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3章 刽子手
石闵为了拉拢凉州的世家大族,还有胡人部族的势力,采取怀柔政策,大肆收纳世家与胡族的杰出子弟进入军中,或者担任文职,或者担任武职,按其能力而定。
但都不是十分重要的职务,至少在没能体现其能力之前,石闵是不敢轻易重用的!
相对的,石闵得到的回报不少。
西北的段氏、马氏、阎氏等门阀世家都捐出了不少的钱粮,作为军费,资助赵军继续在凉地作战。而诸如卢水胡,秃发部、沮渠部等胡人部族则是纷纷出动部落的勇士,五丁抽三,即五个男丁中抽取三个人加入赵军的队伍里,一同对付凉军。
无论是世家还是胡族,都是首鼠两端的,这个石闵十分的清楚。
现在赵军已经占据了上风,兵锋直指凉国的都城姑臧,但是凉军的主力还在,这些世家和胡族虽然派出了代表与石闵投诚,表示善意,但是不代表他们真的会全心全意地支持石闵。
在那些进入军中的人里,石闵看重了吕婆楼与阎沙,将二人加入自己的幕僚团里,封随军参军和录事参军,为随军军师秦牧的左右手。
在送走了这些胡人代表之后,秦牧又跑进来,求见石闵。
“主公只凭三言两语,一些手段就得到了河陇的世家门阀与胡人部族的支持,使其对张氏倒戈相向,想必西征的战事一定能马到成功啊。”秦牧笑着道。
闻言,石闵云淡风轻地道:“秦牧,这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你还是莫要取笑我了。”
石闵如果天真到,相信凭着自己的只言片语,还有大兵压境的压力,就能逼迫凉地的门阀和胡族对自己俯首称臣的话,石闵可能都活不到现在了!
秦牧收敛了笑意,道:“不知主公作何打算?”
“我已经得到消息,张骏已经任命谢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职,索遐为军正将军,凉国出步骑五万人,正调兵遣将,准备往曲柳而来。”
“张骏这是要破釜沉舟吗?”
石闵摆了摆手道:“事情还远没有到那个地步。此前,我对门阀和胡族的承诺,还有他们答应的那些事情都是虚的,能否成真,这就要看此战之胜负如何了。”
“主公是在担心此一战难以取胜?”
“未战先胆怯,岂是为将之道?”石闵摇摇头道,“但对于谢艾这个人,我还真是没有必胜之把握。”
听到这话,秦牧微微颔首道:“谢艾倒是一名儒将,两度以少胜多,败我赵军,斩首近二万,不容小觑。但如今主公坐拥精兵数万,士气高昂,武器锐利,又何惧一个区区的谢艾?”
话是这么说,但石闵的心里还是没底的。
谢艾的能力,应该与慕容恪差不多,与这么一位强劲的儒将对战,石闵的心里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秦牧,你说的对。或许是我多虑了吧,你此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主公,前日你派我去劝降张琚,可是这厮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似乎一心求死,属下现在有一个计策,可使张琚臣服,为我所用,但此事还需要你的批准。”
秦牧又在石闵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下。
石闵哭笑不得地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你尽管放开手去干吧,张琚是一位难得的智勇双全的将军,似这样的人,我得不到,也不能让他人得到。”
“诺!”
有石闵这么一句话,秦牧便放心了。
石闵麾下,良将无数,人才济济的,不缺一个张琚。但是人才嘛,还是多多益善的,即便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他去投效自己的敌人,给自己增添那许多的麻烦不是?
很快,原本以为石闵将要亲自出马,来劝降自己的张琚就被押上了囚车,与那些死囚一起赶赴刑场。
死囚们有十二个,排成了一列,脑袋摁在木墩上,旁边只有一名刽子手在磨刀。
看这模样,刽子手是要一个一个地砍头了!
这是最吓人的!
这一十二个死囚,有的与张琚一般,是张氏政权的死忠分子,有的则是当地的贪官污吏,杀了这些人,只能让赵军赢得更多的民心,让在场的黎民百姓拍手称快!
“午时已到!”
监斩官秦牧当即取出了桌案上的令箭,往下一丢!
“斩!”
“噗嗤”的一声,一颗偌大的脑袋便骨碌碌地落到了地上。
“咔嚓!”
又是一颗脑袋。
“噗嗤!”
又是一个人头落地。
“噗!”
“啊——”
这一回,磨得铮亮的鬼头刀却没能一下砍掉那人的脖子,那人惨嚎了一声,痛苦极了。
刽子手一连砍了三刀,这才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众所周知的,刽子手一辈子都不会换刀的,有的刽子手甚至都不会磨刀!
