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8章 气运之说
割据于西北一隅的凉国,一向是石虎的心腹大患。
凉国始于张轨。公元301年,凉州大姓汉族人张轨被晋朝封为凉州刺史,313年封西平公,课农桑、立学校,多所建树。又铸五铢钱,全境通行。
后张轨死,其子张寔袭位。西晋灭亡后,仍然拒守凉州,使用司马邺的建兴年号,成为割据政权。直到320年,张茂改元永元,前凉遂彻底成为独立政权!
值得一提的是,张氏世守凉州效仿窦融,向东晋俯首称臣,但其名为晋臣,私下却亦向汉赵、后赵称臣。可见张氏凉州实则独立(或者讲至少是半独立)的割据政权,而并非东晋实际掌控的地方势力,史称“前凉”。
凉国的军事力量还是十分强大的。
凉国政权已经历张轨、张寔、张茂、张骏四世而治,先后打退了刘曜、石虎的进攻,又西越流沙,攻打龟兹,西城诸国先后归附。然后击败了伊吾戊己校尉赵贞,在其地设立高昌郡,控制了从陇西到西域的广大地区。
到张骏时,凉国达于极盛,境内分置凉、沙、河三州,设西域长史于海头,在今吐鲁番地区设置高昌郡,统治范围包括甘肃、宁夏西部以及新疆大部,史载其疆域“南逾河、湟,东至秦、陇,西包葱岭,北暨居延”。
张氏一族可谓是首鼠两端之极,曾先后接受过晋王朝、汉赵(前赵)、后赵的册封,譬如现在凉国的当家人张骏,东晋朝廷拜张骏为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领护羌校尉、西平公。
前赵帝刘曜又派使者拜张骏为凉州牧、凉王。此外,石勒还曾拜张骏为凉州牧、镇西大将军、凉王。
张氏凉国名义上归附于他国,沦为附庸,但实质上是一个独立的政权。
对于这种军事上的事情,石虎还是要过问一下大将军石闵的意见的。
“棘奴,你认为呢?”
石闵站出来说道:“大王,臣以为此时出兵征辟西凉,正当其时!西凉张氏,桀骜不驯,早有不臣之心,其曾先后接受过晋国、西赵(前赵)和我大赵国的册封,然早已自立一国,境内用的是自己的年号!”
“今凉王张骏,有谋略,能磨砺节操改正过失,勤于政务,统领文武官员,全都能发挥他们的才智,远近之人称颂,号称为积贤君!自从张轨到凉州后,正值天下大乱,各处征伐,军队从来没有安宁的时候。到张骏时,境内逐渐平定。”
“早年,张骏又派其部将杨宣率军越过沙漠,征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诸国都降服。鄯善王元孟贡献女子,号称美人,建宾遐观让她居住。焉耆前部、于阗王都派使者贡献地方特产。张骏在河中得到一块玉玺,上面有‘执万国,建无极’的字样。自可见其野心!”
石闵肃容道:“大王,我赵国先后数次进攻过凉国,都无功而返,何以也?非是统兵的将领谋略不足,非是将士们不够悍勇,非是咱们的兵戈不够犀利,非是咱们的粮秣不够充足,乃是时局所限,而凉国又自强也!”
张骏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而其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当时张骏全部占有了陇西之地,兵马强盛,虽向东晋称臣,但不使用东晋历法。跳六佾之舞,树豹尾之旗,设置的官僚府邸都比拟君王,只是名称略有区别。
又分出州西部边境的三个郡设置沙州,东部边境六个郡设置河州。二府的官僚无不称臣。又在姑臧城南修筑城池,盖谦光殿,用五彩描绘,用金玉装饰,用尽了珍奇巧技。
在殿的四面各盖一座殿,东面的叫宜阳青殿,春季三个月居住,礼服器物都依照东方之色;南面的叫朱阳赤殿,夏季三个月居住;西面的叫政刑白殿,秋季三个月居住;北面的叫玄武黑殿,冬季三个月居住。
殿旁都有当值内官的公署,全都与各方之色相同。
到他晚年,就随意游玩居住,不再依照四季分别居住。
张骏在位期间,积极笼络南方的晋王朝,表面上谨守人臣之节,效忠晋朝王室。秉政期间,勤劳政事,册立世子,极力扩张版图,夺取河南地区,尽有陇西之地,割据一方。
凉国有这么一位君主,着实让人忧虑。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石虎眯着眼睛道:“诚如棘奴所言,凉国可虑。然,此番进击西凉,该以何人为将?该出动多少步骑?多少民夫?多少粮秣?如何进军?请草拟出一个章程来。”
“遵旨。”这是石闵自己的事情。
下了大朝会,石虎又回到常青殿,正准备午睡的时候,便听见内侍进来说僧人吴进求见。
石虎虽然残暴,但却笃信佛教,对僧人格外尊重,他统治期间,汉人百姓为躲避繁重的兵役徭役,往往出家为僧。而这个僧人吴进便是其中的一位。
朝野上下都知道,石虎最信重的两个僧人,一个是吴进,一个是佛图澄。
吴进的知名度不高,但佛图澄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得道高僧!
佛图澄是西域人,本姓帛氏。少年时出家学道,能背诵经文数百万言,善解文义。虽然没有读汉地儒学史书,而与诸位学者高士辩论质疑,全能符合理义,没有人能难倒他。
他自说,曾两次到罽宾国学法,受诲名师。西域的人都称说他已经得道。在晋怀帝永嘉四年(310年)来到洛阳,志弘**。
传闻中,佛图澄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用麻油掺合胭脂,涂在手掌中,千里之外的事物,全部显现于手掌之中,就如面对一样。不仅他能看到,也能使持戒治斋的人看到。他听见塔铃之声就能断定事情的凶吉,没有一次不灵验的。他本来想在洛阳建寺弘法,但此时正逢刘曜叛乱,帝京动乱。
因此,佛图澄在洛阳建寺弘法的大志没有实现。于是他隐居山林草野之地,以观世态的变化。
后来佛图澄来到襄国(今邢台市),奔投石勒部下,出谋画策,辅助石勒称帝,建立赵国。石勒登位后,对佛图澄十分崇敬。有事必先问佛图澄,而后才发令行动。石勒死后,石虎废除其子石弘,自称天王,对佛图澄更加敬奉。
佛图澄在赵国弘扬佛法,推行道化,所经州郡,建立佛寺,有八百九十三所。追随他的弟子,常有数百,前后门徒,多达万人,而且门徒中高僧辈出。
这个吴进,能与佛图澄这样的得道高僧一样,受到石虎的信赖,想必也有非同一般的本事。
“大王,贫僧这厢有礼了!”吴进有模有样地跟石虎行了一礼。
石虎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大师,坐吧。”
“谢大王。”
“大师,不知你今日而来,所为何事?”
“大王,贫僧是为了您的江山社稷,羯赵国的江山社稷而来。”
“此话怎讲?”石虎一脸的疑窦。
“难道大王还不清楚吗?历年来,国家征战,无论是内战,还是外战,灭段辽、攻燕、征凉、伐晋、辟代,乃至于前不久的平叛之战,其中所消耗着,莫非六夷与我羯人。”
吴进亦是够无耻的,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贫苦出身的汉人,但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拜了佛图澄为师,精通佛法,又深得石虎的喜爱。
对于吴进的话,石虎颇为看重。
绕是如此,吴进的三观尽毁了,毕竟身体里流着汉人的血液,他却口口声声地称自己是“羯人”!
这样的人与汉奸有何区别?
五胡六夷,其中五胡指的是匈奴、鲜卑、羯、氐、羌。六夷在古时候指的是东夷、西南夷、西羌、西域、南匈奴、乌桓鲜卑,后泛指外族。
而此时,羯赵国的国人是羯人,六夷则是晋人(汉人)、匈奴人、鲜卑人、氐人、羌人、丁零人。
“国家征伐,所用者多为匈奴人、鲜卑人、羯人、氐人和羌人,汉人虽有,比例也不少,但是其中消耗不成正比也!大王啊,我国人不多,人丁稀薄,不过数十万众,远比匈奴人、鲜卑人少的多,何况是晋人?”
“我大赵国有一千八百多万的子民,晋人占了一半以上!晋人擅于耕作,生产稳定,人口不断增长,这是不利于我赵国的事情啊。”
闻言,石虎的脸色一沉,说道:“朕亦是这么想的。”
“大王,胡族的命运将要衰落,晋王朝当要复兴,应当让晋人服艰苦的劳役,以抑制他们的气势!”
“朕明白了。”
第0159章 暴行
公元342年盛夏,大赵天王石虎以石鉴为征西将军,梁犊、麻秋为左右副将,率步骑八万,民夫十五万人西征凉国。
“可恨!天杀的吴进!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一日,原本在家中静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石闵,忽而接到了暗部的奏报,顿时勃然大怒。
在一侧的董巧巧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么生气的石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石闵英明果决,有谋略,文武全才,他自知愤怒会冲昏了头脑,所以在一般的时候,他都是很淡定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这就是作为一个上位者所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
这在过去,即便是深陷重围,或者是被石虎鞭笞、苛责,石闵都是冷着脸的模样,不会跟现在这样怒气冲冲的。
“闵哥儿,发生了何事,值得你如此动怒?”
石闵冷哼了一声,道:“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昨日,僧人吴进向石虎进言说,胡族的命运将要衰落,晋王朝当要复兴,应当让晋人服艰苦的劳役,以抑制他们的气势!石虎听信了吴进的话,让尚书张群征发附近各郡的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辆,运土到邺城以北,修筑华林苑及漫长的围墙,占地方圆数十里!”
“征发这么多的劳役,劳民伤财且不说,竟然还圈占了方圆数十里的地方!那方圆数十里的百姓都将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啊!”
石闵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确实不是做作的。
董巧巧叹了口气道:“唉,闵哥儿,气大伤身,还是想开一点吧。石虎暴虐成性,一向以奴役和残杀他人为乐,他没有更过分地对各地的汉人进行屠戮,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他敢?”石闵瞪着眼睛道,“我汉家儿郎众多,岂是他斩得尽,杀得绝的?石虎这么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估计日后还会更加的过分。”
“闵哥儿你打算怎么做?”
“石虎我暂时奈何不了,但是这个吴进着实可恨!身为汉儿,却有一颗胡人之心,崇胡媚外,吃里爬外,我容不得他。”
随即,石闵又将荆展叫来,让他派遣几个身手一流,武艺高强的刺客去刺杀僧人吴进。
翌日,到了大朝会上,群臣都纷纷上书,请求暂停华林苑的建造。申钟、石璞、赵揽等人上疏,陈述目前天文星象错乱,百姓凋敝。
赵揽首先出列道:“大王,臣昨晚夜观星像,发现天象错乱,紫微星暗弱,四方星斗忽明忽暗,不知是为何意!臣翻阅了一些古籍,根据其记载,发现在秦末、汉末之际,都曾有此星象,其晦暗不明的现象,乃是因为百姓凋敝,无有生机,这是大乱的征兆啊!”
石璞亦是附和地道:“大王,天象错乱,又为大乱之兆,为我大赵国的千秋万代之计,不可不察啊!臣听说,只有贤明的君主才会轻徭薄赋,改善民生,而残暴的君主只会滥用民力,穷兵黩武!昔日汉文帝、汉景帝励精图治,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终于开创了文景之治,其时汉朝的国库据说连串着五铢钱的绳子都烂了断了。”
“而残暴的君主莫过于秦始皇嬴政。嬴政扫灭六国,建立大一统的秦王朝,却不恤民力,南征百越,北击匈奴,修建直道、驰道,连接原来的秦、赵、燕三国的绵延万里的长城,又兴建阿房宫、骊山皇陵,嬴政的所作所为,耗尽了秦帝国的国力。”
闻言,石虎的脸色一沉,道:“石璞,你是在说朕是嬴政一样的暴君吗?”
“臣不敢。”
石璞是石勒的兄弟,又长石虎一辈,在朝野上下威望极高。
现在的石璞官居中常侍、太师、衡山公,不说位高权重,但话语权还是很大的,其门生故吏遍及朝中地方,似申扁、冉文、张群等大臣都曾经得到过石璞的提携,至少石虎都不敢轻易动他。
石虎不禁勃然大怒,冷声道:“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朕不妨告诉你们!即使宫苑和围墙早晨建成,而朕晚上就死去,也死无遗憾。”
石虎此言一出,算是彻底堵住了群臣上书的道路。
“张群!”
“臣在!”张群连滚带爬地出列了。
“华林苑的工程必须尽早完成!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王,这恐怕需要一些时日。若是要尽早竣工,除非再多征发一些劳役。”张群战战兢兢地道。
“还要征发劳役?”石虎一脸不悦地道,“十六万人还不够吗?哼,劳役们一定有人在偷懒!传朕旨意,修建华林苑的劳役点上烛火,夜不停工!朕不问过程,只要一个结果!”
“臣,遵旨!”
……
“石虎这是疯了!瞧瞧,这是人干的事情吗?这分明是让人去送死的啊!”
这一夜,暴雨如注,天上下着瓢泼大雨,石闵随即将秦牧、崔皓、董匡、王平、卫峥五人召集到府中议事。
王平的脾气最为暴躁,对于石虎的所作所为早就心怀不满的他,在这些自己人的面前,不禁大发牢骚,恨不能活活的吃了石虎!
董匡见状,随即叹了口气道:“唉,三弟稍安勿躁。石虎这个事情的确是做得太过分了,但是他想干的事情,没人阻拦得住!申钟、石璞、赵揽等人上疏,陈述目前天文星象错乱,百姓凋敝,不也被石虎一一驳回了吗?”
