛地盯着躲在李氏怀里的两个靓丽少女,一脸邪色:“这位,想必就是名满襄国的大婵和小婵吧?啧啧啧,果真是生的一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模样!很好。”
“咦,这位是?”
石斌又瞧见了旁边的一名妩媚动人的美少妇,跟在一侧的狗腿子石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石斌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黄韶的妾室。嘿嘿,没想到啊黄韶,你这个老小子倒是艳福不浅!黄韶,孤今日就直言不讳地告诉你,孤就是奔着你的两个女儿来的!现在还要再加上你的妾室秦氏!把这三个女人交出来,孤便既往不咎,饶你黄府上下几十口人不死!”
闻言,黄韶真是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拿着剑在石斌的身上捅出几个血窟窿来。
世界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现在石斌如此狂悖,不仅想抢走他的两个心爱的女儿,甚至是连他的妾室都要掳走!黄韶作为一个男人,如何能够容忍?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
黄氏一族算不得什么显赫的门阀,不是书香门第,但是几代人的财富积累下来,俨然使得黄韶成了襄国城的首富,富可敌国。只可惜,在这个乱世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的财产,其实这也是一种罪过。
看着黄韶阴晴不定的脸色,石斌心下笃定,直接再加一把火道:“黄韶,孤可以向你保证。孤娶了秦氏和你的两个女儿大婵小婵之后,一定向大王举荐你的儿子,使他步入仕途,乃至于平步青云,高官厚禄,当真是不在话下!”
黄韶相信石斌有这个能力,但是牺牲秦氏和大婵小婵的终身幸福,乃至于三女的性命,如此作践,只是为了换取一场富贵,逃过这一场灭门的大祸,真的好吗?
“老爷!”旁边的李氏哭哭啼啼地道,“婉儿妹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妾室,月婵和玉婵都是咱俩的心头肉啊!你怎舍得……怎舍得……”
“黄韶,你可要想清楚了!”石斌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说道,“要么灭门,要么交人,你自己选择!”
就在黄韶左右为难之际,在府门口,正堂外边,忽而响起了一个爽朗而不失威严的声音。
“本都督倒是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赵天王的眼皮子底下强抢民女,喊打喊杀的!”
这一阵叫喊声刚刚响起,便有一队赵卒架起长枪,与石斌带来的兵将对峙起来。
在那一队赵卒的开道之下,一个蓄着短须,昂藏九尺,气度不凡的青年人大踏步地走进了正堂。而陪在这个青年人身边的人,黄韶认识,正是他的小舅子秦牧秦子进!
“石闵?”
看见来人,石斌的眉头一皱,动作都有些迟疑起来。
“哦?这不是燕公殿下吗?燕公殿下,你不在城外的大营好好呆着,不知跑进城里做甚?”石闵故作一脸奇怪的模样。
石斌的脸色一沉:“石闵,孤告诉你,今天这事儿跟你无关!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狗拿耗子?”石闵抿着嘴笑道,“这么说,燕公殿下是承认自己是耗子了吗?”
“你!”
“噗嗤!”在李氏怀里的大婵黄月婵听见这话,不由得笑了出声,同时目泛异彩地看着石闵,真是越看越顺眼。
石斌一时之间不禁恼羞成怒,厉声道:“石闵!孤劝你最好不要插手此事!以往你为了那些汉人的事情,屡屡与我羯人作对,这已经引起了大王极大的不满!现在我只是要处置一个叛党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哼!”石斌不屑地哼了一声,“石闵,你莫要以为你现在是大王钦封的内外诸军大都督,就觉得很了不起,觉得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告诉你,在孤的眼里,在大王的眼中,你和你的父亲石瞻一般,都是一条狗,一条对于大王还有利用价值的狗!”
“……”石闵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么多年的隐忍,石闵认为自己的性格已经磨砺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地步,但是没想到,石斌的这一席话,就能让自己勃然变色了!
石闵自己都知道,自己和父亲石瞻在石虎和石虎诸子的眼里,只不过是一条狗,一条比较凶猛的狗而已。但是这些话,石斌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真是伤人!
石闵缓了缓自己的脸色,又道:“石斌,汝休要饶舌!你既然认我是内外诸军大都督,就应该知道,大王赐给了我一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我已经颁布过军令,明令禁止各部军队入城。可是你身为大王的儿子,不思以身作则,反倒是以身试法,调动自己的部众入城扰民不说,还要强抢民女,滥杀无辜,我岂能容你?”
“你想怎么样?”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就没什么好说的,石斌一点都不怕石闵,所以表现得很硬气。
“来人!将石斌给我拿下!”
“孤看谁敢!”
石斌怒喝了一声,不过石闵带的是自己的亲兵营,没有就这样停手,而石斌麾下的兵将亦是挡了过去,纷纷亮出武器,现场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唰”的一声,石闵抽出了石虎赐给他的那一柄尚方宝剑。
石斌被吓了一跳,倒退了一步,急声道:“且慢!”
“你还有何话可说?”
“石闵,得饶人处且饶人。据孤所知,这黄府与你毫无瓜葛,你为何非要管这闲事,与孤作对?”
“黄韶,是我的幕僚秦子进的姐夫。”
“就为了一个幕僚?”石斌愣住了。
“不!”
就在这时,石闵刚刚想承认的时候,在一侧的秦牧忽而站出来,说道:“其实月婵小姐,是我家主公未过门的妾室。燕公殿下,你说这事,我家主公该不该管管?”
石斌听到这话,眼皮子不由得一跳。
真是邪门了,强抢民女还抢到石闵的头上了?
“是真的吗?”石斌一脸狐疑地看向了一侧的黄韶。
黄韶看到了秦牧的眼神示意,人老成精的他顿时反应过来,回答道:“是的。燕公殿下,不久前,在下已经将小女月婵,许配给了常山郡公,只是此事没有声明,可能有一些让殿下误解的地方吧。”
“哼哼,好,好得很。”
石斌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扫视了黄韶以及他的一家老小一眼,又瞥了石闵一眼,说道:“石闵,你是好样的。孤告诉你,孤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你好自为之!撤!”
第0130章 攀高枝
石斌带着自己的兵将出了黄府,在回去的路上,他是越想越气。
石闵在石斌的眼中,就像一条狗,现在的石闵对大赵天王石虎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如若不然,石虎是不会让他做内外诸军大都督,节制诸军,执掌大赵国的兵权的。
可是他石斌是谁呀?石虎之子,赵国的燕公殿下,石斌自身又是擅于统兵作战,给赵国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的人!现在因为三个女人,跟石闵撕破脸皮了,还落了下风,石斌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真是气煞我也!”
石斌转过身,又一脸愤怒地踹倒了后边跟着的石澄,几记鞭子恶狠狠地抽了上去,“噼啪”作响。
“你这个狗东西!石闵与黄府有瓜葛,大婵是石闵这个杂碎未过门的妾室这件事情你为何不先禀告孤?你差点坏了孤的大事你知道吗?!”
石斌气不过,又踹了石澄几脚。
石闵好歹名义上还是赵国的大都督,可以节制他石斌以及麾下的兵将的人,现在把石闵这样得罪,石闵日后焉能不给他小鞋穿?
别看石斌表面上一副瞧不起石闵的模样,但是在面对石闵拔剑的时候,石斌其实心里是在打怵、发虚的。这个时候石闵拿着石虎赐给他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砍了石斌,石虎最多只是训斥石闵一番,不痛不痒的惩罚一下,但是石斌就必死无疑了!
而这事搬到石虎面前,说到底还是石斌理亏的!
毕竟石斌是在欺负石闵的老丈人,还要抢走他未过门的妾室,就算被杀死了,这不是咎由自取的吗?
石澄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却不敢反抗,连惨叫都不敢,只是在那里哼哧了几下,随后唯唯诺诺地道:“殿下,此事奴才也不知情呀!奴才找到黄府的时候,也曾打探过大婵小婵二位小娘子的情况,没听说过大婵已经被许配给了石闵。而且,此前石闵并没有与黄府有过任何的交集的呀!”
闻言,石斌的脸色一沉:“此事有些蹊跷。石闵很有可能是被他的幕僚秦子进拉出来当挡箭牌的!不管怎样,石澄,孤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些天你要密切注意黄府上上下下的动静,发现任何异常,都必须跟孤禀告!”
“是!奴才晓得。”
黄府。
黄韶在石斌一行人离开后,不由得上前对石闵作揖道:“多谢大都督搭救!今日若无大都督仗义执言,赶走了燕公石斌,只怕我黄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要死于非命了!大都督,请受小老儿一拜!”
看着黄韶果真要跪拜的模样,石闵上前去,一把扶住了黄韶,摇摇头道:“黄老爷不必多礼。说到底,此事还是石斌的不对,我作为大赵国的内外诸军大都督,无法管理石斌,无法行之有效地管理各部军士,亦有失职之过!更何况这个事情本就是子进委托我的,黄老爷你要感谢的话,应该要好好感谢你的小舅子。”
“这是自然,自然。”
黄韶看着秦牧,微微颔首,捋须道:“子进,我当年真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能得恩主如此信重,将来,必定是前程似锦,无可限量呀!”
“黄老爷说的哪里话。我视子进如手足兄弟,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这时,在一侧的李氏上前道:“老爷,今日大都督难得到咱们的府上,可不能怠慢了贵客。”
经过李氏这么一提醒,黄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哦,哈哈!倒是小老儿疏忽了!来人,设宴!将我珍藏了三十年的女儿红拿出来,今日我好好款待大都督以及各位军爷,要与大都督一醉方休才好呀!”
“不必了。”
石闵摆了摆手道:“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改日,改日吧。”
“既然大都督公务在身,那小老儿就不能叨扰了。改日小老儿一定备上薄礼和美酒,登门拜访,到时候希望大都督务必赏光啊。”
“善。告辞了。”
在转过身的那一刻,石闵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了站在李氏身边,正在一脸娇羞地看着自己的黄月婵。
被石闵这么一扫视,黄月婵就跟触电一般,香肩微微抖动了一下,小鹿乱撞似的,又忙不迭地低下了头,害羞极了。
看到石闵与黄月婵暗送秋波的模样,黄韶若有所思。
“大都督,小老儿送送你吧。”
“有劳了。”这一回石闵倒是没有推辞。
在回去的路上,看见秦牧骑在马背上,低头思索的模样,石闵不禁笑着出声道:“秦牧,你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主公,你认为黄府的大婵小婵如何?”
石闵不知道秦牧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皆为绝色美人。”
“是的。”秦牧抿嘴一笑道,“大婵小婵艳名远播,名满襄国,实属万里挑一的绝色美人!不知主公可有纳妾之意?”
石闵淡淡的摇头道:“美则美矣,但是漂亮的女人我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的。这天底下,美女何其之多也,若是我都要娶了她们,岂非要落得一个****的下场?”
“哈哈,主公你可真是幽默。”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秦牧。”
“主公,这送上门的美味儿,焉有不吃之理?依我看,黄老爷也是这个意思。”
“你也认为黄韶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我?”
“不错。现在就看主公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了。”
石闵闻言,眯着眼睛寻思了一会儿。
“秦牧,这就是你方才在面对石斌的时候,非要说黄韶已经将大婵许配给我的缘由吧?”