其实刽子手这个行业是一个冷门,人们都不愿意当刽子手是因为怕折了自己的阳寿。大多数的刽子手都是家境贫寒的人,因为做刽子手挣的钱多,所以他们选择了这条路。
还有的就是因为自己天生就胆大不信邪,他们就喜欢惩奸除恶,所以就愿意走这条路。
但是刽子手并不是真正的全部都是五大三粗的,那些都是电视剧里的刽子手,真正的刽子都是普通人,当然也不排除有长得壮实的。
但是关于刽子手的刀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行刑的刀必须磨的锋利一点,这样受刑的人会减轻点的痛苦,一般刽子手会在行刑的时候喝一大口酒,一半自己喝下去用来壮胆,一半喷在刀上用来排除晦气,他们总是在犯人不注意的时候行刑,这样他们就会少一些痛苦,其实刽子手也不想看到人们痛苦死去。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有的刽子手从来不磨刀,因为他们如果把刀磨的锋利一点再去行刑的话,那他们就会觉得他们杀死这些犯人的帮凶了。
连他们自己都不想磨刀更不用说磨刀匠了,他们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都怕沾了晦气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不管是哪种说法,做刽子手这个行当的人也是需要很大胆量的,而且一般都在正午时候斩首,因为那个时候阳气最重,即便是这样,他们回到家都会跨火盆,拍拍身体来去去晦气。
一个刽子手,砍人的脑袋,即便他手里的鬼头刀再怎么犀利,只怕到了最后,没了气力的刽子手砍人的时候,还是要多砍上几刀,让死囚多遭罪的!
而很不巧的,张琚就是最后一个要挨刀的!
在第十个死囚惨死的时候,张琚终于忍受不住了,彻底崩溃。
“降了!我降了!”
第0174章 剑指枹罕
三日后,石闵率八万赵军与姑臧而来的五万凉军在曲柳河一线对峙。
无论是石闵,还是谢艾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就好比两个武林高手之间的对决,二人的实力不分伯仲,但一旦谁出了一个破绽,胜负即分!
就在赵凉两军对峙于曲柳河的时候,沙阜那里又传来了赵军战败的消息。
石闵正在中军大帐聚集诸将议事,忽而跑进来一名小校,单膝跪地道:“报——大将军,沙阜急报!昨日东南方向忽然出现一股凉军,是自枹罕而出的杨康率军出击,攻刘宁部,斩首二千余人,目前刘宁将军已经率部后撤,驻扎金城!”
凉军动了?
听到这话,诸将还以为石闵会勃然大怒,最不济也要怒骂刘宁,脸色变得很难看。
但是没成想,接到沙阜之败的消息,石闵却是喜笑颜开,似乎都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大将军疯了吗?!
“哈哈哈哈!好,好呀!”
石鉴吓了一跳,连忙拉了拉石闵的手臂道:“大将军,你不是魔怔了吧?”
“不。我是真的高兴。”
“为何?”
诸将都表示很不解。
石闵走到摆在中间的羊皮地图上,指着曲柳河道:“诸位请看,现在我军受阻于曲柳河一线。谢艾在对岸建造壁垒,引军不战,我军欲渡河不可成行,战事已经有僵持下去的危险了。但是现在杨康出枹罕,进而攻击沙阜,正好打破了这个僵局!”
这两千的死难的赵军将士,死得其所,死得很有价值啊!
“此话怎讲?”石鉴一脸不解地道。
“你们看。”石闵指着羊皮地图上的几个地点,眯着眼睛道,“这盘棋彻底活了!杨康想必是没有经过谢艾的同意,擅自行事的。义阳公,我问你,咱们此战的目的为何?”
“攻取河陇之地,统一北方。”
“不错。”
石闵颔首道:“想要攻取河陇,枹罕便是必取之地!枹罕驻扎着上万凉军,易守难攻,上一回义阳公率领八万兵众将枹罕的护城河包围,云梯地道,各路俱进,死伤数万人,但仍不能拿下枹罕!但这一回不一样了。”
听说石闵意欲攻取枹罕,众将不禁频频点头。
上一回石鉴带着八万大军,攻打枹罕,但最后的结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死伤了数万兵将,却还是铩羽而归——张琚焚烧赵军进攻的器械,石鉴无奈之下,只能率军退守大夏。
石闵为什么说这一回不一样了呢?
其一,上一回驻守枹罕的将军是宁戎校尉张琚,此人文武兼备,又有超过一万的精兵强将,众志成城,兵精粮足,想要打下枹罕这座坚城还真不容易。
其二,枹罕的防务已经空虚,原本枹罕城的大部分精锐已经被张琚带到曲柳,剩下的老弱病残,不足为虑。
之前牛旋率残军败走枹罕,石闵当时心存顾虑,不敢率军进击枹罕,免得落得一个与石鉴的下场,磕得头破血流的,什么都得不到就尴尬了。
而现在张骏已经撤了牛旋的职务,改任杨康为枹罕主将。
要说也怪刘宁倒霉,刘宁的部队驻扎在沙阜,沙阜的城墙低矮,除了一堵墙几乎什么能防备的工事都没有。本来刘宁认为自己的赵军如此势大,凉军必定不敢出战,主动出击的。
可是杨康偏偏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攻击了沙阜,逼得刘宁不得不弃守沙阜,败走金城!
石闵指了指枹罕的位置,语气坚定地道:“枹罕,我拿定了!”
“曲柳咱们不要了。传令给孙伏都、梁犊,让他们率步骑二万人与麻秋的军队会合,打着我的旗号,长驱直入,渡过黄河,屯军长最!”
“诺!”传令兵立即跑出了中军大帐。
“给我大造撤退的声势!”
“诺!”