“这样的暴君不死还有天理吗?”王平愤愤不平地道,“早知如此,当初在石宣的叛军围攻建章宫的时候,闵儿你就不应该带兵去救他的!石虎根本就是一个祸害!”
“群臣上书,非但没有改变石虎的想法,反而是让他变本加厉了!让劳役们点燃烛火,昼夜不休地干活,这不是想把人活活累死吗?现在天降暴风大雨,不知要死掉多少劳役呀!而且,石虎所征发的劳役,都是汉人!都是咱们汉人呀!”
董匡咬着牙道:“三弟,你心中悲愤,我们都理解,我们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光悲愤有何用处?咱们必须得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
“闵儿,你心里有何计较?”
董匡相信石闵不会平白无故地召集他们过来的。
石闵眯着眼睛道:“二叔、三叔、五叔,此番我召你们过来,是为了让你们以大事为重,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石虎听信了僧人吴进的话,认为胡族的命运将要衰落,晋王朝当要复兴,应当让汉人服艰苦的劳役,以抑制咱们汉人的气势!”
“我估摸着石虎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约束好军中的将士,不得外出,同时切断军中与外界的书信往来。”
这……”众人闻言,都不禁面面相觑。
“都听明白了吗?”石闵沉声道。
“诺!”
这时,秦牧忽而道:“主公,我听闻这一个月来,各郡国先后送上苍麟十六只,白鹿七头,石虎命令司虞张曷柱调驯它们,用来驾芝盖车,举行盛大朝会时陈列在殿堂庭院?”
“是的。”
秦牧又道:“而且石虎还命令燕公石斌和彭城公石遵二人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这说明了什么?”
闻言,石闵低着头,沉吟不语。
在一侧的王平又咋咋呼呼地道:“哼!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石虎派出石遵和石斌这两个小畜生外出祈福也便罢了,竟然还动辄数十万大军,他们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
“这不是皇帝应该有的待遇吗?更让人可恨的是,石遵和石斌这两个杀才干的真不是人干的事情!他们胡人喜好打猎,随便圈地,每到一个地方都举行狩猎活动,这倒罢了,他们还擅自羞辱随行的文武官员,乃至于随行的士卒都是死伤不可计数的。这样的人与禽兽有何区别?他们根本就是在草菅人命!”
王平的这番话说出来,顿时引起了在场的人的共鸣。
不知道石虎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是他那恶心人的“帝王心术”。
在义阳公石鉴出征凉国之后,朝堂上的大臣许多都倒向了石鉴的一方,认为其最有可能成为太子。这引起了石遵、石斌、石祗等石虎诸子的强烈不满,而这恰恰是石虎想要看到的。
第0160章 天王之尊号
石虎的帝王心术,即制衡之法在石闵看来真的很恶心,又让人无比的糟心。
石虎一篡位,便立长子石邃为太子,后来石邃图谋不轨,被石虎弑杀,此前的石邃还是深得石虎的喜爱的,不过在立石邃为储君之后,石虎又变了心思,改宠爱次子石宣了。
石邃死,石虎又立了石宣为太子,然后又变了心思,喜爱石韬,给了后者莫大的权势,可以比肩储君的权势,结果活生生的酿成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石宣和石韬都惨死。
现在石虎又玩这么一出,他不立太子,也没有表露出要立储的端倪,更没有偏爱于任何一位皇子的意思。
让石鉴出征凉国,获得更大的权势,这招致了石虎诸子的眼红。
结果石虎又在玩制衡,先后派出石斌、石遵去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
先说燕公石斌吧,石斌在上个月就被石虎派出去,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
石斌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十六路军队的十八万士卒从金明门出发。
石闵依稀还记得,石虎从后宫登上陵霄观眺望,笑着说:“我家父子如此,除非天崩地陷,还有什么可愁的呢!朕只管去抱儿子逗孙子,终日享受天伦之乐吧。”
燕公石斌每到一地停留,就让人们结成漫长的围圈,四边各有一百多里,然后驱赶禽兽,到傍晚让禽兽全都汇集在他的住所附近,让文武官员全都跪立,再把禽兽围拢起来,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石斌命令强劲骑兵一百多人驰马向围圈中射击,石斌和姬妾们乘车观看,直到禽兽全被射死才停止。
有时个别禽兽逃出围圈,负责围守该地段的人,有爵位的就剥夺他的马让他步行一天,没爵位的就责罚一百鞭。士卒饥寒交迫,死亡的人有一万多,所经过的三州十五郡,物资储备全都挥霍无遗。
石虎又命令石遵继石斌之后出行,从并州到秦州、雍州,情况和石斌一模一样。
石虎这么瞎折腾,完全是想要消耗汉人的气运啊!
石虎以及其诸子的暴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王平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闵儿,我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些天人共愤的事情都是石虎和他的儿子们干出来的!他们不是人!他们是一群畜牲!不,他们连畜牲都不如啊!这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因修建华林苑,为石遵、石斌之出巡而死的军民,不下六万啊!长此以往,我汉人岂有活路?”
在一侧的卫峥亦是昂着头道:“不错!闵儿,五叔平生没有求过任何人,但这一次,算五叔求你了!动手吧!现在忠于石氏父子的军队不多,石氏父子的所作所为,已经弄得民心尽失,百姓怨声载道,这正是天赐的良机啊!”
王平道:“闵儿,你五叔说的没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现在作为赵国的大将军,手握重兵,有整整二十万的兵马听从你的号令,只要你站出来登高一呼,又可挟从李农他们的部众,一举拿下邺城,绞杀石氏父子的胡人军队当不在话下!”
“然后呢?”石闵蹙眉道。
“然后?”
闻言,王平与卫峥都面面相觑,这个他们倒是没怎么想过,他们现在只想弄死石氏父子。
石氏父子这回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石闵的部众,多为汉人,随从石遵、石斌出巡的队伍中,有不少都是石闵的部众,可是这些人一回来都是非死即伤的,作为他们的将军,王平和卫峥自然是气愤不已的。
再加上,石虎所征发的劳役、民夫都是他们汉人,汉人的青壮!再这么搞下去,不知道他们要死上多少人,石虎才会甘心啊!
“我来替你们说吧。”石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三叔、五叔,按照你们的这种做法。我现在起兵的话,可以一战而下邺城,擒杀石氏父子,诛灭城内的胡人军队,但是接下来呢?我们汉军将成为一支孤军。”
“二十万的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即便再加上李农以及其他的乞活军的部众,我汉军有数十万之众,但是起兵弑杀石虎,必遭四方诸侯打着平叛的旗号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孤军奋战,能顶住四方诸侯的攻势,我们就能绝地求生,中心开花,在中原有一个立锥之地,若顶不住四方诸侯的攻势,便是死路一条。另一条路,则是在起兵诛杀石氏父子之后,请求南方的晋室接纳。”
宁为鸡首,不做牛尾!
王平当即咋咋呼呼地道:“闵儿何须有这诸多的顾忌?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杀了石虎父子之后,我们便拥立你为皇帝,再不受这鸟气了,岂不快哉?”
“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石闵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这就是上位者与纯粹的武夫的区别!
石闵的三叔王平是一个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什么样的事情他总是能简单化,这样的人,不能统筹兼顾,眼光不足,做一个听指挥的大将可以,却万万不可独掌一军,免得误了大事。
“可是……”
“王平!坐下!”看见王平如此莽撞,董匡连忙呵斥了一声,王平这才收敛了一下,自己坐下了。
石闵又将目光放到了崔皓和秦牧的身上,垂询道:“元亮、秦牧,你们是什么想法?”
“主公,属下认为,不妨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这句话说得好,却是没卵用的。
崔皓本身就是萧何、荀彧一般管后勤,能精打细算,统筹全局的人,出谋划策,不是他所擅长的。所以石闵的目光便落到了秦牧的身上,适才秦牧的发问,显然说明了后者已经是成竹在胸的。
秦牧回答道:“主公,不知道你认为石虎此番派出石斌、石遵二人先后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与各郡国先后送上苍麟、白鹿有何关联?”
石闵闻言,想了想道:“祥瑞?”
“然也。”
“搞出这种祥瑞,石虎是想更进一步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在尊号上,皇帝比王尊贵。如羯赵国,其开国之君石勒称帝,继位的傀儡石弘称帝,但石虎篡位之后,却是自降一级,改称“大赵天王”,这是为何?
十六国时期,在皇帝尊号上有一较奇特的历史现象,即十六国政权中的君主(大多数为胡人,也有汉人君主)多以“天王”作为其头衔。
为什么“天王”这一称号在这—时期被使用,此称号代表着怎样一种帝王传统呢?
先说石勒,石勒在石虎以及麾下将吏的请求下,自称赵王。石勒灭刘曜后,石虎等人奉皇帝玺绶请上皇帝称号。石勒在其固请之下称赵天王、行皇帝事。同年九月,又在群臣“以名位不正,宜即尊号”的奏请下正式即帝位。改年号为建平。
石勒死后,石虎废勒子弘掌握政权。群臣劝其称尊号,他对曰:“朕闻道合乾坤者称皇,德协人神者称帝,皇帝之号非所敢闯,且可称居摄赵天王,以副天人之望。
石虎自称不敢僭越皇帝之尊号,一开始自称居摄赵天王,在篡位后,他又自称大赵天王。
而在原来的历史上,直到349 年,石虎才去天王之号,改称皇帝。
后来的前秦开国之君苻健一开始一方面奉表东晋,另—方面又接受石祗(石虎之幼子)之封爵。接着他公开背叛东晋王朝,自称天王、大单于,年号皇始。
第二年正月。在苻雄等人“宜依汉晋,兼皇王之美,不可过自谦冲,同赵之初号“的奏请下,称皇帝。 357年,苻坚继承皇帝位,自称大秦天王,改年号永兴。
此后的后秦、后凉、后燕、北燕、夏都曾经有过“天王”的尊号,多为自去皇帝之尊号,改称天王的。
五胡十六国政权**有13位君主称过“天王”称号。
这一时期的天王称号大多与佛教有关。佛教在五胡十六国时代的北方急速的发展十六国中最早提倡佛教的是后赵的石勒、石虎。为了寻求政治统治的理论依据,后赵选择了对佛教的支持。
思想上的贫乏与软弱始终困扰着石勒等胡族统治者,他们不可能创立—个新的思想体系来抗衡儒家学说。于是他们努力寻求新的精神支柱,终于发现了佛教,将它改造成可资利用的思想工具。
石勒是十六围时期第—位重视佛教的帝王,他将佛教与政治紧密地结合起来。他所称的天王也就与佛教有密切的关系。而后赵政权中佛教的流传又与中亚龟兹的佛图澄有极大关系。
前秦是继后赵之后北方佛教最为兴盛的时期,统治者符坚笃信佛教。当时佛教传播的代表人物是佛图澄的弟子道安。前秦的苻坚、后凉的吕光称天王都与佛教有关系。
西晋末年,北方胡族纷纷南下,在中原地区建立了许多政权。而其中前秦政权还曾统—北方。
广大汉族人民受以汉人政权为正统的观念之影响,对胡人政权进行了强烈抵制。
为了消除民族隔阂,淡化晋民正统王朝的政治观念,十六国统治者在政治、文化上极力同汉民协调起来,树立起正统王朝的旗帜,努力使自己的统治呈现出正统色彩。
这种做法在国号、年号的使用上都有体现,在皇帝尊号的使用上也能体现出统治者的这种目的。
十六国时期,帝王称号出现的这种颇多君主不称帝而称“天王”的特殊现象,采用此称号的目的是借“佛是戎神”来神化自己的统治,更深层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政权披上合法的外衣,涂上正统的色彩,从而吸附更多的胡汉民众。
第0161章 曹孟德之事
石闵摇摇头道:“石虎想更进一步,自称皇帝不难。我怕的是他志不在此,更进一步,可喜可贺,但是依着他喜好打猎,营建宫室,现在又故意奴役汉人的做法,我实在是担心,石虎会不会接着称帝的时机,更加虐待我们汉家儿郎啊。”
闻言,在场的五人都三缄其口。
秦牧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主公,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石虎爱营建宫室,昔日鹳雀台崩圮,便杀死典匠少府任汪,又让人重修,规模比原先扩大一倍!他篡位之初,又迁都于邺城,兴建建章宫,在襄国建造太武殿,又在邺营建东、西二宫。如今又故意奴役汉人,建造华林苑的宫室和围墙,只怕他一旦称帝,奴役更甚。”
说起太武殿,众人更是连连叹息,摇头不止。
在石虎还没篡位的时候,石虎在襄国建造太武殿,又在邺营建东、西二宫,仅用了一个月,便全部竣工!