“以主公的聪明才智,还想不到吗?主公,这是我的过失,请你责罚。”
“哈哈哈哈!秦牧你言重了。你不仅送给了我一个绝色美人儿,还给了我一座金山银山,你哪里是有过啊?你对我石闵有大功。”
对于秦牧心里的如意算盘,石闵自然是晓得的。
在面对燕公石斌的时候,石闵若是仅仅为了他秦牧出头,可能效果不太好,甚至会加剧石闵与石斌二人的矛盾。
但是换个说法,黄月婵是石闵未过门的妾室,黄韶就是石闵的老丈人,现在石斌不分青红皂白的,要将黄府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以谋逆罪论处,要抢走他未过门的妾室,抢走他石闵的女人,石闵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是石斌理亏,而不是他石闵理亏!
而且,石闵之所以说秦牧不仅送给了他一个绝色美人儿,还给了他一座金山银山,其实是不无道理的。
黄月婵是花容月貌的美人儿,娶了她做妾室,石闵乐意得很。更何况,黄韶还是襄国城的首富,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有了黄家的钱财作为财政,石闵可以干很多想干的事情!
更何况黄韶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今天的事情一定会流传出去的,黄月婵是石闵未过门的妾室,前者日后想嫁人,这几乎是难比登天的事情。
石闵位高权重,又深得大赵天王石虎的信重,相信黄韶也很乐意攀上石闵这一根高枝的。
第0131章 二十一路诸侯
朕以大义布告天下:
逆贼石宣,欺天罔地,杀弟而欲弑父;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祸国篡位;
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
朕受于天命,今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叛逆,剿戮群凶。
望兴义师,共泄公愤;
扶持王窒,拯救黎民。
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很快,石闵所书写的一篇讨贼檄文,便通过布告的方式,张贴于赵国境内,各个城池镇邑,大街小巷,还有国内诸多手握重兵的将领那里。
枋头。
龙骧将军蒲洪已经接到了襄国发出的檄文,以及大赵天王石虎的圣旨。蒲洪随即将自己的两个儿子蒲雄、蒲健传召过来,一同商议勤王之事。
看过了檄文,一向谋略过人的蒲健不禁笑着道:“这篇檄文,出自常山郡公石闵的手笔。没想到,咱们的这位大赵国的战神,不仅文韬武略,远胜常人,就连这文采,亦是世间罕有匹敌者呀!”
闻言,蒲洪微微颔首道:“石闵的才情确实了得,不过健儿,为父找你来,不是让你赞扬石闵的才情的。现在石闵已经护着大王逃到襄国去了,大王的檄文和圣旨已到,依你们看,为父应不应该奉旨行事,出兵讨伐石宣?”
蒲健回答道:“父亲,孩儿认为,应当出兵讨伐石宣的叛军!”
“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大家都找到,但是想从中渔利,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石虎和石宣都不是蠢货,他们的麾下不乏有远见卓识的人!现在大王和石宣的圣旨都到了枋头,父亲这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了吗?其实这大可不必。”
蒲健侃侃而谈地道:“若是按照咱们原先的计划,石虎兵败逃亡,石宣得势,咱们可以帮助弱势的一方,争取挟天子以令诸侯,如当年的曹孟德一般,则大事可期。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石宣谋逆,以下犯上,且成功攻下了邺城,登基称帝,号‘大赵天王’。而石虎没死,在石闵等人的保护之下,逃亡到襄国,与邺城的朝廷分庭抗礼。这样一来,整个大赵国就有两位国主!这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二日岂可同天?”
“所以邺城朝廷与襄国朝廷之间必有一场生死大战!这场大战将决定日后的赵国谁是主人,赵国又将何去何从!”
蒲洪点了点头:“那健儿,依你看,现在石虎和石宣,谁的赢面更大一些?”
“自然是以石虎为首的襄国朝廷。”
“你为何如此确定?”蒲洪十分不解地道,“要知道,现在石宣的麾下有数十万之众。据我得到的确切消息,大赵十二州中,已有兖州、豫州、徐州和司州的部分郡县改旗易帜,承认了邺城朝廷,和石宣这位大赵天王的既有事实。现如今,中原以及南方各州郡都已经望风披靡,倒向了石宣一方。”
“父亲,兵力多、地盘大,并不代表实力一定强。”蒲健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石宣的强势,这些只是表面现象!石虎积威日久,现在还有一定的威望,各州郡只是迫于无奈才归附石宣一方的,他日襄国朝廷出兵南下,讨伐石宣的话,中原已经南方的各州郡势必反水。”
“而且,父亲,兵贵精,不贵多也。石宣现在号称麾下有80万之众,但是他真的有那么多的兵马吗?只怕是连那些地方的守军、衙役都算上了吧?这且不说,石宣手底下的兵将,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好多士兵都是被拉了壮丁,被迫入伍的,而且连衣甲和最基本的训练都没有,如何打仗?”
闻言,蒲洪暗自思衬了一下,说道:“健儿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你怎么知道石虎的赢面更大一些?”
“父亲,这是肯定的。”
蒲健回答道:“石虎现在表面上看,似乎处于劣势,其实襄国朝廷早已立于不败之地了!现在襄国的军队不过十余万,看起来远远少于邺城朝廷的军队,可是其都是战兵,都是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战兵!而且统率这个军队的人还是名将石闵。”
“这是一点。另外,石虎在国内还有一定的威望,众所周知,襄国是大赵国的旧都,羯人最多的地方。石虎逃亡到襄国,他自身在襄国就有很深厚的根基,在那里,他完全可以聚集勤王之师,招募兵员,讨伐石宣!”
“可是……”蒲洪又不禁迟疑了一下道,“健儿,按照咱们原先的计划,不是出兵帮助弱势的一方,讨伐强势的一方吗?既然现在你认为襄国朝廷更为强势,为何还劝说为父去帮助襄国朝廷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父亲,襄国朝廷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这一点,从石闵率军断后,还能以少胜多,击败追击的叛军这个事情中便可见一斑!乌合之众,终究是乌合之众。即使我们帮助弱势的邺城朝廷,只怕都无法逆转形势!与其坐山观虎斗,什么都得不到,最后还换来石虎的恶意,倒不如认清大势,锦上添花,帮助石虎平定石宣之乱!”
“为父知道了。”
“父亲,你没有接受邺城朝廷的任命吧?”
“呵呵,石宣倒是挺大方的。为了拉拢我,封了我一个清河公的爵位,还将整个清河郡都作为我的封地。本来为父是很动心的,可是现在听见健儿你这么说,真是贻笑大方了。”
“这就好。父亲应该严辞拒绝石宣的任命,并且去信一封,责难石宣之篡逆之事,与他划清界限!”
“好。”
襄国。
“棘奴,各镇将军中,都有谁响应了讨贼檄文?”此时此刻,石虎高坐在陛台上,询问下面站着都石闵。
石闵作揖道:“各镇将军中,响应讨贼檄文的,有蒲洪、姚弋仲、王伏都、刘征、刘显、曹伏驹等二十一人。”
“二十一路诸侯?”
“是的。”
“棘奴,你可知道这些人没有附逆,不去投靠兵多将广的逆贼石宣,这是为何?”
“这一定是大王你的威望所至,诸侯焉有附逆的道理?”
“呵呵,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滑头了?这可不像你啊,棘奴。”
“大王,这人是会变的。”
石虎颔首道:“对。你说的对,人是会变的。不知道棘奴你能否一直对朕忠心耿耿的呢?”
“大王,臣对大王你的忠心日月可鉴!”
“至少你现在还是忠心的。”石虎意味深长地道。
“大王,不知道你打算如何讨伐逆贼石宣?”
“先在襄国大会诸侯。”
“诺。”
第0132章 弹劾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响起。
石闵击鼓聚将,将麾下的五十多个校尉级别以上的将领都聚集到中军大帐那里。
此时,石闵的势力已成,麾下谋臣不多,但是战将如云,士卒如雨。董匡、王平、卫峥、文泰、李信、花荣(花木兰)、李恶来、陈长生等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大将,还有叱罗那、王泰、董润、张温、周成、张遇这些人,忠心是不敢保证的,因为他们都是半路被石闵收服的溃军将领。
“诸位,眼下三十天的时间过去了,大王命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招募并且操练士卒,我给了你们一个月。不知情况如何?汝等都各自招募得多少兵卒?”石闵在主位上正襟危坐着,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模样,不怒自威。
王平第一个起身道:“大都督,末将与王泰将军一道前往青州募兵,一个月内,共招募士卒12500人!”
一万两千多人?石闵不由得愣住了。
在下首的卫峥笑着道:“王平将军,你何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募一万多人的?该不会是拿一些老弱病残来滥竽充数吧?”
众将闻言,都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
“你说的是什么猪话?”王平不满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现在大半个青州都被旱灾侵袭了。饿殍遍地,值此灾年,老百姓们能混一口饭吃已经不错了!我可是完全按照军中选拔的标准,来招募士卒的。”
石闵微微颔首,又让卫峥、李信、文泰等人说出自己在这一个月内招募了多少的士卒。
经过石闵前前后后的核算,这一个月来,他们汉军招募的士卒大概96500多人,不到十万,不过再加上汉军原有的八万多的将士的话,距离二十万之军的兵马还差不到哪儿去。
“董匡!”
“末将在!”
“剩余的二万士卒的招募,由你全权负责!一个月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招募到二万名体格健壮,能通过入伍考核的新兵!”
“遵命!”
又到了划分兵员的时候,石闵还是一如既往地大公无私,并没有偏向于自己的心腹大将们。
这一回的募兵,是石虎授意的,虽然石虎表面上很信赖他石闵,并没有派出监军或者是其他人与他一起负责募兵和练兵的事情,但是石闵不敢马虎。
其实石闵的汉军,早在接纳了叱罗那的鲜卑骑兵之后,其成分早已不是单纯的汉家儿郎。为了让石虎对他更放心一些,石闵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不,在此番募兵一事中,有三分之一都是羯人、氐人、鲜卑人、匈奴人和丁零人等胡人。汉人的比例依旧很大,不过并不全都是。
汉人农耕,胡人游牧的道理石闵还是知道的,所以在分配兵力的时候,一般都汉人都是步卒,在李信、卫峥、王平等这些汉军将领的麾下。而似那些胡人,则分配到王泰、叱罗那等这些胡人将领的麾下。
眼下,石闵的军中,汉军与胡军已经是泾渭分明,不过胡人的比例依旧很小,因为其部族迥异,故而八竿子打不着,训练起来亦是颇为不易的。
刚刚分配完各部的兵力配置,石闵还没退去众将,就有一个赵卒小跑过来,在石闵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
石闵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好,你们都退下吧!”
众将都纷纷向石闵行礼,随后都亦步亦趋地离开了中军大帐,只留下了董匡、卫峥和王平三人。
“大都督,发生了何事?”董匡出声询问道。
石闵摆了摆手:“二叔,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还是叫我闵儿吧。在军中咱们是上下级,可是平日里,咱们还是叔侄关系,切莫生分了。”
“好。闵儿,发生了何事?”
“是宫中来人,召我入宫的。”
“这个时候,大王召见你,必有大事啊!”
“我立即动身。募兵和练兵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石闵出了营寨,又一路往建德宫纵马驰骋而去。
一进入太武殿,石闵便看见自己最不想见的两个人,一个是燕公石斌,一个是彭城公石遵。二者虽然不是一丘之貉,但是在一起密谋,狼狈为奸的话,石闵的心里总是不怎么踏实的。
看着石斌那让人恶心的三角眼,石闵的眉毛一跳,就知道这厮必定又是来告状,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状要告?
