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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惘的小羊羔     冉魏霸业txt下载     冉魏霸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43章 结拜

    “梁将军!”

    “让大都督久等了。”

    “哈哈!哪里哪里,将军准时得很。”

    戍时,石闵早已在邯郸城下,不足一里的地方摆下宴席,一时之间,原本的战场变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起来,好不热闹。

    梁犊亦是如约而至,随从的叛军将士并不多,士卒五百,将领不过三十人,还大多是都尉及以上的将领。

    石闵在见礼之后,便若有若无地扫视着梁犊这些人:“咦,梁将军,麻秋将军没来吗?”

    “麻秋将军身体抱恙,不能饮酒,怕搅了大都督和大家伙的雅兴,故而没来。”

    这个推诿之词十分的蹩脚,石闵要真是信了,那才叫傻了吧唧的。

    绕是如此,石闵还是没有点破梁犊的这个借口,微微颔首道:“既然麻秋将军身体不便,那就算了。来,梁将军,各位将军请入座。”

    看见石闵既没有坚持要麻秋出城,脸上也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梁犊不由得松了口气。

    按理说,在作战的时候是不允许饮酒的,但这是非常时期。石闵为了笼络和劝降邯郸城内的守军,特意请石虎批准,从襄国拉来的美酒佳肴,用以慰问邯郸城的叛军将士。

    有美酒佳肴,却没有美人歌舞。

    俗话说得好,色是刮骨刀,温柔乡本是英雄冢。这仗还没结束呢,将士们便进入了温柔乡中,全无战心,这可不是石闵想要看到的,所以他只是要了美酒佳肴而已。

    不过,为了助酒兴,石闵还是派了一些将士上场舞剑、摔跤、比武什么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等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脸色微醺的时候,石闵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酒碗,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看着下首的梁犊说道:“梁将军,襄国的批文已经下来了。对于你们开出的条件,大王在朝议之后,决定予以考虑,梁将军你与麻秋将军二人能及时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开城献降,大王便对于你们过去谋逆的行径,既往不咎,使你二人官复原职,你二人麾下的将士亦可酌情处理,是升是贬,亦由你等自己做主。”

    “这……却是不知道大王打算让我与麻秋将军统率多少兵马?我二人原本的部众,其编制是否会打散?”梁犊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编制不会打散,你们依旧能统率自己的旧部。只不过,大王将你二人各自的部队限制为三万步骑,也就是说,归降的军队必须裁撤老弱。”

    “才三万?”梁犊的脸色一沉。

    见状,石闵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梁将军,这已经是我石闵能为你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了。三万步骑不少了,正所谓兵贵精不贵多,你梁犊曾经是统率十几万东宫卫士的高力督,然岂不知此理?只要训练有素,武器装备和士气都足够强,三万人,未必不能抵得上十万大军!”

    “大都督,此事还可以再商榷一下吗?”梁犊颇为纠结地道。

    “你还想如何?”石闵的眉头一皱,显得很不高兴。

    梁犊摇摇头道:“大都督,我梁犊已经不求官复原职了。我曾经是东宫的高力督,然则没有东宫太子,要我这高力督何用?而且石宣一死,后继的太子未必会信任我梁犊,所以说我不想官复原职。劳烦大都督再上书大王,将我梁犊调到边关去戍守,我一定尽忠职守,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边关?不知梁将军打算去哪一处?”

    “陇西、朔方、扶风、广陵等地皆可,全凭大都督举荐,全凭大王裁断!”

    石闵果真又向石虎上了奏疏,将梁犊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作为一个丧家之犬,还敢如此放肆地提出这些条件,这要是放在以前,大动肝火的石虎早就命人不惜一切代价猛攻邯郸城,然后取下梁犊和麻秋这两个逆贼的狗头祭旗了!

    奈何,现在石虎的威望大不如前,朝廷的军力亦是今非昔比了。

    现在军中,石闵几乎是一家独大,没有任何一个将军能与之抗衡。为了制衡石闵,石虎只能想方设法地削弱石闵的兵权,或者是加强其他将军的兵力,与之抗衡了。

    得到石虎的圣旨之后,石闵心下大定,又找来秦牧商议了一下,随后请梁犊、麻秋二人出城一会。

    石闵这回没有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二位将军,大王的圣旨已经下达了。只要你二人开城献降,协助朝廷大军平叛,在叛乱平定之后,梁犊将军即可被封为西乡亭侯,食邑一千户,同时,加封梁犊将军为镇军将军,统兵三万,镇守朔方!麻秋将军亦会被封为寿亭侯,食邑一千户,同时,加封为督亢将军,统兵三万,镇守督亢。”

    梁犊与麻秋都被封侯,亭侯。

    其实,以他们二人往日的功绩,完全有封侯的资格,只是石闵比较吝啬,他们二人又总是在别人的麾下听命行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故而苦劳大于功劳,一直没被封侯!

    大赵国的爵位有王、公、侯、伯、子、男六等,不过在石虎自称为“大赵天王”之后,便都降了一等,似石闵这般立下了赫赫之功的战神,只是一个常山郡公而已。

    王一等且不说,公一等有三级,分别是县公、郡公、国公,侯一级又有四等,分别是亭侯、乡侯、县侯、郡侯、国侯(又名单字侯)。至于其他的伯、子、男的爵位都很少,因为这三等几乎都是世袭而来的,除了一个头衔,连食邑都没有!

    “怎么,我观二位将军的脸色不太好看?难道是对大王的封赏有所不满?”

    石闵瞧见梁犊和麻秋二人脸上的阴霾,不由得饶有兴致地打趣道。

    “唉!”麻秋重重地叹息一声道,“大都督,实不相瞒,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我与梁犊将军已经无所求了。但是镇守边关,附近强敌环伺,说不定哪一日,大王见我二人对他没了利用价值,不需要我二人为他效命的时候,卸磨杀驴,又待如何?”

    “是啊。”

    梁犊亦是一脸沉重之色,说道:“大都督,这古往今来,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还少吗?大王现在只是需要我们这些人来稳定时局,他日风头一变,不由我二人不心有戚戚啊。”

    “那你们想怎么做?”石闵表示十分的好奇。

    梁犊拍着胸脯道:“若是大都督不嫌弃的话,我二人愿与大都督结拜为兄弟,尊大都督为兄长!如当年的桃园三结义一般,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这句话真是说得人热血沸腾的,石闵脑子一热的话,说不定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不过石闵的脑子毕竟很灵活,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梁犊和麻秋虽然已经归附,接受了朝廷的招抚,但是相关的手续还没下来。而且,他二人毕竟是是叛将,至少曾经是叛将,此时石闵与他们结拜,故而能笼络人心,但是石虎必定起疑心!

    这个事情,还需要好好的权衡利弊啊。

    “对!”麻秋跟娶了媳妇一般,兴高采烈地道,“大都督,我麻秋活了这么多年,谁都不服,就服你!我虽然虚长大都督你十几岁,但是大都督的能力更为出色,你更适合做大哥!大都督,我愿与你、梁犊结拜为兄弟!”

    石闵闻言,眼珠子又滴溜滴溜地转了起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善!”

    “只是为大哥,我石闵当真是愧不敢当啊。”

    “嗨!”梁犊拍了拍石闵的肩膀道,“做大哥有何不可?你现在位高权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除了大王,在咱们大赵国,有谁的权势大过你的?大都督,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对极对极!”麻秋拍了拍手道,“弱者服从强者,这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请你不要推辞了!”

    “事不宜迟,咱们便设坛结拜吧!”

    很快,在梁犊和麻秋二人的怂恿之下,石闵便半推半就地与他们结拜了。

    石闵三人在十几万将士的瞩目之下,登上了一个简单的祭坛,焚香祷告之后,便在面前摆了三碗酒,跪在蒲团上。

    石闵首先拿了一把匕首,割破了一根手指头,将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酒碗里,然后递给了梁犊,梁犊与麻秋都如法炮制,都割破了手指头,将血滴到了酒碗里。

    这个年头,关公的地位还没那么高,故而拜把子就跟结盟一般,大家都是对皇天后土立誓的。

    这样,三个酒碗里都沾了石闵、梁犊、麻秋三人的鲜血,交融在一起,意指义结金兰,血浓于水。

    三人异口同声地道:“我石闵(梁犊、麻秋)在此立誓,皇天后土为证!我三人自即日起,结拜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违此誓,天人共戮之!”

    石闵在喊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老大的不乐意的。他自己的年纪比梁犊和麻秋二人还要小那么十几岁的,还“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呢,说不定他们二人嗝屁了,石闵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呢!

    绕是如此,为了拉拢这两个已经对石虎生了异心,又没主心骨的二五仔,石闵只能是硬着头皮,与梁犊和麻秋二人结拜了。

    言罢,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将酒碗双手捧起,郑重其事地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石闵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梁犊和麻秋二人都对石闵拜道:“大哥!”

    按照事先说好的,石闵为大哥,梁犊是老二,麻秋是老三。

    石闵顿时意气风发地道:“好好。哈哈,二弟三弟,我兄弟三人同心协力,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呢?”

    “我等愿为大哥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0144章 会师

    会跟梁犊和麻秋二人结拜为兄弟,这是石闵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原来的历史上,梁犊、麻秋可都是反骨仔,养不熟的白眼狼,与“三姓家奴”吕布一般桀骜不驯的人物。不过,这个时代的所有将领,几乎都有万不得已的事情,反叛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更别说改旗易帜,自立山头了。

    别的不说,后来从后赵分裂出去的国家,就有冉魏、前秦、后秦,还有后来的石祗所立的襄国朝廷(还是赵国皇帝),冉魏是冉闵建立的,前秦是蒲洪的儿子建立的,后秦是姚弋仲第二十四子姚苌建立的。

    可想而知,历史上的羯赵国是多么混乱的形势。而现在,失去了一定的威望的石虎,坐大的地方诸侯,羯赵国这艘大船已经渐渐走向了崩溃的边缘,面临了分崩离析的危险了!

    梁犊和麻秋虽然都干过谋反之事,反复无常,但是比历史上的冉闵还好一些。冉闵本是石虎的养孙,却先后弑杀石遵、石鉴,异姓改元,冉闵一生有几个姓,石、李、冉、染,如果说吕布是“三姓家奴”的话,冉闵差不多就是“四姓家奴”了。

    不过吕布还没改姓,冉闵却是真的屡屡改姓,反复无常之至,让人汗颜。

    而历史上的冉闵与麻秋、梁犊都有一些交集,或者同事,或者君臣,或者对手,不一而足。

    麻秋其实是一位名将,其名气丝毫不弱于夔安、李农、蒲洪这些人,甚至比较石闵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麻秋是羯人,出道很早,他初为将军,征战四方,第一次统兵作战是在咸和八年(公元333年),麻秋讨伐氐族蒲洪,败之,蒲洪率二万户投降石虎。

    接着,麻秋又与将军郭太率领二万轻骑兵追袭段辽,在密云山抓获段辽的母亲、妻子,斩首三千人。段辽单骑逃往险要之地,派其子段乞特真向后赵奉呈上表、献上名马。

    不过麻秋后来又在接受段辽的投降中,被前燕慕容恪的部队和段辽的军队伏击,大败,被暴怒的石虎革除了官职和爵位。

    其实麻秋早就被封侯的,还是一个县侯,只不过因为上一次的战败,被打落了谷底。好在当时的石虎还是知道麻秋的能力的,又让他治军了,没成想这厮竟然跟着石宣造反了。

    其实石闵不知道的是,后来的麻秋战绩非凡。

    除了征战凉国之外,麻秋还参与了石氏的内乱。

    永和六年(350年)正月,麻秋和王朗从长安奔赴洛阳。麻秋按照当时把持朝政的武德王冉闵书信中的命令,杀死王朗部队中的数千名胡人。王朗投奔襄国。

    麻秋率领兵众要返回邺城。苻洪(蒲洪)派儿子龙骧将军苻雄迎头攻击,俘获麻秋,任命他为军师将军。

    麻秋这厮一生大起大落,最后还是作死的。

    已经博得蒲洪的信任的麻秋,在一次宴会中,下毒害死了蒲洪,想要趁机夺取蒲洪的兵众,最后却被蒲健干掉了。

    再说梁犊,梁犊这个人在历史上籍籍无名,拿的出手的战绩不多,但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梁犊是赵国的东宫高力护卫都督,还领导了一次轰动天下的戍卒起义。

    在原来的历史上,建武十五年(公元349年),后赵太子石宣被国君石虎所杀,其东宫卫士万余人也被谪戍凉州,途中受尽虐待。行至雍城(今陕西风翔南)时,他率戍卒举行起义,自称晋征东大将军。

    起义军手持大斧,攻郡县,杀官吏,秦雍戍卒纷起响应,到达长安,众已十万。击败后赵乐平王石苞,东出潼关,又败李农、张贺度等的步骑十万新安(今河南渑池东)、洛阳,声势甚盛。

    后赵倾全国兵力,以燕王石斌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姚弋仲、苻洪等军阻遏起义军东进。他在荥阳(今属河南)战败被杀。

    所以说石闵的这两个结拜兄弟都不是一般的人,至少比石斌、石遵、刘显这些人强多了。

    在解决了邯郸的事情之后,石闵的军队又在邯郸休整了两日,随后他尽起步骑二十五万(包括邯郸守军,事发突然,梁犊和麻秋的部众暂时没有裁撤),南下进攻邺城,与这段时间一直在围攻邺城的官军会合。

    一时之间,邺城之外,超过四十五万的官军聚集到一起,连营数十里而不绝,声势震天动地!

    “李农将军,请你汇报一下这半个月来,邺城的战况吧。”石闵是赵国的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有着节制诸军的权力,相当于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存在,故而他来到邺城战营的时候,便做了上位。

    李农当即出列道:“大都督,我军已经围攻了邺城十几个昼夜,奈何邺城坚固,逆贼石宣又强征城内的青壮协防,我军将士曾三次破城而入,却都被打退回来了。”

    “还有什么情况吗?”