太武殿台基高二丈八尺,长六十五步,宽七十五步,用有纹理的石块砌成。殿基下挖掘地下宫室,安置卫士五百人。用漆涂饰屋瓦,用金子装饰瓦当,用银装饰楹柱,珠帘玉壁,巧夺天工。
宫殿内安放白玉床,挂着流苏帐,造金莲花复盖在帐顶。
石虎又在显阳殿后面建造九座宫殿,挑选士民的女儿安置在殿内,佩戴珠玉、身穿绫罗绸缎的有一万多人,教她们占星气,马上及马下的射术。又设置女太史,各种杂术、技巧,都与外边男子相同。
石虎又让女骑兵一千人充当车驾的侍从,都戴着紫纶头巾,穿熟锦制作的裤子,用金银镂带,用五彩织成靴子,手执羽仪,鸣奏军乐,跟随自己游巡宴饮。
那时赵国发生严重旱灾,金子一斤只能买粟二斗,百姓嗷嗷待哺,但石虎却用兵不止,各种徭役繁重。石虎让牙门张弥把洛阳的钟、九龙、翁仲、铜驼、飞廉搬运到邺,用四轮缠辋车运载,车辙间距四尺,深二尺。
运载中有一口钟沉于黄河,为此招募三百名谙熟水性的人潜入黄河,用竹质的大绳捆扎,然后用一百头牛牵引起重滑车,这才把钟拉出水面,又建造可以载重万斛的大船运送。
东西运到邺,石虎大为喜悦,为此赦免两年的刑罚,赐给百官谷物丝帛,民众赐爵位一级。
石虎又采用尚方令解飞的意见,在邺的南面将石块抛入黄河,用以建造凌空架设的高桥,工程耗费几千万,桥最终没有建成,从事劳役的人饥饿难忍,这才停工。又让官吏带领民众上山入水,采橡实、捕鱼作为辅助食物,但又被权豪抢夺,民众毫无所得。
后赵左校令成公段在杠竿末稍安装庭燎照明,高十多丈,上盘放置烛燎,下盘安置人,后赵王石虎试用后很喜欢。
咸康三年(337年)正月庚辰日,后赵太保夔安等文武官员五百多人进上皇帝尊号,上盘庭燎用油浇到下盘,死亡二十多人。大赵天王石虎为此厌恶,腰斩成公段。
石闵很想干掉石虎,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候!
王平又怂恿道:“闵儿,这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应当机立断,瞻前顾后何以成就大事?你如今手握重兵,威加海内,只要你起事,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呢?”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石闵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秦牧作揖道:“主公,三思呀。按照王平将军所说的做法,起兵诛杀石氏父子,固然大快人心,但是其后被遭致四方诸侯群起而攻之,主公如何抵挡?”
“秦牧,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王平哼了一声道,“不是我王平吹嘘!诸如蒲洪、姚弋仲、刘显、孙伏都等这些人的兵马,大多是散兵游勇,即使有不少的强兵,也不堪与我汉军一战!”
“那不知将军想过没有,起兵诛杀石虎,主公将背负弑君的罪名!说到底,主公毕竟是石虎的养孙,连自己的主君、养祖父都能弑杀的人,试问如何赢得天下人的心?而且,现在天下大势尚不清明,四方诸侯势力都很强,蒲洪、姚弋仲等人麾下都有十数万之众,一旦主公起事,他们可以趁机招募更多的兵力!”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石虎的暴行吗?”王平怒气冲冲地道,“怕这怕那的,成何体统?我已经受够了石虎和那些羯人大爷的鸟气了!”
“王平将军,稍安勿躁。诛杀石氏父子之事,还需要等。”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等到石虎将我们汉人斩尽杀绝了,咱们才能奋起反抗吗?”
石闵沉声道:“三叔,秦牧说的没错,现在的确不是一个起事的好时机。而且,我们还没做好相应的准备。”
这时,董匡出声道:“闵儿,你想怎么做?你说吧,咱们都听你的。”
“二叔、三叔、五叔,这段时间,你们回去之后一定要约束好部众,不许外出,同时切断军中与外界的所有个人的联系。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咱们扬眉吐气的日子不远了,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要好好的操练士卒,我们的新兵到时候一定要能派上用场。”
“诺!”
等到董匡、王平、卫峥三人相继离去,石闵这才收回了目光,又看着自己的两个谋主。
“秦牧,说真的,我也是等得不耐烦了。”石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石虎如此胡作非为,我迟早要他不得好死。但这一切都需要妥善的安排。”
“主公打算怎么做?”
“石虎不死,我心难安。但是又如何做到既杀了石虎,又能让我掌握大权,也不至于使得局势恶化,令我被四方诸侯群起而攻之呢?”
“主公是想效仿曹孟德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
“唯有如此。”
在这个时候,石闵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女人。
第0162章 老毒物
“请问,陶邕陶景升在家吗?”
翌日,天刚放晴,阳光明媚的时候,石闵便穿着一身便服,以及乔装改扮过的陈长生和花木兰出门。石闵做一官绅子弟的打扮,看上去风度翩翩的,让人的第一印象极好。
石闵不是第一回到的这里,但此时接待他的,已经不是上一回的少年仆人了,而是一个生面孔,一样是不过弱冠之年的仆役。
这是邺城东的郊外,住在这里的,大多是难民和贫民,不过这一处院落倒是挺大的,占地十几顷,装饰朴素、低调,一点都不起眼。
“在的。请问您是?”
“你去跟陶邕通报,说是闵哥儿拜见就好。”
“请贵客稍等,容小人通禀。”
随后,这个仆役便匆匆往里面走去。石闵倒是不急,也没责怪这个仆役不开眼,都不请自己进去坐一下,沏一杯茶什么的。
花木兰的好奇心很强,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发问道:“公子,这陶邕是何人?值得你登门拜访?”
石闵现在可是赵国的大将军、魏公,还开府仪同三司,可谓是位高权重,位及人臣,以他的权势,想要见什么人的话,完全可以让人代劳,何必自己跑一趟?
当然了,石闵若是为了表示尊重,亲自登门拜访诸如李农、蒲洪、姚弋仲、石鉴等这些达官贵人的话,这倒是没什么,但是他现在跑到郊外的贫民窟里,这里面可有贵人?
难道有一位不可多得的贤才在此隐居?
大隐于市,小隐于林,这个可说不准。
石闵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抿着嘴笑道:“我是有求于人。陶邕是一个炼丹师,我找他是想求取‘灵丹妙药’的。”
花木兰闻言,一脸不解地摇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哪有炼丹师住这种地方的。”
炼丹师是一个让人崇敬的职业,没有一点本事,是不能被称之为炼丹师的。现在,虽说朝廷尊崇佛教,但是土生土长的道教影响力还在,这丹药便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经过炼丹师的手里炼出的丹药,不说长生不老,百毒不侵,但是也能做到延年益寿,增强体质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石闵等人便被邀请进去。
石闵步入了一间宽敞,而不失明亮简洁的屋子里,摆设很简单,就一张四四方方的矮桌,四张蒲团,做榻榻米,窗户那里,还摆着一面屏风!
胡椅虽然已经传入了中原,但是本土的汉人还是喜欢跪坐、盘坐,这已经是一种传统了。
陶邕已经在那里等着他,还沏上了一壶热茶。
陶邕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相平庸,长髯,脸色红润,身子有些发福,丢在人群里都毫不起眼的那一种。
看上去是这样,不过石闵却知道,陶邕的岁数可不小,至少已经年过半百了。
陶邕用异样的眼光扫了跟在石闵身后的陈长生和花木兰一眼,石闵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出去。
等到陈长生与花木兰离开,去到屋外站岗的时候,石闵这才落座。
“老毒物,好久不见了。”
石闵对陶邕似乎不甚尊敬,且二人十分的熟络了,不然他也不可能直接称呼陶邕为“老毒物”,而不是“先生”了。
“呵呵,是有一年多没见了。”陶邕的嗓音有些嘶哑、低沉,不过大致上还是听得出来的。
陶邕笑眯眯地道:“说吧,棘奴,你此来想要什么样的丹药?”
棘奴是石闵的小名,陶邕能这么称呼他,足见其关系非同一般。
事实上也正如此,据石闵所知,陶邕是一个身世凄惨的可怜人,与寻常的乱世人差不多,那一年上党长子发生了旱情,饿孚遍地,又恰好碰上了乱兵,陶邕的父亲被活活饿死,母亲被鲜卑人掳走,不知去向,估计是死定了。
陶邕成了孤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随后他加入了乞活军,还成了石闵的祖父冉隆的部众,在那里,他拜了一个老道士为师,不过陶邕学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
陶邕对胡人极为憎恶,所以在石闵的父亲石瞻归附羯赵之后,便脱离了汉军一部,隐居在此,不过其与石闵一家的联系却从未中断过。
陶邕之炼丹,除了延年益寿,驻颜、袪毒的功效,更多的还是炼制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石闵当时为了控制住暗部的高层,还曾经向陶邕求取过毒药。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手段!
石闵生性多疑,对谁都不能推心置腹,完全信任,譬如他创立的暗部,其下包括暗卫、天聋地哑,还有大量的情报人员,这一旦被发现,他石闵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石闵便收养了暗部的一些重要人物的家眷,作为人质,但这还远远不够,毕竟也有一些人性泯灭的家伙,是不顾亲眷的死活的。
故而石闵向陶邕要了一味毒药,若是定时不能得到解药,就会疼痛难忍,最终暴毙身亡。
石闵颔首道:“老毒物,我还是要毒药。一种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慢性毒药,让人察觉不到是中毒而死的。”
“我有这种毒药。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取药。”
石闵稍坐了一会儿,在那里喝茶,陶邕便带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过来。
“这是三尸脑神丹,瓶子里有三颗,分三次服用,一个月一次,最好不要中断。”
“中断了会怎么样?”
“中断了也能死人,但是死期不明。我曾经在三个仆役身上实验过,我让他们中的一个服用了一颗三尸脑神丹,他半年后死了,另一个服用了两颗,到第三个月没服用的,活了四个月也死了。最后一个,每个月都服用一颗三尸脑神丹,这才死了的。”
“不会露出中毒的迹象吧?”
“这个你放心。”陶邕信誓旦旦地道,“服用三尸脑神丹而死的人,就跟正常死亡一般,医者是查不出其死因的,最后只能归咎于突发性疾病。”
“这就好。”
陶邕不会去问石闵拿这种慢性毒药去干什么坏事。就像石闵从不过问,他每次来的时候,所见到的仆役为何都是生面孔一样。
这个陶邕,可不是一个善茬!
“要多少钱?”
“一颗,一千两银子。”
“我说老毒物,你这就过分了吧?一颗一千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石闵颇为不满,贪墨了石宣的遗产之后,石闵可谓是财大气粗,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挥霍无度啊!
陶邕嗤笑了一声道:“棘奴,别跟我说这点小钱你出不起!我也不容易,为了找寻炼制丹药的材料,我花了多少的时间,多少的钱财,多少的心血,又走遍多少的地方才炼制而成的?别的不说,就是这三尸脑神丹我也没多少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若不要的话,便还给我!”
说着,陶邕就要伸手去抢。
石闵连忙摆了摆手道:“哈哈!开玩笑的。老毒物,三千两就三千两。”
出门的时候,花木兰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看,竟然是一块骨头!
“这……这是?”
这可不像是动物的骨头啊!
石闵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个老毒物,也太不注意了。木兰,你知道陶邕为什么要搬到这种地方来炼丹了吧?”
“公子,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
石闵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陶邕的丹药,一向是有价无市的,寻常的时候,你就是想找到他,只怕行踪飘忽不定的陶邕,不是那么轻易找到的,因为陶邕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周游各地,寻找炼制丹药的材料。
而陶邕所炼制的丹药都是死贵死贵,他明明可以借此住进邺城的一座豪宅里,娇妻美妾成群,仆人成百上千这些都不是事,但是他偏偏蜗居在这里,是何缘由?
就是因为这个贫民窟太乱了,鱼龙混杂的,属于魏尹管都不想管的地方啊!
在这里消失几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石闵登门拜访,为何接待他的都是生面孔的仆役?
因为此前的仆役都被陶邕拿去试药了!
石闵他们脚底下踩的,估摸着就是他们的尸骨了!
第0163章 盗墓
赵军西征凉国的战事并不顺利,可谓是一波三折。
义阳公石鉴率军八万,民夫十五万人进攻凉国。
他先是派麻秋和将军孙伏都攻打凉国的金城。金城太守张冲准备投降后赵,凉国人心十分震惊恐惧。
凉王张骏闻讯,急忙出动境内全部兵力抵御赵国大军。张骏命征南将军裴恒屯兵广武,抵御赵军。
裴恒在广武修筑壁垒,想用持久战把赵军拖垮。张骏采纳凉州司马张耽的建议,派中坚将军谢艾率领步兵、骑兵五千人攻打麻秋。谢艾进军与赵军交战,大败赵军,斩首五千多人!
不久,麻秋攻克金城。金城县令车济不肯投降,自杀而死。麻秋攻打大夏,西凉护军梁式拘捕太守宋晏,举城投降以响应麻秋。麻秋派遣宋晏带着书信去劝诱宛戍都尉宋矩前来投降。宋矩说:“作为人主的臣下,既然不能成就功业,只有为气节而死了。”
于是,宋矩先把妻儿杀掉,然后自刎而死!
麻秋认为这些人都是义士,便为他们收尸安葬。
七月,麻秋攻打凉国的枹罕。晋昌太守郎坦认为枹罕城大难以防守,打算放弃外城。武成太守张悛说:“放弃外城,就会动摇众心,大事也就完了。”宁戎校尉张琚听从张悛的话,固守城池。
麻秋率领八万兵众将护城河包围,云梯地道,各路俱进,城中的士兵顽强抵抗,麻秋的兵众死伤数万。
石鉴又派将领刘浑等人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与麻秋会合。郎坦痛恨张悛不采纳自己的意见,让军士李嘉悄悄地带领一千多赵军登上城墙。张琚督促众将领奋力战斗,杀死了二百多人,赵军这才后退。
张琚焚烧赵军进攻的器械,麻秋退守大夏。
随后,石虎任命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州、司州的军队二万多人作为石鉴的后继部队。
西凉将领宋秦等人率领二万多户人家向赵军投降。
张骏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率领步骑兵三万人进军临河。谢艾乘着轻车,戴着白色便帽,击鼓前进。
石鉴远远望见,愤怒地说:“谢艾是年轻书生,如此穿着,这是轻视我。”于是就命令装备黑色矛的三千龙骧兵驰马攻打他,跟随在谢艾周围的人大为惊忧。
有人劝谢艾应该骑马作战,谢艾不听,下车坐在交椅上,指挥部署,赵军以为有伏兵,因害怕不敢再前进。
谢艾别将张瑁率兵从小路截断赵军的后路,后赵军兵退,谢艾乘势进攻,大败赵军,斩杀后赵将领杜勋、汲鱼及其兵众一万三千多人,石鉴单身匹马逃奔大夏。
听闻临河之战的战报,石虎在朝堂上勃然大怒。
“石鉴、麻秋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啊!竟然被谢艾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书生给接连击败!他们这个样子,还像是咱们大赵国的将军吗?分明就是一群酒囊饭袋!废物!”