“石遵、石斌,你俩都退下吧。”石虎显然是很给石闵的面子的,挥了挥手,命令石遵与石斌二人退下。
“父王……”石斌还想说一些什么,直接被石虎怒斥了一声“退下”,吓破胆了,连忙跟着石遵一溜烟儿地夺门而出。
“大王,不知你此番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棘奴,你可知道方才石斌和石遵来朕这里作甚?”
“不知二位殿下,是不是在状告臣呢?”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石虎笑着摇摇头道。
“其实臣还有一些不解的地方。燕公与臣有些过节,燕公欲公报私仇,状告微臣,这倒是没什么。可是臣自问与彭城公并无嫌隙,同朝为官的时候,臣与彭城公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在政见上也没有太大的分歧,不知道彭城公又是为何状告于微臣呢?”
“哈哈哈哈。”石虎眯着眼睛道,“棘奴,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天不仅是石遵和石斌,诸如李菟、郭嗣、蒋干他们都已经上了奏章弹劾你。不过这些都被朕压下去了!”
“不知他们弹劾微臣什么?”
“他们弹劾你拥兵自重。”
看着石虎似笑非笑的模样,石闵当即肃容道:“臣绝不敢拥兵自重!”
“朕知道。朕给棘奴你的旨意,募兵是多多益善。你本可往自己的军中多招募一些汉人,也可自行招募三十万、五十万的兵力,可是你只是扩军十万而已!这些,都足以证明,棘奴你对朕的忠心了。”
“多谢大王信重!臣愿肝脑涂地,以报效大王之恩遇!”
“棘奴,这些日子,你要好好的在军中操练士卒,其余的事情可以一概不管。朕已经预料到,与石宣的叛军大战之日,不远了。”
“臣遵旨!”
石虎又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棘奴,你若是朕的亲生儿子该有多好?朕的这些儿子,能力平庸,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跟你比起来,他们连猪狗都不如!”
“大王过誉了,臣愧不敢当!”
“放手去干吧!棘奴,打下了邺城,消灭了叛军之后,朕让你做太子,继承朕的基业。”
“大王!”石闵吓得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一脸诚惶诚恐地道,“大王,臣对你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臣绝无谋逆之心啊!”
石虎闻言,不禁脸色一沉,说道:“你这么紧张作甚?棘奴,朕对你是绝对的信任!朕说的都是真的,朕可以推心置腹地跟你说,朕百年之后,你石闵就是大赵国的主人了!”
“臣愿为大王效死!”石闵低着头,完全不敢将自己此刻的神色显露出来。
第0133章 逆推
被石虎这么一顿敲打,石闵以后行事要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没办法,摊上这么一位喜怒无常,又残忍嗜杀的暴君,真是不活得提心吊胆的都不可能!
石闵的心里就在犯嘀咕,以石虎这厮的残暴,便是历史上的qin始皇、sui炀帝、zhu元璋和shang纣王只怕都大大的不如吧?
这些暴君们都知道自己干的事情很缺德,很残暴,可是都有一定的目的性的,譬如sui炀帝开通大运河,三征高句丽;qin始皇修建万里长城,南征百越;zhu元璋杀贪官污吏,为民除害;shang纣王穷兵黩武,开辟东夷。
但是石虎却是彻头彻尾的残暴!
石虎不知道自己很残暴,却还依旧认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
做石虎的臣子,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石闵都害怕哪天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挂在自己的肩上!
估摸着,与他有一样的想法的人是很多的。
别看石虎给石闵画的这个饼很美好,亲口许诺他,等攻下邺城,平定了石宣之乱后,就会立他为储君,将来做大赵国的主人。
这可能吗?即使石虎想怎么干,只怕他的几个儿子,以及那些手握重兵的诸侯们是绝对不赞同的。
石闵依稀还记得,在原来的历史上,石遵为了拉拢石闵,在起兵的时候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当时的石遵也说过打下了邺城,自己当了皇帝,就会立石闵为太子,可惜最后石遵反悔了,还想干掉石闵。
石闵不得已,只好先下手为强,杀死了石遵,开创了短暂的冉魏王朝。
而在当时,若是没有石遵的母亲郑樱桃的通风报信,估计石闵会落得东汉末年的大将军何进一个下场,就是被诓骗进宫,然后乱刃加身,死不瞑目!
想到这里,石闵还在往宫外走的时候,经过一条御道,便看见了一个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的宫婢。
事实上,这个宫婢石闵是认识的,因为在出逃的时候,这个叫做小翠的宫婢一直跟随在郑樱桃的身边,不离不弃。
“小翠?”
小翠看见四下无人,便过去跟石闵行了一礼道:“大都督,请随奴婢来。我家娘娘有事情想要同大都督商议一下。”
有事商议?自己跟郑樱桃这么一位后宫的妃嫔有什么事情好商议的?这一下,石闵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绕是如此,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石闵最终还是选择去看望一下郑樱桃。
郑樱桃毕竟在他年幼的时候很照顾他,如生母一般。石闵不是那一种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只是腹诽了一下,便不假思索地跟着小翠离去了。
进了郑樱桃所在的寝殿,却是没有见到郑樱桃的人影,石闵不好在这里观望,所以全程都是低着头,或者目视前方的。
“小翠,郑妃娘娘呢?”石闵不由得一脸狐疑之色。
小翠一脸歉意地道:“请大都督在此稍等。娘娘正在里面沐浴,很快就会出来的。”
石闵随即起身道:“既然娘娘不方便,石闵这便告辞。小翠,烦劳你……”
石闵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甜美而又充满了慵懒意味的声音,便从一侧的屏风中传了出来。
“怎么,大都督真是一刻都不想在我这儿多待吗?我有那么惹你厌烦吗?”郑樱桃一副幽怨的模样,从屏风那里站了出来。
“棘奴,你在想什么呢?”郑樱桃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还故意拿着玉手在石闵的面前晃了晃,一脸挑逗的神色,就连语气都是那么的撩人心弦!
“额……”
直到这时,石闵这才如梦初醒,为了抗拒郑樱桃的“媚功”,他狠狠地在暗地里拿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自觉地苦笑道:“是这样的。娘娘,我适才在寻思着,娘娘你特地找我商议的会是什么事情呢?”
“怎么,棘奴,难道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找你过来了吗?”
“这……”石闵不由得一脸为难地道,“娘娘,男女有别,你是大王的爱妃,宫中又是人多嘴杂的,万一被有心人拿此事大做文章,传到了大王的耳朵里,对你对我都十分不利呀。”
“棘奴,其实我找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郑樱桃又换了一种语气,很稀疏平常的语气,就跟家里人在唠嗑一般。
石闵还是颇为不适应,连连摆手道:“娘娘,如果你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棘奴这便告辞了。棘奴公务在身,他日若有空,一定过来看看娘娘,好好聊聊天。”
“又是推诿之词啊,棘奴。”
郑樱桃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大忙人,便是日理万机的皇帝都没你忙的。可是你总不能连这点空闲时间都没有吧?”
“娘娘,你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石闵不怎么喜欢跟女人拐弯抹角的。
“小翠,沏茶。”
“娘娘我……这……”
“坐下。”郑樱桃看见石闵又站了起来,不禁急了,过去就将石闵按到了椅子上。
第0135章 美人如玉
石闵正在紧锣密鼓地操练新兵的时候,黃韶没少派人去他的府上套近乎。但因为石闵不在家,衣食住行都在军营的原因,黃韶没办法,只好找来了秦牧,细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乎,秦牧又代为转达黃韶的话,大致上的意思就是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想要与石闵谈一谈。
众所周知,石闵已经把家中的酒楼、酒窖、丝绸等生意都交给了夫人董巧巧打理,黃韶若果真是想谈生意的话,大可以找董巧巧谈。
可是黃韶现在这么拐弯抹角地找石闵,可见此“生意”非彼“生意”!
石闵想了想,觉得可行,毕竟赚了一个美娇妻的同时,又能得到黃韶这么一位大财主的鼎力支持,想想都很划算。
随即,石闵备上了一份厚礼,拜访黄府,在与黃韶寒暄了一阵之后,便又被一个婢女引路,到了后宅的一处花园里。
“铮!咚!……”
还没近前,刚刚步入了这个花园,石闵便听见了一阵清脆而又灵动的琴声。
那个引路的婢女福了一礼,随后退下。
石闵放眼望去,只见一名身材婀娜多姿,背影曼妙的女子背对着自己,而那个女子,手下抚琴,一张古木雕刻的古色古香的琴摆在桌案上,一道道美妙的音符从琴弦上拨动出去,扣人心弦。
石闵生怕打破这难得的一幕,生怕打破这悠扬而悦耳的琴声,故而蹑手蹑脚地近前,闭上了眼睛,细细地体会这琴声中被倾注的感情。
指尖流淌出声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似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玉手轻佻,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风快的弹奏着,琴声尖利、高昂,却不突兀。犹如无数烈马跑去,壮怀激烈……
石闵出身将门,但却并不是一个赳赳武夫,先秦时代所传承下来的传统还在。武将世家出身的石闵,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锻炼,不仅是习武,学习文韬武略,学习排兵布阵之道,就连琴棋书画样样都不能落下。
对于琴艺,石闵还是略知一二的,只是弹奏不出这般好听而动人的琴声而已。
这琴声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这是一种洁净的琴声,载着人的心灵驶回音乐深处,寻找精神的玫瑰。
一曲毕。
石闵还没回过神来,就只见大婵睁着美丽的眼眸看着自己:“大都督?”
“噢。抱歉大婵小姐,是石闵失礼了。”石闵还是表现得彬彬有礼的模样。
这个时代,不同于后世的女人喜欢小鲜肉,唇红齿白,貌比潘安的男子固然受人喜欢,但是风度翩翩,高大魁梧能给人一种安全感的男人,显然更受到这些古代女子的追捧!
没办法,这是一个乱世,连自己都男人都无法保护你,估计没什么活路了!
黄月婵脸朝花束、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待她转过身来,才见她方当韶龄,不过十八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石闵赞叹地道:“大婵小姐,你方才弹奏的琴声实在是太好听了,我一时之间入了迷,不能自已,还请你多多包涵。”
“大都督谬赞了。坐吧。”
“谢小姐。”
黄月婵低着头,有些羞赫地道:“大都督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婵儿妹妹。”
“噢啊,好,婵儿妹妹,那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
“大都督,事情婵儿已经听父亲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婵儿必遵之。”
“婵儿妹妹,你会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其实婵儿还有些庆幸呢。婵儿在第一眼看见大都督的时候,其实已经芳心暗许了。这世上,又有谁如大都督你这般英雄了得的人物?能嫁给你,是婵儿这一生的幸运。”
这么直接?石闵倒是小觑了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开放程度,难怪,大婵小婵不过二八年华,便艳名远播,黄府的门槛都被媒婆和送彩礼的人踏破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是敢爱敢恨的,就算是忸怩一些的女子,面对心爱的男子的时候,亦会坦诚相待的。
石闵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怕你觉得委屈。婵儿妹妹,请你放心,我回去后一定会备足了彩礼,以平妻的规格迎娶你过门的。”
“大都督不必如此。”黄月婵摇了摇头说道,“大都督,你听过凤求凰吗?”