石闵又给众将一一安排了任务。
等到诸将都一一退去,石闵这才又在羊皮地图上端详了一阵子,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要步步推进为好。”
与此同时,谢艾也接到了杨康率军在沙阜击败刘宁所部的赵军,并且斩首两千多人的消息。
好不容易取得一次大捷,这本该是凉军诸将弹冠相庆的事情,但是谢艾始终是愁眉不展的,眉头紧锁着,思虑甚多。
唉!杨康糊涂啊!
“报——”
过了没多久,便有一名小校闯进了中军大帐。
“何事?”
“大都督,前方探马来报,对岸的赵军已经在收敛营帐、旌旗、鹿角、粮秣等行军物事,同时击鼓聚兵,排兵布阵,有撤退之状!”
“赵军要撤?”
这一下,帐中众将都无一例外地愣住了。
这仗还没打呢,敌军就要撤退了?
谢艾还在沉思,这时,别将张瑁出声道:“大都督,现在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把地图拿过来。”
谢艾接过了地图,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蹙眉道:“是枹罕还是沙阜?”
谢艾猜不透石闵的战略意图何在,到底是沙阜还是枹罕?
赵军的真正目的是要攻取哪里?
换位思考一下,若谢艾是石闵,要扩大战果,乘胜追击的话,只有拿下枹罕或者沙阜这两个地方,二者取其一,赵军都是受益匪浅的。
在杨康打破僵局的情况下,石闵所率的赵军主力南下,攻打沙阜,即可歼灭杨康所部的万余凉军。一旦连沙阜的凉军都全军覆没了,对于此时一败再败的凉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届时凉军的士气将跌落谷底!
而石闵,又是最擅长打这种歼灭战的人!
而攻取枹罕,对于赵军的战略意义更大。
枹罕这个地方,一向是赵国的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枹罕地处河陇的中心地带,黄河两岸的南北交界之处,拿下枹罕,赵军就能全据黄河以南的所有疆土,彻底拿下整个河西与陇右的一部分,战略意义不可谓不大!
枹罕固然是军事重镇,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攻不破的壁垒、城池!
一旦赵军攻下了枹罕,形势将对凉国极大的不利,到时候凉军想要反败为胜,收复失地,难度将大大地增加,可能将至此失去河西与陇右的一部分地方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阻止赵军的主力南下!
“来人!击鼓聚兵!”
第0175章 被动
谢艾摸不清楚石闵的战略意图何在,但形势危急,谢艾当机立断,迅速击鼓聚兵,同时派出别将张瑁率领三千步骑渡过曲柳河,作为前头部队,打探一下对岸的虚实。
为将者,不谨慎可不行。
万一赵军是佯装撤退的,等着原本处于守势的凉军渡河作战,主动出击的话,届时凉军陷入了赵军的伏击圈里,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一个问题。
此为,谢艾击鼓聚兵需要一定的时间,让张瑁率军先一步渡河作战,可以打探敌军的虚实。
烈日的照耀之下,原本只是一片肃杀之气,并未交战的曲柳河两岸,赵军与凉军都在迅速列队,击鼓聚兵,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军即将进行大决战。
从高处放眼望去,只见赵军的战营已经被拆掉,只留下一些不必要的淄重,赵卒们三三两两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
此时此刻,石闵已经带着军队南下,一部分赵军在接到命令后,也自曲柳城而出,数万赵军,浩浩荡荡地往南方开拔。
而张瑁奉命渡河作战,当他赶到曲柳河对面的赵军营地的时候,只见其营地空无一人。
谨慎起见,张瑁又派出几队斥候去打探方圆几里的情况,又让人回去给谢艾报信。
“报!将军,附近已经没了赵军的踪影!”
“将军,南方三里处发现赵军的淄重队伍!”
闻言,张瑁问了一句:“有多少人马?”
“不过五百人!”
张瑁想了想,说道:“牛霸,你带着步卒留守在此,等着与大都督的主力会合,我将率领一千骑卒去截下这支赵军的淄重队伍!”
“诺!”
“出发!”
“轰隆隆!……”一千凉军精骑,宛如一股奔流不息的潮水,转瞬间便离开了曲柳河,继而往赵军的淄重队伍追击而去。
当谢艾带着凉军主力渡过曲柳河,与牛霸所率的两千多的步卒会合的时候,知道张瑁已经带兵去追击赵军的淄重队伍,不禁勃然变色!
“张瑁糊涂啊!”
淄重队伍,一定是石闵用来引诱他们凉军上钩的饵食!
哪个军队在撤退的时候,不留下断后的部队的?莫说是打了胜仗的军队,现在凉军和赵军都未交战,势均力敌的,赵军这么主动后撤,等于是自己暴露了自己的破绽,再不留下断后的部队,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石闵乃是沙场宿将,熟读兵书,深谙排兵布阵之道,百战百胜的人物,岂能不知此理?
适才张瑁在率军渡过曲柳河之后,还派出斥候打探附近的情况,这没错,很谨慎,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这么短的时间内,近八万人的赵军能全部撤走吗?
所以谢艾断定,张瑁如此急功冒进,势必要中赵军的伏击的!
“大都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部将牛霸询问道。
“跟上张瑁的部队!全军抛弃淄重,轻装上阵,以步卒为前军,骑兵从两翼,步步推进!”