“大王息怒!”群臣都山呼道。
石闵闻言,当即出列道:“大王,此事亦无怪义阳公他们。凉国能人辈出,慷慨悲歌之士不知凡几,秦汉以来士人的风骨尚存凉地也!”
彭城公石遵附和道:“父王,大将军说的没错。在凉地,咱们一向所向披靡的赵军遭到了最顽强的抵抗!如金城县令车济不肯投降,自杀而死;如宋矩将妻儿杀掉,自刎而死!他们都是有气节之人,而有气节之国人,是难以征服的。更何况西凉亦是连年征战,其将士多为久经战阵,训练有素之人,战斗力强悍,又有谢艾这般的儒将,只怕想要征服凉国,迫使张氏称臣并不容易啊!”
“哼!朕不信邪!”石虎瞪着眼睛道,“既然八万人马征服不了凉国,那就十八万,二十八万!朕就不信,区区一个凉国,还能抗拒王师?”
看石虎这个样子,是还想要战争继续下去了。
石闵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大王,再战凉国,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今国库空虚,财帛米粟无多矣,臣请大王班师回朝,养精蓄锐,以待日后再度征凉!”
“棘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让朕就这么认输吗?”石虎说这话的模样,就像一个急了眼的赌徒。
石闵作揖道:“大王,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凉人的抵抗如此顽强,欲下其地,欲掠其城,欲夺其民,欲服其国,非一时之功也。而战事一旦僵持下去,对于我赵国则是十分不利的。”
“那你是何意?嗯?”石虎眯着眼睛道,“昔日朕依靠部分的军队平定了九州,如今朕坐拥九州的兵力,却奈何不了一个凉国,受困于罕,是何道理?棘奴,你说国库钱粮无多,这好办。”
“昔日曹孟德曾设置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专司盗墓取财,贴补军用,解了当时曹军的燃眉之急。朕以为善,故而朕欲重置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把前代的陵墓全都挖掘开,夺走了其中的金宝!”
“然后,用这些钱财去列国各地购买粮秣,作为军资,同时这些钱也可用以修建工事所用!你们不是一直说,朕搞的那些工程,都是劳民伤财的吗?既然如此,朕就不花自己的钱财!”
“……”
群臣都被石虎的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石虎占据了十州的地域,聚集收敛金帛,以及外国所进献的珍异宝物,府库里的财物,不可胜数,但自己还是觉得不够,现在还想把前代的陵墓全都挖掘开,夺走了其中的金宝。
这是何等的荒唐?!
司空文章再也忍不住了,站出来声色俱厉地道:“大王!三思呀!挖先人祖坟,掠夺其殉葬的财宝,是伤风败俗,有悖于纲常伦理的事情啊!大王为我大赵国之君,何以如此行事?”
“大王三思!”群臣都下跪。
不料石虎却嗤笑了一声,不甚在乎地道:“先人?哼,那是汉家的先人!自古以来,在这片九州大地上不知有多少的王公贵族的墓葬,里面的金银财宝不可计数,这些东西放在墓室里,放着也是放着,能让朕用了,还用在了正确的地方,这是他们的荣幸!”
文章声泪俱下地道:“大王,盗墓之事,是要弄得天怒人怨的!民间盗墓之风屡禁不止,本已严重,现在大王又这么干,执意发掘历代帝王的陵墓,只怕会让天下人心寒,会让盗墓之风再度盛行起来的!大王三思呀!”
“混账!”石虎怒道,“那是过去的历代帝王孝敬朕的!何来盗墓之说?汝等不必再说,朕意已决!有谁再敢对此事提出异议,朕定斩不赦!”
群臣听到这话,一时之间都噤若寒蝉起来。
第0164章 征西
“棘奴,朕予你兵马五万,粮草淄重无数,代石鉴为征凉之主将,你可否战而胜之?”石虎又将目光放在了石闵的身上。
石闵是大赵国的战神,百战百胜,戎马以来,从无败绩。击燕、掳晋、破代、平叛,声名鹊起,所以石虎对于石闵抱着极大的信心,石闵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了。
石虎相信,只要石闵战,就一定能胜!
石闵出列道:“臣,不敢战乎?”
石闵还没有自大到保证能战胜,但是他表示自己不缺乏一战的勇气!
石闵面对的,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西凉名将谢艾。这个谢艾,作为儒将,屡屡击败麻秋、石鉴、孙伏都等这些赵国的常胜将军,能力是可见一斑的,至少比之号称“五胡十六国第一名将”的慕容恪,都逊色不了多少。
“好!”石虎十分满意地笑道,“棘奴!朕自始至终都相信,作为我大赵国的战神,只要棘奴你战,就一定能胜!钱粮的事情你不必忧虑,朕会妥善安排的。”
“三日后,朕要你点起本部的军马五万,朕再让张贺度配合你,予兵马二万,起兵征凉!”
“遵旨!”
张贺度是羯人名将,之前是赵国的征北将军,节制北方各郡县的军事,深得石虎的信重。可惜前不久发生的一个事情,让张贺度与石斌闹得很不愉快。
话说燕公石斌督察北边州郡,也喜欢打猎,经常佩挂城门的钥匙出入。征北将军张贺度经常规谏他,石斌发怒,羞辱张贺度。
石虎听说后,让主书礼仪持符节监察石斌。石斌杀死礼仪,又想杀张贺度,张贺度调集护卫人员驰马禀报石虎。石虎派尚书张离率骑兵追赶石斌,打了他三百鞭,解除官职归家,并诛杀他的亲信十多人。
石虎又道:“文章!”
司空文章出列道:“臣在!”
“挖掘前代陵墓的事情就交给你办理!要什么朕都给你,但若是被朕发现你消极怠工,或者有抗旨不遵的情况,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
石虎眼中的冷光一闪而过。
文章低着头,似乎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一般,语气里透着悲怆的意味道:“臣,遵旨!”
石虎又道:“诸卿,朕听闻秦朝有阿房宫,被誉为‘天下第一宫’,占地极广,富丽堂皇。光是一个阿房宫的主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对此,朕心向往之。”
一听说石虎对阿房宫心向往之,群臣都吓了一跳。
侍中石璞赶紧站出来道:“大王,秦有阿房宫,我赵国亦有建章宫啊!阿房宫的前殿如此,我赵国的太武殿亦是毫不逊色的!其规模虽不足,但是奢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石虎摆了摆手道:“朕要的就是规模!朕自问自己的功绩不差嬴政,嬴政能享受的宫殿,嬴政能享受的待遇,何以朕无法享受?朕认为建章宫的规模还是太小了,宫室台观不够多,不够大!所以朕还想再征劳役,修建台观!”
“大王,如此滥用民力,恐会天怒人怨啊!”石璞苦口婆心地劝道。
“天怒人怨?呵呵,你严重了!石璞,朕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大赵国好,但朕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时候,彭城公石遵忽而站出来,说道:“父王,儿臣认为父王你坐拥九州,富有天下,享受这样的待遇是应该的!上个月,儿臣奉旨西巡,到洛阳、长安等地为国家祈求福祉,偶得上天之意念!”
“我大赵国何以不能清平乱世,一统天下,战乱不止?上天说是因为王气不足!而何以镇压王气?如长安、洛阳,都是王气极盛之地,数朝之古都!这些王气所在之地,往往能诞生真龙天子!是故,儿臣建议大王在长安、洛阳二处兴建宫室,树天子旌旗,以积蓄我大赵国的王气,镇压属于异端的王气!”
石遵的这番话说的很漂亮。
“善!”
没等群臣跳出来反对,石虎便点头了。
看样子这个事情,估计是石虎指使石遵这么干的,父子俩在唱双簧呢!
石虎含笑道:“石遵。”
“儿臣在!”
“兴建台观,还有长安、洛阳二处的宫室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但有所求,朕无不允。”
“遵旨!”石遵大喜过望,大兴土木的事情,可有好多的油水可以捞啊!
群臣听闻石虎这又是兴建台观,又是兴建洛阳、长安二处的宫殿,还要挖了前代的陵墓,取其金银珠宝为己有,增兵征凉,继续穷兵黩武,滥用民力的未竟之事业,群臣不由得心都凉了!
石闵的手心里都捏着汗,原本打算将三尸脑神丹交给郑樱桃,让郑樱桃毒杀石虎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
三日后,石闵奉命率军七万出征,兵贵神速,石闵并不想在行军的路上耽搁太多的时间。
在石闵的请求下,石虎随即征召了大舟万艘,运送兵力、粮秣和一些短时间内所需的淄重。石闵所率之军,将出邺城,过漳河,直入黄河,然后一路西行,经过漫长的黄河之河道,抵达陇西。
在登船的时候,石闵所见的,无不是面黄肌瘦,饿得只剩皮包骨的老百姓。
望着眼前寸草不生,民不聊生的景象,石闵冷着脸,站在那里不发一眼。
“大将军,该登船了。”在一侧的陈长生提醒了一句道。
石闵长叹了一声,随即负着手,静静的登上了大舟的甲板。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行军,石闵所率的赵军终于抵达陇西,石闵在金城聚集军队,石鉴、麻秋、梁犊、石宁、宋秦、孙伏都、张贺度等十几位将军以及石闵的本部兵马,加起来近十五万!
“大将军!”诸将见礼之后,随即按照职务或者爵位之高低分座次坐下。
石闵环视四周一眼,微微颔首道:“诸位,具体的战况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义阳公,就由你来汇报一下吧!”
石鉴随即起身道:“大将军、列位将军,我于五月初挥师征凉,迄今亦有四个多月,先后占领了凉地的金城郡、广武郡的一部分,与凉军战于金城、大夏、枹罕、临河等地,互有胜负,降我赵军者不可计数,然临河之战,凉将谢艾败我王师,杜勋、汲鱼二位将军身死,使西征大业受阻也。”
石闵道:“西凉兵寡,而我赵军是兵多将广,是以征凉之战,不必有诸多顾忌。我赵国的战略目的为占据河陇,一统北方,这是大势所趋。”
“故而此战,不以歼敌为最终目的,以攻城掠地为主。”
“诸位请看。”石闵拿起了一根马鞭,指在背后的羊皮地图上,掷地有声地道,“我赵军几十万兵众现在都驻扎在黄河以南,只占领了凉国的金城郡、广武郡的一部分,大王对此深表不满。今我赵国兴师动众,为求者是为北方一统,即拿下河陇之地!”
河陇,指的是河西和陇右(相当今甘肃省西部地区,大致包括今敦煌、嘉峪关、武威、金昌、张掖、酒泉等地),这自古以来便是华夏的固有领土。
凉国有三州,凉州、河州、沙州。
张骏分武威、武兴、西平、张掖、酒泉、建康、西海、西郡、湟河、晋兴、广武合十一郡为凉州,兴晋、金城、武始、南安、永晋、大夏、武成、汉中为河州,敦煌、晋昌、高昌、西域都护、戊己校尉、玉门大护军三郡三营为沙州。
石闵想要完成石虎统一北方的野望,就必须要拿下凉州,以及河州的一部分,其余的地方其实都是化外之地,属于西域。
石闵又道:“此一战,我军必须稳扎稳打,步步推进,不求灭了张氏凉国,擒杀张骏,至少也要将张氏凉国的势力打出玉门关去!”
“请大将军下令!”众将都起身道。
“麻秋!”
“末将在!”
“本将命你率步骑二万,攻略广武郡!十日之后,本将必须要看到光武郡的令居、枝阳、永登这三个城池上,都挂上了我大赵国的旌旗!”
“诺!”广武郡只有三个城池,守军不多,城墙又低矮不堪一击,虽然广武郡被建造了许多壁垒,但麻秋擅于攻坚,又手握二万兵马,故而在十日之内拿下这三个城池并不难。
石闵又道:“梁犊!”
“末将在!”
“本将命你率步骑五万,攻略晋兴郡!”
“诺!”
命梁犊率军进攻晋兴郡,但石闵可没什么时间限定。
要知道,晋兴郡可是凉国的一个大郡,有十几个县城那么多,坚固的城池不在少数。即便给石闵自己五万兵马,他都不敢保证在半个月内打下晋兴郡!
石闵给自己的两个结拜兄弟都安排了任务,自然又不能亏待石虎的两个儿子,石鉴与石宁了。
石闵沉声道:“石鉴、石宁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军三万,攻西平郡,十日之后,必须全部拿下西平的西都、临羌、长宁、安夷四县!”
“诺!”
第0165章 一身是胆
在石闵的号令之下,十五万赵军四面出击,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迅速拿下西凉的晋兴、广武、西平三郡,兵锋直逼曲柳。
张骏闻讯,大为震恐,忙命将军牛旋进驻曲柳抵御。
曲柳。
“杀啊!”
无数身穿青衣黑甲的赵卒拿着武器,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城池那一边。
曲柳城,乃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城墙高五丈,城郭绵延不断,曲曲折折,好似被狗啃了几口。
曲柳的城墙是拿夯土和青砖打造而成的,再加上大敌来犯,守城的凉军建造了许多的城防工事,战备完善,赵军想要拿下这座曲柳城,看样子不碰得头破血流是不可能的!