“这……没有。凤求凰这首曲子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不,其实它还有残篇,现在的凤求凰,是我修改过的,若是大都督不嫌弃的话,婵儿想给你弹奏一曲凤求凰。”
“好,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这一个上午,石闵都在聆听黄月婵所弹奏的曲子,偶尔交流一下音律上的事情,倒是不会太无聊。
黄月婵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如蔡文姬一般的才女。能娶到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子,倒是不失为一种幸事。
石闵享受了这一刻难得的安详,不过他终究是很忙的,在黄府用过午膳之后,石闵便回到军营,继续操练士卒的事情。
会盟诸侯,讨伐石宣的叛军的日子越来越近,石闵一直都没敢离开军营,吃住都是与将士们一起的,同甘共苦,这使得他赢得了许多将士的拥戴。
公元342年开春,蒲洪、姚弋仲、刘显、王伏都等二十一路诸侯奉旨讨贼,会盟于襄国的观雀台。
各路诸侯所带的兵马大不一样,多的三万,少的几千多,加起来都超过了三十万之巨。再加上原来石闵麾下的二十万大军,还有其他,诸如石斌、石鉴、石遵、李农等人的部众,聚集于襄国的兵力,多达六十万!
趁着这灾荒之年,各地的军阀们都在招兵买马,能拥有这么多的兵力,其实是不足为奇的。
不过,联军的兵马这么多,却不可能全部出动的,这一切还需要石虎自己的调度。
而那二十一路诸侯,其实除了姚弋仲、蒲洪、刘显等这些原本就拥兵自重的各族军阀之外,各地的刺史、郡守都有,只不过他们的兵力有限,比不上本就拥兵十几万的大军阀而已。
现在,整个大赵国的人口不过一千八百多万,当兵打仗的却有那么多人,不得不说,乱世的残酷性,几乎到了全民皆兵的程度!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胡人们害怕汉人得势,又自恃自己的铁骑厉害,故而很少征召汉人入伍的。
第0136章 延津之战
公元前342年二月初,石虎会盟二十一路诸侯于襄国的观雀台,饮宴过后,颁布讨伐逆贼石宣的诏书,诏书中列举石宣的十大罪状,罄竹难书,诸侯皆愤慨。
石虎拜石闵为大司马、讨贼大都督,节制诸军,负责平定叛乱之事。
二十一路诸侯近三十万之军,再加上石闵原有的部众和其他将领的兵马,接近六十万,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和防止一些突发状况,石虎留下了其中的二十万之众,只给四十万人马石闵,后者欣然接受。
二月四日,石闵率军出击,与石宣亲率的叛军在延津遭遇,双方隔着一条延水进行大战。
“杀啊!”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号称“八十万”兵马的叛军处于防守的劣势,而仅仅只有四十万军队的官军却处于上风,属于进攻的一方。
官军的将士们在己方的投石机、床弩、箭雨等杀伤力极强的重武器的掩护之下,通过搭设浮桥,或者撑船的方式渡河作战。
为了击退来犯的官军,叛军那边严阵以待,修筑了壁垒,放射火箭,焚毁了浮桥、船只。整个河面,一片火海,被火箭烧到的官军将士们哀嚎着,钻到了水底,被活活地淹死。
交战了一日,官军未能强渡延水,在丢下了近万具尸体之后,官军随之鸣金收兵。
石闵击鼓聚将。
“诸位,强渡延水,我军必损失惨重。对面的叛军已经在沿岸建造壁垒,搭设工事,严阵以待,还好事前,我已经命人打探过延水之深浅,在延水一角有一个浅滩,兵马可直接渡河!今日一战,叛军必心存侥幸心理,认为我军不会夜袭,也不能确定我军会从何处夜袭。故而这个时候发动夜袭,是为最好之战机也。”
这时,姚弋仲站出来道:“请大都督下令,末将无从遵从!”
“好!姚弋仲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精锐步骑五万,抢先渡过延水,占据险要之地,拖住敌军!”
“诺!”
石闵又道:“其余诸军,在大战打响之后,当从沿岸发动渡河作战!使叛军首尾不能相顾!”
“遵命!”
子时,姚弋仲率领的五万精锐步骑便举起火把,趁机渡过延水。对面负责防守的叛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官军所破,彻底登陆,叛军大败,纷纷四散而逃。
官军的铁骑是得势不饶人的,在姚弋仲的号令之下,数万骑卒挥着嗜血的斩马剑,肆无忌惮地屠戮着到处逃窜的叛军将士。这些叛军将士压根儿就没有多大的战斗力,好多都是刚刚拿起武器,没有经过什么系统的训练的新兵蛋子。
这些新兵能打顺风仗,壮大声势,但是碰上逆风的战事,便一击即溃,溃败之势是无可挽回的。
“姚弋仲那里已经渡河了!”看见对岸亮起的火龙一般的火光,石闵心下大定。
接下来,在石闵的号令之下,官军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对对岸的叛军发动了强大的攻势。
仓促之间的袭击,叛军根本反应过来,就算将领们反应过来了,想要发号施令,但是碰上了一面倒的屠杀的士卒们根本不听使唤,丢盔卸甲,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不到半个时辰,石闵便率着军队全部渡河,乘胜追击,冲击对面的叛军大营。
“撤!快撤!”石宣自知大势已去,不敢再在这里驻足了,于是慌乱之下,便带着数百骑狼狈地往南方逃去。
这个时候,正规军与杂牌军的战力就凸显出来了。
在石闵的号令之下,几十万的官军长驱直入,一路追杀溃逃的叛军将士,但凡是没有跪下来投降的,甚至是晚了一步,统统被赶尽杀绝。乃至于一些已经跪地求饶的,碰上了残忍嗜血的胡人骑兵,都会被砍掉了项上人头,死状凄惨。
石闵打手一挥道:“传令下去!投降不杀!”
“大都督有令!投降不杀!”
“大都督有令!投降不杀!”石闵的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
一些杀得兴起的胡人骑兵,碍于石闵立下的严酷的军法,都没敢再动手随便杀死降卒。
石闵之治军,有多么的铁面无私,大家没看见过也听说过,没必要为了一时之快,把自己的性命都丢了。
经过了一夜的追杀,叛军伏尸数十里,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蒲洪不由得捋须笑着道:“哈哈哈哈!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想我蒲洪戎马半生,打了几十年的仗,却从未打过如此顺利的仗!兵锋所至,势如破竹啊!”
“是啊。”在一侧的姚弋仲微微颔首道,“叛军号称有八十万人马,其实不过四五十万的老弱病残,不堪一击。这还有赖于大都督你的战术得当,用兵如神啊!大军还没开进延水,大都督便找好了从延水渡河作战的位置,岂非料事如神乎?”
“大都督用兵如神,末将拜服!”在场的将领都无不向石闵行了一礼,表示心悦诚服。
石闵摆了摆手道:“这一战的胜利,大家都是有汗马功劳的,非我石闵一人之功也。”
说真的,对于能打赢这场延津之战,石闵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对于自己能对叛军战而胜之是深信不疑的。
别的不说,叛军里面真正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士卒不多,绝大多数还是刚刚被拉了壮丁,被迫参战的老百姓。
能击败这些乌合之众,石闵的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多大的成就感。
没错,延津之战的规模很大,参战的兵力达到七十万以上,但是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上的。
石闵麾下的军队,一半以上都是经过大战的老卒、锐士,战斗力十分的强悍,故而能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日之内大破叛军,这一点都不足为奇。
而且在战前,石闵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早已命人打探好襄国到邺城一些地方,极有可能爆发大战的位置。诸如一些偏僻的小道,一些浅滩,石闵都了如指掌,叛军拿什么跟他斗?
这时,姚弋仲起身道:“大都督,眼下的延津之战,我军毙敌八万余,但仍有二十余万的降卒该作何处理?”
闻言,众将都面面相觑。
按照赵军以前的惯例,对于降卒一般都是杀掉的。可是在大战的时候,石闵曾经说过“投降不杀”,这可不好反悔,不然就跟当年的白起坑杀几十万的赵军降卒一般。
石闵对此早有了计较,于是挥了挥手道:“此战,是为平叛之战,只诛首恶,附逆者皆可宽大处理。这些士卒只是被逆贼石宣挟持的普通百姓,并非是真心想附逆的,本都督当上奏大王,请求宽大处理。”
“这……”
姚弋仲又道:“大都督,这恐怕不好。二十余万的降卒不方便管理,而且军中的粮秣所剩无多,眼下摆在咱们面前的,还有邯郸、武安、邺城等易守难攻的城池,一时之间,只怕难以攻城掠地,直取邺城!若是战事僵持下去,对我军是极为不利的呀。”
石闵沉声道:“此事我会亲自向大王陈情的。二十余万的降卒背后,是二十余万个家庭,怎能说杀就杀?此番的平叛之战,本就是在内耗我大赵国的国力,将他们全杀了,日后朝廷拿什么扫灭列国,一统天下?”
第0137章 只诛首恶
在延津之战的捷报传来的同时,石闵的一本奏牍随之摆到了石虎的桌案上,供其阅览。
首战告捷,即大败了叛军,几乎将叛军主力消灭殆尽了,石虎不由得大喜过望,但是石闵从前线传回来的奏牍,却让石虎的眉头一皱,脸色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不过,这到底是石闵的请求,又是为了国家的根本而考虑的,石虎不敢马虎,便将自己最为信任的谋臣申钟和申扁这对夫子召进宫里,共商此事!
申扁听说了石闵的请求,在向石虎恭贺战胜之喜后,又道:“大王,臣以为大都督所考虑的事情不无道理。延津一战,降卒多达二十余万,若是全部杀死,只怕会失去天下人的心。这且不说,此战,为平叛之战,本身就是我大赵国的国力进行的内耗,内耗愈发严重,国力就会衰退!”
“申钟,你认为呢?”石虎沉吟了一下,又将目光放到了在一侧低头不语的申钟的身上。
申钟回答道:“大王,申扁说的没错。经过先帝与大王二十多年的励精图治,中原的人口这才有所恢复,稍有起色,若是大王执意要杀死这二十余万的降卒,只怕国内不知会出现多少的寡妇,多少的儿女没了父亲,如此民心必乱。大王若欲扫灭列国,建立秦始皇、汉高祖一般的统一的伟业,无有青壮作为兵源是不可以的!”