    李农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说道:“这是我们截获的石宣的亲笔信,上面还有他的印玺。”

    接过了书信一看,石闵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石宣要向晋国称臣?”

    “是的。”李农一脸凝重地道,“叛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走投无路之下,石宣只有逃亡,或者是向晋国搬救兵了。只是……大都督,这石宣的亲笔信有好几封,我军只是截获了其中两封信,其余的应该已经到了建康去了。”

    “什么?!”石闵闻言,不由得勃然变色。

    东晋王朝的皇帝和大臣们,其实打从心底还是想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原的。不然,也不会有祖逖北伐、桓温北伐和刘裕北伐的这些事情了!

    历史上,东晋王朝所接纳的中原叛将可不少。若不是南方的士族不给力,不想支持东晋王朝恢复中原的话,趁着中原的几次内乱,东晋王朝可能早已入主中原,一统天下了。

    石闵的脸色一沉:“诸位,看来邺城的战事和石宣之乱,必须尽快结束了!”

    人心难测,别看羯赵国现在兵多将广,势力比石宣之乱前还要大,但这些只是表面现象。真正忠于石虎,真正为朝廷效力的军队没有多少,就连石闵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一旦东晋王朝见有机可乘,北伐的机会又来了,举兵来犯的话,只需精兵十万,人人自危的赵国诸军多半是要分崩离析的。

    不是说赵国这么多的兵力,还打不过远道而来,兵力又少的晋军,而是大家都不想过多的消耗自身的实力。

    石闵又问道:“这几天,邯郸已经归降的消息,没有传到邺城吧?”

    “没有。”李农摇摇头道,“我二十万之众围攻邺城,不说如铁桶一般,但外面的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所以石宣绝不可能得知邯郸已经不攻自破的消息的。”

    “好。”

    石闵又将目光放到了梁犊的身上,说道:“二弟,你将功折罪的机会到了。”

第0145章 布局

    邺城上下,硝烟弥漫,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血腥味儿,混杂着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让人作呕。

    放眼望去,整个邺城的城墙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坑坑洼洼的城墙,镶嵌着几块巨石,镶嵌着几根弩箭,镶嵌着几杆犀利的长枪。原本厚实的青砖打造而成的城墙断裂开来,乃至于出现了一两个口子,又被一些杂物堆积着,勉强又建造了一堵城墙。

    殷红的血液,已经干涸的显眼的血液沾在城墙上,垛口、女墙、过道上都横陈着几具尸体,有的是叛军将士的,有的是冲上来的官军将士的。

    无论是城头上还是城外,都有许多的甲士在清扫战场,把弩箭、长枪、长矛、硬弓之类的武器搜集起来,同时把战友的尸体抬出去焚烧,或者安葬,以避免出现瘟疫的状况。

    当然了,还有一些倒霉催的死者,其尸体被直接丢在了乱葬岗里,最终不是化作了一堆白骨,就是被经过的豺狼虎豹吃得精光。

    邺城的城头上,那一面染血的鲜艳的旗帜迎风招展着,却不再神气,不再张牙舞爪,反而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即将死去。

    “敌军又开始进攻了!”随着瞭望塔上的一个士卒的喊话,顿时,四面的代表战斗的铜锣声响起,嘹亮了整个邺城。

    那些原本瘫坐在地上,一脸呆滞、麻木的叛军将士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耸拉着脑袋,拿起了武器就探头探脑地往向了底下的战场。

    只见,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又出现了一大股黑色的洪流。

    打扫战场的工作还没结束,不过官军显然已经顾不上收敛己方将士的尸首了。站在城头上,放眼望去,只见那些官军将士们排列有序,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势浩大地往城墙这边靠拢过来。

    李农一如既往地在中军大纛的位置发号施令,在排兵布阵完毕之后,他便又挥着手中的利剑,遥指城头道:“攻城!”

    “杀啊!”

    “冲!”

    步卒们随着李农的一声令下,纷纷攥着武器,撒开脚丫子冲着邺城的城墙而去。

    原本一条偌大的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弓箭、擂石、滚木等东西堵塞,为之断流,故而这些冲过去的步卒可以轻而易举地架着云梯,顺势爬上城头。

    掩护这些冲锋的步卒的,是一窝蜂的箭雨,投石机、床弩都一齐发射,完全压制住城头上的叛军的火力,但凡是有冒头的叛军将士,多半都要被打死打伤,惨不忍睹。

    这是一场十分残酷的攻防战!

    爬上了城头的官军士卒悍不畏死,一头扎进了人堆里面,左右冲杀,最后却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嗖嗖嗖!……”一阵乱箭发射,城头上在居高临下地抛射着箭矢的弓箭手便应声倒地,歪着脑袋,死得不能再死了。

    大概进攻了邺城半个时辰,忽而,从远处的官军方阵的背后杀出来一支声势浩大,震天动地的铁骑部队。

    此时,防守正阳门的叛军将领是苏亥,苏亥见到有一股兵马正在冲杀官军的后方阵营,不由得大喜过望。

    “这是何人的部队?”

    “看样子,应该是自邯郸方向而来的。”苏亥身边的一个部将哑然失笑道,“将军,你看那面旌旗,却是打着大都督(梁犊)的旗号!你说邯郸是不是失陷了?”

    “绝不可能。”苏亥斩钉截铁地道,“邯郸城高池深,又有十万之众,米粟谷物堆积如山!这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邯郸就失守了?是石闵真有神人庇护,还是来犯的敌军有如此强悍?”

    不管苏亥相信与否,梁犊已经率着部队长驱直入,冲破了官军的几个方阵。

    为了显得真实一些,官军都是真刀真枪地干的,好多人都还真以为对方是叛军。

    衣甲染血的梁犊,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冲到了城门口,随即握着一柄环首刀,遥指城头上的苏亥道:“我是梁犊!请速速打开城门!”

    苏亥不禁探出了脑袋,见到确实是梁犊,勃然变色道:“大都督,你为何到邺城来了?难道邯郸已经失守了吗?”

    “是苏亥啊!苏亥,快点打开城门!石闵卑鄙,勾结了邯郸城内的一些将士起了内讧,里应外合,邯郸城已经陷落了!我现在带着数万残兵败将赶到邺城了!快点打开城门!”

    “这……”看见梁犊惊慌失措,又一身是血的模样,不似作伪,不过谨慎起见,苏亥还是派人去禀告石宣一声。

    梁犊心里不耐烦,顿时哼了一声道:“苏亥!你这是做甚?快开城门!敌军的主力已经赶过来了,再这样下去,你想让我的部众就在邺城之外,就在大王的眼皮子底下全军覆没吗?这个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闻言,苏亥一脸为难地道:“大都督,非是末将不愿打开城门,而是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手段!你的部众里可能混着一些敌人!请容我派人去禀告大王,让大王裁决!”

    这一下就尴尬了。

    现在,在邺城外面厮杀的都是官军,都是真刀真枪地厮杀的。每一刻,都会有许多将士流血牺牲,可这还换不来苏亥的信任。

    “将军,现在如何是好?”梁犊身边的一名部将垂询道。

    “苏亥这个杀千刀的!”梁犊一脸煞气地道,“当年还是我提拔他的,不然他苏亥焉能有今日?不管了,传令下去,全军强攻邺城!”

    “杀啊!”

    诈城的计划败露,梁犊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命令全军发起进攻。

    又经过了一日的攻防战,邺城的城头数次易主,险些被破城而入,官军将士们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势如破竹,与叛军进行了惨烈的巷战,短兵相接,但都被源源不断地赶过来的叛军打退回去了。

    得知诈城的计划以失败告终,石闵并不沮丧。

    其实,早在去年出逃到襄国的时候,不,或者是说,在石宣之乱前,石闵已经布局好了。

第0146章 美人与美酒

    夜幕降临。

    在中车府令的府邸,已经不复往日灯火通明的景象,一如颓废的老人一般,萧瑟、空寂,只有秋风卷起落叶的声音在沙沙作响。

    忽然,一个黑影窜进了这座府里。黑影不从正门而入,却似盗贼一样翻墙进去的。这若是放在平日里,中车府令赵生大人的府邸,还有一些卫兵在把守,但是大敌当前,在石宣的命令之下,邺城里面所有的青壮几乎都被抽调一空了,更别说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卫兵了。

    黑影摸着夜色,一溜烟儿地进了赵生所在的寝室里。

    “你是何人?”赵生吓了一跳,连忙踉踉跄跄地从床榻上爬起来,点上了灯。

    这个不速之客似乎没有杀害他的意思,任由他掌灯。

    “我是大都督石闵的人。”

    “石闵?”赵生愣了一下,随后沉声道,“石闵派你来所为何事?”

    说起石宣之乱,其实赵生在其中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的。若是按照历史上的发展趋势,石宣刚刚动了政变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调兵遣将,就已经被石虎诓骗进宫,而后惨死了。

    可是石闵早有预谋,所以先一步绑架了赵生的妻儿老***迫他向石宣进言,这才酿成了席卷整个赵国的“石宣之乱”!

    那个黑衣人低着头道:“大人与我家主公是老相识了。这是我家主公给你的信。”

    赵生将信将疑地接过了书信,打开来看了看,不禁眉头一皱。

    与此同时,石闵与秦牧正在对弈围棋。

    “主公,依你看,赵生真的会听从你的吩咐吗?”

    “他已经别无选择了。”石闵摇摇头道,“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邺城早晚都会被攻破的。赵生是一个聪明人,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石宣固然待他赵生不薄,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主公,若是打下了邺城,石宣授首,这场历时近一年的叛乱就会终止,不知主公有何打算?”

    “我平定了叛乱,居首功,其后石虎必对我加官进爵。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秦牧微微一笑道:“潜龙在渊。今主公为赵国之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为武将之首,麾下有二十万之众,可谓是赵国最大的一股军力!但只是眼下,一旦石宣之乱被平定了,石虎必容不得主公你掌握着这么多的兵力,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分化、拉拢你手底下的部将的。”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石闵不由得蹙眉道,“我麾下的二十万兵马,鱼龙混杂,以汉人为主,六夷皆有。还有不少的部将心怀叵测,若是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未必不能再次见风使舵,转投石虎的怀抱。”

    “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应对?”

    “有两个办法。其一是设法外放,远离邺城;但眼下我位高权重,甚得石虎的信重,他必不容我离开他的掌控。其二,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石虎,可挟否?”

    这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便是石虎,石闵能挟持他号令诸侯吗?

    石闵眯着眼睛道:“不妨换一个天子。”

    ……

    翌日,官军还在围着邺城进行猛攻的时候,赵生随之进入建章宫,面见石宣。

    此时的石宣,早已失去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整日宿醉,逃避现实。

    “混账东西!把她给朕拉下去!烹了!做成红烧肉!”

    赵生一来,就见到勃然大怒的石宣,下令将一个颇为貌美的宫娥拖出去。这个宫娥似乎是惹到了石宣,伺候不到位,浑身上下不着一缕,光着身子白条条的被拖了出去。任由她怎么哀求,怎么哭泣,石宣依旧不为所动。

    赵生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低眉顺眼的站到了一侧。

    脸色微醺的石宣见到赵生,不禁皱着眉头道:“赵生,你此番入宫见朕,有何要事?”

    “大王,奴才知道大王近日来心情不佳,所以特意从民间找来了两个貌美的胡姬,希望可以让大王消遣一下。”

    “哦?胡姬?”石宣顿时来了兴致,“在哪儿?快让她们进来!”

    赵生拍了拍手,顿时,就有两个轻纱遮着脸,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衣裳的金发女子缓缓走进来。

    她们随之被命令取下遮着脸的纱巾。

    左边的那个女子,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眼睛象海水一样,皮肤很白,是象牙色,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淡淡的。她在微笑,而眼珠却无比淡漠。

    洁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而她淡静的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

    一袭希腊式的淡蓝色雪纺长裙,颈部一串珍珠项链,她的头发很长,美丽地卷曲着如海藻般散在腰间。她没有过多地修饰,也没有像其它舞姬一样施很多脂粉,只是简简单单的装扮却衬得她肤如凝脂,眼若晨星。

    右边的那个女子,一袭纯白色的露肩长裙,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衣料白得仿佛透明,微微反光,就象天使的翅膀,却一点也不暴露。

    裙子的下摆是由低到高的弧线,优雅的微蓬起来,露出女子那双如玉般洁白修长的美腿,裙角最慢星星点点的钻石,恍如无数美丽的晨露。女子海藻般的长发散在肩膀上。

    她的额头带着一个额饰,细碎的白金链使微卷的长发看起来纯洁秀丽,眉心垂着一颗钻石,美丽异常,光彩夺目,那光芒仿佛是活的,如同月亮般让人惊叹。

    而女子的眼睛淡静如海。居然没有被眉心的钻石夺取丝毫光彩,她美得就像异域传说中的公主,神秘而纯洁,令人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她的脚下,只为博她淡淡一笑。

    看见这两个绝色美人儿,绕是石宣阅人无数,对于男女之道有着许多经验了,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但是这样的绝色,他还真没尝过!

    “快!过来坐。

    两个白种美女对视了一眼,随后莲步轻移,坐到了石宣的两侧,被后者一左一右地抱了个满怀。

    赵生笑吟吟地道:“大王,你对这两位美人儿可还满意?”

    “哈哈!满意!满意得很!”石宣淫笑着,显得一副荒淫无度的模样。

    对于女色,石宣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毕竟从生理上来说,他已经是一个阉人。但石宣现如今可是大赵国的天王啊,一国之君(虽然是伪政权),怎可对美女不感兴趣?这岂不是让人起疑他性情大变了?

    赵生道:“大王,您左边的这个叫做海洛伊丝,右边的那个叫做朱蒂。她们都是三个月前,奴才花了大价钱,从西方的商旅手里买来的女奴。她们还是处子之身呢!

    “哈哈!还是赵生你懂事!”