绕是如此,赵军的攻城器械十分的完善,这都有赖于石闵的要求,和石虎为了一统北方的野心,不遗余力地支持!
如若不然,赵军想要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攻下西凉的三郡近乎二十座城池谈何容易?
“放箭!”
“嗖嗖嗖!……”
守城的凉军准备得十分的充分,每当有大批的赵军将士顺着云梯,攀爬上来的时候,总会被一阵乱箭射杀。
当然了,经过了那么久的惨烈厮杀,早有许多的赵卒都爬上了城头,只不过被严阵以待的凉军士卒干掉就是了。
石闵是一员勇将,他知道为人帅者,最忌讳的就是以身犯险,但是不当前线去,只是在上面指挥那些将军们的话,他又不会很放心。
石闵只想尽快结束征凉的战事,因为现在石虎干的那些事情,都是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可以预见的,每一日,都有许许多多无辜的汉民,在羯赵朝廷的残酷的奴役和剥削之下惨死!
别的不说了,就石闵所知道的,石虎在邺城营建四十多所台观,又营建洛阳、长安二处宫室,参与劳作的达四十多万人。
石虎又想从邺城修建阁道到襄国,敕令黄河以南的四个州郡整治南伐的军备,并州、朔州、秦州、雍州准备西讨的军资,青州、冀州、幽州为东征作准备,都是三个男丁中调遣二人,五人中征发三人。
各州郡的军队共有甲士五十多万人,船夫十七万人,溺水而死、被虎狼吞噬的占三分之一。再加上公侯,牧宰竞相谋取私利,百姓们失去所从事的家业,愁困不堪!
石虎想干什么,石闵很清楚,他就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去消耗他们汉人的元气!
此时此刻,石闵就待在楼车里面,观看着曲柳攻防战的战况。
巢车又名楼车,主要作为古代攻城的战略性武器存在,是一种专供观察敌情用的了望车,车底部装有轮子,可以推动,车上用坚木竖起两根长柱,柱子顶端设一辘轳轴(滑车),用绳索系一小板屋于辘轳上,板屋高9尺,方4尺,四面开有12个了望孔,外面蒙有生牛皮,以防敌人矢石破坏。
屋内可容纳两人,通过辘轳车升高数丈,攻城时可观察城内敌兵情况。
而赵军的楼车,是经过石闵的改进的。
其实,早在春秋时代,楼车便已经出现了。
公元前575年鄢陵之战时,楚共王曾在太宰伯州犁的陪同下,亲自登上巢车察看敌情。23年王莽军围攻昆阳时,造高10余丈的大型巢车,用来观察城内守军动态,称为云车。
而经过石闵改造的楼车,其实是直到宋代才出现的“望楼车”!
这种车以坚木为竿,高8丈,顶端置板层,方阔5尺,内容纳一入执白旗了望敌人动静,用简单的旗语同下面的将士通报敌情。
将旗卷起表示无敌人,开旗则敌人来;旗竿平伸则敌人近,旗竿垂直则敌到;敌人退却将旗竿慢慢举起,敌人已退走又将旗卷起。
望楼车,车底有轮可来回推动;竖杆上有脚踏橛,可供哨兵上下攀登;竖杆旁用粗绳索斜拉固定;望楼本身下装转轴,可四面旋转观察。这种望楼车比巢车高大,观察视野开阔。
在石闵身边的文泰,见到己方攻城的将士如此之大,不由得蹙眉道:“大将军,曲柳城坚固,守军的抵抗意志又如此之强,只怕不是那么轻易拿下的。攻城掠地,不应急于一时,今天色已晚,士卒疲弊,末将请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闻言,石闵摆了摆手道:“时不待我。凡战者,莫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赵军之攻坚战先例,莫不是昼夜进击,而久攻不下者,往往败退。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剩下攻城器械都到了吗?”
“木幔、轒轀车、壕桥等攻城器械皆已到位!”
“好!”
石闵又转过身,郑重其事地问道:“文泰,你怕死吗?”
“死有何惧?人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我文泰不说不怕死,但是只要死得有价值,死得其所,又何惜这百八十斤的呢?”
“好!文泰,你真是我的赵子龙,一身是胆!”
石闵肃容道:“文泰听命!”
“末将在!”
“我要你挑选出八百名锐士,作为敢死队攻城!拿不下曲柳城,你们就不能回头!”
“诺!”
文泰果真一身是胆,在受命之后,便立即挑选出八百名身强力壮,披坚执锐,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死士。
石闵知道他们此行是九死一生,故而临行前,还是送了他们一程,将他们聚在一个空地上,让人给他们斟满了一碗酒,同时,又将八千两银子分发下去,一人十两!
接过了酒碗,接过了银子的锐士们都一脸肃穆地看向了高坡上的石闵。
石闵接过了一碗酒,掷地有声地道:“将士们!曲柳为坚城,为武威之门户,拿下曲柳,便可俯瞰姑臧!兵贵神速,早一日拿下曲柳,就能极大的减少我军的伤亡!你们的任务是艰巨的!”
“这十两银子是你们的安家费,后续的还有抚恤金和一些封赏,拿不到封赏,光荣捐躯的勇士,我石闵将禀明大王,抚恤金从优!我将为你们擂鼓助威!诸位,你们安心的去吧!”
“干!”
“干——”
喝过了一碗酒,石闵与这八百锐士同时摔碎了酒碗,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酒液,随后,那八百锐士就跟是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化身为狂战士,全身都仿佛充满了力量。
他们都提上了一柄环首刀,红着眼睛,狼嚎着往曲柳的城墙那边冲击过去。
第0166章 士为知己者死
残阳如血。
在曲柳城上下的厮杀并没有因为日落西山,而变得平静下来,反而是愈演愈烈。这让曲柳的守将牛旋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经过了白天这一整天的厮杀,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的将士,身心都已经疲弊才是,但城外的赵军的攻势为何变得更猛了呢?
即使赵军兵多将广,生力军很多,但这已经是傍晚了,你不鸣金收兵,回家吃饭,还想昼夜不休地打下去吗?
当然了,昼夜不休地围攻一座城池,赵军是经常干这事儿的。
毕竟,这早已不是恪守战争礼仪的上古先秦时代了!这不仅仅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还是一个道德沦丧,人性泯灭的时代,这个时代里,到处都是吃人的恶狼!想要活下去,你也只能成为狼,能吃人的狼!能把人当做羊吃掉的狼!
绕是如此,牛旋虽然听说过赵军喜欢对一座坚城,昼夜不休地围攻,但是久攻不下,士气必然受挫,大受打击。
似先前赵燕两国之间的昌黎之战、凡城之战,赵军作为进攻的一方,都曾对棘城、凡城围攻十多个昼夜,但是都攻不下来。牛旋自问现在的形势差不多,曲柳城的坚固应该不下于棘城、凡城,兵力甚至还要多于当时的燕军,故而燕军能扛得住赵军十多天的猛攻,为什么他们凉人不行?!
只是牛旋没想到的是,这一回赵军的主将,不是石虎,不是李农,而是石闵!
见到赵军还在攻城,攻势虽猛,但是丝毫不能撼动得了曲柳城,牛旋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哈!想那石闵,不过一个匹夫竖子,认贼作父的小人!号称赵国战神,百战百胜,在我看来不过如此!石闵能取得这偌大的名声,一定是打了几个顺风顺水的仗,碰上了一些酒囊饭袋的敌将敌军,然后被赵人鼓吹出来的!徒有其名而已!”
在一侧的别将杨康(确有其人)闻言,不由得苦笑道:“将军,切莫轻敌大意。”
“石闵其人,历任赵国的北中郎将、游击将军、左积射将军、大司马、大将军,这不过五六年的时间,石闵便拜为大将军,为赵国的武将之首,其累积战功升迁之快,自古少有!石闵若没有过人的能力,石虎焉能让他高居魏公、大将军的高位?”
宁戎校尉张琚亦是道:“将军,杨康将军所言极是。据末将了解,石闵这个人不简单!他是石虎的养孙、石瞻之子,幼而勇武,谋略过人,少年时其名声便已在邺城打响。至拜北中郎将,扫灭贼寇,速度最快,而伤亡最小!”
“石闵升任游击将军,燕赵昌黎之战,赵军败退,死伤颇为惨重,唯石闵一部独存,且以一部之力击退了鲜卑人的两千精骑!接着,石闵又战于江左,大破晋军,杀将军蔡怀、陶称、李阳,斩首数万。随后石闵攻代,三战三胜,大破代军,逼得代王拓跋什翼犍不得不率部北遁!直到后来,也就是赵国的石宣之乱,石闵连数十万之众,在三个月之内,便平定叛乱!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呢?”
听到这话,牛旋一脸不满地道:“杨康、张琚,你二人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石闵之前那么强悍,都是因为他没碰上我,没碰上咱们凉军,没见识过咱们大凉的军队的厉害!现在一战,我们一定要杀一杀他的锐气,让这个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匹夫竖子看看,咱们大凉强军的厉害!”
“……”杨康、张琚深感无语。
张琚叹了口气道:“将军,不管怎么样,面对石闵这个强劲的对手,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赵军连年征战,武器装备十分精良,其将士多为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的,所以战斗力很强。但凉军亦是毫不逊色的,凉军偏居西隅,但常年同西域的胡人、汉赵、羯赵、吐谷浑的军队作战,其国内又时而又不安分的胡人作乱,故而凉国亦是岁岁有战,精兵强将不在少数!
所以此战,两军的战斗力是毫无悬念的。
不同的是,赵军兵多将广,为攻城的一方,而凉军少一点,为防守的一方。绕是如此,凉国还是占了地利与人和的。
这一战,张骏接受了裴恒、张耽等大臣的谏言,要打持久战,将入侵的赵军拖在凉地,故而各地的凉军都是坚壁清野,少有出战的。而凉国想这么干,不代表石闵想这么干啊!
兵贵神速!
石闵最擅长的就是闪击战和歼灭战!
石闵不想在凉国耽误太多的时间,一来这场战事会极大地消耗赵国的元气,尤其是他们汉家父老的元气!
要知道,此一战的中流砥柱实实在在的是汉人,出征的十五万赵军当中,近一半都是石闵的部众,这是石闵自己要求的,因为他要统兵作战,麾下的兵将必须无条件的服从,而其他人的部众则让石闵不是很放心。
此外,石闵还有借此练兵的想法,毕竟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士卒,才能真正意义上地被称之为悍卒!
这且不说,为了此战的胜利,石虎还前前后后地征发了二十多万的民夫,大量的民间物资,冀州、并州、雍州各地的老百姓都纷纷节衣缩食,被迫交出了自己的口粮。
这一些数据都是触目惊心的!
二来,石虎还在中原胡作非为,所做下的暴行罄竹难书。石闵必须尽快班师回朝,进行自己弑君篡位的计划,以改变汉人的命运!
每在凉国拖延一日,中原的汉族同胞就会死伤无数,这些都不是石闵想要看见的!
而在城下,此时石闵已经发出了一番慷慨激昂,又自信十足的话!
“我要一日之内,拿下曲柳!”
“杀啊!”
在石闵的令旗挥动之下,赵军又发起了一次如潮水一般的攻势!
那八百锐士,将在其余赵军各部的掩护之下,趁机爬上曲柳的城头,斩将夺旗!
赵军的攻城器械是十分精良和完善的。
云梯、冲车、撞车、楼车、投石机、木幔等攻城器械同时启动,轰隆隆地开向了曲柳城。
投石机抛射出去的擂石砸到了曲柳的城墙上,顿时凹陷下去几个深坑,坑坑洼洼的,震撼了一片城墙。
冲车抵达了城门口,开始了对偌大的城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不过在城门的里面,还有许多的凉军士卒在拥挤,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堵住了城门,所以冲车轻易撼动不得。
至于云梯,早已架上了曲柳的城头,许多赵军将士都顺着云梯爬了上去。
石闵又打手一挥道:“文泰!出击!”
“我将带头冲锋!”文泰厉喝了一声,随即带着八百锐士冲了出去。
不过,这八百锐士虽说是死士,但就这么冲上去跟送死是差不多的。石闵不傻,这些锐士的性命金贵着呢,不能随便死掉的,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死得其所!
在石闵的号令之下,为了挡住城上的敌军的箭雨,锐士们纷纷将身子躲进了木幔和轒轀车里面。
这木幔和轒轀车可是十分有效的防御性的攻城器械。
木幔,是古代一种装有木板作掩护的攻城车。
木幔是古人在攻城在对付守城方类似箭石等投掷物时想出的办法,最早出现在战国时期,用草、布、木、皮等各种材料造出一大块东西,挑起悬挂在城墙外,就能对抛射物进行缓冲。
《宋书·武帝纪上》:“张纲治攻具成,设诸奇巧,飞楼木幔之属,莫不毕备。”
这种器械可以挡住矢石,掩护士兵攻城。
轒轀车的作用与木幔差不多,不过攻击性更强。
轒轀(fenyun)车,为四轮无底木车,上蒙牛皮抵御城上箭矢,人在车中推车前行,可掩护士卒抵近城墙进行攻击,但无法直接破坏城墙。一车可藏十人左右。
为增加行车的安定性,石闵在该器具路轮又增加成为六个,车长为一丈五尺(4.7公尺),高八尺(2.504公尺)。
在木幔和轒轀车的掩护之下,那八百锐士迅速进抵城墙那里,顺着云梯攀爬上去!
“咚咚咚!……”石闵换下了擂鼓的鼓手,亲自上阵,一下又一下地敲响了战鼓。
沉闷而有力的牛皮战鼓的声音瞬间响彻了四野!