“所以,臣亦请大王为了我大赵国的百年大计,为了统一之大业,对降卒宽大处理。只诛首恶,在战后释放这些降卒,使之卸甲归田,或者戴罪立功,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申钟口中的“先帝”,便是石勒。
其实,羯赵国有两位“先帝”,石勒与其子石弘,后者在位四年,不过是石虎手中的傀儡皇帝,不值一提。
所以石弘一直都被世人所忽略,存在感极低。
石勒初起时,往往对攻下的坞壁垒征收义谷,有时也以掠夺方式获取军粮。约在313年始采用租调剥削方式。
石勒下令州郡检查户口,征收田租户调,规定户赀出帛二匹、租谷二斛。
称赵王后,石勒较留意于农业生产,常遣使者循行州郡,劝课农桑。故当石虎统治之初,租入殷广,邺都的中仓每年有百万斛的租谷输入,沿水次诸仓也储积了不少粮食。
羯赵国采用胡、汉分治政策,设置大单于统治各少数族人,又设置专门的官职管理胡人辞讼和出入,甚至强行规定称汉人为“赵人”,胡人为“国人”,并严禁呼羯为胡。
石勒、石虎均沿用刘汉的徙民办法,将被征服地区的各族人民迁往其统治中心襄国、邺及其周围地区,以便控制。对人民的统治,除以州、郡行政系统管理外,同时存有以军事组织形式管理并占有人口的制度。
得益于石勒的一些政策,赵国的黎庶虽然一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好歹能活下去,人口有了一定的增长,较之于三国时期人口多上许多,不过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匈奴人、鲜卑人、氐人、羯人和羌人,汉人占了各族中的绝大部分。
现在的石虎还没意识到汉人对于羯赵朝廷的危害性,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有意“苦役晋人”,严重地破坏了农业生产,使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日益激化,起义不断发生。
石虎摆了摆手道:“朕又何尝不知?可是申扁申钟,你二人可知道,朝廷当前的心腹大患乃是石宣的叛军,一日不拿下邺城,一日不杀死石宣,一日不能平定叛乱,朕心难安,国内的动乱就不会停止。”
“而现在,石闵虽然率军在延津大破叛军,几乎歼灭了叛军的主力,但是叛军在邯郸、武安一带布置了重兵,仗着城高池深,叛军必定负隅顽抗!我军若无多余的粮秣,只怕是无以为继,不能早日平定叛乱啊。”
闻言,申扁颔首道:“大王是在担心我军受挫,不能早日平定叛乱?”
“不错。在战前,朕已经征集了许多的粮秣,可是再养上这二十余万的降卒的话,恐怕支持不了多久。而且,这些降卒人心未附,难以管理,若是就地遣散了他们,又回到叛军的阵营里,继续为虎作伥,阻挡王师又待如何?而要管理这么多的降卒,不抽出一些兵力看押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又如何能保证我军可以势如破竹,一举拿下邺城,平定叛乱呢?”
听到这话,申钟与申扁父子二人面面相觑,随后,还是申扁站出来道:“大王,既然对降卒争取宽大处理的事情是大都督提出来的,何不让大都督自行解决?”
“此话怎讲?”
“当前的要务,便是平定石宣之乱。请大王让大都督立下军令状,保证能在三个月之内捣破邺城,杀死石宣,平定叛乱!否则这二十余万的降卒便养不得,只有尽数杀之了。”
“善!”
石虎的密信很快就送到了石闵的手里。
三个月之内平定叛乱,真的能做到吗?老实说,石闵的心里没底,不过为了留下这二十余万的降卒,石闵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饿着肚子,走投无路的人是很可怕的,偏偏那些降卒中,有着不少都是汉人!
为了保住汉家的元气,不至于将来受制于胡人,沦落到无兵可用的地步,石闵只好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立下军令状。
若是三个月内,石闵不能长驱直入,攻破邺城,取下逆贼石宣的首级,平定叛乱,便提头来见!
绕是如此,石闵不是那种喜欢吃亏的人,做好事不留名,这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这不,为了震慑和管理这些降卒,石闵在延津设立了战俘营,如圈禁鸡犬一般,把二十几万的降卒都关到了战俘营里。
同时,石闵还打算杀鸡儆猴,将降卒们集中起来,并且把叛军中百夫长以上级别的将领都揪出来,跪在这些降卒的面前,来一个杀一儆百。
石闵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高台,俯瞰着底下形形色色,满是惶恐的神情的叛军降卒。
以往赵国的军队是怎么对待战俘,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又有目共睹的,赵军对待战俘,一般都是格杀勿论的。先秦时代,列国之间的征战还讲究战争礼节,无论胜败,都会将各自的俘虏和降卒进行交换,或者是出钱赎买。
而秦汉以后,彻底礼崩乐坏,大家为了取胜,为了打击敌方的根本而不择手段,其中屠杀就是一种必要的手段。
尤其是这个五胡乱华的乱世,列国都信奉丛林法则,将弱肉强食,奉为圭臬!
因此每每攻下一座城池,军队都会大开杀戒,屠戮手无寸铁的黎庶,抢走妇女,作为生育的工具和食物。原本的中原大地,俱是膻腥,如草原上的部落混战一般,毫无规则!
而对于战败的一方来说,降卒和战俘是不一样的。
降卒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投降的,战俘则是在战斗中被俘虏的。性质不一样,所能得到的待遇不同,不过嗜杀的赵军可不管是战俘还是降卒,想杀就杀。
好在石闵的名声还算是不错的,在一贯嗜杀的赵国将领中,算是最“良善”的名将。这一回石闵能使得这么多的叛军将士投降,除了叛军确实是走投无路之外,石闵不会滥杀无辜亦成了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眼下这降卒这么多,只怕石闵自己都做不了主!
石闵看着底下的叛军将士,肃容道:“列位,我是大王钦封的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石闵!延津之战,已经过去三日,想必你们对于自身的命运会如何,都是揣揣不安的吧?我之所以迟迟不能给你们一个答复,是因为这个事情,我无法自己做主!二十几万的降卒,是杀是留?”
“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的生死存亡,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已经向大王请命,想留下你们的性命,戴罪立功!上天有好生之德,谁不是娘生爹养的?谁不想好好地活着?但是活着,活下去,必须要有资本!”
“我石闵自问已经是对你们仁至义尽了!眼下乃是饥荒之年,粮秣无多,留下你们,如何管理?是留是放?我石闵已经向大王保证过了,让你们活着,但前提是,三个月内,必须攻下邺城,平定石宣之乱,不然我石闵便要人头落地了!”
“看到这些人了吗?”
石闵指着跪成了两排,大概有五百人的衣甲凌乱,精神萎靡的叛军将领。
“他们是叛军中都尉级别以上的将领!此战,我军只诛首恶,对于一般的附逆士卒可以宽大处理!我知道,你们都是被胁迫的壮丁!在此之前,你们或者是在田间地头耕作的农民,或者是在闹市里吆喝的小贩,或者是渔夫、游侠,你们打从心底不愿附逆。”
“所以大王愿意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同时,希望你们能服从我的管理,有违抗者,一律军法从事!”
随后,石闵打手一挥,丢了一枚令箭下去。
“枭!”
“噗嗤嗤!……”在高台下跪成了两排的叛军将领顿时被砍去了脑袋,好多人因为刀钝,没砍得利索,又被砍了一回,就跟杀鸡一般,血流如注,血淋淋的场景不仅让人战栗,还让人反胃得很。
见到这一幕,在场的降卒不无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紧接着,石闵又针对这二十余万的降卒进行了明确的规划。
被胁迫的降卒,或者是负伤的降卒都被留在延津,按照保甲制度被严格控制起来。
石闵创造出的保甲制度可谓是别出心裁的。
原本的保甲制度是若干家编作一甲,若干甲编作一保。保设保长,甲设甲长。以便统治者对人民实行层层管制。
保甲制的实质是通过联保连坐法将全国变成大囚笼。联保就是各户之间联合作保,共具保结,互相担保不做通共之事,就是一家有“罪”,九家举发,若不举发,十家连带坐罪。
而现在,为了行之有效地管理这么多的降卒,又不至于将他们监禁起来,过多地浪费兵力,石闵决定使用保甲制度来进行管理。
换言之,以个人为一单位,十人为甲,设甲长,十甲为一保,设保长。
一甲之内,一人犯罪(逃跑),同一甲的九个人全部株连,没有检举亦要被株连杀死。一保之内,跑的人超过十人亦是如此。
除此之外,为了尽快结束战事,使用炮灰,石闵还征调了降卒中训练有素,或者是久经战阵的人,使他们戴罪立功。
第0138章 邯郸
“杀啊!”
邯郸城下,士气高昂的官军将士正在架着云梯,悍不畏死地登上城头,与叛军展开生死搏杀。
邯郸,这一座千古名城又迎来了残酷的战火!
“邯郸”之名,最早出现于古本《竹书纪年》。
据石闵所知,邯郸的地名源于邯郸山,在邯郸的东城下,有一座山,名叫邯山,单,是山脉的尽头,邯山至此而尽,因此得名邯单,因为城廓从邑,故单旁加邑(阝)而成为邯郸。
邯郸二字作为地名,三千年沿用不改,是华夏地名文化的一个特例。
传说上古时期人类始祖女娲就在邯郸古中皇山抟土造人、炼石补天。8000多年前,新石器早期的磁山先民就在这里繁衍、休养生息,开启了农业文明的新纪元。
邯郸的城邑,肇起于商殷。在商代早期建都于邢(今邢台),后迁都于殷(今安阳)的数百年间,邯郸均为畿辅之地。
古本《竹书纪年》中,就有商末殷纣王在邯郸建“离宫别馆”的记载。至迟在殷纣王时期邯郸一名就已经出现,证实邯郸古城距今已有3100多年的建城历史。
邯郸之域在西周时属于卫国,春秋时为晋地,当时邯郸已是闻名遐迩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比较发达的著名城邑。
晋定公十二年(公元前500年),晋国正卿赵鞅(赵简子)已将邯郸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从此,邯郸便成了赵氏的世袭领地。战国时,赵敬侯元年(公元前386年)将赵都自中牟(今河南鹤壁西)迁徙到邯郸,邯郸作为赵国的都城,历经八代王侯,延续了158年的繁华。
特别是一代英主赵武灵王,开改革之先河,实行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富国强兵,国势大盛,雄踞战国七强之列,使赵国成为可与强秦抗衡的国家之一。
秦始皇十九年(公元前228年)秦军破邯郸,赵王迁降秦,邯郸属秦国,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灭赵国。次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将全国分为三十六郡,邯郸是邯郸郡的首府。
汉高祖四年(公元前203年)立张耳为赵王,都城仍设邯郸。
九年,刘邦封其爱子如意为赵王,并重建邯郸宫城,富丽堂皇的温明殿即建于此时。一直到西汉后期,邯郸城有“富冠海内,天下名都”之称,是除国都长安之外,与洛阳、临淄、成都、宛(南阳)齐享全国五大都会盛名,从战国到东汉,邯郸兴盛长达500年之久。
东汉末叶,豪强并起,割据混战,邯郸罹难兵燹灾祸,开始走向衰落。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汉献帝册封曹操为魏国公,于邺城建都。在经济上实施屯田安民,大兴水利,营建魏都,开修道路。
魏都的营建,以中轴为对称法则著称于世,并修建了铜雀、金凤、冰井三台。西晋左思所作《魏都赋》,正是描写邺城此时的繁华景象。
邺城的兴起导致黄河以北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南移,邯郸此时沦为一般的县城,隶属于魏郡。
三国魏黄初二年(公元221年)邯郸属广平郡,东晋后又改属魏郡。
代之而勃兴的魏都邺城继而先后为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的国都,前后历时364年,对于后世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冲啊!”
邯郸城下,喊杀声震天动地,震耳欲聋。
石闵亲自督战,指挥赵军将士们奋不顾身地冲击着邯郸城。
“嗖嗖嗖!……”经过了这么一番混战,无论是官军还是叛军的弓箭手,都在各自放箭,射杀敌人。
“啊!”且看一个倒霉的官军士兵被射瞎了眼,捂着流血汨汨的眼睛在那里哀嚎着,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还有几个赵卒扑了上去,最后被一阵乱箭射穿了衣甲,纷纷溅出了一朵又一朵妖娆的血花,倒在了血泊里,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官军作为进攻城池的一方,比较负隅顽抗的叛军,伤亡自然是要大的多的。
叛军据城而守之,使用擂石、滚木、油锅水、箭矢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居高临下地打退了官军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进攻。
“嗷呜!”正在攀爬云梯的官军士卒被油锅水泼到,顿时惨嚎了一声,浑身**的一片且不说,整个人都滚到了地上,还连累了后面的几个战友摔了下去。
“砰!”