“诺!”
谢艾猜得没错,石闵已经在曲柳河附近的一个山谷里,布下了重兵伏击,同时,还有大量的赵军自附近的险峻之地包抄过来,想要一口气吃掉进入伏击圈的赵军。
“不好!中计了!”
追上了赵军的淄重队伍,这才刚刚厮杀了一下,在山道的附近便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赵军士卒的身影,紧接着,是万箭齐发,擂石、滚木、火油、松脂等东西都哗啦啦地倾泻而来。
“撤!快撤!”
“杀啊!”
张瑁见到这副阵仗,一时之间惊慌失措,急命随从的骑兵们赶紧撤出去,但是为时已晚。
“啊!”
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且看那个凉军士卒,被两支利箭射中,一支插到了眼睛上,一支插到了胸口,那个凉军士卒大喊大叫着,捂着流血汨汨的眼睛滚到了地上,最后还被作鸟兽散,四处乱跑的战马的马蹄践踏而死!
还有更惨的凉军将士,就是被松脂、火油浇灌到的,身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硝烟弥漫,一股子肉香味儿四溢,那个凉军士卒成为了一个“火人”,哀嚎着,摔到了地上,被烧成了黑炭的人都不在少数的!
至于那些被擂石砸到的,头破血流,摔到了地上还是轻的,有的甚至脑袋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死得好惨。
而那些战马则是受了惊吓,撒开马蹄,四处乱奔。
谢艾率军增援,但已经来不及了。
石闵布下的口袋阵已成,打着赵军旌旗的将士们从四面八方杀来,声势震天,浩浩荡荡,直吓得刚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们瑟瑟发抖。
谢艾得知张瑁部被伏击之后,本欲派出一支精骑去解救的,奈何有哨骑来报,说有大股的赵军袭杀而来。
现在该如何是好?
增援张瑁的部队已经无济于事了,凉军主力尚且有被歼灭的危险。与赵军正面野战,兵力有三万之差,过去谢艾一点都不怂。
奈何,谢艾的对手是石闵和他麾下的汉军!
“撤!”
听到这话,牛霸不禁哑然失笑道:“大都督,张瑁所部兵马还在山谷里呢。”
“我知道。”
“何不与赵军决一死战?”
“你有几分胜算?”
牛霸拍着胸脯子道:“末将愿死战!”
“死?牛霸,你要知道,只有活着才有战胜的希望,视死如归的你果真英勇,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你直接冲上去与赵军一战,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
谢艾打手一挥道:“撤!往曲柳城的方向撤退!牛霸!”
“末将在!”
“你便率一千步骑在章山负责策应张瑁所部兵马,若事不可为,便立即撤回曲柳城!”
“诺!”
谢艾还真是有够谨慎的!换作石闵,早就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带兵上去大干一场了。
由于谢艾的谨慎,赵军前前后后歼敌不过二千人,最后还让张瑁所率的一千精骑跑了一百多人。
虽说斩获不大,但石闵到底是扳回一局了。
眼下凉军已经渡过曲柳河,兵不血刃地收复了曲柳城,还在巩固工事。石闵不愿意在这里拖延太久,又唯恐自己撤军的时候,被凉军从后路袭击,左思右想,权衡利弊之下,石闵终于在三日后再度带兵南下。
谢艾本想率军追击的,但是他忽然接到了一个消息。
原本在金城、大夏的梁犊、孙伏都忽而率军西进,步骑二万人与麻秋所部兵马会合,长驱直入,渡过黄河,现在已经屯军长最!
更要命的是,长最那里的赵军打着石闵的旗号!
石闵是什么时候跑到长最去的?为何他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大都督,赵军已经跑光了!”
当谢艾派去的张瑁回来报信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赵军营地已经空无一人的消息。
谢艾有些头疼,在那里踱步了一下,稍微放松了一下心神,渐渐沉思。
长最,那可是凉国的腹地,距离都城姑臧不太远,不过二百里,一马平川的,依靠赵军的突击能力,两三日之内,兵临姑臧城下并不难!
“石闵这是在布疑兵阵啊!”
“大都督,现在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谢艾表示很无奈。
现在的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姑臧的守军并不多,且多是不堪一击的老弱,能真正打仗的不过几千人!
把五万凉军交到谢艾的手中,这需要张骏莫大的魄力。但现在敌军都要兵临城下了,张骏还能坐的住?就算他能坐的住,姑臧的门阀世家们能坐视不管吗?
明明知道石闵的战略目的不是沙阜,就是枹罕,但谢艾却不能直接往赵军的主力那边去。
真是被动!
第0176章 河州
枹罕,属河州晋兴郡,州、郡均治枹罕。
相传河州是大禹治水的极地。据《尚书.禹贡》记载,大禹治水,“导河自积石,至龙门,入于沧海。”
河州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
而枹罕作为西陲边关,河陇之地的战略要地,曾几度易属地,战国时秦国灭罕羌侯,置县。
一开始河州属于陇西郡,接着又改属金城郡,几经变幻,直到张骏分凉州地置河州,河州之名自此始。
石闵率军八万南下,很快就抵达晋兴郡,兵锋直逼枹罕。
石闵击鼓聚将,将将领们都召集在中军大帐议事。
“列位,我已经得到消息,曲柳的凉军主力已经往长最的方向行进了。”
这个消息并不出人意料。
事实上,麻秋、梁犊、孙伏都三人率领的兵马,屯军长最,威胁凉国的都城姑臧,就是为了吸引凉军主力的。不论胜败,石闵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在得知赵军屯军长最,领兵的还是石闵之后,姑臧城是吓得鸡飞狗跳,一片阴霾,愁云惨淡的。
石闵的赫赫凶名谁都知道,有如此战神,如此强军,仅凭姑臧城的万余老弱,焉能抵挡?