士为知己者死!
在城头上厮杀之际,文泰听见了这一阵鼓声,不由得红着眼睛道:“弟兄们!是大将军在为咱们擂鼓助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报效大将军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啊!”
“杀啊!”
文泰所率的锐士极为厉害,几乎个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狠角色,被砍了几刀,刺了几枪还没气绝身亡,仍然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砍杀了敌人,伤痕累累之后,这才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血泊里!
看着直奔自己这边来的赵军精锐,牛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八卦宣化斧,虎吼了一声,就想要冲上去,可惜被身边的张琚和杨康二位将军拦住了。
“将军稍安勿躁!”张琚亦是一员猛将。
“看我如何取其首级!”
“杀啊!”
第0167章 一命换一命
凉国之兵将,多继承了上古汉人的遗风,剽悍而又不失儒雅,气节十足。
张氏凉国,心系晋室,自张轨为凉州刺史以来,历经三世,数十年的时间,许多逃出中原的汉人除了衣冠南渡之外,西凉便是另一个最理想的去处。
凉地自古以来民风剽悍,胡人杂居,有汉人、鲜卑人、氐人、卢水胡、高昌人、龟兹人等肤色各异,文化迥异的各族人聚集在一起,形形色色的凉人,却是以汉人为主,崇尚华夏。
别的不说,就是此番赵军的大举进攻,金城县令车济不肯投降,自杀而死;宛戍都尉宋矩先把妻儿斩尽杀绝,又自刎而死。
光是这些事情就足以说明,汉人的气节仍在!
而张琚亦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枹罕之战,宁戎校尉张琚听从张悛的话,固守城池。
麻秋率领八万兵众将护城河包围,云梯地道,各路俱进,城中的士兵顽强抵抗,麻秋的兵众死伤数万。
石鉴又派将领刘浑等人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与麻秋会合。郎坦痛恨张悛不采纳自己的意见,让军士李嘉悄悄地带领一千多赵军登上城墙。张琚督促众将领奋力战斗,杀死了二百多人,赵军这才后退。
张琚又焚烧赵军进攻的器械,麻秋退守大夏。
这说明张琚不仅是勇将,还是一名谋略过人的智将,至少独当一面是没问题的!
而牛旋不一样,牛旋不说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却是很喜欢用暴力说话的,属于那一种能动手尽量不逼逼的家伙!偏偏这厮还被张骏任命为曲柳的主将。
无奈之下,为了避免牛旋以身犯险,张琚只好硬着头皮,率领所部的亲兵,迎击冲过来的赵军锐士。
“来的好!”
文泰不想恋战,他的目的是要斩将夺旗的,杀不了牛旋无伤大雅,但至少也要重创城头上的守军,拖延时间,让更多的赵军将士爬上城头!
这就跟一个天平,赵军轻而凉军重,一旦天平上多了许多的赵军将士,那么这个胜利的天平就会向赵军这边倾斜了!
文泰挺出了一把环首刀,他们作为死士部队的,可是一人一把环首刀。虽说攻守之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但环首刀作为近战武器,可以让战斗的锐士抱着必死之心,全无顾忌的厮杀,至少临死前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一命换一命!
而张琚是用剑的,他出身汉人,是凉王张骏的堂弟,自幼学的是儒学,但君子六艺不曾忘却,除了文韬武略,战阵之术之外,张琚的武功是丝毫不逊色于当世二流战将的!
呃,好吧,张琚的确是一个二流战将,不过他一个人能打几十个军士,百人敌的战斗力,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铛!”
刀与剑的碰撞之后,闪现出一阵璀璨的火花。
说时迟那时快。
张琚迅速抖动手腕,耍了几个剑花,长剑握在手里,宛如游龙一般点、撩、刺、横、扫、劈、砍,动作十分的迅速而凌厉,充满了杀机,若不是文泰的反应速度够快的话,可能已经被一剑封喉了。
文泰自幼习武,武力值自然是很强的。
与张琚不同的是,张琚是先学文最后习武,而文泰是先习武后学文的,虽然都是文武双全,但文泰在武道上更胜一筹!
在大战了三十几个回合之后,张琚的劣势便凸显出来。
附近的赵军精锐和张琚的亲兵都在厮杀,为了腾出地方,给二位将军决斗,他们都防着对方插手进去。
文泰的武力值已经接近了当世一流武将的行列,如果说张琚的武力值只有70的话,那么文泰的武力值就有八十以上!
文泰看准了一个空隙,卖了一个破绽,当张琚又挺剑刺来的时候,他便挥着环首刀,打飞了张琚手里的剑,然后呼喝道:“拿下!”
文泰的环首刀已经架到了张琚的脖颈上,张琚还被踹倒在地上,轻易动弹不得。
很快,就有两个赵卒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拿住了张琚。
看见张琚战败,他的亲兵一时之间都不知所措,很快就落了下风,而附近的凉军士卒都吓懵了。
牛旋提起了手中的武器,八卦宣化斧,想要上去交战,但是文泰已经趁着城头上的凉军大乱之际,逮住了一个空隙,带着剩下的几百赵军锐士,长驱直入,直奔城下,直接将源源不断地冲上来的凉军士卒,在过道上打了下去。
石闵在击鼓台上看见不断有己方的将士登上了城头,且杀出了一条血路,不禁大喜过望,拔出了手中的利剑,高声道:“全军出击!”
“杀啊!”
“咚咚咚!……”剧烈而纷乱的战鼓声再度响起。
牛旋左右冲杀,相继砍翻了挡路的几个赵卒,但是这根本于事无补。
越来越多的赵军将士冲上了城头,最终,凉赵两军短兵相接,以精锐开道的赵军迅速冲到了城门口,杀死了那里的敌人,然后打开城门,迎接城外的赵军将士进来。
牛旋厮杀正酣,却被别将杨康拦住了。
“将军!大事不妙了!城门已破,赵军进城了!”
“什么?!”
直到这时,牛旋才反应过来,不过一柱香的工夫,成千上万的赵军便争先恐后地冲进了曲柳城中,穿过大街小巷,有的直扑府衙,有的则是冲着守军悍然发起了冲击!
“将军,大势已去,咱们赶紧撤吧!”
闻言,牛旋迅速冷静下来,他自恃武力高强,一般很少动脑筋,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傻瓜!
当此乱局,己方的军队已然倾颓,再战下去,估计只有被全歼的份儿了。自刎而死,固然悲壮,气节十足,但眼下他们凉军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保存实力,等待与赵军再战的时机,这才是牛旋应该做的!
“撤,咱们往哪儿撤?”
“枹罕!将军,枹罕与姑臧可为掎角之势,夹击赵军,且枹罕城高池深,在那里咱们能有效地牵制赵军!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好!就往枹罕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军的攻势实在是太凶残了,有一些攻城器械,其性能要远优于列国,是牛旋等人从未见过的。
一日之内,坚城曲柳便沦陷,牛旋为守将,责无旁贷。但牛旋也是一个聪明人,在败走枹罕之后,他便上书张骏,请求增援,同时还在书涵中陈情了曲柳城为何沦陷如此之快的原因。
曲柳之战,赵军伤亡四千余人(阵亡超过三千人),凉军阵亡者不过五千,被俘三千多将士。
一日之内,伤亡如此之大,亦是少见的。这都是因为石闵求胜心切,想要尽快打下曲柳城的缘故。本来凉军的死伤不应该这么大的,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兵多将广,又如狼似虎的赵军,强行突围之下,难保不会阵亡。
第0168章 坚壁清野
曲柳城陷落的消息传回姑臧,引起了凉国朝野上下的一片震恐。
早知道赵军厉害,兵戈犀利;石闵厉害,百战不殆;但是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
曲柳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又有二万兵马驻守,粮秣可以维持三个月所需,曲柳城的守军可谓是兵精粮足。只要安排得当的话,哪怕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都能守得了十天半月的。
可是谁成想,围攻曲柳城的赵军不过八万,却能在一日之内攻陷曲柳城!
凉王张骏闻讯,立即召开大朝会。
“诸卿,曲柳城陷落的消息想必你们都已经知晓。曲柳,乃是我凉国之门户,东南重镇,失之,则武威郡完全暴露在敌军的兵锋之下!现如今赵军已经攻陷我凉国的广武、西平和晋兴三个郡,吾东南一角,只有仓松一地可为缓冲。然则仓松之地,一马平川,未有任何的山川险阻,城池壁垒,赵军一旦通过仓松,便可直抵姑臧,兵临城下了!”
现在的形势于凉国而言是十分危急的。
凉国历经张轨、张寔、张茂、张骏四世而治,从未碰上过这么棘手的问题,这么严峻的形势。
如今凉国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坐以待毙,调兵遣将,等到赵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坚壁清野,固守姑臧。
要么主动出击,与来势汹汹的赵军硬碰硬地干一仗。
要么不战自退,将姑臧和整个武威郡都丢给赵军,然后张骏将迁都于西域,凭借那里的关隘险阻,死死地拖住进击的赵军,伺机而动。
征南将军裴恒闻言,当即站出来说道:“王上,赵军势大,无可阻挡!赵国据有中原广袤富庶之地,步卒强悍,人口众多,又有河套地区与河南地等肥沃的牧场,战马肥膘,其善骑射者尤甚,故而与赵军野战,我凉国绝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裴恒,汝是何意?”张骏蹙眉道。
裴恒现在可是一个败军之将,怎敢言勇?
上一回,张骏命征南将军裴恒屯兵广武,抵御赵军。
裴恒在广武修筑壁垒,想用持久战把赵军拖垮,一时之间,这个法子还是奏效的,但广武郡毕竟只有令居、枝阳、永登这三个城池,虽巩固工事,修筑壁垒,奈何攻略广武郡的麻秋是能征惯战之辈,又有虎狼之师,故而在十天之内,广武的三个县城便全部失陷,裴恒本人也灰溜溜地跑回了姑臧。
不过,张骏到底是会用人,他知道广武郡全境陷落的事情,不应该怪在裴恒的头上的,毕竟后者手中的兵马不多,敌军又是如此的强悍,士气高涨。
“王上,赵军来势汹汹,与之正面决战,非明智之举。是以,臣请王上坐镇姑臧,调兵遣将,坚壁清野,巩固姑臧的工事,发动附近的军民,搜集粮秣,于姑臧死守!姑臧,距离赵国的本土甚远,赵军背后虽有几十万的民夫作为支持,但是长此以往,不出一个月,姑臧城久攻不下,则赵军士气一泄,届时便是我凉国大军反败为胜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凉王张骏微微颔首,群臣中也有不少赞许,继而站出来附和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坚守不战,谋而后动,最后反败为胜的战例比比皆是。
打仗,兵精粮足固然重要,但是士气也是打胜仗的一个重要因素,一旦赵军在姑臧城下消耗太久,久攻不下,必然士气大衰,到时候就是凉军绝地反击的时候了。
太常傅颖又出列道:“王上,臣以为不妥。姑臧城的工事与曲柳城大同小异,一样是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但现在曲柳城被赵军一日而下,难保姑臧城不会如此啊!”
傅颖这话一出,又让群臣频频点头。
重兵把守,易守难攻的曲柳城都被赵军一日之内拿下了,难保姑臧城不会这样啊!
“太常大人此言大谬!”裴恒瞪着眼睛道,“姑臧城的城防工事,固然与曲柳城无甚不同,但是姑臧的军民甚众,只要将姑臧以及附近的武威各县的十余万军民都发动起来,坚壁清野,赵军如何破之?”
“裴将军,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傅颖亦是一个沙场宿将,以武将入文职的那一种,对于战事自然有话事权的。
傅颖又道:“坚壁清野,你说的好听。赵将石闵,以闪击战著称,擅于突袭,只怕赵军不会给你这个坚壁清野,调兵遣将的机会!”
“那不知太常大人有何高见?”
“我建议王上退守西郡,暂避其锋芒,同时遗弃东南各郡县,坚壁清野,分散赵军之兵力,随后逐个击破!趁机收复失地!”
闻言,裴恒厉喝道:“不战自退,岂有此理?!姑臧,乃我凉国之都城,岂能轻易放弃?”
“够了!”
这时,凉王张骏站起身,怒容满面地拔出了王座背后挂着的宝剑,“呛啷”的一声,把桌案砍下了一个角。
“谁敢再提弃走姑臧之事,孤王定斩不饶!”
“王上息怒!”群臣山呼道。
张骏哼了一声道:“赵军势大,这倒不假,但孤王何惧之有?孤王自称王以来,夺取河南之地,威服西域,尽得陇西,昔日强大的匈奴人都不能使孤王臣服!今赵军犯我,兵锋直逼姑臧,姑臧失,则武威郡不保,武威郡不保,则河陇之地不保!”
“石虎狼子野心,几次三番进攻我凉国,其目的就是为了攻占河陇,一统北方。孤王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诸卿,孤王欲尽起姑臧六万之军,与来犯之赵军决一死战!”
听到这话,群臣皆惶恐。
谢艾赶紧跳出来劝道:“王上,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
“王上,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上乃是万金之躯,身系我凉国之兴衰存亡,切不可以身犯险!”
侍中索遐亦是出列道:“谢艾大人言之有理!王上,这自古以来,并非没有一国之君,御驾亲征的例子,但那都是在国家社稷危亡之时,或者是灭国之战的时候。今我凉国还未到国破家亡的时候,王上麾下,谋臣如云,战将如雨,又何须王上自己御驾亲征呢?”