至于被滚木或者是擂石砸到的官军士卒,下场亦是惨不忍睹。被重物砸到,顿时头破血流,身子都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还没等官军士卒爬上去呢,就有一些叛军将士挥着长矛长枪刺伤了他们,这又杀伤了许多的官军士卒。
好不容易爬上了城头,又被城头上的叛军将士一窝蜂地围了过来,武力不济,或者是倒霉透了的官军士卒就被刺了透心凉,然后被刺成了刺猬一般,乱刃分尸。
城门口那里,官军士卒们推着冲车,在那里猛烈地冲撞着偌大而结实的城门,城门几乎是摇摇欲坠的,但是城门里面,还有不少的叛军将士用自己的身躯挡着,硬是顶住了冲车的撞击。
打这种攻坚战,消耗太大,石闵是最不想打攻坚战的,奈何叛军已经不敢出城野战了。
又打了一日,随着官军鸣金收兵,邯郸攻防战便宣告了一段落。
夜幕降临。
石闵将自己的几个心腹大将,王平、文泰、李信、陈长生、恶来、花木兰六人都聚集到中军大帐,商议大事。
值得一提的是,董匡和卫峥被留在了襄国,整顿襄国的军务。毕竟石虎是不怎么放心石闵一个人带几十万大军的,将妻儿留在襄国的同时,他的一些亲信也必须驻防襄国,以备不时之需!
王平首先说道:“大都督,这邯郸城可真是有够坚固的!我军几十万人马围城打了两日,愣是不能撼动这座邯郸城一下,早知如此,当初大军过邯郸的时候,就应该先攻下这座城池啊!”
当时石闵又何尝不想拿下邯郸?
可是那时的赵军仍在护驾,出逃襄国,后面还有追兵,邯郸乃是河北的一座重要的军事重镇,居于襄国与邺城之中,地理位置十分险要,拿下邯郸,就是逼着石宣狗急跳墙,集合优势兵力来攻,若是早日决战的话,石闵岂有机会扩军?岂有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
故而,石闵摆了摆手道:“邯郸城易守难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眼下,据我所知,邯郸的守将是梁犊、麻秋,是咱们的老相识了。邯郸守军应有十万左右,粮秣不少,可能石宣自己都没有把握打赢延津之战,所以早就在邯郸巩固了城防工事,囤积了粮秣。”
“现在石宣已经回到了邺城,继续调兵遣将。若是我们不能早日攻下邯郸,继续南下的话,三个月之内,只怕是无法平定叛乱的。”
闻言,众将都默然无语。
石闵又道:“现在我军兵多将广,没必要对着一座邯郸城死缠烂打的。所以我决定分兵南下,攻下武安,以切断邺城与邯郸的联系,同时能将武安作为进攻邺城的前哨站,早日平定石宣之乱。”
“大都督,末将愿意领兵攻下武安!”众将纷纷请命。
攻下武安,将成为这场平叛之战的关键的一步,石闵不敢马虎,所以没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李菟、李农、姚弋仲等这些不是一条心的将领。
石闵扫视了六位将军一眼,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李信的身上。
“李信!”
“末将在!”
“你明日一早,便率我汉军之步骑三万人,长途奔袭,务必尽快拿下武安!”
“诺!”李信欣然受命。
“花荣(花木兰)、文泰!”
“末将在!”
“你二人随同李信出战!”
“遵命!”
文泰很乐意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但是花木兰的黛眉一蹙,明显是有些不乐意的。
第0139章 断袖之癖
夜深了,在石闵的寝帐内,依旧是灯火通明的一番景象。
石闵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在睡前阅读一下书籍,诸如兵法、诗赋、古籍、史书等书籍他都看过不止一次,读得滚瓜烂熟的。石闵比较喜欢看一些杂书,涉猎的范围极广,不过能增广见闻,倒是远胜于一般的儒生。
开卷有益,在乎心灵。
此时的石闵拿着书本在翻看,心思却不在书里面的内容上。
他在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自石闵派独孤伽罗刺杀石宣开始,这盘棋就已经开始了。
石闵以赵国为棋盘,以所有的赵国君臣、军民为棋子,乃至于石虎、石宣都被他玩弄于鼓掌间,这一手笔不可谓不大。
绕是如此,从石虎出逃到襄国开始,棋局的走向都不受控制了。
人心难测,人不可能真的成为棋子。所以世事的变化,已经超乎了石闵的臆测。
延津之战,官军大胜,俘虏了二十余万的叛军将士,但是这也给石闵带来了许多的困扰!
虽然说,这些降卒中,汉人不多,却也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汉卒,其余的都是羯人、鲜卑人、匈奴人等胡人,但是石闵并不想让这么多的汉人给他们陪葬。
上天有好生之德,石闵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不会草菅人命,可是杀了这二十几万的降卒,他将背负“人屠”、刽子手的骂名,一辈子都活在内疚中。
留下这些降卒,襄国朝廷养不起,战事还要进行下去的话,石闵就要想方设法地在三个月内结束平叛之事,不然他真的是性命难保。
当然了,如果真的无法在三个月内平定叛乱,石闵是绝不会坐以待毙,自刎谢罪的。
他石虎可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君主!
石闵已经想好了,若是真的不能在三个月内平定叛乱,石虎又要自己自刎,或者是撤换自己,拿掉自己手里的兵权的话,自己便顺势而起,反手一击,拿下襄国,自己称王称霸。
实质上石闵此时已经有了称王称霸的资本。
不说他麾下有二十万之众,就是那些降卒都是可以利用的。
没错,石闵已经在降卒里散播了传言,是他石闵用自己的脑袋换得了他们的性命。现在石虎要卸磨杀驴了,杀了石闵,下一步不是要杀死他们这些降卒吗?
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这些降卒岂能不奋起反抗?
有了这么多的兵力,石闵不相信自己拿不下襄国,杀不了石虎!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石闵势必要向偏居一隅的东晋朝廷低头,向晋室称臣,以换取自己在中原的立锥之地。而这,就是石闵不乐意见到的事情!
石闵的野心极大,救下那二十余万的降卒,除了让自己没有那么多的负罪感之外,更多的,还是想换取老百姓的拥戴,博得一个好名声。
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拥有强军固然重要,但是好的名声也能让石闵受益匪浅。
毕竟,没有一个好的名声,没有仁义之名,石闵何以得到臣民的拥戴,何以招贤纳士,不战而屈人之兵?
“大都督。”
外面忽而响起一阵轻轻的呼唤声。
“是木兰吗?进来吧。”
花木兰用的是假名花荣,女扮男装,只有石闵知道这个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的“小白脸”,其实是一个女子。在军中,人人都知道石闵的亲兵营的大统领是花荣,字木兰。
花木兰原来是在巡夜的,见到石闵的寝帐还是灯火通明,知道他可能还没睡觉,所以这才找了过来的。
“坐吧。”看着还是一身戎装,站在自己面前的花木兰,石闵指着对面的一个蒲团,让花木兰坐下。
“是。”
“木兰,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明日一早,你就要随同李信他们南下攻打武安了,还是早点睡吧。”
“那大都督你为何还不歇息呢?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闻言,石闵的神色一僵,便变了脸色道:“哈哈。我能有什么心事?现在我军的首要任务就是拿下邯郸和武安,一切尽在掌握中。”
“大都督不愿说就罢了。大都督,你的心事我不能帮你解决,但是木兰还是想帮你分担一些的。”
“傻丫头。”石闵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不是一直在帮我分担吗?”
“那你这回为什么派我出战?木兰不想离开你,大都督你让长生做了亲兵营的大统领,以后我是不是都要独自领军,不能再时时跟随你,看到你了?”花木兰的眼圈一红,似乎快要落泪了。
“唉!”
石闵长叹了一声,随即坐到了花木兰的身边,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花。石闵何尝不知道花木兰对于自己的爱慕之情?
可是生逢乱世,终究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
花木兰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无论是勇武还是谋略,以及统兵作战的能力,丝毫不逊于李信、文泰等人,若是石闵娶了花木兰,可能才是害了她。
这个时代,固然没有似宋朝以后的那般,强迫女子裹脚,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轻视女人,但是让一个女人统兵作战,想想都觉得太胡闹了。
“木兰,这些年你待在我的帐下,听我悉心教导,耳濡目染之下,你早已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你是一个难得的将才,木兰,你就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是太屈才了,太埋没你了。”
“大都督,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花木兰的眼睛又是一红,如小兔子一般,可怜巴巴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好好的安慰她。
石闵摇摇头道:“木兰,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但我不能因此而害了你。你对我石闵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这又能如何?我能娶了你吗?”
花木兰哭哭啼啼地顺势倒在了石闵的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胸口,吸了吸琼鼻,泪湿衣襟。
“大都督,我愿意……只要能待在你的身边,木兰做奴做婢都愿意的!大都督,你可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木兰的阿爹,就属大都督你对木兰最好了,木兰舍不得离开你呀。”
闻言,石闵轻轻的抓着花木兰的素手,叹息了一声道:“唉,木兰,你以为嫁给我,做了我石闵的一房妾室是幸福的吗?在军中,咱们好歹还能时常见面。我已经是可想而知的,日后的战事必将更加的频繁,我必将很少有时间能回家的。而木兰你若是嫁给了我,必须要独守空房,每日过着百无聊赖的贵妇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石闵可是很了解花木兰的脾性的,这个巾帼英雄不同于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在出嫁之后,出嫁从夫,总是会待在家里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的。而花木兰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本身就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这骤然过上了贵妇人的生活,如董巧巧、石兰、崔莹、独孤伽罗她们一样,独守空房,花木兰能忍受得住吗?
要知道,石闵的这四个妻妾都有自己的事情干的。
董巧巧负责打理家族的生意,待人接物;石兰喜好打猎,会不时地跑出去与一些胡人贵妇到郊外狩猎;崔莹也有一定的商业头脑,故而石闵将酒窖的生意,酒窖作坊交给了崔莹管理,并让她协助董巧巧打理家族的生意。
至于独孤伽罗,这是一个擅于耍弄阴谋诡计的人,石闵让她在各地开设青楼、窑子、酒肆等花天酒地的场所,负责收集情报,以独孤伽罗的能力和心性,倒是在其中混得风生水起的。
而花木兰不一样,除了打仗,除了杀人,她似乎什么都不会干了!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花木兰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打理生意的事情,待人接物的事情,花木兰都是做不来的。
“大都督,我今晚想躺在你的怀里歇息,可以吗?”
看着花木兰近乎哀求的神色,石闵不忍拒绝,于是点了点头道:“好。”
夜色无边,已经是子时,看见花木兰还没从寝帐中出来,负责守夜的亲卫们不由得愣住了。
“哎,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咱们的大统领还没出来?”
其中一个亲卫面露猥琐的神色,笑着道:“嘿嘿嘿,该不会是大都督和大统领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累了,都休息了吧?”