张骏很想鼎力支持谢艾,奈何城内的门阀世家都不允许,再加上张骏也很害怕赵军会突然兵临城下,故而张骏一面命人巩固城防工事,一面下诏,令谢艾率军回来。
少了谢艾这么一个心腹大患,石闵已经可以大显身手了!
石闵又指着地图,说道:“你们看,枹罕距离沙阜并不远,仅百余里,急行军的话,杨康所部的万余凉军,一两日便可回援枹罕。诸位,兵贵神速,若是让杨康的兵马回到枹罕的话,届时咱们想要打下枹罕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将军是想出兵截击杨康所部兵马?”石鉴询问道。
“不错。这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石闵用自己的手指在这张羊皮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圈,沉声道,“现在我军距离枹罕甚远,距离枹罕和沙阜的距离是一样的,即便全军急行军,亦是需要大概两日的路程。所以我想抽出一支精骑,两千人的精骑,一人三马,快马加鞭,先一步赶在杨康所部兵马的前面,截击他!”
“大将军!末将愿往!”诸将纷纷请战。
石闵微微颔首,又在帐中的几十名将领中扫视了一下,最终定格在李信的身上。
李信的能力石闵是很清楚的,此人最擅长的便是突袭战,骑兵作战。
……
十一月,已经隆冬的时节,北地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原本杂草丛生的道路,都已经被积雪覆盖,点点冰晶,从天空中飘落,伴着呼呼的冷风,一股子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杨康在得知赵军南下进攻枹罕之后,当机立断,率领自己的万余凉军赶往枹罕,而在距离枹罕城不过五十里的一处旷野上,他的部队遭到了赵军铁骑的袭击。
“杀啊!”
漫山遍野的赵军铁骑,黑压压的一大片,在这片白皑皑的雪地上,十分的显眼。
赵军穿的都是青衣黑甲,腰挎战刀,手里还举着一柄长枪,所骑的战马配备了锁子铠甲,面罩鳞甲,刀枪不能轻易穿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这些战马的鳞甲都是临时换上的。
看着这股钢铁巨流冲击而来,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真是让人头皮发麻的!
当然了,李信鉴于自己兵少,此战的目的又为截击,拖延时间,故而虚晃了一枪,也没有直接进击行进的凉军队伍,只是在河边的林地里,等着凉军进入伏击圈后,远远的一通乱箭射过去。
“噗嗤嗤!……”
箭矢穿透了衣甲,嵌入了肉里。
许多凉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射杀了。身穿白衣白甲的凉军士卒,在被箭矢射中的时候,胸口绽放出了一朵妖娆的雪花,然后突兀地倒在了雪地上,四肢抽搐着,气绝身亡。
惨叫声此起彼伏,猝然遭到了伏击,凉军的阵脚乱了一下,随后又在各自的都尉的呼喝之下,迅速结阵。
幸好对面的赵军铁骑只是在那里摇旗呐喊,虚张声势,没有发动攻击。
对于这股突然出现的赵军铁骑,凉军在稳住了阵脚之后,便派出一支骑兵去追击。李信的令旗一挥,赵军铁骑便且战且退,一边射箭,一边往后撤。
在杨康身边的牛旋出声道:“看样子,这应该是赵军的先头部队,其兵力不多。”
“他们这是来送死的。”
“不!”
杨康摆了摆手道:“仅仅千余的铁骑,赵军焉敢袭击我军?”
“将军的意思是?”
“停止追击!这一定是赵军的先头部队,只是来骚扰我军的。传令下去,前军变后军,步步推进!”
过了没多久,凉军便行进到了一个叫做浮云岭的地方。
“凉军来了!”
放眼望去,只见许多赵卒都下了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树枝、稻草、秸秆等杂物,制作了一个又一个简陋的稻草人,就摆成了一个方阵,大概数千人的模样。
此番,赵军带来了不少旌旗,都随便挂上了。
当杨康率军赶到浮云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冷风呼啸,北地苍茫,四面的土地都已经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远远地望过去,在浮云岭那唯一通行的宽敞的大道上,依稀可见赵军的千军万马!
杨康十分不解地道:“为何会有这么多的赵军出现在这里?事先为何没有一点消息?”
在场的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李信又一骑绝尘,出了己方的方阵,来到两军阵前叫阵。
“西凉鼠辈!我是你爷爷李信!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李信这么嚣张,顿时让对面的凉军将士愤怒起来。
牛旋是一个暴脾气,又自恃勇武,故而没经过杨康的批准,便大嚷了一声道:“哇呀呀!小儿休狂!你爷爷牛旋来也!”