    石宣表面上很满意,其实心里气苦。

    “嗯?赵生,你怎么还不下去?”石宣有些不耐烦了。

    赵生又道:“大王,奴才除了要献这两个女奴之外,还想将葡萄酒进献给您。”

    “噢?葡萄酒?”

    石宣摇摇头道:“这葡萄酒朕又不是没喝过,有什么稀奇的?”

    “不一样,不一样。”赵生忙不迭地道,“这葡萄酒的酿造方法不一样。西域人酿造葡萄酒,做工粗糙,流程简易,每每酿好了葡萄酒就出售一空了。这酒嘛,自然是储藏得越久越好了。大王,奴才与那西方的商旅买了两瓶葡萄美酒,据说珍藏了二十二年,甚是香醇、可口,奴才不敢独自品尝,所以想献给大王,聊表心意!”

    “好!哈哈!赵生你可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随着赵生拍了拍手,顿时又有一个内侍端着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放置着两瓶葡萄酒。

    “给朕满上!”

    石宣没有多想,直接叫赵生把酒满上,然后细细地尝了一口。

    “嗯,不错,确实是美酒,与一般的葡萄酒是非同凡响啊!”

    石宣本身就是好酒之人,这一尝到了甜头,便不由自主地多喝了几杯,终于喝得头大脚轻,精神恍惚了。

    “嗝~”石宣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四周,大着舌头道,“赵生啊,朕怎么感觉眼前一片黑乎乎的,天……天黑了吗?”

    话一说完,石宣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0147章 多疑

    迷晕了石宣之后,赵生又命人将他捆绑起来,接着又派自己的亲信,打着石宣的旗号去传召牟成、苏亥等叛军将领入宫。

    赵生为建章宫的中车府令,即后宫的内侍大总管,除了伪帝石宣之外,可谓是位高权重,一手遮天。赵生本人又深得石宣的信重,所以他在石宣起事之后,担任了中车府令一职,一直利用职务的便利去笼络人心,这一次正好派上用场了。

    赵生算是想明白了,跟着石宣这个既残暴,又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的主子是没有前途的,说不定哪天就被五马分尸,家眷也跟着身首异处了。

    想想石闵的手段,赵生还真是不寒而栗。

    这一场石宣之乱,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都是石闵这个野心家捣鼓出来的阴谋!

    当然了,就算他赵生现在跑去跟石虎举报石闵的这一番布局,乃至于宣扬出去,相信也是没人会相信一个叛徒说的话的。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坦然接受吧!

    现在改弦更张,弃暗投明,还为时不晚。

    等到一众手握重兵的叛军将领入宫,赵生先一步在大殿的左右,埋伏三百名刀斧手,这才吩咐内侍宣他们进来。

    苏亥等人什么阵仗没见过?那三百名刀斧手的气息,以及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根本骗不过他们。

    绕是如此,面君是不能携带武器的,即便是带着武器,想必要从这三百名刀斧手,还有这戒备森严的宫禁中杀出去,只怕很难,难比登天。

    “赵生大人,大王人呢?”牟成一见到赵生站在陛台上,却不见石宣的人影,不由得蹙眉道。

    赵生随之拍了拍手,便有两个内侍抬着不省人事的石宣坐到了主位上。

    “这……”

    见状,诸将的心中都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赵生道:“诸位,你们没看错。我已经将石宣捆绑起来了,我准备将石宣这厮交给城外的王师处置,开城献降。”

    “赵生!你可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之事?”牟成勃然变色道。

    “我自然知道。”赵生表现得十分淡定,“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勤王之师已经兵临城下,邺城指日可破,再负隅顽抗下去,咱们大家伙儿只有死路一条了。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为石宣卖命,为他的狼子野心卖命,值得吗?”

    “石宣这厮,残暴不仁,丧尽天良,弑弟篡位,不顾伦理,与母私通,还欲弑君杀父,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何止数十万?别的不说,我与牟成、杨坯三人本是他石宣的亲信,为他效命多年,但是他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杨坯因为在延津之战战败后私自逃回来,被杀死了,至今他的尸首还挂在菜市口,发霉、发臭!”

    “牟成,你也一样,我和你都曾经被石宣毒打过!他石宣压根儿就没把咱们当成是个人!稍有不顺心的地方,轻则谩骂,重则一顿鞭笞毒打!诸位,你们想一想,这样的君主值得你们效忠吗?值得你们去为他卖命吗?”

    闻言,在场的叛军将领都不由得沉默起来。

    苏亥出声道:“赵生,我们将石宣交出去,开城献降,朝廷能饶恕我们的罪过吗?”

    “会的。”赵生拿出了一封信,即石闵的亲笔信传递下去,说道,“这是大都督石闵昨晚交给我的书信。他已经向我保证,一定劝说大王,宽恕我们的罪行,你们现在洗心革面的话,还可以官复原职,或者从头再来。”

    这是大家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毕竟将石宣叫出去,开城献降的话,城外的军队能接受吗?万一他们不接受,或者是临时变卦了,他们岂不是自寻死路?自己往火坑里跳?

    苏亥又皱着眉头道:“这个事情石闵能做主?”

    “石闵不能,但是大王可以。石闵已经向大王禀奏过了,也得到了批准。”

    “这……此事当真?”苏亥将信将疑地道,“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请将军放心。石闵的承诺完全可以相信!诸位可曾听说过石闵有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吗?没有!”

    赵生信誓旦旦地道:“各位,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城内还有一些石宣的心腹,一旦他们得到了消息,未必不会赶来解救石宣。”

    听到这话,苏亥微微颔首道:“赵生大人说的没错。事不宜迟。关于石闵的为人,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不说是做事光明磊落,一诺千金,但至少不会背信弃义,轻易失信于人!我已经听说了,大都督石闵,与梁犊、麻秋三人结拜成了兄弟,邯郸之军亦是归附了王师,未曾受到伤害。昨日我还与梁犊所率的兵士交战过,这足以说明大王确实是没有斩尽杀绝的想法的。”

    “对!”赵生深以为然地道,“在战前,朝廷的军队已经宣告,平叛之战,只诛首恶。事实上官军也是这么做的。”

    经过了一番讨论,在场的这些叛军将领们终于一拍即合,决定送上石宣,开城献降。

    很快,这些叛军将领就带着自己的心腹登上了城头,而后又派人喊话,声称要找大都督石闵一会。

    得到消息的石闵会心一笑,决定击鼓聚兵,摆开架势,做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进攻的态势。

    赵生探头探脑地站了出来,望着城下那宛如阴云密布,气势雄浑的官军的方阵,不由得脑袋一缩,硬是壮着胆子喊道:“来者可是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常山郡公石闵大人?”

    “正是石闵!”石闵回了一句。

    说起来还真是尴尬,石闵与赵生神交已久,但只见过他的字迹和印章,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故而听声音和看人都认不出是石闵本人。

    于是赵生又将目光放到了苏亥的身上。

    “确实是石闵本人。”苏亥点了点头。

    苏亥曾经在石闵麾下当过都尉,在石闵还是北中郎将的时候,他与石闵一起征剿过山贼来着,只是后来苏亥被编入了东宫卫士里面。值得一提的是,苏亥是一个汉人,乞活军出身的汉人。

    赵生听说真的是石闵,便稳定了自己的心神,挺起胸来,喊话道:“大都督,我是赵生!逆贼石宣已经被我等擒拿了,此刻就在这里!大都督,赵生斗胆一问,若是我等将石宣交给你们发落,开城献降,你是否能代表大王宽恕我们这些人的罪过?”

    “这是自然的!”石闵昂着头道,“赵生,此时归降,还为时不晚!大王的圣旨不日就到!你们都会如梁犊、麻秋这些原来的叛军将领一样,被赦免,官复原职!你们的部众也可以逃过一劫!”

    赵生闻言,不禁大喜过望。虽然说兵不厌诈,但是赵生相信,似石闵这般胸怀大志,野心勃勃的家伙是不敢也不想在这样万众瞩目之中,失信于人的。

    “来人!开城门!”

    “喀嚓嚓!……”原本紧闭着的城门顿时被敞开了。

    “大都督,请入城吧!”

    石闵的眼神有些闪烁,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事到如今,他能耍诈,石宣未必就不能耍诈,万一这是石宣他们的一个计谋呢?

    万一石闵上当的话,入了城,被关起门来,到时候少不了万箭穿心之苦,暴毙身亡啊!

    “赵生,我如何能相信石宣真的已经被你们擒拿住了?”

    赵生一听这话,不禁气苦。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生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随后,石宣就被抬着放到了城头上。赵生揪着石宣的头发,指着他的鼻子道:“大都督,石宣已经被擒拿住了!请看!”

    “看不清楚啊。”在石闵身边的秦牧不禁皱着眉头道,“主公,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啊?”

    “这……”石闵很不确信。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这么久,石闵能活着,还混得风生水起的,他早就将自己心性磨砺得跟老狐狸一般了。

    但是老狐狸,在狡猾的同时,还会多疑。毕竟小心谨慎无大错,怕的就是阴沟里翻船了。

    这时,在一侧的文泰出列道:“大都督,让末将先一步进城吧!”

    石闵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文泰先行,发现无异常后,我再入城。”

    过了一会儿,文泰就点起兵马,领着一队赵卒入城。

    石闵又在城外观望了一阵,见到探马来报,一切正常的时候,石闵这才放下心来,挥了挥手,带着军队缓缓的步入邺城。

第0148章 约法三章

    进了邺城之后,石闵并没有下令全军入城,而是命将军们约束好自己的部众,只带了本部的八万人马进去。

    邺城毕竟是羯赵国的都城,上一回的政变,已经对邺城造成了不小的破坏。可想而知,若是石闵放城外的几十万官军进城的话,凭着这些胡人胡作非为,泯灭人性的天性,势必不管不顾地在邺城里烧杀抢掠,进行“狂欢”活动的。

    到时候,就是石闵想管都管不了。

    而对于石闵的这一决定,蒲洪、姚弋仲等人都颇为不满。不过石闵乃是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有着节制诸军的权力,自身所拥有的兵马可不少,所以众将都是对此敢怒不敢言的。

    石闵刚刚入城,赵生、牟成、苏亥等叛军将领都赶紧过来迎接,石闵与他们寒暄了一阵,并不急于收缴叛军将士的武器,而是与他们一道在邺城的街头上,夸官似的巡游起来。

    至于石宣,则是被石闵派人关进了囚笼里,等候石虎的发落。

    “这邺城可比以前萧条多了。”石闵坐在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上,扫视了四周的景象,这一路走来,不说是满目疮痍,但是大街小巷却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乞丐、流民和恶徒。

    似石闵看见的,在一条巷子里,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妇人,还在给怀里的小婴儿喂奶。在这附近,还有抢了馒头就跑的少年。

    原本繁华的邺城,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让石闵唏嘘不已。

    “大都督说的是。”赵生低眉顺眼地道,“石宣谋逆,不搞民生,不为黎庶着想,反而处处盘剥,邺城之民,以及南方的豫州、徐州、兖州等各州郡的百姓都深受其害也!大家都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这一回大都督带着王师杀到邺城,平定了叛乱,即将处决石宣,真是大快人心之举啊!”

    闻言,石闵似笑非笑地道:“赵生大人,据我所知,石宣可是你的主子呀。他做了大赵天王,你们这些心腹跟着水涨船高,这样不是很好吗?”

    似乎是觉得这么诋毁自己的前主子不好,赵生不由得讪讪地笑着道:“大都督,这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且石宣此人,刻薄寡恩,常酗酒打人为乐,小人的心中早有了不满!大都督此番不仅救了这邺城的军民,救了南方各州郡的黎庶们,更解救了我赵生呀!”

    “小人对大都督真是钦佩极了!过去,小人常听闻世人说到,大都督幼而果锐,勇力绝人,不仅生的威风凛凛,俊逸不凡,就连文韬武略,在这世间也是数一数二的呀!小人在以前还对此有所怀疑,心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可是今日一见,却是彻底地改变了小人心里的想法呀!”

    赵生一脸恭维地道:“大都督相貌之俊美,依我看便是当年的宋玉、潘安、子都、宋文公之流,那些赫赫有名的美男子都远不如也。大都督智谋之出众,便是名动华夏的司马仲达(司马懿)、诸葛孔明、张子房、郭奉孝等谋士都稍逊一筹也。大都督作战之能力,乃可以与韩、白比肩!就是在世孙武都不遑多让!大都督文采之出色,只怕才高八斗的曹植都在您的面前,黯然神伤呀!”

    “哈哈哈!赵生大人谬赞了,谬赞了!”没有人不喜欢听恭维自己,赞美自己的话,石闵是一个俗人,自然不能免俗。

    听见赵生这么吹捧自己,石闵倒是没有飘飘然的感觉,不过心里很舒服就是了。

    这个赵生倒真是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难怪在石宣手下混得风生水起的,石宣这艘大船破落了,又想攀上石闵这艘船。

    在一侧的秦牧笑吟吟地道:“赵生大人亦是饱读诗书的人。这说话都是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的,大人做一个中车府令真是屈才了,依我看以赵生大人的才能,应该做鸿胪寺卿才对啊!”

    “这位大人莫要取笑我了。”赵生有些尴尬地道,“我只是读过几本书而已,可担任不了如此要职!”

    石闵摆了摆手道:“要的,要的。邺城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多亏了你的作为。赵生大人,邺城一战,你当居首功,本都督一定在大王面前给你多多美言几句,不说还担任着中车府令的职务,但是飞黄腾达一定是少不了的。”

    “那就有劳大都督了。”

    这时,秦牧又在石闵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石闵忽而道:“赵生大人,可能要委屈一下将士们了。”

    赵生顿时心领神会,找来苏亥、牟成等一些将领,让他们命令自己的部众放下武器,集中到指定的地方去驻扎。

    石闵又道:“文泰、李信!”

    “末将在!”

    “你们二人各率一万兵马,以一什为一作战单位,维持邺城的秩序。但凡是碰上趁火打劫的恶徒,能羁押的就羁押,不能羁押的便处死!咱们要颁布安民告示,与邺城的军民约法三章,杀人、伤人及盗者抵罪。”

    “诺!”