谢艾又道:“王上,臣愿率兵出征,抵抗赵军!”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0169章 使持节
张骏对于谢艾是十分看重的。
谢艾是儒生出身,文武兼备,初为主簿。
石虎派遣大将石鉴、麻秋、梁犊、孙伏都等率军攻打凉国,企图并吞河陇,一统北方。石鉴接连攻克武街、金城,兵锋直指凉国都城姑臧。面对强敌,张骏命征南将军裴恒屯兵广武,抵御赵军。
裴恒在广武修筑壁垒,想用持久战把赵军拖垮。大司马张耽向张骏举荐谢艾,说谢艾文武兼备,又懂得战略,如果让他担任军事统帅,必定能击败赵军。
张骏于是召见谢艾,询问他抵御赵军的办法,谢艾请求给他七千兵众,一定能击败赵军。张骏非常高兴,任命谢艾为中坚将军,配给他步兵、骑兵五千人,让他去攻打麻秋。
谢艾带领军队出振武,夜里有两只猫头鹰在军营中呜叫,谢艾说:“玩六博棋时,得到饰有猫头鹰图案棋子的人获胜。如今猫头鹰在军营中呜叫,这是战胜敌人的征兆。”
于是谢艾就进军与赵军交战,大败赵军,斩首五千多人。
张骏封谢艾为福禄伯。
之后,赵军再度反攻。
石鉴率军西征,围攻凉国的战略要地枹罕。石虎又任命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州、司州的军队二万多人作为石鉴的后继部队。
凉将宋秦等人率领二万多户人家向后赵投降。张骏又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率领步兵、骑兵三万人进军临河。
谢艾乘坐轻便的小马车,戴着白色便帽,击鼓前进。石鉴远远望见,认为谢艾不过是一个年轻书生,竟如此轻视于他,遂大怒,就命令装备黑色矛的三千龙骧兵驰马攻打他,跟随在谢艾周围的兵众大为惊忧。
左战帅李伟劝谢艾应该骑马作战,谢艾不听,下车以后,坐在交椅上,指挥部署,赵军以为有伏兵,因害怕不敢再前进。别将张瑁率兵从小路截断赵军的后路,赵军兵退,谢艾乘势进攻,于是大败赵军,斩杀赵军将领杜勋、汲鱼,俘虏斩杀的有兵众一万三千多人,麻秋单身匹马逃奔大夏。
谢艾因功升任为太府左长史,进封福禄县伯,食邑五千户,赐帛八千匹。
谢艾两度以少胜多,击败来势汹汹的赵军,不可谓不厉害。
“好!”张骏沉声道,“谢艾,你需要多少兵马?”
“五万!”
谢艾说出了一个让张骏和群臣都难以接受的数字!
要知道,整个凉国的总兵力,大致上是不超过二十万的,不少兵马还要驻守边关,没法调遣,许多兵力还都因为赵军的频频进攻,继而分散于各地了。
而现在姑臧城内,凉军只有六万多的兵马,谢艾这一下狮子大开口,要求五万的兵力,这如何使得?
张骏知道,谢艾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他要这么多的兵力,必有其缘由。
“谢艾,你要这么多的兵力,是何道理?”张骏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多嘴问了一句。
“王上,你是要彻底击退赵军的来犯,还是仅仅想要保姑臧和武威郡不失?”
“自然是彻底击退赵军的来犯!”
谢艾颔首道:“王上若只是想保姑臧和武威郡不失,只需给臣两三万的兵力,但如果王上要求臣彻底击退赵军的来犯,必须要有五万以上的兵力。”
“为何?”
“因为赵军的中坚力量,是石闵以及他麾下的汉军!”
“……”
“石闵当真如此可怕?”
“名声这个东西,非是子虚乌有。羯赵国能征惯战之良将众多,人才济济,似蒲洪、姚弋仲、麻秋等胡人宿将,成名已久,为何会被石闵这么一个晚生小辈后来居上,被公认为赵国之战神?”
“想那石闵,年纪轻轻,便已经拜为大将军,高居魏公,在赵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败燕、掳晋、破代,平定石宣之乱,在这一系列的战争中,他都大放异彩,今曲柳之战,一日之内,便下我凉国坚城曲柳,可见其能力!”
“而且其麾下的汉军,军纪严明,战力强悍,又有数万之众,由石闵指挥这支虎狼之师,天下罕有敌手。臣不敢夸大,也不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但事实便是如此,没有五万之军,臣不敢保证能战而胜之!”
“这……”张骏一脸为难之色。
谢艾的能力和为人张骏是知道的,他没必要夸夸其谈,为了得到更多的兵马欺瞒张骏。
而石闵的名声,早已传遍了天下。
在原来的历史上,面对赵军的大举进攻,张重华(张骏之子),只给了谢艾、索遐二万步骑,谢艾还是能击败十余万的后赵军。
但现在凉国面对的是石闵以及他麾下的汉军,对于汉军的战斗力和石闵的能力,谢艾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毕竟一日之内,攻克坚城曲柳,这不是谁都能办到的事情!
群臣都三缄其口,不敢说话。
谢艾好歹还能保证击退来犯之敌,可是他们对此都无计可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上去硬刚,去触张骏的霉头了。
最终,张骏还是叹了口气道:“好!谢艾,你要五万兵马,孤王就给你五万兵马!”
“谢艾听封!”
“臣在!”
“孤王命你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职!率军五万,出征曲柳!”
“谢主隆恩!”谢艾当即领旨谢恩。
“索遐听封!”
“臣在!”
“孤王命你为军正将军,协助谢艾统兵作战!”
“臣遵命!”
张骏当此国家危难之际,选择了毫无保留地相信谢艾。此时,凉国的兵力是捉襟见肘的。
姑臧城内的兵马不过六万多,张骏却还是抽出了五万兵力给谢艾指挥,还给了他使持节的权力,这份恩遇不可谓不大!
使持节是什么?
使持节为上﹐持节次之﹐假节为下。使持节得杀二千石以下﹔持节杀无官位人﹐若军事﹐得与使持节同﹔假节唯军事得杀犯军令者。三种节的权限分别开始明确。东晋南北朝均承其制。
“节”是中国古代常用的信物﹐因用途不同而种类繁多。封建帝王所遣使者规定持“旌节”﹐使命完成后归还。
西汉旌节简称节﹐“以毛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节”﹐持节者是钦差﹐权力极大。朝廷命将﹐以节为信﹐以指挥军队。也用于其它使命﹐如汲黯持节发河内仓粟以赈贫民﹐苏武持节出使匈奴﹐等等。
东汉中叶以后﹐由于地方不宁﹐军事屡兴﹐皇帝欲增强中央的控制﹐遂令在地方都督诸军的将领加节。
汉末三国﹐都督的节因所加方式不同而分为使持节﹑持节﹑假节三种。
但假节与持节﹐假节与使持节有时也混用。孰轻孰重﹐难以分辨。因为都督与节使性质相同﹐当时都督权重﹐加节的权就较难体现。
只有在加节而非都督的情况下﹐才能体现节的权威。
如辛毗为大将军司马懿军师﹑使持节﹐“六军皆肃﹐准毗节度﹐莫敢犯违”。司马懿欲出战﹐被辛毗杖节制止。
至于曹爽为使持节都督青徐诸军事﹐治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与徐州刺史邹歧争屋﹐引节欲斩邹歧﹐在三国为仅见﹐却开晋制之先声。
就在谢艾调兵遣将的时候,张骏接到了牛旋的上书,不由得勃然大怒。
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张骏不好杀了牛旋,所以只能命他戴罪立功,同时又改杨康为东线凉军的主将,牛旋为副将,假节,配合谢艾的军队伺机而动,夹击赵军。
第0170章 整肃军纪
曲柳。
曲柳因一条曲柳河得名,坐落在星罗棋布的陇右之地,为凉地之咽喉、屏障,其军事意义仅次于枹罕。
因为赵军的大举进攻,杀到了曲柳城下,曲柳的居民纷纷拖家带口,出走他乡,但也有许多人故土难离,选择留在曲柳,紧闭家门,足不出户。
谁都没有想到曲柳城会那么快就陷落了,仅仅一日,这一座被打造得似乎固若金汤的曲柳城便失守了。城内的黎民百姓甚至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也来不及逃跑。
在曲柳的百姓看来,有两万兵力驻守的曲柳城,任凭赵军有十余万的兵马都奈何不得。而一旦战事陷入了僵局,就是赵军乏力,凉军反败为胜的时候了。
但结果总是出人意料的!
赵军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打下了曲柳城!
闻讯的老百姓都想逃命,赵军可是凶名赫赫的,不必凉国朝廷的渲染、抹黑。赵军的将士惯于在打下一座城池之后,大肆烧杀淫略,草菅人命的事迹比比皆是!
臭名昭著的赵军这一回打下了曲柳城,岂不是也要这么干?
别的不说,这事情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除了主动投降的城池之外,在凉地,其余负隅顽抗的城池,统统被屠城了,当地的百姓都被残害得十室九空,尸体枕籍数百里!
在曲柳城内,还有不少从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人呢!
但,让曲柳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赵军攻下曲柳城之后,并没有进行烧杀抢掠的暴行,而是张贴了安民告示,与民秋毫无犯!
大概过了一两日,见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老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
在城门口那里,血迹未干,却有许多老百姓围在那里,人头攒动的,听一名赵军的都尉宣读安民告示。
“各位,这是我们赵国的大将军石讳闵的安民告示!其意为:闵为赵国大将军、魏公石闵,今曲柳已下,干戈平息,闵不欲生灵涂炭,伤及无辜,特发次安民告示,告之于众。”
“胡汉一家,居于河陇。闵奉王命,尊天道,兴师伐凉,主持正义,诛灭群凶;王意定河陇,使北方归一,威服四邻;张氏凉国,僭越不臣,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凡助纣为虐者,即为叛逆,或灭满门,或株连三族,皆由闵一人而定。”
“闵告之于民,伐无道,诛暴凉,凡凉地之境内,有告发叛逆,或自动归附者,皆有封赏。至于其民,可各安其业,闵军秋毫无犯,百姓亦可监督!”
“曲柳人即赵人。闵与列位约法三章,凡盗、杀人或伤者抵罪,军民无一例外。”
石闵的这篇安民告示已经张贴在曲柳,乃至于赵军所占领的所有河陇郡县的城门口,乃至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不过,这个年头,读书人毕竟很少,石闵的这片安民告示固然是半白不白的,但是那些目不识丁的升斗小民还真是不怎么理解。
“将军,请问大将军这是何意?”
闻言,那个都尉趾高气昂地道:“这都不清楚?你们且听着。我们大将军说了,这回大军出征,是为正义之师,其目的是为了结束张氏在凉地的残暴统治,一统北方的!所以,我赵军将与民秋毫无犯!若有赵军的士卒在所占城池之内,擅自烧杀抢掠,你们可以检举,这自然会有执法队的人惩处他们的!”
“这……将军,果真如此?”在场的老百姓都是半信半疑的。
“自然是真的。”
那个都尉哼了一声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在城东的菜市口,将要有二百多名的违反了军令,擅自在城破之后,犯下烧杀淫掠的暴行的将士要被斩首示众了!我们的大将军可是言出必行的,有违抗军命者,定斩不饶!”
“嚯!”现场一片哗然。
“还有!”都尉又道,“大将军还说了,我赵军所辖之地,凡有背地里资助伪凉政权的,或灭满门,或株连三族!有检举的人,还有主动归附的,可以得到一定的封赏!大家可以踊跃检举,告发那些乱臣贼子!”
石闵已经高居魏公,拜大将军,权势显赫,不是使持节,权力却更甚于使持节!跟握着一柄尚方宝剑差不多。
过去,石闵一直跟随别人出战,没有持节的权力,所以只能被动地遵从主将的命令。在别的军队肆意屠城的时候,石闵只能约束自己的汉军将士,甚至杀掉了不少立下汗马功劳,却管不住自己的将士!
这都是无奈之举。
一个军纪败坏的汉军,还是汉军吗?
当然了,在进攻代地的时候,为了激发将士们的血性,让他们变得和群狼一般凶猛,石闵允许了将士们进行烧杀淫掠。毕竟军令的控制是有限的,没有鲜血温养,太过压抑麾下的将士们的情绪的话,迟早会爆发出什么乱子的。
一支只会烧杀抢掠的强大军队,能打胜仗,却无法长久。
石虎现在的夙愿是收复河陇,统一北方。为了完成石虎的这个夙愿,就必须要制止赵军的一些暴行!
凉地民风剽悍,腰佩利剑的游侠和士子比比皆是,就连一些扛着锄头的农夫,都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在被逼到活不下去的时候,难保他们不会奋起反抗,帮助凉军反击他们赵军。
关于这些事情,石闵都已经一一列举出来,给石虎上了一份奏疏。
石闵知道,弹劾他的奏章,已经如雪花一般飞向了石虎的桌案上。虽说天高皇帝远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石闵毕竟是石虎的臣子,一旦罢黜他的圣旨下来,石闵只能乖乖地遵旨了。
这段时间,石闵一口气杀了上千个违反军令,擅自在凉地进行烧杀抢掠的赵军,无论汉卒还是胡卒,无一例外,犯了军纪,定斩不赦!
反正谁来劝阻都没用!
似中书监石宁,新兴公石祗这两个与石虎有着血缘关系,一个石虎之堂弟,一个石虎之子的人求情或者威胁都没用。
触犯军法,御下不严的赵军将士,不是被贬,就是被杀!
石闵如此铁面无私,油盐不进的,顿时令身在凉地的赵军,为之一肃!