“牛旋!回来!”杨康见到牛旋已经飞骑而出了,不禁一阵气恼!
阵前斗将,战胜了,除了能激励一下将士们的士气之外,别无用处。这若是战败了,己方不仅要折损一员战将,对于这士气也是一种不小的打击啊!
现在敌情不明,贸然出击,万一中计了如何是好?
第0177章 兵贵神速
牛旋使的是一柄八卦宣化斧,重达二百斤,但牛旋却使用自如,一横一扫,浑然不吃力的模样,其气力可见一斑。
李信的武器就逊色不少了,仅仅是一柄普通的长枪。
二人在斗将一开始,两军的战鼓声便响彻云霄。
“匹夫!拿命来!”
李信虚晃一枪,被牛旋格挡之后,又是一阵花枪,橫、扫、点、劈,各种各样的动作都凌厉地施展出来,让人猝不及防,眼花缭乱的。
李信的枪法十分了得,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用以临敌,矢石所不能摧。
牛旋手握着八卦宣化斧,格挡的动作便有些迟钝了,一时之间便落了下风。
“喝——”
李信暴喝了一声,一下拉起了缰绳,使胯下的战马一跃而起,随后又是挥着手中的长枪,划过了一道长虹,电光火石之间,便直接往牛旋的脑袋上劈去!
牛旋吓了一跳,来不及格挡,不过在偏过头之后,长枪的枪头就顺势劈了下去,径直劈到了战马的腹部!
“啾——”那战马哀鸣了一声,随后双蹄前倾,一股剧痛袭来,便横倒在了一侧。
也是牛旋的反应够快的,在战马快倒地的时候,顺势俯下身子,左臂着地,然后他又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了李信胯下那战马的马腿上。
“啾——”
战马在吃痛之下,哀鸣了一声,随后就扑倒在地。
李信的身子随之翻滚在地上,牛旋又是一斧头抡了过去。
“去死吧!”
还是李信的动作快一些,他手中的长枪有八尺长,一捅过去,长短距离便相形见绌了。
“噗嗤!”
长枪刺出,宛如苍龙出海一般,一抹血光划过,就见到牛旋的脖颈上多了一道妖娆的口子,嘴巴还“咕噜噜”地冒着血泡。
“我……我不甘心……不!……”
脑袋一歪,牛旋便咽气了。
“万胜!万胜!万胜!……”
枪挑敌将,一击必杀。
当牛旋被击杀的那一刻,战场上赵凉两军的士气便是天差地别了。
“牛旋误我!”杨康气得抓狂。
在两军阵前的李信,随即割下了牛旋的首级,接过部下牵来的战马坐上去,长枪挑着牛旋的头颅,骑着马在那里来回地显摆着,耀武扬威。
“西凉的鼠辈!可还有人出来敢与我一战?!”
李信这么喊话,在场的凉军将领都怂了。
牛旋的武力值他们都是知道的,就连猛将牛旋都死在李信的枪下,可想而知,他们上去斗将也是死路一条。
见到自己的将军们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杨康不禁气苦。
杨康身边的一个部将道:“将军,李信此人末将曾听说过。据闻,其乃石闵麾下的战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啊!”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万人敌?!
杨康的脸色一沉,不过他知道这厮这么说,是不想上去送死。
那部将又道:“将军,今天色已晚,不便死战。对面的赵军少说也有万人,最少八千,不宜久战。我军日夜兼程,赶赴枹罕,而士卒疲弊,今士气又不振,应当养精蓄锐,才可一战啊!”
杨康寻思了一下,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以杨康观之,对面的赵军少说也有万人,而骑卒又多,以逸待劳,想要硬碰硬的话,只怕凉军很难取胜,即便战而胜之,亦是惨胜,到时候他拿什么去跟赵军的主力死磕?拿什么去防守枹罕?
此一战,需要巧胜。
杨康早就盘算过了,赵军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枹罕甚远,即便是急行军,也要两日的路程!在这个时间内,足够他消灭这股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敌军了。
“撤!”
随着杨康打手一挥,原本已经行军近百里,疲惫不堪的凉军将士们不由得松了口气,都如同潮水一般渐渐退去。
赵军又在那里摇旗呐喊了一阵,并不追击。
李信更是如释重负。
经过前面的一场袭杀,李信所率的精骑不过两千人,这个时候,面对上万凉军的冲击,不说一触即溃,但赵军必然顶不住,然后兵败如山倒的!
……
同一时刻,石闵正在率领赵军的前军快速行进。
“快!再加把劲儿!”