    见到石闵这么干,赵生又忍不住媚笑着道:“大都督真是爱民如子之人。大都督爱民之甚,治军之严谨,只怕放眼天下,是无人出其右的呀!”

    赵生说的是大实话。

    当此乱世,慈不掌兵,以胡人为主的军队更是如此。胡人,本身残暴不仁,戾气十足,谁管过老百姓的死活?

    别的不说,就是大赵国的各路军队,在打下一座城池的时候,往往要狂欢一日或者三日,任由麾下的将士们进行惨绝人寰的奸淫掳掠,乃至于屠城,都是他们经常干的事情。

    能约束好自己的部众,军纪严明,这本身已经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石闵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不想邺城被破坏得太厉害而已。邺城,是我大赵国的国都,破坏过甚,战后要重建的话,不知要花费多少的时间,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啊。”

    搞建筑工程,大兴土木,一定是劳民伤财的事情,而这一向是石虎最乐衷于干的事情。

    到时候遭殃的肯定是汉人。

    石闵不是一个烂好人,更没有自诩为救世主,可是汉人被劳役过甚,死伤过甚的话,汉族的元气必然大伤。本来北方的汉人就够少的了,再经过石虎这么一折腾,估计累得半死,到时候石闵接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了。

    石虎曾经对他说过,打下邺城,平定了石宣之乱,就会让石闵做太子。

    但这话能信吗?反正石闵是不信的!

    石闵能信的,只有自己麾下的部众,这些人,才是自己的力量所在,才是自己的信心所在!

第0149章 做太子否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一次回到邺城,再一次回到建章宫,再一次在崇政殿接受群臣的朝拜,石虎一时之间,不禁心潮澎湃,身着冕服的他,打手一挥,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上。

    “平身!”

    “谢大王!”群臣在山呼之后,便不约而同地起身,各自站好。

    石虎肃容道:“诸卿,此番朕能重回邺城,能平定叛乱,扫除群凶,大家都功不可没!石宣之乱,历时一年,其中之凶险,朕心有戚戚也。石闵、李农、蒲洪、姚弋仲汝等皆是居功至伟,朕要好好的封赏你们!”

    “李农!”

    “臣在!”

    “朕封你为山阳公,拜骠骑大将军,食邑八千户,赐绫罗绸缎一千匹,赏白银五千两!”

    “谢主隆恩!”李农赶紧拜谢。

    赵国用的还是秦汉以来的“三公九卿制”,将领方面,有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

    大将军(大司马)位在三公上,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在三公下。

    前、后、左、右将军,位在九卿下,不常置。

    此外,似蒲洪、姚弋仲等人是地方的军阀,被授予的乃是杂号将军的封号,绕是如此,他们的地位是不低的。

    石虎又道:“蒲洪!”

    “臣在!”

    “朕封你为清河郡公,拜前将军,食邑五千户,赐绫罗绸缎一千匹,赏白银五千两!”

    “谢主隆恩!”蒲洪跪拜下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能被封为郡公,增加几千户的食邑,蒲洪已经心满意足了。

    “姚弋仲!”

    “臣在!”

    “朕封你为衡山郡公,拜后将军,食邑五千户,赐绫罗绸缎一千匹,赏白银五千两!”

    “谢主隆恩!”

    接下来,石虎又对石祗、石斌、石鉴、石遵、梁犊、麻秋、刘显、王伏都等将领一一进行了封赏。像石斌、石鉴这样的儿子,石虎赏赐了财帛、食邑,加了一个将军封号,而麻秋、梁犊这些原来的叛军将领,都被封为亭侯,食邑一千户,赏赐的绫罗绸缎和钱财都不少。

    而刘显、王伏都这样的势力较小的地方诸侯,石虎只是封了一个侯,增加食邑,赏赐金银财宝什么的。

    对于会盟的二十一路诸侯,朝中的大将、诸子,石虎都一一进行了封赏,至于剩下的一些无名小卒,自然会有这些将领犒赏他们的。

    这论功行赏,最后便到了石闵的头上了。

    众人都在心中猜测,石虎会怎么封赏石闵?

    石闵现如今,已经是大赵国的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常山郡公,内外诸军大都督是作战时的职务,随时可能撤销,但是这大司马已经是武将之首,位及人臣,对于职务石虎已经对石闵封无可封的。

    爵位呢?还可以,毕竟石闵现在只是常山郡公,更进一步的话,还能被封为国公。

    石虎露出了一张诡异的笑容,说道:“大都督石闵,当居首功。石闵听封!”

    石闵当即出列,喊道:“臣在!”

    “你是朕的养孙,朕对你一向视如己出。棘奴,你没辜负朕对你的期望,朕也没有看错你,你是我大赵国当之无愧的战神,你是朕的福将!你是上天赐予朕,赐予我大赵国的无双战神!”

    石虎郑重其事地道:“棘奴,朕现在便兑现当初给你的承诺!朕曾经跟你说过,打下邺城,平定了叛乱,朕就让你做太子!现在,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大王!万万不可啊!”石闵一脸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

    与他一同跪拜下来的,还有冉良、赵揽、石斌、石遵这些大臣和石虎的儿子们。他们都被石虎的这一言行举止吓到了,不禁勃然变色。

    这自古以来,哪有帝王不将储君之位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传给与自己毫无血脉关系的养孙养子的?

    当然了,前提是这个皇帝是傀儡皇帝,没有实权的皇帝。但石虎可是实打实的君主,威望极高,国内谁人敢忤逆他的意志行事?

    群臣想了想,觉得石虎这是玩笑之语。

    “有何不可?”

    听见群臣,包括石闵本人在内都口称“不可”,石虎的脸色一沉:“朕生的这些儿子,一个个都如同豚犬(猪狗)一般愚钝,还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大赵国的万世之基交到他们的手上,朕如何能放心?如何能对得起那些为我大赵国的创立和开疆拓土流血牺牲的人?如何对得起先帝?”

    “此番的石宣之乱,让朕看明白了一些事情。最可靠的人不是朕的亲子,而是朕的养孙,棘奴!你们别一个都苦大仇深的样子!”

    石虎的阴冷得恍如毒蛇一般的眼光,逐一扫视着石斌、石遵、石鉴和石祗等诸子。石虎哼了一声道:“朕养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狗崽子!朕相信棘奴的能力,有他在,大赵国繁荣昌盛,扫灭晋、凉、成、燕、仇池等国不再是一个空谈!你们若是自问在能力上可以胜过棘奴的,不妨站出来!”

    闻言,石遵、石斌等人都跪在地上,俯首面面相觑,不敢说话,都是噤若寒蝉的样子。

    石闵连忙出声道:“大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嗯?棘奴,这太子之位,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做了储君,你将来就能坐到朕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成为九五至尊!成为我大赵国的主人!”

    “大王,多谢你的美意,但是臣实在是受之有愧!”

    “你说,是何缘由?”石虎不禁挑了挑眉道。

    “储君之位固然尊贵、显赫,但却不是臣做得了的。”石闵低着头道,“臣是大王你的养孙,便一辈子都是你的养孙!但,养孙毕竟是养孙,比不得血脉相连的儿子。”

    “这些都是你的推诿之词!借口!”

    石虎有些不耐烦地道:“朕一言九鼎,朕说过的话,如覆水不可收回。朕既然当时承诺过你,便要兑现!”

    石虎似乎执意要立石闵为储君。

    不过,不管石虎是真心还是假意,石闵打从心底都无法接受。

    试问这普天之下,有谁能拒绝成为九五至尊的这份诱惑?

    不论石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成为储君,对于现在的石闵而言,乃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何以也?

    其一,一旦石闵成为太子,他所处的位置会变得十分尴尬。其一举一动被各国的间谍,各方势力密切关注不说,似石鉴、石斌、石遵、石祗这些石虎的儿子们,必定与他交恶,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他石闵。

    其二,打个比方,石虎是真心想要立石闵为太子的。

    这样一来,在石虎百年之后,石闵会登基,继承羯赵国的基业。但是这样一来,与石闵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

    石闵想做一个复兴华夏的开国之君,而不是继承一个由残暴的羯人开创的胡人王朝!

    且不说中原的汉人会对石闵生出异心,不好收服,便是数典忘祖,认贼作父这种行径就已经让石闵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就算石闵日后改弦更张,在石虎百年之后改国号,又声称自己是汉人,恐怕这种行径还会被天下人所耻笑的。认贼作父,做过羯赵国的太子这个事情,将会成为他石闵这一生所无法磨灭的污点。

第0150章 让位

    “大王,臣何德何能,敢窃居储君之位?”石闵一面在心里想着应对之策,一面言辞恳求地道,“请大王为我大赵国的江山社稷,切勿一时冲动,立臣为储君!臣,当不得啊!”

    “朕说你当得便当得!”

    石虎不禁吹胡子瞪眼地道:“棘奴,你心中是否有所顾忌?在场诸公,谁人不服的,不妨站出来!”

    石虎这么一副护犊子的模样,谁敢站出去摸老虎的屁股?不要命了吗?!

    看着群臣都是战战兢兢的样子,石虎很满意,石闵暗自思衬了一下,终于脑海里灵光一闪,躬身道:“大王,臣不敢窃居储君之位,实乃真心,实乃有不得已之缘由啊!”

    “说。今天若是你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棘奴,就休怪朕不讲情面,治罪于你了!”

    石闵道:“大王,请听臣一言。自古以来,按照宗法制,储君之位,向来都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何来养孙、养子为储之说?若大王无子嗣,这还尚可,但是大王膝下有子嗣十几人,孙儿更是不可计数,子嗣众多,难道大王的儿孙里就没有一个杰出的吗?”

    “大王,你若是执意要立臣为储君,将来继承大赵国的万世之基,必生祸患。如春秋时代的宋国,自宣公起,因其废太子而立弟,国以不宁者十世!如宋宣公,如吴王余祭,皆以授受之不经,酿成隐祸。这些都是十分惨痛的教训啊!请大王明鉴!”

    怎么又扯到宋宣公和吴王余祭的身上了?

    只识弯弓射大雕,不喜欢读书的石虎很是不解。

    石闵垂手道:“大王,宋宣公为宋国的国君,爱其弟公子和,更甚于爱其子太子与夷,并且宋宣公在临终前将江山社稷托付给了公子和,即宋穆公。由此造成了宋国十世的祸乱!”

    要说这春秋时代的宋国,可是多灾多难的。

    在君位的传承问题上,宋国的国君们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以至于直到宋国灭亡,因为兄终弟及的继承关系,屡屡不止。

    宋宣公病逝后,子和继位,是为宋穆公。宋穆公临终前,又念及旧情,决定传位给宋宣公的儿子与夷,两个儿子公子冯和左师勃驱逐出宋国,让他们到郑国居住。

    与夷继位,是为宋殇公。

    “殇”这个谥号,很是不好,从这一点上来看,与夷果真是命运多桀的。

    宋殇公十年(公元前710年),太宰华督杀害宋殇公,而从郑国迎回公子冯拥立为君,是为宋庄公。因此当时君子认为,一定要遵守把君位传给儿子的法度,宋国的祸乱,就是宋宣公造成的。

    宋庄公还好,前半生颠沛流离,至少没死的很惨。但是他的儿子宋闵公子捷就惨了,死得很憋屈。

    宋闵公在位时,多次与鲁国交战。

    宋闵公八年,鲁败宋于乘丘(山东巨野),擒宋大夫南宫长万。次年,宋国报复去年乘丘之役,再攻鲁国,战于鄑邑(山东曲阜南),宋军又败。

    南宫万后来被释回,有一回宋闵公和南宫万一起去打猎,双方起了争执,宋闵公取笑他:“吾初敬君,今君乃鲁国囚犯,吾不再敬君矣。”南宫长万既愧且怒。

    宋闵公十年(前682年),南宫长万趁下棋时杀子捷于蒙泽,立子游为君,诸公子借曹**队反击,杀子游,立子捷弟子御说,是为桓公。不久南宫长万奔陈国,宋人贿赂陈国,“使妇人饮之醇酒,以革裹之,归宋。”,被杀,“宋人醢万也”。

    宋闵公是死得真惨,还死得憋屈。谁知道南宫长万心眼儿这么小?

    宋国的第18任国君是子游,宋前废公,最后被起事的宋闵公的公子们杀害。接下来的是御说,宋桓公。

    宋桓公倒是稳稳当当地过了一生,在位期间没有什么内乱,多次参加诸侯盟会,曾出兵援救郑国、邢国,安定周王室。宋桓公就是大名鼎鼎的仁义霸主宋襄公的老爹!

    说起宋襄公,其“半渡不击”的事迹可谓是广为流传的。

    宋襄公兹甫就是宋国的第20任国君,他的事迹不必赘言。

    后来的是宋成公王臣,在位十七年,遭了不少罪,城濮之战就是他在位期间发生的。

    公元前620年,宋成公去世,其弟子御杀了宋成公的太子和大司马公孙固,自立为宋国国君,史称宋后废公。之后,宋国人又杀了宋后废公,立宋成公的小儿子杵臼为宋国国君,是为宋昭公。

    又来了又来了!还是弟弟弑兄篡位的戏码,不过往往都会被拨乱反正。

    接着还有。

    宋昭公死得挺惨的,估计还死不瞑目。

    公元前611年,宋昭公庶弟公子鲍联合其嫡祖母王姬杀害宋昭公,公子鲍于是继位,是为宋文公。

    又是弑兄篡位的戏码!

    宋文公病逝后,其子宋共公子瑕继位,属于宋国的噩梦一般的“兄终弟及”的轮回又来了!

    宋共公死后,世袭司马荡泽(宋襄公弟公子荡的曾孙)作乱,杀死太子肥。荡氏被华元诛灭,荡泽被杀,族人逃到楚国。

    于是,立共公小儿子成,是为宋平公!