“去,瞎说什么?咱们大都督是那种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咱们大都督虽然为人正直,乃当世的伟男子,但是架不住大都督心大,可以男女通吃呀!你瞧瞧,咱们的大统领生的如此的细皮嫩肉的,那模样俊俏得就跟女子一样!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了!说不定咱们大都督也瞧上了她呢。”
“不可能。大都督岂会有断袖之癖?”
“那你说大统领怎么这么久还没从里面出来?”
“这……说不定大统领还在向大都督汇报军情呢。”
“胡扯!大统领是咱们亲兵营的大统领,居于中军,能有什么有利的情报?我赌一两银子,大都督有断袖之癖,而且已经在和咱们大统领有过鱼水之欢了。”
石闵与花木兰入睡的时候,还不知道帐外的亲兵在调侃他们!
第0140章 破武安
翌日一早,李信便带着三万精锐步骑出发,长驱百余里,南下进击武安城。
正所谓“兵贵神速”,这支步骑的任务乃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地拿下武安,好达到切断邯郸与邺城之间的联系,占据武安,作为之后攻打邺城的桥头堡。
这支官军的速度极快,李信在进军的同时,还不忘往武安派出斥候侦察。最后得到的消息,让李信不由得眉头一皱。
“文泰、花荣,我方才得到斥候来报。说是武安那里已经四门紧闭,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武安的守军应有万余,守将不是别人,正是奋威将军朱保!”
闻言,文泰与花木兰的神色都变得十分严峻。
文泰叉手道:“将军,素闻朱保此人骁勇善战,善攻而不善守,此时末将愿率一部精锐,扮作邯郸叛军之溃兵,混入城中,当可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武安!”
“不。”李信摆了摆手道,“文泰,朱保固然是一员勇将,但是不乏谋略。他怎么可能冒着城池陷落的危险让溃兵进城?”
“不知将军打算怎么做?”
“我准备用疲敌之策。这样,将我军三万人分作六队,一队五千人,间隔半个时辰,佯装进攻一次武安城。武安城颇大,我军可分兵进攻,而叛军不能分兵防守也。如此一来,不管城内的叛军分兵或者不分兵,我军都有机可乘!”
“善!”文泰与花木兰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李信的这个计策可行。
武安城,是自古以来河北的一座军事重镇,坐控井陉,北达襄国、邯郸,南通邺城,属于羯赵国魏郡的县城。
本来在赵国覆灭,秦朝建立以后,武安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军事重镇的作用,此后的几个朝代,对武安有所修缮,不过武安却已经沦为一个不起眼的县城。但是石宣叛乱之后,便又重新加固了武安的城防工事,所以此时的武安,实质上也起到了军事屏障的作用,其易守难攻的程度,不下于邯郸。
一万多的守军,守住一座武安城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李信的这种战术很无赖,以武安守军的兵力根本就是捉襟见肘的。
接下来,文泰首先率领五千骑兵赶到武安城下。
“杀啊!”下了马,官军并没有按部就班地安营扎寨,而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对武安城发动了进攻。
“铛铛铛!……”挂在武安四面城楼上的铜锣响起,这铜锣声代表着敌军来犯。
骤然听见这喊杀声和铜锣声,原本正在吃早餐的朱保勃然变色,找来了一名亲兵,听说是官军来犯,他连忙穿戴好衣甲,拿上一柄环首刀就骑上了战马,往城头那里跑过去。
“杀啊!冲!”
这些官军的动作十分的古怪,别看他们下了马,拿起了云梯往城墙这边冲,但是每每接近城墙,进入了守军的射程之内的时候,总是会随着令旗撤了回去。
这一来二去的,守城的叛军将士抛射了几轮箭矢,但是射杀的敌人却寥寥无几!
“停止放箭!”
朱保的眉头一皱,这些官军似乎只是在佯攻啊。
闹腾了一会儿,官军果真如潮水一般退去。
朱保以为官军是在装腔作势,遂不以为意,又回到了自己的府衙,继续吃早餐。
刚刚吃完早餐,就又听见了铜锣声和喊杀声,朱保气坏了,但是又怕这回官军是真的在进攻,故而他又拿起了环首刀,跑上了城头上。
这一回官军是真的在进攻城池的。
在花木兰的统率之下,五千官军步卒如黑云压城似的,撒开脚丫子往城墙那边冲了过去。
官军士卒们架起云梯,开始往城头上攀爬,仅有几个官军爬上了城头,与那里的叛军将士短兵相接。不过,没多久官军又开始鸣金收兵了,只抛下了不足一百具的尸体。
对于官军的这种做法,朱保真是一头雾水的。
朱保身边的一个部将道:“将军,这可能是敌军的疲敌之策,意在骚扰我军,在我军将士疲惫不堪之时,再一举攻城的策略!”
“如何破解?”
“可以将兵将们分成两批或者三批,轮流守城。”
闻言,朱保摆了摆手道:“你的这个主意谈何容易?我武安城的守军本就不多,再分兵守城的话,只怕更为敌军所趁!”
朱保没有听信这个部将的提议,这一下可因而吃了苦头。
官军先后五次佯攻武安城,间隔为半个时辰,或者猛烈或者装腔作势,没折损多少的兵马,却将城内的叛军将士折腾得够呛的。
看着守城的将士们疲惫不堪的模样,朱保无可奈何,只好将兵力分作两批,同时派人去城内强行征召青壮,命他们协助守城。
等到第六回的攻城战告一段落后,李信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接到回报说城头上的叛军兵力有所减少,于是李信微微颔首道:“是时候了。传令下去,全军进行最后的休整,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击!”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再一次在武安城外响起。
这已经是官军的第七次进攻了,守城的叛军将士表示很麻木,但是在各自的都尉的呼喝之下,他们又不得不拿起了武器,跑到城头上应战。
这一回应该还是佯攻吧!这是很多叛军将士心中的想法。
李信可不管叛军在想什么,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挥剑道:“进攻!”
“杀啊!”
武安城内外,已经是尸横遍野,血迹斑斑。还没有经过任何打扫的战场,又一次迎来了血雨腥风!
在李信的一声令下,卯足了劲的官军红着眼睛,争先恐后地往城墙那边扑了过去。
这支官军是长途奔袭的,除了必要的云梯之外,诸如投石机、床弩、霹雳车之类的攻城器械都没带,所以要攻下武安这座坚城,必须要用人命去填!
放眼望去,武安城下,好似一股巨大的黑色洪流冲击而来。
身穿青衣黑甲的官军士卒们撒开脚丫子狂奔,迎着城头上的叛军的铺天盖地的箭雨,他们呼号着,奋不顾身地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
“敌军又攻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保气得把茶杯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但是不管朱保怎么生气,城外的官军是没有闲着的。
这还有完没完啊?都连续打了一天,进攻了整整七次了!
官军带着一往无前之势,迅速攻上了城头,越来越多的官军士卒上了城头,与叛军进行了生死搏杀。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叛军将士,这一下可是猝不及防,当朱保气冲冲地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口已经被冲进来的官军士卒打开,随之而来的,就是如狼似虎的官军将士!
“逃啊!”
兵败如山倒。
叛军们顿时作鸟兽散,朱保眼见大势已去,赶紧领着自己的一队亲兵想要杀出重围,不料被文泰所部兵马迎面撞上了!
“受死吧!”文泰认得朱保,见这厮慌慌张张地想要逃跑,遂挺起一杆长枪,直刺过去。
朱保慌忙挥着手中的环首刀招架了几下,左劈又砍,“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过后,文泰逮住了一个空隙,挥着长枪,一下子就挑飞了朱保的环首刀,然后欺身而上,一枪在朱保的心口上戳了一个窟窿,顿时血流如注!
“朱保已死!”
随着朱保的死去,群龙无首的叛军将士顿时跪倒在地上,扔了武器,向官军投降了。
第0141章 献降
“好,好啊。”
正在与秦牧对弈围棋的石闵,接到了武安方面的捷报之后,顿时喜不自禁,点了点头道:“哈哈!我果真没有看错人!攻下武安,李信他们只用了一日!”
秦牧作揖道:“主公,眼下武安已下,切断邯郸与邺城之间的联系的战略目的已经做到,不知主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闻言,石闵不由得眯着眼睛道:“攻克邯郸,并不是最主要的。邯郸只不过是咱们平叛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暂时打不下,可以绕开嘛!”
“噢,如此说来,主公是打算放弃进攻邯郸,南下攻打邺城吗?”
“不错。”石闵微微颔首道,“这几天,咱们对邯郸城围而不攻,将士们一直在养精蓄锐,差不多是时候了!我军目前还有三四十万之众,兵多将广,围一座邯郸城是绰绰有余的。秦牧,我准备起步骑二十万,南下攻打邺城,争取早日拿下邺城,平定石宣之乱!你认为如何?”
“甚妙。不过主公,石虎那边,你可能还要给他一个交代。”
“此话怎讲?”
“邯郸守军,多为原来的东宫卫士,是叛军中的精锐之师,训练有素,战力不俗。主公不妨试着派出使者,劝说梁犊、麻秋二人归降,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梁犊和麻秋二人甚是狡猾,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要劝说他们开城献降,不知要开出什么条件?”
秦牧道:“主公,条件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现在石宣大势已去,梁犊和麻秋再为石宣卖命已经是很不现实的事情了!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梁犊、麻秋都是识时务的人,若是非要等到邺城城破之日,石宣授首之时,只怕他们守着邯郸这么一座孤城已经没了意义,也没了谈判的资格。所以劝说他们二人归降,现在正当其时!”
“石虎那边呢?”石闵对此还是颇为迟疑的。
秦牧又道:“石虎那边,主公可以晓之以理。随着石宣作乱,中央军的实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反而坐大了地方各部胡族兵马,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这场叛乱,其实是赵国的内耗,受益者是各路诸侯,石虎和他的羯赵朝廷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石虎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的。”
“赵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好在,眼下的形势还没有恶化到那个地步!石虎若是不想重现当年东汉末年,群雄并起,逐鹿天下的局面,势必会接纳据守邯郸的叛军的。”
“我知道了。”
秦牧说的有道理。
现在的形势,便如同汉末、唐末一般,藩镇割据,群雄并起。
没办法,经过这一场石宣之乱,原本百战不殆的赵国强兵已经遭到了极大的打击,诸如夔安、朱保等这些沙场宿将都纷纷陨落,忠于石虎,又有强悍的战斗力的军队所剩无几。
朝廷的军队进行大换血,新兵远远多于老卒,这样是无法摄服四方诸侯的。
羯赵国建立不过二十多年,根基不是很深,唯一能保证这个国家繁荣昌盛的,就是其自身强横无比的武力。
而这个武力已经衰落,四方群雄,诸如蒲洪、姚弋仲、刘显等这些诸侯都趁机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势力,对此石虎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敢下旨呵斥什么。
过去,朝廷的军队有七八十万,绝大多数还都是百战余生,训练有素的强兵,而现在经过了这么一场动乱,这些军队早已是不成样子,新兵占据三分之二以上,何以震慑宵小?