石闵骑在赤马朱龙上,挥着手中的利剑,指使附近的将士们加快脚步,踏着厚厚的积雪,步履维艰地前行着。
兵贵神速。
现在的情况是,每拖延一刻,前方的赵军精骑就会多一分危险,尽快抵达枹罕,赵军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而为了完成急行军的目的,石闵又采取了非同一般的战法,兵行险招。
八万兵马,想要全部南下,在两日之内抵达枹罕,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石闵当机立断,在派出李信率领二千精骑出击之后,又自己带着一万名身体素质较好,训练有素的汉军精锐,让他们抛下淄重,放弃所有的重武器,都只自行携带了半日的干粮、水,穿上轻甲,背负长枪、利剑,便投入了不要命的行军路程上。
冷风萧瑟,雪花纷飞。
转眼间,天色已经泛黑,繁星点点。
在人说话的时候,都能喷出一口霜气,可想而知,这天气有多么严寒了。在这个冰天雪地里,这些赵军将士只是穿了单薄的棉衣,勉强可以御寒,以他们的体能,还有现在急行军的状态倒是冻不着他们。
这个时候,文泰忽而骑马飞奔过来,跑到石闵的面前道:“大将军,将士们都太疲惫了。这一日咱们行军百里,未曾好好的休息过,现在,此地名为野狐岭,距离枹罕城不足百里了,就算咱们急行军,日夜兼程,只怕也是明日才能赶到枹罕啊!将士们快顶不住了!”
闻言,石闵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但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迟一点,让杨康所部兵马与枹罕的凉军会合在一起,到时候我们想要拿下枹罕,不知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知能否如愿以偿地打下枹罕城呀!”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附近的一名士卒忽而一头栽倒在了雪地上。
四周的人慌慌张张地将他扶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文泰咬牙切齿地道:“大将军,如此急行军不知道会累死咱们多少的锐士啊!仅这一日,咱们非战斗减员的士卒,多达三百人,直接死掉的有差不多百人啊!他们没有战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却是这么窝囊地累死了!死不得其所啊!”
“不能休息!”
石闵似乎很铁石心肠的模样,斩钉截铁地道:“这样吧。过了野狐岭,我让将士们休息半个时辰。”
“多谢大将军!”
文泰真是感激涕零。
这些精锐,都是汉军士卒,还大多是文泰一手操练出来的,看着他们这么难受,死了这么多人,文泰的心里真是不好受!
第0178章 共存亡
“停止进军!”
在距离枹罕城不过六十里的时候,石闵随即打手一挥,命令所率的一万赵军将士停止行进。
此时,天蒙蒙亮,寒气逼人。
为了保持将士们足够的战斗力,养精蓄锐,在碰上敌军后能迅速投入战斗,石闵只能腾出一点时间让他们休憩一会儿,然后减缓行军的速度。
若是一般的统兵大将,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往往会派出斥候打探方圆几里的情况,但石闵更为谨慎,他会擅于运用斥候,去打探方圆十余里的情况,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所以浮云岭那里的情况,早就被石闵掌握到了。
杨康做梦都没想到,赵军的行军速度会如此之快,不过一两日的时间,便行军百余里,这若是清一色的铁骑,一人双马的那一种倒还罢了,可是石闵所率的赵军可都是步骑配合的。
在浮云岭的前沿地带,万余凉军在那里简单地安营扎寨下来。
杨康所部兵马回援枹罕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匆促,故而抛弃了一些不必要的淄重,还是携带了棉被、帐篷之类的东西,用来安营扎寨的。
只不过,鉴于枹罕城近在咫尺,所以杨康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就仅仅是派了一部分的兵马轮值,防守对面浮云岭的赵军而已,其余的将士皆可睡觉,养精蓄锐,以便明日进行大战。
值得一提的是,在浮云岭扎下营寨之后,杨康便派人给枹罕去信一封,请求枹罕的护军中郎将李逵(确有其人),让他带兵出来,一起夹击浮云岭的赵军,以此有备无患。
但是,让杨康和他麾下的凉军士卒意想不到的是,在他们营寨的后方,连最简单的阑珊都没有的地方,一股赵军趁着蒙蒙的雾色摸了过来。
“噗嗤!……”
“杀啊!”
火把迅速点燃,好多还在打瞌睡站岗的凉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斩杀当场。
在石闵的号令之下,骑兵率先发起进攻。
花木兰统率着千余铁骑,一路冲杀进去,在凉军的营地上排着一字长蛇阵,见人就杀。似那些围在火堆旁边,烤火取暖,已经进入了梦乡的凉军士卒都蓦然惊醒,然后还来不及拿起身边的武器,就已经被杀掉了。
“发生了何事?!”杨康惊醒过来,提起了一柄三尺青锋剑,鱼贯而出,抓住了一个逃窜的士卒询问。
“是赵军!赵军袭营了!”
杨康望着西面,心里正纳闷呢,这赵军不是应该在东面的吗?什么时候绕过了这偌大的浮云岭,跑到他们的背后去了?!
“是赵国的大将军石闵亲率的大军啊!”
一听说石闵的名字,凉军的将士们便吓破了胆,毕竟他们都有跟石闵的汉军交战的经历,真是惨不忍睹。
兵败如山倒。
杨康还想率部突围出去,但是他骤然发现,自己的营地上的部众已经乱作一团,沦为了被屠宰的牲口一般,毫无还手之力。无奈之下,杨康只好带着自己的亲兵营,杀出了一条血路,最后单骑突围。
此役赵军斩首四千,余者皆降!