    这也算是弑兄篡位的一种,不过是族兄族弟的关系。

    接下来是宋元公,宋元公在位期间爆发过内乱,不过被平定了。

    随后是宋景公,景公没有子嗣,所以立了侄孙子德为储君。

    子德为宋国第二十九任君主,宋元公曾孙,公子褍秦之孙,公孙周之子,宋景公之养子。宋景公无子,以公孙周之子继之。

    子德就是宋后昭公!

    这个子德不简单,在位65年,古往今来有多少君主能一决高下?

    子德之后,宋悼公立。这厮估计是被俘虏杀害的,故而谥号“悼”。

    然后其子宋休公子田立。子田后,昏庸的宋桓侯子辟兵上位了。

    弑兄篡位的戏码再次上演!

    这一期间,发生了戴氏取宋的事件。

    戴氏取宋,亦作戴氏代宋,是指战国中期宋国的权臣、宋戴公在400多年后的后人子剔成废掉宋桓侯而自立的事件。

    宋戴公的后人以“戴”为氏,所以这件事被称为“戴氏取宋”。

    由于子剔成是宋戴公的后人,所以在《史记》未写被篡夺君位,但这事件却有在《竹书纪年》记载。

    子剔成后,又是弑兄篡位的戏码,始作俑者便是“射天鞭地”的宋王偃(详见《桀宋》,作者君的另一本小说,以此人为猪脚)!

    至于吴王余祭的事情,则是广为流传的,只不过形象上比自诩为礼仪之邦,源远流长的宋国好太多了。

    吴王寿梦有四个杰出的儿子,都颇有上古君子之风。

    长子诸樊、次子余祭、三子余昧、四子季札。

    寿梦挂了之后,长子诸樊继位。

    吴王诸樊在攻打楚国附庸国巢国时,中箭身亡,时年48岁。值得一提的是,诸樊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战死沙场的王国元首。

    吴王诸樊死后,遗命将王位传给次弟余祭,想依次相传,定要将国家交给季札才罢休,以满足父亲吴王寿梦的遗愿,并褒奖季札的节义。

    继位的是余祭,吴国称王以来的第三位王。

    余祭死得挺惨的,最后被一个越国的俘虏杀死了。

    按照遗命,其弟余昧继位。

    前527年,夷昧去世,欲传弟季札,不受,遂传子僚,即吴王僚。

    石虎摸着胡子,作思索之状道:“那吴王余祭又是为何?”

    “吴国,其祖先是周朝的泰伯,曾经被孔子赞美为‘至德’之人。泰伯本是周朝王位继承人,但父亲太王,有意传位给幼子季历以及孙子昌。于是泰伯就主动把王位让了出来,自己则以采药为名,逃到荒芜的荆蛮之地,建立了吴国!”

    石闵侃侃而谈道:“数代后,寿梦继承了吴国王位。他的四个儿子当中,以四子季札最有德行,所以寿梦一直有意要传位给他。季札的兄长也都特别疼爱他,认为季札的德行才干,最足以继承王位,所以都争相拥戴他即位。但是季札不肯受位,坚持把王位让给哥哥。”

    闻言,石虎微微颔首道:“这倒是一个有德行的国家,有德行的兄弟。兄谦弟恭,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吧?”

    “是的。大王,事实上正是如此。”石闵作揖道,“寿梦之后,其子诸樊、余祭、余昧皆为吴王,本来余昧在去世前,想将吴国交付给季札的。”

    “噢?那季札接受了吗?”石虎倍感兴趣。

    “没有。”

    石闵摇了摇头道:“季札乃是上古圣贤也。哥哥诸樊觉得自己的德能,远在季札之下,一心想把持国的重任托付给他,但被季札婉言谢绝了。”

    “季札言道:曹国之人想拥立贤能的子臧为国君,来取代无德的曹王,但被子臧所拒绝。为了坚守臣民应有的忠义,并打消国人拥立的念头,子臧离开曹国,奔走到了宋,使曹国的君主,仍然得以在位执政。子臧谦恭无争的美德,被人们赞美为能守节的盛德之人。前贤的殷鉴历历在心,国君的尊位,哪里是我季札所希求的呢?虽然我无德,但祈求追比贤圣,则是念念在心啊。”

    “季札的厚德感动了吴国之人,他们如同众星拱月般,一心想要拥戴季札为王。不得已之下,季札退隐于山水之间,成日躬耕劳作,以表明他坚定的志节,才彻底打消了吴人的这个念头。”

    石虎闻言,不禁瞠目结舌地道:“这世上当真有对君主之位不屑一顾的人?”

    “大王,季札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臣虽然不敢自比季札,但是心向往之!兄终弟及,尚且是取祸之道,更何况大王如今要放着诸公子不立,立臣这个养孙为储君呢?所以,此事还请大王慎重!”

第0151章 开府仪同三司

    说真的,在诸多的上古先贤中,石闵最敬佩的,还属这个淡泊名利,避让王位的季札。

    孔子曾经说过:“泰伯(季札的祖先吴太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司马迁赞美季札是一位“见微而知清浊”的仁德之人。

    贤者的谦恭礼让、非凡气宇和远见卓知,一直在中国历史的长空中,闪耀不绝。

    在这个“季札让国”历史故事的背后,还有一个溯源主题余韵不尽。中原地区与句吴一带的人们,都是同祖共宗的兄弟。在古老的中国大地上,千百年来,人们本就同根同源,同体相依!

    石闵让位的这一说辞并不算牵强附会的,毕竟他还引经据典,扯出了季札这么一位旷古烁今的圣贤出来。

    义阳公石鉴赶紧站出来道:“父王,棘奴所言极是。关于季札的事情,儿臣亦是略知一二!吴王诸樊一直到过世之前,都还念念不忘弟弟季札。他留下遗训,让后人将王位依次传给几位弟弟,这样最终就能传到幼弟季札的手里,以满先王寿梦生前的遗愿。继位的吴王夷昧临终前,要把王位传给季札,但被季札再一次拒绝了。为了表明自己坚定的决心,他再度归隐而去!”

    “季札为上古圣贤,三让王位,传为千古佳话。大都督如今更是高风亮节,不为储君之位所迷惑,其忠诚之心,日月可鉴!为让位,季札几度归隐,不问世事,而今父王若是非要让大都督做太子,为国之储君,大都督又效仿季札之举,归隐山林的话,岂不是令我大赵国丧失了一位百战百胜的战神吗?”

    石闵垂手道:“请大王收回成命!储君之位,当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居之!臣何德何能,敢于窃居储君之位?大王的诸子中,不乏有德行者,不乏有能力者,只要大王从诸子中择出一位储君,臣必如同周公旦、诸葛亮一般,似侍奉大王一般侍奉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群臣顺势山呼道:“请大王收回成命!”

    显而易见的,朝堂上的诸多文武,没有一个是赞同石虎立石闵为储君的。

    大家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似石斌、石鉴、石遵这些人不甘失败,将自己的江山社稷拱手让给外人;似蒲洪、姚弋仲、刘显等地方军阀则是不甘寂寞,石虎诸子是一个什么德行,他们都心知肚明,将来不管是石遵继位也好,石斌继位也罢,对于他们来说,都还有着逐鹿天下,反客为主的可能性。

    而一旦石闵上位,以他的强硬的作风和铁血的手段,难保不会削弱各地的藩镇,彻底整合赵国国内的各部势力。

    至于冉良、赵揽、申扁、申钟这些人,实质上并不支持石闵成为大赵国的储君的。诚如石闵所言,这是取祸之道,说不定石宣之乱刚刚平定了,又来一个“石斌之乱”、“石遵之乱”什么的。

    石虎颇为迟疑地想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道:“唉,我赵国有棘奴,其国无患矣!”

    “既然棘奴你执意要避让储君之位,也罢,朕便成全你。但是你在这次的平叛之战中,居功至伟,不可不封赏!石闵听封!”

    “臣在!”

    “朕封你为魏公,封地内黄(今河南内黄西北),开府仪同三司。同时,自即日起,朕改大司马为大将军,作为全国最高的军事主官,凡军务必由大将军府所出!石闵为大将军,赐衮冕之服,虎贲三百!”

    “臣,谢主隆恩!”这一回,石闵倒是没有推辞。再这么推辞下去,不仅会惹得石虎不悦,说不定连自己现在的权势都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危险。

    做不了太子,做一个魏公也好。

    要知道,自从石虎改了皇帝的尊号,自称“大赵天王”之后,其余石斌、石遵、石鉴、石宣这些人的王号统统没了,被降了一级,被封为公爵。

    实质上,石闵的这个魏公,与魏王是大同小异的。

    若是石虎将来更进一步,称帝了,石闵还有机会得到王的尊号的。

    石虎将石闵封在了魏郡的内黄,其实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其一,石闵自己就是魏郡内黄人,封了这个地方,算是衣锦还乡,满足了石闵自身的虚荣心。

    其二,魏郡其实是属于天子脚下,邺城归于魏郡管辖,设置魏尹,石闵只是得了一块小小的封地,不足挂齿。更为关键的,还是石闵被限制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

    石闵原来的身份是大司马、内外诸军大都督、常山郡公。现在更进一步,成为了魏公,拜大将军,其实这个大将军与大司马是一样的,都是赵国现在的最高军事主官。至于那个所谓的“内外诸军大都督”,是临时挂的头衔,不在战时就会撤销的。

    别看石虎这回没有如其余的有功的将领一般,赏赐给石闵什么食邑、财帛,但开府仪同三司,还有赐衮冕之服,虎贲三百,这已经是无上的殊荣了!

    先说开府仪同三司。

    开府仪同三司,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一种高级官位,隋唐至元文散官的最高官阶。

    三司即三公(司空、司马、司徒)。

    东汉以后,三公虽不掌具体政务,却仍为皇帝高级顾问。但三公名额少,不能满足需求,因而产生了与之相比拟的荣誉虚衔。

    殇帝延平元年(106),车骑将军邓骘的仪同三司为仪同三司之始,其比拟三公均仅限于班位与礼仪,不具有开府辟僚属之权。

    西晋时,开府与仪同三司连称较多,逐渐通用,发展为官号。两汉以来,比拟三公的荣誉虚衔都必须有本官,及其成为官号,仍借本官自重。西晋三司不必指实职。

    东晋南朝,开府仪同三司是虚号,渐不为人所重。

    北魏开府与仪同三司分别为两个官号。前者单指开府辟官,不必同于诸公;后者单指礼仪同于诸公,不得开府辟官。兼任二者,意义便略同于东晋南朝,唯辟官少于诸公。北齐设开府仪同三司和仪同三司。

    北周分置上开府仪同三司、开府仪同三司、上仪同三司、仪同三司等散官号,以酬勋劳。隋初沿袭。炀帝留开府仪同三司,余均罢废。唐、宋、元因之,开府仪同三司一直是一品文散官,至明代罢废。

    清代称出任外省督、抚者为开府,但与魏晋南北朝开府辟召僚佐已非同义。

    能得到开府仪同三司的权力,石闵实际上已经具备了封赏自己麾下的亲信的权力。若是他要封赏秦牧、崔皓这些人,只需要跟石虎打一个报告,不必经过他的批准。

    而衮冕之服、虎贲三百又是什么呢?

    这是九锡之礼中的两种。

    九锡是中国古代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示。这些礼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赏赐形式上的意义远大于使用价值。

    皇权最盛的汉武帝,就首先议论过“九锡”之礼。后来曹操接受过汉献帝所赐予的“九锡”,具体是:衣服,朱户,纳陛,车马,乐则,弓矢等。

    能得到如此之重的封赏,群臣都不由得对石闵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不过大家倒是心服口服,毕竟谁都做不到石闵干的事情。

第0152章 父子仇恨

    “来人!将孽畜石宣押上来!”

    随着石虎打手一挥,声音传出了崇政殿外,早就在午门外面候着的宿卫,顿时迈开步子,搀扶着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的石宣,登上了御阶,径直进入了崇政殿。

    此时的石宣,早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的面貌枯槁,双眼呆滞、无神,恍若活死人一般,他身着囚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

    封赏了有功之臣,接下来,石虎便将惩处罪大恶极的石宣了。

    虎毒不食子,但是石虎可不是那种人。石虎的心肠,比猛虎还要恶毒!

    杀子的事情,石虎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前太子石邃不仅酗酒好色,而且还是个情性极为残暴的禽兽。

    在宫中,石邃经常让宫女先梳洗打扮,然后再将其头割下,分块分段地烹食。吃腻了,就命人从庵里掠来美貌的尼姑,供己淫乐后,再将其洗净、杀死,然后与猪羊肉合起来煮熟与属下分而食之。

    后石邃因有反意被父王石虎察知,石虎于是遣人杀了石邃,并诛其一家男女26人葬在同一口棺材里。

    羯赵国的太子,似乎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职业!

    石虎毕生信奉游牧民族的强者为尊,漠视人世间一切道德法则,他的叔父石勒提携他,重用他,让他从一个胡人盲流一步步走到国家首席重臣,军方首席大将的高位。他却因石勒不肯传位于他,而是立自己儿子为储君,便公然扬言等石勒一死,便杀尽其子孙。

    ——事实上他确实”言出必诺“了。

    石虎废杀石勒的儿子石弘,夺取皇位时,甚至连“禅让”的表面仪式都不屑走。

    因此,当石虎年老之后,想靠父子之情、君臣之义来约束自己的这些狼性十足的崽子,岂不是天方夜谭么?