第0171章 世家门阀
赵军攻占河陇,一统北方之势,似乎已经不可阻挡了。
凉地的世家大族,譬如贾氏、段氏、董氏、韩氏、马氏、阎氏、崔氏、李氏等,自古以来便盘踞在西北,或者是自永嘉之乱后迁到西北的名门望族都纷纷派出自己的嫡系子弟,亦或是其家主亲自前往,拜见石闵,以表诚心归附之意。
对于这些首鼠两端的世家大族,接纳他们并无不可。
有那么一句古语,只有千年的世族,没有千年的王朝!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这些世家大族都有着无比深厚的底蕴,通过十几代,或者几十代人的积累,其势力盘根错节,遍及天下,甚至你都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分支旁系有多少!
而世家,多为官宦,他们与上古先秦时代的贵族不同。
上古时代的贵族,与魏晋以来的门阀世家还是有一定的相似的,不过本质上又有所迥异。
门阀不世袭实际上世袭,是世代都有人做官,然后掌握大量土地。
贵族是世袭,掌握大量土地,然后世代都有人做官。
土地兼并,是门阀世族的一个重要特征。
简而言之,你一无所有,通过造反、科举、拍马屁成为贵族,贵族的特点是他的土地是统治者分封的,对自己的土地拥有一定的统治权和主权。贵族拥有封号或头衔,以个人为代表。
门阀则是一个团体,一个以血缘或社会交际为纽带组成的群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是一群人在战斗,他们可以没有封号,但是他们有资源和社会性。
譬如石闵,祖上世代为牙将,小门小户,直到父亲石瞻拜左积射将军之后,这才发迹的。二世的积累,不算世族门阀,只能算是“暴发户”式的贵族,毕竟石家没有那个传承,没有那个底蕴。
又譬如凉州马氏,马氏一族出过几个名动天下的大人物,盘踞凉州多年,历代家族子弟都有不少人在朝中或者是地方任职,属于最典型的世家门阀。
诸如东汉的伏波将军马援、马腾,三国时的蜀汉将军马超都是属于凉州的马氏一族。
魏晋以来的世家,渐渐强大,乃至于有左右时局,操控天下大势的能力。别的不说,光是三国的时候,南阳诸葛家,魏蜀吴三足鼎立,都有诸葛家的人担任高官。
得益于曹魏的九品中正制,晋朝继承下来,由于其得国不正,更多的还是依赖于各个门阀世家的鼎力支持,所以晋朝给了世家门阀生存的土壤。
可以这么说,没有世家门阀的支持,朝廷是无法维系下去的。
“请诸位放心。你们的善意本将一定传达给大王,本将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各安其位,安分守己,不再资助伪凉朝廷,助纣为虐,大王可以既往不咎!”石闵开诚布公地道。
以阎忠为代表的世家大族的人纷纷表示自己不会附逆。
阎忠垂手道:“大将军,朝廷意在平定河陇,扫灭张凉,一统北方,我阎氏不才,愿效绵薄之力。阎氏将捐献白银三十万两,五铢钱一百万,作为军费,同时还将六千石的粮秣无偿送给朝廷的大军!希望大将军能笑纳!”
闻言,石闵大喜过望,说道:“哈哈哈!好!阎氏的好意,本将心领了!本将一定上书大王,替大人和你们阎氏美言几句!”
“有劳大将军了!”
阎忠这么上道,着实是意外之喜。
在场的凉州大族的代表,见到阎忠第一个吃了螃蟹,也不甘示弱,纷纷捐出钱粮,多则五六千石,少则一千石,不一而足。他们都希望能讨得新主子的欢心。
对此,石闵也投桃报李,邀请各个世家门阀派出自己的子弟,投效军中,诸如一些没什么危险的参军、校书郎、主簿之位,虚位以待。
石闵现在可是魏公、大将军,能跟随在他的身边,有能力的人想必一定会被器重的,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但又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这本来就是合则两利的“双赢”的事情,就好比凉王张骏与西北的门阀世家的关系一样,石闵也在打造着一张大网,一张笼罩着凉地的利益纽带的大网。
石闵想要上位,就离不开这些世家门阀的鼎力支持!
送走了这些世家大族的代表之后,石闵又接见了凉地的胡人代表。
这些胡人包括卢水胡、羌人、鲜卑人、匈奴人等游牧民族。西凉一带,自古以来是以羌人最多,只可惜五胡相继入主中原之后,羌人的势力随之分散,活动范围遍及华夏大地的北部,即黄河以北的地带。
所以说,原本属于汉人、羌人的势力范围的西凉,现在是鱼龙混杂,主要以汉人为主,其余胡族皆混居在一起,彼此竞争。
这些胡族当中,以卢水胡的势力最为强大,卢水胡自汉末以来一直活跃在华夏西北的游牧民族,族源复杂,既有匈奴、月氏的成分,又在民族演进中吸收了羯族、氐羌乃至汉族等部族,因而兼具白种人和黄种人的特征,其核心成分被认为是源自商代的卢方。
在这些前来拜见的胡人中,石闵多看了一眼的,是吕婆楼、沮渠安达以及秃发援。
凉州之地,若是石闵记得没错的话,历史上的凉州曾经跌宕起伏地先后出现过五个政权,分别是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和西凉。
其中的前凉是张氏建立的,后凉则是眼前的这个吕婆楼的儿子吕光建立的。
值得一提的是,吕光是略阳氐族人,但胡汉混血,吕光家族是西汉皇后吕雉的族人(故吕光家族是汉族和氐族融合的结晶),同前秦国主苻坚是同族、同乡。
吕光的父亲是前秦开国重臣吕婆楼。
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趋势的话,吕婆楼以后会投效到蒲洪的麾下,然后一步一步,成为前秦的司隶校尉、尚书、太尉。
而秃发援和沮渠安达二人,则分别是北凉和南凉两个王朝的建立者的祖先。
至于西凉,则是一个纯正的汉人建立的,据说是李广后裔李暠建立的。
还有一个北凉,说是汉人段业建立的,这个说法无法考证,不过段氏一族的代表石闵见过的。
段氏发迹于段颎一代,段颎是东汉末年的名将,平定了几十年的羌族叛乱,从那之后,再也没有羌族部落来打大汉王朝的主意。
可惜就像没了匈奴,来了羌族一样,没有了羌族,其他如鲜卑等民族大举进入中原,五胡乱华爆发,这是从东汉末年,经历了三国时代,到了晋朝才发生的事,而东汉时期,作为消灭了整个羌族叛乱的绝对功臣,段颎,最后却死在了京城的监狱里,罪名就是宦官同党。
凉地的情况十分混乱,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石闵都不敢保证能解决得了这些棘手的问题。
第0172章 世家门阀
对于这些胡人,石闵就没那么客气了。
“见过大将军!”这些胡人代表,并没有与石闵一一见礼。
事实上,凉地的胡人势力错综复杂,同一民族的尚且分了十几个乃至于几十个部落,他们都派出了代表,向石闵表示诚意,能得到石闵的接见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还想给石闵留下一点什么深刻的印象,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凉地的胡人势力中,羌人的势力差得很,坐于末尾,势力最大的,便是卢水胡,以沮渠部为主,氐人以吕氏为主,鲜卑人以秃发部为主,这三大胡人势力不容小觑,也是石闵需要极力拉拢的对象。
“请坐。”石闵随意地摆了摆手,坦然接受胡人代表的抱胸礼。
等到他们都各自落座了,看着济济一堂的胡人,石闵眯着眼睛道:“列位,本将知道你们的来意。正如安民告示所言,我赵军为王师,正义之师,为的是结束战乱,平定西凉之边患而来!为此,我赵军与民秋毫无犯,大家只需要和往日一般过日子就行。”
“不过,我有言在先,过去的事情,我石闵和朝廷可以既往不咎,但从此刻起,凡是敢于资助伪凉政权的,一经查实,轻则灭满门,抄没家产,重则株连三族,至于似汝等这般的部落,首领一脉,三族之内斩尽杀绝,余者男子为奴,女子为娼!”
石闵把话说的这么明白,顿时吓得在场的胡人代表是一愣一愣的。
吕婆楼当即起身道:“请大将军放心,赵军为王师。我吕氏世居凉地,受张氏之暴政久矣,今王师东来,将诛灭群凶,主持公道,凉地之民无不拍手称快矣!”
石闵闻言,又睥睨了吕婆楼一眼,说道:“吕氏果真深明大义。不过本将听闻,你们吕氏有不少人在姑臧当官,有几个还高居要职,不知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吕婆楼吓了一跳,当即叉手道:“大将军明鉴!此前天意不明,我吕氏又受困于张氏的强权,正所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恰好我吕氏出了几个杰出的子弟,被张氏征辟了,若大将军对此不满的话,敝人可以劝说家主,让家主修书一封,撤回在姑臧乃至于在伪凉政权辖地内任职的所有吕氏子弟!”
“如此甚好。”石闵没有拒绝,又深深地看了吕婆楼一眼,随后面带笑容地道,“不知道足下怎么称呼?”
“敝人吕婆楼。”
“你们吕氏原本出自汉太后吕雉一脉,是略阳人吧?”
“敝族不才,确实与吕太后有些渊源,但这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吕婆楼承认了自己出自略阳吕氏,但世居凉地,早已与氐人融合了,自己是汉人还是氐人,对于他们来说不大重要,随便怎样都可以。
西北的民族融合是最迅速的,也是历时最久、最彻底的。彻底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大家都搞不明白自己的祖上是谁比较好!
这还得益于张氏凉国所作出的贡献。
前凉(张氏凉国),一个汉族张氏所建的西北王朝,存活时间比较短暂,也没有统一过北方。但她的历史贡献不应该被人忽视,这是一个值得后人敬仰的王朝。
她在汉民族生存发展史上,应该被浓墨重彩地书写。
因为,在一个汉人遭遇异族屠杀、几近灭族亡种的年代,她坚守西北、不屈不挠,东拒强邦,控制西域,成为北方汉族唯一的避难所,贡献远超冉闵!
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政权,以蝴蝶效应之力,改变了汉族的命运。
五胡乱华时期,北方最强的汉族政权当属“前凉”(汉族张氏),立国62年,在百年乱世中,大部分时间是北方唯一的汉族政权。
汉族冉闵所建的冉魏,仅存2年;汉族李暠所建的西凉,也仅存21年。前凉在十六国中享国最久,是前秦统一北方过程中最后灭掉的一个国。
五胡乱华时期,北方汉人遭遇异族屠杀,几近灭族亡种。而当时北方唯一的避难地,只有汉族所建的“前凉”。史载,当时中原和关中地区,数百万汉人流入凉州避难。
前凉积极安置,在姑臧西北置武兴郡,又分西平郡(今青海西宁市)界置晋兴郡以收容流民。《晋书·张轨传》称,中原士人都认为“天下方乱,避难之国唯凉土耳”!
值得一提的是,前凉经略西域,对西域发展的贡献巨大。
前凉东拒强邦,先后与前赵、后赵发生过战争,多次击败刘曜、石虎的进攻。
前凉控制地域远超冉魏、西凉,盛时疆域覆盖今甘肃、新疆及内蒙古、青海各一部分。史载其疆域“南逾河、湟,东至秦、陇,西包葱岭,北暨居延”。
在偌大的凉国疆域之内,各种不同的肤色的人,各种不同的服饰的人,各种不同的语言的人,各种不同民族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繁衍生息。是凉国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安静的外在环境,给了各民族融合的生存土壤。
“卢水胡沮渠部,鲜卑秃发部的代表何在?”
闻言,沮渠安达和秃发援当即站了出来。
“小人在!”
“本将听闻你们沮渠部和秃发部与伪凉政权来往甚为密切,甚至你们的首领都已经接受了伪凉的册封?在历次的战斗中,本将曾不止一次地接到过奏报,说是凉军中,有不少骁勇善战的胡人骑兵,想必其中有不少你们秃发部和沮渠部的勇士吧?”
石闵用这么平淡的口吻,说着这种诛心之言,不仅是当事人秃发援和沮渠安达吓坏了,就连在座的胡人代表都是脸红心跳,生怕左右两侧,突然冲出什么刀斧手,将他们这些人碎尸万段了!
赵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可是十分的深入人心的!
“不敢!不敢!”秃发援与沮渠安达口称不敢,一脸的苦色。
沮渠安达又道:“大将军,我们派出部落的勇士去攻击王师,非是首领愿意的,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们的族人都在伪凉政权的治下,祈求活路,受其盘剥,只能忍气吞声!助纣为虐!请大将军宽恕我们的罪过!”
“呵呵!”
石闵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你知道因为你的这个不得已而为之,害得我赵军死伤了多少兵将吗?你们秃发部和沮渠部此前为伪凉政权之鹰犬,杀我赵卒无数,这个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本将可以既往不咎,但,汝等尚需弥补,将功补过!”
“请大将军明示!”在场的胡人代表都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
石闵又道:“你们回去之后,立刻告诉你们各自的首领,让他们撤回自己部落的勇士,然后按照五丁抽三的比例,派出勇士,助我赵军平定河陇,消灭伪凉政权!届时,你们不仅能戴罪立功,本将还可以上奏大王,赐给你们一块水草肥美,适合游牧的领地!”
“谢大将军!”秃发援和沮渠安达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好似想冲上去跪舔石闵一样。
至于他们的心里做何感想,这就不是石闵要知道的。
“其他的部落也一样。”石闵沉声道,“自即日起,凉地之内,所有部落为示臣服,都必须挂上我赵国的旌旗!在不久之后,本将会发动大军,在凉地进行大扫荡,所有部落势力都一视同仁!在凉军中,还有你们部落的勇士的,必须尽快撤回,这才能换得一面旌旗!违者,格杀勿论!”
石闵这血淋淋的话语,再一次震撼了人心,让人不禁心惊胆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