接到石闵的谏言之后,石虎随即找来了申扁和申***商此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
最终,石虎还是决定采纳石闵的谏言,将劝降的事情全权交给石闵处理。
攻下武安之后,石闵随之挥师南下,过武安,渡过漳河,将邺城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得到了石虎的授权,石闵便派人去信一封,邀请梁犊、麻秋二人在城下会晤。
官军这边,为了震慑城内的守军,摆开阵势。
官军摆的是一个方阵。
方阵是古代军队作战时采用的一种队形,是把参战部队(车、步、骑兵等)按照作战要求排列的阵式。一般按古代军队的编制,以伍或队为基础,组成包括中军、左拒(矩)、右拒(矩)在内,形成方形或长方形。
根据作战规模的不同,能大能小,大方阵可达万人以上;按照不同的作战情况,内容有多有少,有分有合,“分如掣电,合如乌云”。聚散率然,变化多端。
可以说方阵是古代一种适应各种情况的用兵方法,所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石闵只身一人走到城下,摆了三张蒲团,一张桌案,和一壶烧开的酒水。
城头上,见到这一幕的梁犊和麻秋松了口气,随即开了城门,出去与石闵一会。
“梁犊将军、麻秋将军,请坐。”石闵一伸手,就请梁犊和麻秋坐下,尽显主人家的气度。
形势比人强,梁犊和麻秋面面相觑了一下,随后各自落座。石闵很是客气地斟了三碗热酒,自己喝了一口。
“请!”
“谢大都督。”梁犊和麻秋各自喝了酒,心下稍安。
石闵云淡风轻地道:“二位,现在的形势你们想必看清楚了吧?交战不过半个月,你们叛军便屡屡败北,损兵折将,毫无还手之力。现如今,我军已经攻下武安,包围了邺城,旦夕可下之!邯郸固然坚固,又有重兵把守,易守难攻,但邯郸现在已经是一座孤城了,负隅顽抗,依靠着邯郸的城高池深,不知道贵军能抵抗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城内的粮秣总会有吃光的一天。据我所知,邯郸的粮草是支持不了三个月的吧?梁犊将军、麻秋将军,我石闵是真诚地希望你们能深明大义,率领军队,弃暗投明,开城献降的。”
“我已经上奏大王,请他宽恕你们的谋逆之罪。大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由我处理。”
闻言,梁犊和麻秋不由得大眼瞪小眼,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梁犊出声询问道:“大都督,大王虽说已经宽恕了我们的罪行,但是不知他打算如何处置我俩?如何处置我俩的部众?”
“大王可以既往不咎,让你们官复原职。至于附逆的将士们,即现在的邯郸守军,我可以做主,裁撤掉老弱伤残者,保留精锐。”
梁犊不禁哑然失笑道:“大都督,你是想打散我俩的部众的编制,也好大王秋后算账吧?”
“梁犊将军果真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石闵很是坦然地点头道,“不错。二位将军,大王虽然已经宽恕了你们犯下的罪行,但是仍心有芥蒂,他是不可能允许你俩还保有自己的军队,有作乱之力的。”
梁犊的脸色一沉,身边的麻秋的三角眼亦是吓得滴溜滴溜地直转。
梁犊沉声道:“大都督,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你口口声声说,大王已经宽恕了我们的罪行,从轻发落,让我与麻秋官复原职,但是又架空了我们,让我们没有了自己的兵马,没有了自保之力,岂不是笑话?日后大王要算清旧帐,卸磨杀驴了,岂不是一纸诏书就能让我和麻秋五马分尸?”
“梁犊,过分的是你们!大王已经对你们很宽容了。”石闵勃然变色道,“大王只是不想自家的兵马内耗过甚,流血牺牲,不然对于叛逆者,依着大王的脾性,绝对是格杀勿论的!”
“二位将军,你们已经失去了大王的信任。从你们率领麾下之军跟着逆贼石宣造反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这一点!我石闵可以毫不客气地跟你们二位说,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眼下你们的大势已去,不出一两个月,石宣授首,叛乱就会终止。深陷重围的你们又能做的了什么?”
“是。你们现在还据守邯郸这座坚城,麾下仍有**万的兵力,但是你们还能据守邯郸多久?你们麾下已经出现逃兵了吧?总有一天,你们会不战自溃的。或者是到了邯郸城破的那一日,二位将军还有与朝廷讨价还价的资格,还有与大王谈判的本钱吗?没有。”
石闵沉声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梁犊、麻秋,你们二人都是一时之人杰,都曾经为大赵国的万世之基,立下过无数的汗马功劳。你们现在附逆了,但大王还能饶恕你们的罪过,倘若你们还是执迷不悟,真的要顽抗到底的话,只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梁犊和麻秋一时语塞。
麻秋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大都督不仅勇武过人,文采斐然,深谙韬略,就连这口舌之道都如此犀利!麻秋甘拜下风。不过大都督,恕我直言,我不能信任大王的为人!石虎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你我都很清楚。石虎比虎狼还要恶毒十倍,一百倍不止!”
“其人也,喜怒无常,暴虐成性,以杀人为乐。我与梁犊麾下的兵马,便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本,现在大都督要我们将这些兵马交出来,岂不是要了我们的性命吗?我与梁犊不敢奢求什么,但是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保住身家性命!”
梁犊亦是赞同地道:“是啊。大都督,我们亦有为难之处的!若是你能请求石虎,让我与麻秋继续统率自己的军队,编制不被打散的话,我们立即带着兵马开城献降!”
“事关重大,请让我与襄国方面通融一下。”
“大都督请自便。”
第0142章 笑里藏刀
为了令邯郸的叛军开城献降,石闵邀梁犊、麻秋二人出城会晤,结果却是差强人意的。
梁犊和麻秋对于石虎都极不信任,害怕自己归降之后,失了兵权,沦为鱼肉,任人宰割。对于二人提出的保留兵权,不打散其部众的编制的请求,石闵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再次上书石虎,请他裁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石闵请求石虎接纳叛军的归降,看似是为了羯赵国所考虑,为了石虎所考虑,其实归根结底,只要操作得当的话,石闵未尝不能从中牟利。譬如……拉拢梁犊、麻秋二人,增加自己的势力。
在会晤过后,石闵又在邯郸城下大摆宴席,摆了十桌的饭菜,同时,又将六十车的酒送到城内,邀请梁犊、麻秋等叛军将领赴宴的同时,还不忘犒劳城内的士卒。
梁犊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开城门,放那些押送酒水的官军将士进城。
进城的官军将士大概有三百人,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并不携带任何的武器。
绕是如此,为了安全起见,梁犊还是命令城内的叛军将士打起精神,派一支千人的军队全副武装地排列在城门口,耀武扬威一般,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可以立即反应过来,阻击这些进城的官军将士,然后关门打狗。
运送酒水的官军的队伍,其带队的是石闵麾下,亲兵营的新任大统领陈长生。石闵派陈长生这么个心腹进城,不是为了夺门而入,就是果真带着绝对的善意的。
“梁犊将军,在下陈长生,现任大都督的亲兵营大统领。奉我家大都督之命,某送来美酒六十车,用以慰问城内的将士们。”
陈长生本是羌人出身,不过跟在石闵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的,早已变得知书达礼起来,不说是一名儒将,却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了。
梁犊回礼道:“陈将军,替我回去转达一下对大都督的谢意。”
陈长生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信函,递给了梁犊,说道:“梁将军,这是我家大都督的亲笔信。他邀请您今夜戌时,在城下一会。我家大都督欲摆上美酒佳肴十桌,邀请城内外的将军们赴宴。请将军务必赏光。”
闻言,梁犊与麻秋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好。我知道了,请将军回去转告大都督,就是戍时,梁犊一定到城下赴宴。”
在交接了那整整六十车的美酒之后,陈长生果真带着一同进城的官军将士离去了,梁犊和麻秋二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是害怕,这是石闵的一个计策,譬如说运送酒车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夺取城门的。别看这些官军将士们手里没什么武器,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谁都不敢保证,他们的武器是不是藏在了车子上。
若是果真如此,仓促之下,叛军这里防不胜防,难保邯郸城不会就这样失陷啊!
等到陈长生的部队离去,麻秋不由得一脸凝重地询问道:“梁犊将军,你今夜果真要去城下赴宴?”
“不然呢?”
“这有可能是石闵的诡计呀!”麻秋摇摇头道,“石闵这个人,我与他共事多年,并肩作战了不知多少次。对于石闵的为人我可是颇为清楚的!外界传言,石闵乃是大赵国的诸将中,最‘良善’之人,但是殊不知,石闵狡猾得跟老狐狸一般,这只是他披上的一件外衣而已!别的不说,光是在邾城之战时,为何张貉的部众全军覆没,而随同的石闵、李农的部众独存?”
“这不是很蹊跷吗?而那一战是为火攻,水火无情,由此可见,石闵之心性,绝对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现在石闵打着招抚的幌子,又是给我军送酒,又是在城外设宴款待我们这些将领,他安的能是什么好心?”
梁犊闻言,不禁脸色一沉:“麻秋,你也认为石闵可能是笑里藏刀,先麻痹我军的戒备,伺机偷袭?”
“这个可能性极大!”麻秋的三角眼闪烁着异样的光泽,“梁将军,适才进城的敌军没有趁机突袭,可能是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敢冒险一试。石闵打着慰问的旗号,派人送过来的那些酒水里,可能有问题!而他又在城外设宴,要款待我们这些军中的将领,这一行径更是耐人寻味!说不定,石闵是想趁着这个时机,一举杀害我们这些将领,然后使守军群龙无首,或者是在酒里下毒,毒杀饮酒的士卒,然后他们就能趁机发动攻势了!”
“未尝没有这个可能啊。”梁犊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仅仅是你个人的猜测,不是吗?我能感受到,石闵这一回确实是带着善意而来的,很有招抚我们的诚意。”
“你怎么就知道石闵他没有恶意呢?”
梁犊摆了摆手道:“不管石闵是有善意还是有恶意,不管他在城外设的宴,是不是鸿门宴我都要去赴宴!咱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邺城朝廷撑不了多久了,邯郸已经沦为一座孤城,内外交困,迟早被敌军所破!与其到时候毫无价值地死去,倒不如趁着咱们还有一定的本钱的时候,为自己和手底下的弟兄们牟取一些利益呢,最起码咱们还能活下去不是吗?”
“可……这若是万一石闵趁乱攻城呢?且不说他遣人送来的酒水有没有问题,咱们这些军中大将倘若都去城外赴宴了,城内便是群龙无首,敌军一旦袭杀过来,我守军如何抵抗?到时候还不是沦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吗?”
“这样吧。”梁犊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一回,我自己带着一些将领去赴宴,一探究竟。麻秋,你留守城内,约束将士们不得饮酒,加强戒备,若是在子时过后,我还能活着回来,说明石闵对我们全然没有恶意。若是敌军攻城了,你也可以带兵抵抗!”
“好。”
让麻秋留守在邯郸城内,完全可以使石闵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代,礼崩乐坏,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荡然无存了,有的人甚至连禽兽都不如(虎狼尚且不吃同类的肉,可是一些人饥饿交迫之下,乃至于在找个乐子,换换口味的情况下,都把人当做“两脚羊”吃了)!
更何况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呢?
两军交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石闵即便是耍诈,趁机杀害了他们那些赴宴的将领,然后攻下邯郸城,作为胜利者,世人只会赞颂他,而不会说他是一个卑鄙小人,耍了阴谋诡计什么的。
为了确定石闵的诚意,梁犊又派了几个士卒去试着喝了石闵送来的酒水,在发现没问题之后,便稍微放心下来。
到了戍时,梁犊便带着一队将领去城外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