    而且他们父子皆终日不理朝政,沉溺于酒色淫乐之中,醉生梦死,长日喝得昏昏欲醉,长期酗酒造成的慢性酒精中毒,也进一步损伤了其行事理性,做出许多不可理喻,注定在史书中遗臭万年的暴行。

    石邃便是因为自己是太子,石虎却同样宠信石宣,又借着酒性对自己动辄斥骂、鞭打,便同样耍酒疯扬言要学弑父自立的匈奴冒顿单于,先杀石宣,再杀石虎,夺取皇位,反而被石虎先下手为强,杀尽他的儿孙一门共二十六口。

    在原来的历史上,石宣继任太子后,又因为另一个兄弟石韬同样深受石虎宠信,也同样深怀不满,计划要先杀石韬,再杀石虎,夺取皇位。

    结果石宣在暗杀掉石韬后,反被石虎囚禁,更以酷刑相待:石虎命人先以铁环穿透石宣的下巴颏并上锁,让他惨叫之声响彻宫室,再命人断石宣手足,挖石宣双目,刺穿石宣肚肠,而后活活将石宣烧死,并将其尸灰撒于城门大路。石宣的妻儿九人也一同被处死。

    在杀他们前,石虎更行为艺术地表演了一番慈祖心肠:抱着石宣几岁的小儿子痛哭,连腰带都被小孩扯断,却始终不肯当真赦免他。

    以石虎素来的残暴,若不是他本心要致这个小孙子于死地,杜绝后患,难道他手下那些大臣竟真敢违逆他,竟当着他的抢走小儿处死?

    当石虎决定立幼子石世为储君,更做了一番恨不得刮心剖腹,诉说苦衷的表演后,却无意吐露真言:正因为他自己的皇位便是篡夺而来,因此他视储君位置上的儿子为最大潜藏威胁,所以最终立一个十岁小儿,是预计自己已经活不到他长成来争权之日了。

    所以,石虎才会一边立石邃为太子,一边宠爱石宣并授予偌大权柄,让他和太子相制衡;等到石邃一死,石宣继任太子又成了新的威胁,所以他才要一边宠爱石韬并授予偌大权柄,让他和新太子相抗衡。

    本质上,石邃、石宣、石韬以及他们的妻儿,都是被石虎这明眼人一看便知的粗糙“帝王心术”给坑死的。

    石虎对石宣之所以做了一番毫不顾惜父子情分的虐杀,也是希望吓阻其余成年儿子们的勃勃野心,只是石虎虽然如此煞费苦心,他那些不成器的儿孙却不能洞悉他的用意。在他死后又迅速掀起了新一轮又一轮的刀光血影,也让汉人大将冉闵趁势而起,掌握了国家实权,敲响了羯赵这个中国史上前所未有的反人类政权的丧钟。

    “石宣,汝可知罪?”石虎的脸色一沉。

    石宣被搀扶着,被迫屈膝跪到了地上,但是他依旧不发一言,低着头,披头散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说话?”石虎嗤笑了一声道,“事到如今,任你说破天,朕都不会宽恕你的!你这个孽障!朕当年就应该在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一脚把你踹死!”

    石宣低着头,但是恍若野兽一般嘶哑的声音响起:“石虎,杀了我吧。我自知今日难逃一死,车裂、腰斩、凌迟都随便你,给我一个痛快的。”

    “呵呵!就这么想死?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石虎沉声道:“来人,动刑!”

    没想到石虎竟然要在这个商议国家大事的崇政殿,当着群臣的面前对石宣动用酷刑!

    可是石虎的命令是毋庸置疑的。

    两个宿卫闻言,顿时一左一右地上前架住了石宣的胳膊。随即,又有一个内侍提着一条锋利的铁环进来。

    石虎眯着眼睛道:“石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杀害你的弟弟石韬的吗?”

    石宣沉默。

    “动手!”

    那个内侍提着铁环,又让另外两个宿卫张开了石宣的嘴巴,拽住了他的脸。内侍眼疾手快地使用铁环,径直穿透了石宣的左侧的脸颊。

    “啊!”石宣虽然一开始表现得很硬气,誓死不屈的模样,但是那淋漓尽致的疼痛感袭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惊叫出声。

    铁环每穿透一分,嵌入血肉里,石宣那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声就会愈发的嘹亮、高亢。

    这血淋淋的一幕,彻底地震撼了众人。

    不过还是每人敢或者是想上前去给石宣求情的,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怪不得旁人。

    石虎这么干,估计也是想杀鸡儆猴,以此来震慑住对他怀有不臣之心的人。

    当铁环穿过了石宣的两额的时候,石宣疼得差点没昏迷过去。

    石虎又命人将他的饭菜倒入大木槽,使石宣进食时像猪狗般。

    石虎用舌头舐着杀石韬的剑上的血,发出了震动宫殿的哀声。

    于是,石虎又下令在邺城城北埋起柴堆,上面设置了木竿、竿上安装了辘轳将他纹起来。并让石韬生前最宠的宦官,郝稚和刘霸二人拽着石宣的舌和头发,沿着梯子把石宣拉上柴堆,之后用辘轳把他纹起来,再用回一模一样的方法向石宣施刑。当石宣已奄奄一息时在柴堆四处点火,石宣被烧成了灰烬。

    这还未能平熄石虎的怒火,再下令把灰烬分散到名门道中,任人、马、马车的辗踏,又将石宣的妻、子九人杀死,又把石宣的卫士、宦官等数百人车裂,将尸体投进漳河。

第0153章 征凉

    下了大朝会,石闵在接受了群臣的道贺之后,随即回到自己的府中,一一谢绝了他们的攀谈、邀请。

    现在还属于敏感时期,任何人都可能被冠上“叛党”的帽子。石闵可不想自己刚刚加官进爵,就因为拉帮结派的事情,被石虎盯上。

    不过,石闵谢绝了群臣的恭贺、邀请,闭门不见任何人,却是让义阳公石鉴进到府里一见了。

    “真是太可怕了。”

    亲眼目睹石宣惨死的情景,绕是石鉴经历过不少的大风大浪,杀人无数,可是都不由得心有余悸。

    与石鉴对席而坐的石闵,倒是显得很淡定。

    “殿下只要不犯石邃、石宣那样的滔天大罪,不去触犯大王的逆鳞,便无须感到害怕。”

    石鉴摇摇头道:“孤只是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棘奴,上午的大朝会上,父王要立你为储君,你为何非要推辞?”

    “殿下认为大王是真心让我做太子吗?”

    “这……”石鉴颇为迟疑,“父王的心思难以揣摩。想来,他平日里待你视如己出,对你的恩遇,比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还要好上许多,父王他这么看重你,未必没有将你作为接班人的打算呀。”

    “殿下这么认为,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大王是什么脾性,你我都心知肚明!他这么做,未必没有试探我的意思。”

    “那棘奴你何不顺水推舟?”

    “我自问不能胜任储君之位。”

    “棘奴何出此言?以你的能力、权柄和威望,朝中无人可及,父王又是如此的器重你,除了你谁还更有资格成为储君?”

    石闵云淡风轻地笑着道:“殿下此言差矣。我为储君,才是真正的取祸之道!大王这么多的儿子,其中不乏如殿下这般有勇有谋,有着远见卓识之人,而且我若为储君,让蒲洪、姚弋仲、石斌、石遵等这些人做何感想?我虽是大王的养孙,又承蒙大王的厚爱,但毕竟是外人一个,外人能做得了储君,各地诸侯岂能甘心?诸皇子岂能甘心?”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石鉴微微颔首。

    “棘奴,依你看,这眼下的储君之位,父王属意何人?”

    这应该是石鉴此行的目的。石闵心里暗自摇头,说道:“大王应该还没考虑好。按照宗法制,立嫡、立长、立贤,今大王没有皇后(天王皇后),是以诸子皆为嫡子。贤者,我观大王诸子,如殿下、石斌、石遵、石祗等人皆为一时之人杰,能力出众,不分上下。而长者,长子石邃、次子石宣都已经相继被杀,殿下为大王之三子,夺嫡的可能性极大。”

    “你也这么认为吗?”

    石闵眯着眼睛道:“殿下,恕我直言,大王立殿下你为太子的可能性大,这可能性却又是微乎其微的。”

    “此话怎讲?”

    “石邃、石宣、石韬,他们都曾经深得大王的宠爱,但这些似乎只是表面现象,大王有自己的用意。石邃和石宣为大王之长子、次子,都先后当过太子,都先后谋反,欲弑父篡位,所以他们都死的很惨。”

    石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枪打出头鸟。殿下,请听我一言,现在做太子未必是一件好事。而且,经历了石邃、石宣二人的先后的叛乱,大王对于立储之事势必慎之又慎。古来有之的宗法制,立嫡、立贤、立长,大王可能都不会从中选择的。”

    “为何?”

    “殿下,你知道大王现在多少岁了吗?”

    “这……父王如今应该是四十有八了。”

    石闵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大王已经将要到知天命,年过半百的岁数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

    “殿下,你需要深刻地知道一点——谋逆,是大王的逆鳞。大王立过的两个太子,石邃和石宣都先后因为篡逆之事惨死,大王对此必定十分的忌惮!眼下,包括殿下在内,燕公石斌、彭城公石遵等诸皇子中,都手握重兵,在朝中有着自己的派系和支持者,势力不小,但这些都是大王最为忌惮的。”

    “石邃、石宣因何叛乱?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有这个野心,同样的,已经成年的诸皇子中,都有着自己的势力,一旦你们其中一个皇子上位,都将成为大王最大的威胁,说是眼中钉肉中刺都不为过。”

    听到这话,石鉴吓了一跳道:“棘奴,照你这么说,那父王岂不是压根儿就没有立储的想法了?”

    “这倒不是。”石闵摇了摇头道,“储君,乃是国之根本。大王现在虽然春秋鼎盛,但是难保有一天会殡天的。”

    石闵来自后世,对于这段历史知道一些。记忆中,在石宣之乱后,石虎立了不过十岁大的石世为太子,就是想着等石世长大成人了,自己应该嗝屁了。

    但是,让石虎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撒手人寰得太快了,他这一死,便有奸臣拥立石世,控制朝中的大权,然后石遵伙同冉闵等人起兵,篡夺了皇位。

    “棘奴,那孤应该如何是好?”

    “韬光养晦。”

    “具体的呢?”

    “趁着国本未定,殿下需要做的,便是低调一些。眼下储君未立,势必会引起诸子夺嫡,而这便是大王最忌惮的事情,可想而知的,日后石斌、石遵、石祗等皇子一定会在朝中大肆拉帮结派,笼络人心的。但殿下千万不要干这种事情。当此乱世,只有兵马才是王道!”

    石鉴随即起身,心悦诚服地向石闵作揖道:“棘奴,请你教我。”

    “殿下,只有战功才会让大王对你另眼相看。我大赵国的四面,有晋、燕、代、仇池、成、凉六国,西北还有一个吐谷浑,能真正威胁到我赵国,让大王欲除之而后快的,是晋、燕二国,其次是凉国,诸如代、仇池、成三国和吐谷浑都不足为虑。”

    “然晋、燕势大,欲灭之非倾国之力不可。以我大赵国眼下的实力,短时间内国力无法恢复,所以攻灭晋燕,非一时之功。那么剩下的就是一个凉国。”

    “棘奴你是要孤请战,出征凉国?”

    “是的。我将请求大王,让梁犊、麻秋随从殿下,出征凉国。”

    “可凉国不是那么好打的吧?”

    凉国的确不好打,尤其是凉国还有一个名将谢艾!

第0154章 孝与悌

    石闵荣升魏公,又是大赵国的大将军,位高权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事情可喜可贺。

    但石闵显得很低调,不似那些获得了一点封赏,便沾沾自喜,呼朋唤友,在家中张灯结彩地饮宴的人。石闵在那一日的封赏之后,便在家中待了几日,他的大将军府是门庭若市,上至三公,下到在野的名士都带着名刺拜访他。

    对此,石闵倒是没有拒绝。

    他很想低调,但是实力不允许了。而且这个时候的他,不管怎么低调,他的言行举止都必将为石虎,以及列国的君臣各方势力所知。

    一连五日,石闵都在接待拜访的客人,朝堂上有点话语权的大臣都来过,除了石斌与他不对付之外,诸如石鉴、石祗、石遵等人都来拜访,乃至于蒲洪、姚弋仲这些地方诸侯都送来了贺礼,就算不亲自登门拜访,都要捎上一些贺礼,派自己的子侄和兄弟来跟石闵打好关系。

    又送走了一波客人,石闵倍感疲乏,此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石闵的妻儿都纷纷落座。

    “嗯?明儿呢?”石闵没看见石明的身影,不由得向身边的董巧巧询问了一下。

    此时的石闵,有妻妾五人,儿女四个,正妻董巧巧,平妻石兰、崔莹,妾室独孤伽罗、黄月婵,黄月婵刚刚过门不久。此外,石闵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石明四岁半,次子石智只有两岁,长女石丽华与少子石操则是刚满一周岁。

    “夫君,明儿还在书房里写字呢。妾身已经让人去叫明儿过来吃饭了。”

    闻言,石闵不由得眉头一皱道:“写字?你教明儿读书识字了吗?”

    说起来也惭愧,石闵常年征战在外,或者是经常待在军营里,吃住都与将士们一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石闵待在家里的不过五十天。

    不是石闵不关心不在乎自己的妻儿,而是诸事烦扰,实在脱不开身。

    董巧巧含笑道:“是呀。夫君,咱们的明儿打小就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妾身专门给他请了一个先生。前不久先生还夸明儿早慧呢。”

    石闵摇摇头道:“现在就读书识字,还是为时过早了。我本来是打算明年,再请一个先生教明儿读书识字的。巧巧,你让明儿这么早就开始读书识字,并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合理地安排时间,需要劳逸结合。死念书,死记硬背是没用的,更何况咱们的明儿还小,不要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这些妾身晓得的。”

    过了没多久,小石明便迈着小碎步,昂着小脑袋,如风度翩翩的君子一般走了过来。这倒是让石闵诧异不已,要知道以往的小石明可是不失活泼的,他平日里走路,不说是横冲直撞的,但总是冒冒失失,一溜烟儿地跑来跑去的。

    “父亲大人。”小石明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弓着身,便恭恭敬敬地石闵行了一礼,还是有模有样的。

    石闵随之招了招手:“明儿过来。”

    石明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石闵很亲切地把他抱在了怀里,让他坐着自己的腿部。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字帖。”

    “字帖?是你写的字吗?拿过来我看看。”

    接过了字帖,石闵便慢悠悠地看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字帖,其实就是简单的涂鸦,不会如后世的学生一般,还可以照葫芦画瓢,一撇一捺地写字出来。

    石闵瞧着字帖上的十二个字,不禁微微颔首,这十二个字,分别是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

    小石明读书识字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不过大致上还能看得出来,不过四五岁大的孩童,能写出这么一手字,已经妖孽得不行了。

    似石闵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掏鸟蛋呢!当然了,那是后世的石闵,今生的石闵四五岁大的时候,其实也被父亲石瞻逼着学习,不过不是学文,而是习武,一些简单的字当时的石闵是会写,也能识得的。

    石闵倍感兴趣地道:“明儿,这字帖上的十二个字,是你自己写的,还是先生让你写的。”

    “是先生给孩儿布置的。”

    “这样啊,那先生有没有告诉你其中的含义?”

    小石明的手指点到了唇角上,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有。”

    “那你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吗?”

    “不能。”

    小石明摇摇头道:“不过父亲,孩儿知道孝、悌的含义。”

    “你说说看。说得好,父亲便奖励你一套新衣裳。”

    “我不要衣裳,衣裳够多了。父亲,孩儿要吃冰糖葫芦。”

    看着小石明一脸不依的模样,石闵不由得有些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尖,哭笑不得地道:“好好好。看你这样,糖葫芦吃多了可是会蛀牙的哦。”

    “说吧。孝、悌二者的含义为何?”

    “嗯。父亲,孩儿先说‘孝’,孝的含义有三种,第一种是尊祖敬宗。施孝(尽孝)的方式主要是祭祀,在宗庙通过奉献供品祭祀祖先,尽孝的对象是死去的人!我们府中供奉着祖先的灵位,逢年过节的,父亲大人都不忘带着我们去祭拜祖父、曾祖父和高祖父,这就是‘孝’的一种。”

    “不错。”石闵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第二种‘孝’的方式,就是传宗接代。昨日先生跟孩儿讲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祖先是我辈的生命之所生,因此,崇拜祖先就是把祖先的生命延续下去,生生不息。”

    “还有呢?”

    “这第三种‘孝’的方式,就是孝顺父母,孝敬父母。被生育的人一定要对生育自己的人有所亏欠,并且一定要顺从、孝顺、赡养生育自己的人,这是一个人的安身立命之本。”

    闻言,石闵笑着道:“很好。看来‘孝’之一道,你已经知道了不少。那么‘悌’又是何含义?”

    “悌是怜爱的意思,作为兄长的哥哥爱护尚是幼小的弟弟,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哈哈!极好极好。”石闵拍了拍手道,“看来你都知道孝悌的含义。那么明儿,你可知道其余几个字的含义?你的先生有没有教过你?”

    “没有。”石明摇了摇头道,“先生只是着重地讲了孝悌二字,其它的只是一语带过,孩儿试图追问过,先生说,现在的我学好孝悌即可,多的,则是要等孩儿自己长大成人,经历多了就知道,先生就会教教我了。”

    石闵微微颔首道:“你的这个先生,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儒生,不仅知道因材施教,对你循循善诱,还教你这些道理,改日我一定要好好问候他。”

    听到这话,在一侧的董巧巧不由得捂嘴笑道:“倒不必这么麻烦。夫君,妾身给明儿请的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崔皓崔夫子。”

    “哈哈。原来是元亮,嗯,元亮此前当过私塾先生,教过许多学生,由他给明儿传道授业,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夫君,这日后,你的孩儿都让元亮先生教育可好?”

    “这恐怕不行。”石闵淡淡的道,“元亮是一个有大才的人,怎可耽于师业?巧巧,你便再找几个先生吧,最好是给明儿安排一个课程表,什么时间上课,什么时间自由活动,都要合理地安排好。我石闵的儿子,不能是一个书呆子。”

第0155章 查抄东宫

    “刘大人,让你久等了,真是罪过,罪过呀!”

    这一日,石闵与刘霸奉石虎之命,赶到原来的东宫,查抄逆贼石宣的财产。

    刘霸是中车府令,石虎的心腹,石闵又是石虎跟前的大红人,由他们二位查抄石宣的财产,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刘霸见到石闵骑着赤马朱龙,带了一队衣甲鲜亮的亲兵赶来,顿时喜笑颜开,脸上好似开花了一般说道:“没有的事儿。大将军,杂家也是刚来的。”

    石闵现在是魏公、大将军,别人对他的称呼可以说“魏公殿下”、“大将军”。

    刘霸显然是大清早的就已经带人过来抄家的,这好多宫中的宿卫和身强力壮的内侍都在忙前忙后地搬东西了。

    与刘霸见礼之后,石闵便又跟他寒暄了一番,随后一同进入东宫。

    此番,石闵是查抄东宫的正使,副使是刘霸,故而石闵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队亲兵。

    忙活了一个上午,东宫大大小小的物件都被搬到了空地上,但还有许多值钱的东西,古玩字画,金银珠宝,首饰、玉器什么的还在搬运和查点。

    看着庭院里陈列的东西,有着许许多多价值连城的东西,石闵不由得感慨万千地道:“今日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就东宫里面的每一件物事,都足以一个普通人生活半辈子的了。”

    “就这些还是最次的呢。”

    刘霸笑吟吟地道:“就杂家适才看见的。大将军,这东宫里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是数不胜数的,别的不说,那北海九龙璧、四羊方尊、铜奔马、随侯鼎等,可都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稀罕物件!还有商朝的冠冕,《尉缭子》的孤本,曹孟德的几首诗,几篇赋和檄文的手稿,还有秦汉以来,各个文人墨客的字画,东宫都收藏了不少。这些可都是稀罕的东西呀。”

    这个时代,古董还远没有后世的那么有价值,但是这些名人的书稿,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文物还是十分的有价值的。

    闻言,石闵不由得啧啧称奇道:“想那石宣,为王、为公、为太子不过十余年,敛财之甚,真是让人触目惊心啊。不知道他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又收受了多少贪官污吏的贿赂,这才能有这份家私呀!”

    “呵呵,大将军有所不知。过去石宣十分乐衷于敛财之事,抄没之事,每当朝廷要查抄哪个大臣的府邸的时候,石宣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似当年的石邃谋逆,被诛杀之后,便是石宣去查抄的,据说他当时上缴国库的石邃之家资,不过十之二三,由此可见石宣此獠贪墨之甚!”

    不过今天风水轮流转,轮到他石宣被别人抄没家产了!石闵在心中暗自腹诽着,不胜唏嘘。

    “嗯,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刘霸回答道:“还有许多东西,尚在统计和估值。大将军,忙活了一个上午,想必您也累了吧?不如咱们去后院用午膳怎样?”

    “走。”

    石闵与刘霸一同前往后院,在经过一道拱门的时候,石闵忽然看见,有十几个宿卫正在那里砍伐树木,打捞池塘里的锦鳞,更有甚者,连屏风都不放过,直接搬到了前院。

    “刘大人,他们这是做甚?”石闵感到很古怪,按理说,他们是来抄家的,只是查抄石宣的家产而已,没必要连这些家具和活物都弄走吧?

    这是搬家?

    刘霸笑着回答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大王已经下诏,要拆了这座东宫,改为猪圈。”

    “何以至此?”

    “大王认为此东宫乃是不祥的建筑。石邃、石宣为太子,都曾入主此东宫,先后谋逆,说明此地有不祥之气,所以为了镇压此气,大王决定拆了这东宫,改建为猪圈。这偌大的东宫,富丽堂皇的,值钱的东西可不少,一把火烧了不是很可惜吗?所以我这才让人把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值钱的物事都不要留下。”

    “你倒是有心了。”

    忽而,石闵又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自拱门的另一侧响起。

    疑惑之下,石闵走了过去,只见在一片空地上,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几百个年轻的女子被一队宿卫控制起来。这些被控制的人里,哭哭啼啼的可不少,而且大多都是衣衫凌乱,脸色惨白的模样,显然已经被糟蹋过了。

    “她们这是?”

    “大将军,这是原来东宫的婢女。”

    石宣之乱,被株连的人很多,当时的石虎,在将石宣残忍地杀害之后,又把他的妻、子九人杀死,又把石宣的卫士、宦官等数百人车裂,将尸体投进漳河。

    而原本的东宫的婢女,这些都是可怜的女子,好多人已经趁乱逃了出去,只剩下这些无依无靠的婢女,来不及逃出去的婢女。

    “她们会有什么下场?”石闵多嘴问了一句。

    “她们会被卖到教坊司里,充当官妓。”

    当官妓?那可是千人骑万人胯的下场,估摸着几年过去,没几个人能活下来的。

    石闵摇摇头道:“刘霸大人,我能买下她们吗?正好,我的大将军府正在扩建,府上人手不够。”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大将军只要跟教坊司的人打一声招呼就好了。”

    吃过了午餐,石闵又与刘霸一同巡视,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东宫的一片校场上。

    这时,负责去翻箱倒柜,找寻东宫的各种名贵东西的花木兰便赶了过来,同时还捎上了三件让石闵眼前一亮的东西。

    “这是?”

    花木兰一脸激动之色地道:“大将军,你看,这是鱼肠剑。”

    翻开了盘子上的红布,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柄犀利而闪着幽冷的光泽的短刃。这短刃身上的纹路,曲折婉转,凹凸不平,满刃花纹毕露,就宛如鱼肠一般。

    其实不光是鱼肠,剑纹还可以像龟文、像高山、像流波、像芙蓉……

    石闵拿起了这柄短刃,朝着身前的空气挥了挥,又拔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顺着剑刃放下去,只见头发碰到了剑刃,随之断为两截!

    石闵不由得点点头道:“果真是一把好剑!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鱼肠剑了!”

    听到这话,刘霸亦是十分动容道:“这鱼肠剑可是稀世珍宝啊。”

    “不错。”

    石闵说道:“刘大人,鱼肠剑可是大有来历的。鱼肠剑为勇绝之剑,上古十大名剑之一,据说春秋时代,专诸刺吴王僚,便是将此剑藏于鱼腹中,随后杀死了吴王僚!”

    民间有一种说法,认为鱼肠剑之得名,就是由于它小巧得能够藏身于鱼腹之中。

    一种可能是鱼肠剑的剑身细长柔韧,能够沿鱼口插入,在鱼的胃肠中曲折弯转,而抽出时则恢复原形,钢韧无比,熠熠生光。

    另一种可能是鱼肠剑为诸多名剑中十分小巧的一枚,如短刃,如匕首。

    听说专诸当年刺杀吴王僚的时候,鱼肠剑已经出鞘(鱼腹),它稳稳地依偎在专诸的手中,疾速向前,两把训练有素的铁戈从面前交叉拦住,鱼肠剑从缝隙中穿了出去,依然疾进。

    面前有三层狻猊铠甲。第一层穿透,第二层穿透,穿透第三层时,鱼肠剑发现自己已变成了断剑。

    剑断,然而杀气未断!

    鱼肠剑依旧向前!

    飞鹰将大殿击碎的时候,鱼肠剑也挺进了王僚的心脏!

    “如此说来,这还是一柄不祥之剑?”刘霸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

    “是的。鱼肠剑名动千古,为勇绝之剑,但又是一柄不祥的古剑。鱼肠剑既成,善于相剑的薛烛被请来为它看相,薛烛的相剑本领犹如通灵一般,他感受到了鱼肠剑中所蕴藏的信息,因此回答道: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

    “原来这把剑生就是逆理悖序的,是用来弑君杀父的!后来越国进献宝物给吴国,这柄剑因此由越而入吴。相传吴王阖闾,也就是公子光,曾得到过这五口宝剑其中的三口,即胜邪(盘郢)、鱼肠和湛泸。当年就是公子光将鱼肠剑交给专诸,让他刺杀吴王僚的。”

    刘霸闻言,不禁谄媚地笑着道:“大将军果真是博学多识,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哈哈,刘大人谬赞了。木兰,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有的有的。”

    花木兰颇为激动地道:“石宣生前亦是一个尚武之人,不知道他从何处搜集来这么多的宝物!大将军请看,除了鱼肠剑,这里还有另一把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龙渊剑——诚信高洁之剑。还有当年吕温侯使用过的方天画戟,还有一件软猬甲!还有其它的一些武器,这里末将便不一一赘言了。”

第0156章 贪墨

    石闵一一见识过了鱼肠剑、龙渊剑、方天画戟,不过他最为看重,最为眼热的,还是那一件堪称是古代的“防弹衣”的金丝软甲!

    所谓金丝软甲是指用细金属丝编织的背心,穿在身上可以起到保护作用。

    其实际上相当于欧洲的锁子甲的迷你版!

    用金属丝编织成甲胄,这在古代非常困难,所以其价格极其昂贵,价格不低于同重量的白银,质量特别好的不亚于同重量的黄金。

    所以金丝软甲根本没有普及使用的可能性。

    金丝软甲和锁子甲一样,对刀一类的挥砍类武器很有效,可以阻止刀砍入肢体,利用增大接触面的方式把刀的力道化为比较轻微的钝伤。不过这个作用是有一个限度的,对于斧头等重型挥砍类武器效用非常有限,这类武器可以直接把金丝软甲砍断。

    但是因为编织的网眼较为稀疏,弓箭、长矛等穿刺性武器很容易集中力道对某一狭小的点造成巨大的压强,进而破坏甲胄。所以金丝软甲对于穿刺性武器的作用很是有限。

    对于钝器,金丝软甲更是几乎完全没有防御能力。不过幸好,中国古代由于重型铠甲并不流行,所以钝器武器也不多,对于钝器武器防御的要求也不迫切。

    金丝软甲的缺点很多。由于古代的金属加工技术的限制,金属丝比较粗而且编织的也比较粗糙,这导致金丝软甲的重量不轻。又由于软甲是软性的,其重量不能均匀承担,受力完全在穿着者两个肩膀上,很容易造成穿着者的肩部疲劳。在战场上肩部疲劳意味着挥不动武器,这是致命的。

    而一般的刚性铠甲比如说板甲,虽然重量还要超过软甲,但是通过腰部的腰带、髋部的下束甲等部位分担了重量,反而比软甲穿起来不容易累。

    综合以上,金丝软甲是一种重而且昂贵但是效果有限的甲胄。一般只用于重要人物在重要场合穿着防止刺杀,或者如皇帝亲征等出现在战场上但是绝对不需要进行战斗的人才穿。

    而防弹衣正好相反。现代防弹衣使用复合材料,尤其是陶瓷对来袭的子弹进行动量衰减,以起到使子弹杀伤力减小乃至完全失效的效果。

    防弹衣的造价不贵,主要是防御穿刺性武器如子弹,对钝器的防御力也比较好,但是刀剑之类的挥砍类武器会对防弹衣的结构造成一定伤害,因此反而是刀剑对防弹衣最有效。

    看着石闵对这些神兵利器都垂涎三尺的模样,刘霸的心里一合算,顿时有了主意。

    “大将军,汝为国征战,为大王效命,出生入死,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征战危险,无神兵利器不足以轻松杀敌,无金丝软甲这般的护甲不足以放心驰骋于战场上!大将军,正所谓宝剑赠英雄,依我看,这什么方天画戟、金丝软甲、鱼肠剑这些神兵利器都应该归大将军你所有,只有在大将军的手中,才能发挥出它们最大的作用呀!”

    听到这话,石闵摆了摆手道:“刘霸大人,我石闵虽自恃劳苦功高,但却不敢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啊。凡东宫查抄之物,都应该尽归国库,尽为大王所有,尽为朝廷所有,我石闵岂敢贪墨?”

    “大将军此言差矣。”见到石闵拒绝的意味不是很重,隐隐有心动的意思,刘霸便顺竿往上爬,说道,“大将军,这些东西放在国库里,放着也是放着,就好比一颗夜明珠藏在锦囊里,不能示人,不能展现出自己光芒万丈的模样,岂非暴殄天物?”

    “今日大将军碰上了这些神兵利器,便是缘分。凡事都讲求一个缘分,既然大将军与这些神兵利器有缘,何不接受它们,让它们找到自己应有的归宿?”

    这话让石闵听得脸红,不过蛮中听的。

    石闵又不禁一脸为难地道:“可是……大王那边?”

    “请大将军放心。今日知道这个事情的人不多,而且都是你我的亲信,料想大王知道了此事,亦会不加追究的。毕竟大王如此赏识和器重大将军你,都愿意将大将军作为储君,又何必吝惜几件区区的神兵利器呢?”

    “刘大人说得有理。”石闵便坦然接受了。

    到了傍晚,东宫那庞大的家资还没完全统计出来,不过,就一些贵重的金银细软,已经被清点得差不多了。

    看着账簿上的数额,石闵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不说别的金银财宝,不折合这些,光是真金白银,整个东宫的藏私便有足足白银八千二百一十六万五千四百二十两!还有黄金,可是整整三百多万两啊!

    这何止是富可敌国!简直是比国家还要富裕的!

    要知道,整个大赵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三千万两,石宣的这财产,可抵得上赵国三四年的财政收入了!

    这还没算东宫里的其他的奇珍异宝!

    若是折合起来,只怕石宣的财产,可以抵得上整个赵国五六年的财政收入了!

    “这整个东宫,就是一座宝藏啊!”石闵感慨万千地道。

    “大将军,没想到石宣这个恶贼竟然如此贪污**,他的东宫的财产,比国库都要多得多啊。”

    石闵勉强地笑了笑道:“有了石宣的这笔遗产,国库将十分的充裕了。”

    闻言,刘霸又不禁伸着脑袋,左顾右盼了一下,又对石闵小声地道:“大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大将军可听否?”

    “请讲,闵洗耳恭听。”

    “大将军,石宣此獠,藏私如此之多,不为人知也。杂家深知大将军一向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但是钱财这东西,不能没有,而且多多益善。大将军贵为魏公,声名显赫,需要钱财打理的地方更多,大将军何不……”

    还没等刘霸说完,石闵便是眼皮子一跳,向着四周东张西望了一下,最后摇摇头道:“刘大人,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请大将军放心,杂家现在是悬镜司的指挥使,悬镜司的探子不在这附近,这杂家是知道的。大将军,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生财之道,便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将军的酒楼生意、酒窖生意和丝绸生意遍及大江南北,想必扩张规模很需要钱财的吧?请大将军放心,这事情大王觉得察觉不到的。”

    石闵闻言,暗自思衬了一下,又道:“刘大人,不知道要取多少?”

    刘霸说的没错,现在的石闵很需要钱财去暗自扩充自己的势力,不说是自己的那些丝绸、酒楼、酒窖等生意,便是石闵的暗部,其人员亦有数万,遍及大江南北,林林总总的,这些人大多不需要养着,可以自力更生,但是暗部里还有许多的杀手,这些人要训练,要好好的训练。

    而有了这一笔钱财,石闵还能干很多自己想干的事情,假如将来起事了,要跟四方群雄打仗,这银子是必须要花出去的。

    刘霸心情颤抖地道:“就取出一半吧?”

    “什么?一半?”

    石闵吓坏了:“刘大人,你不是疯了吧?这一半也有白银四千万两,黄金一百多万两啊!这若是被别人查到头上了,咱们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嘘!”刘霸摇了摇头道,“大将军,请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这账本上还有这么大的数额,大王心里绝对不会有所怀疑的。不说八千多万两白银了,就是一千万两的银子,都足以让大王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

    “大将军,事不宜迟啊。”

    “好。”石闵其实压根儿就没想拒绝。

    “刘大人,那怎么如何分成?”

    “大将军,你七我三。”

    “这如何使得?不说五五分成,至少六四吧?”

    “呵呵,大将军,杂家能分得三成,已经很满足了。”

    “多谢大人成全。”石闵郑重其事地向着刘霸行了一礼。

    刘霸微微颔首道:“大将军,杂家是一个阉人,别看杂家在人前是风光无限的,其实说到底,还是大王的一个奴才。这杂家分得的三成,便暂时寄存在大将军你那儿吧,相信大将军一定能用到的,是吗?”

    果然!

    石闵猜得没错,刘霸是故意在帮自己的。

    石闵又壮着胆子道:“刘大人,我忽然觉得只取一半,似乎不妥。不如就上缴国库一千多万两银子,剩下的七千万尽为你我所得如何?”

    “……”

    没想到石闵不贪污则已,一贪污就惊人,惊世骇俗!

第0157章 流民

    石闵与刘霸秘密改了查抄东宫的账簿,贪墨白银七千万两,黄金一百万两,至于剩下的一千二百一十六万五千四百二十两白银,以及二百多万两的金子,还有不可计数的珍贵字画,金银玉器,奇珍异宝什么的,都统统上缴国库。

    有刘霸打掩护,相信石虎是察觉不到什么的。

    不过,让石闵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刘霸执意“三七分成”,石闵七成,刘霸三成,而且刘霸碍于自己身处宫中,服侍于石虎左右,未免露出马脚,竟然分文不取,将所有的贪污之款项,全部交给了石闵自己处理!

    石闵觉得很古怪,于是命荆展去搜集关于刘霸的情报。

    “如何?”

    荆展低着头回道:“主公,这是刘霸的详细信息。”

    石闵接过了一份卷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刘霸的生辰、籍贯、父母姓氏,还有其早年的一些经历等,却并无异常。

    石闵依稀还记得,在自己年幼,待在宫中被石虎扶养的时候,是刘霸照顾自己的。难道是他念及这份旧情?

    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啊,在这个乱世中,人心难测。刘霸胆敢伙同甚至是教唆石闵贪墨这么多的赃款,居心何在?

    别看刘霸现在是中车府令,深得石虎的信重,不仅统领后宫的所有内侍和宫婢,还管着悬镜司,可是这个事情一旦被石虎察觉,刘霸一定是死路一条的。

    偏偏刘霸还是一个阉人,贪这么多的钱财,还都交给了石闵自行处理,他图的是什么?

    想不通,石闵便不在去想。

    翌日,到了上早朝的时候,石虎接受了群臣的朝拜,随之刘霸站出来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是废话来的,现在叛乱刚刚平息,各地动乱未止,不说乱成一锅粥,却也是百废待兴,朝廷要解决的事情十分的多。

    不过,“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这一句话,算是召开大朝会的开场白了。

    大司农冉良当即出列道:“大王,臣有事启奏。”

    “说!”

    “大王,灾荒席卷了我大赵国的青州、兖州、徐州三州十二郡之地,在过去的一年中,据不完全统计,受灾的黎庶多达百万,饿死者十数万,各郡各县,饿孚遍地,十室九空,死者相枕籍!各家各户,易子而食,颠沛流离者不知凡几!眼下旱情尚未得到控制,臣请大王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同时派出得力的大臣去负责其中之调度!”

    闻言,石虎愣了一下,随后又道:“灾情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是的。”冉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大王,此前朝廷忙于平叛,无力赈灾,现在叛乱已经被平定,正是调集粮食去赈济青、兖、徐三州之地的灾民的时候啊!”

    “朕知道了。冉良,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但凡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再向朕上奏。”

    “臣遵旨!”

    等到冉良退下,石鉴又出列道:“父王,儿臣有事启奏!”

    “说!”

    “父王,儿臣请征伐西凉!”

    “什么?!”

    闻言,不仅是石虎傻眼了,就连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这石宣之乱刚刚平定,百废待兴呢,石鉴竟然还敢怂恿石虎去打仗?他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

    虽说,过去的大赵国是连年征战,穷兵黩武,无岁不战。但那已经是过去式的,现在的大赵国经历了石宣之乱,朝廷已经无以为继!

    打仗需要什么?需要钱粮啊!

    这钱粮从何处而来?

    钱,朝廷是有的,但是粮草呢?

    官军在石闵的统率之下,平定叛乱的速度极快,但也动辄数十万的兵力,消耗巨大,现在又要调集粮秣去赈灾了,还要去攻伐西北的凉国,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这不,没等群臣跳出来反对,石虎便沉声道:“石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兵者,国之大事也!怎可轻易开战?今叛乱刚刚平息,国力不济,欲西征凉国,谈何容易?又于我赵国有何裨益?”

    “父王!儿臣以为,这未尝不可一战啊!”

    石鉴照着石闵交给他的话,慷慨激昂地道:“如今国内的战火适才平息,按理说,的确不该再起刀兵!但是不起刀兵,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扬我国威也!”

    “此话怎讲?”

    “父王啊,石宣之乱,对我赵国所造成的伤害是极大的,天下列国都十分关注这一动乱。据悉,在邺城城破之前,石宣还曾派出许多信使,到晋国的建康去称臣求援!当时的晋帝召开了大朝会,与群臣商议此事,晋臣赞同出兵接纳石宣以及南方的兖州、徐州等地者甚多,晋国甚至已经开始调兵遣将了!”

    “幸亏咱们的大将军兵贵神速,又有父王的天威所至,官军这才得以迅速拿下了邺城,粉碎了其阴谋。”

    石虎眯着眼睛道:“这能说明什么?”

    “父王,请你想一想,偏居一隅的晋国尚且如此,难道附近的成国、燕国、代国和凉国就对中原没有觊觎之心吗?倘若事情有变,邺城的叛军负隅顽抗,坚持到了晋国的援军赶到,届时只怕天下列国都会想要进军中原,来分一杯羹的呀!”

    “这不能成为你征凉的理由。”

    “父王,征凉之事,还与赈济青、兖、徐三州之灾民的事情密切相关。”

    “哦?”石虎来了兴致,“说说你的看法。”

    “父王,今东南旱情严重,饿孚遍地,各郡各县都充斥着大量的难民,若是不严加控制,只怕会酿起民变。那么如何控制?自古以来,黎庶但凡是能活下去,都不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造反,如秦末的陈胜吴广之乱,汉末的黄巾之乱,他们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这才去造朝廷的反的!”

    “而造反的中坚力量,就是青壮!为了尽快平定叛乱,官军从青州、兖州和徐州都招募了许多兵员,但情况依然得不到控制,受到灾荒侵袭的三州之地,流民遍地,若是他们得不到妥善的安置,铤而走险是不可避免的。”

    听到这话,石虎已经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继续招募受灾的青、兖、徐三州的青壮入伍?”

    “不错。”

    石鉴颔首道:“父王,流民如洪水猛兽,近日来,大量的流民出现在中原地区,为汉人的坞堡和富贵人家收纳,壮大了他们的势力,乃为乞活军,或者落草为寇,各郡各县都深受其害。如今,若是可以再征辟西凉,可以动辄数万精锐,再遣民夫十余万,不说能灭西凉,至少迫使其与晋国断交,转而向我赵国俯首称臣都未尝不可啊!”

    这个主意,是石闵给石鉴出的。

    旱情实在是太严重了,老百姓食不果腹,颠沛流离,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只怕又会酿成一起剧烈的农民起义!

    石闵的这个法子还是按照后来的宋朝的厢军想出来的。

    后来的宋朝,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不断,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逼得老百姓不得不铤而走险,对此,宋朝廷采取的办法就是对农民起义较为严重的地方,采取安抚的政策,即招募其青壮入厢军、乡兵。

    没了青壮,没了兵源,老百姓怎么造反?

    不得不说,宋朝的这个法子真是阴险而行之有效的。

    而赵国若是趁此时机,出征凉国的话,还能转移一下国内的注意力,压制民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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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魏霸业介绍:
永嘉之乱,匈奴、羯、鲜卑、羌、氐五胡乱华,中原大地随之十室九空,尸骸盈野!而汉家衣冠被迫南渡,这世间仅剩下几百万的汉儿,亡族灭种在即,谁来拯救这萧瑟的河山?“云从龙,风从虎, 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 千里沃土皆荒芜。……”且看一个历史爱好者重生为冉闵,如何仗三尺剑,叱咤风云,扫除华夏膻腥!冉魏霸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冉魏霸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冉魏霸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