翌日,石闵率军兵临枹罕城下,枹罕护军李逵自知大势已去,便率城中的七千余兵众归降。
自黄河以南,羌族、氐族、鲜卑族等胡人全部归附赵国,消息一经传出,天下震动。
十二月,谢艾进军攻打长最,大破赵军,斩首八千,麻秋、梁犊、孙伏都等人都率军撤回金城。
石闵节制诸军,又从卢水胡、鲜卑、氐族、匈奴、羌人里征召了二万骑兵,组建了一支新军,然后又布防各地,暂时进入守势,同时调兵遣将,准备出动步骑十万人大举进攻凉国的都城姑臧。
公元343年二月,冰雪消融,石闵便开始进军凉国腹地,欲一举攻下姑臧。
……
姑臧,凉王宫。
张骏召开大朝会,召集群臣议事。不过要商议什么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原本凉赵两国的战事,因为严冬暂时消停了一会儿,两三个月未曾交战,但这实际上是因为凉军与赵军互有胜负,赵军要消化刚刚占领的城池土地的缘故。
取得枹罕之后,赵国便全据黄河以南的所有土地,河西、陇右尽为赵国所有。赵国的原计划本来就是攻取河陇之地的,但事到如今,石虎的野望更大。
石虎要统一北方,势必要扫除西凉这个在他的统一大业的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赵军在整军备战之后,在第二年的开春,便着手进行下一阶段的战事——灭凉!
“诸卿,现在国难当头。赵军自金城、大夏,精锐尽出,石闵于曲柳誓师,连十万之众,伐我凉国!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张骏肃容道:“孤王欲调集各地之兵,会于姑臧,与赵军决一死战!誓与姑臧城共存亡!”
这一回张骏没想着御驾亲征,反而想在姑臧城下与赵军一战。张骏为人刚烈,史载其“幼而奇伟,卓越不羁”,不干一仗就跑,不是他张骏的作风。
张骏现在表现出了自己强大的决心和魄力,让朝堂上的大臣不禁为之动容!
有什么样的君主,就有什么样的臣子!
张骏如此有气节,他手下的大臣自然没几个是孬种的!
凉国有着偌大的疆域,现在只是被赵军侵占了冰山一角而已,若是张骏放弃姑臧,放弃武威郡的话,退守西域,他未尝没有苟延残喘,乃至于日后反击,收复失地的能力和机会。
但是张骏并不想这么干。
索遐出列道:“王上,臣愿随王上,与姑臧城共存亡!”
“臣愿随王上,与姑臧城共存亡!”群臣皆山呼道。
不管他们是否真心,这份情,张骏心领了。
这时,谢艾道:“王上,赵军来势汹汹,只怕凭借仓松、骊靬等城池想要阻挡赵军的步伐,绝无可能。”
“谢艾,汝有何想法?”
“当此时,我凉国上下应该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大家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不可有所保留!但调兵遣将,尚需时日,此前我凉国虽已做好大战的准备,可是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石闵所率之军,皆为赵军之精锐,战力强悍,不容小觑。为此,臣请王上抽调玉门关、阳关、酒泉、张掖等地的兵力,同时加征青壮,协助守城、运粮,方可有备无患地御敌!”
“善!”
张骏颔首道:“谢艾,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吧。”
“臣遵命!”
谢艾又道:“王上,当前赵军势如破竹,若一时抵达姑臧城下,只怕更是气势如虹,其军心不可不虑。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臣请王上在仓松、骊轩二城各布置万余兵力,阻击赵军,以为我凉国之调兵遣将,争取到有效的时间和空间,同时还能挫败赵军的锐气。”
“善!”
张骏表示很赞同。
第0179章 离间计
“诸卿谁愿率军进驻仓松?谁愿率军进驻骊轩?”
张骏这么一问,诸将纷纷请战。
张骏一时之间有些犹豫,凉国的将领很多,良将不少,但是能依靠万余兵马,负隅顽抗石闵所率的赵军精锐的,估计不多,能不能撑一两天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上回的曲柳城,守军两万人,城高池深,易守难攻的,却被石闵的赵军生生地一日而下!
这时,在武将一列中,站的靠中间的一名年轻将军站了出来。
“王上,臣愿率军进驻仓松,抵御赵军的入侵!”
张骏定睛一看,此人他知道,这是索遐的侄子,索超。在朝堂上排的上号的文武百官,张骏都知道其底细。
索超是出身武将世家的,累世战功,传到他这一代还有祖辈的余荫。不过索超可不是那一种只会混吃等死的纨瓠子弟,他早年便从军,数年之间,便从一个小小的都虞侯,成为殿前羽林郎将,其能力是可见一斑的。
而索超随侍于张骏之左右,对于其能力,张骏心知肚明。
而在去年的时候,索超便被拜为护军将军,镇守阳关,这才刚刚率军赶到姑臧不久。
“索超,汝有何倚仗?”
要知道,仓松乃是防守赵军的第一道防线,是首战告捷,还是初战失利,对于凉国至关重要。
索超叉手道:“王上,臣深谙骑兵作战之法!臣有一连环马之战术,为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著一对眼睛。寻常阵上虽有甲马,只是红缨面具,铜铃雉尾,显得威风凛凛。然我这连环马,却有实用之处。”
“请娓娓道来。”张骏一脸好奇地道。
“臣镇守阳关,教三千马军,做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却把铁环连锁。这三千人的连环马在旷野作战,势不可挡!臣曾经征辟过赀虏、月氏、羌人几个反叛的部落,用此连环马,所向披靡,可谓是无人可挡也!”
“好!”
张骏点了点头道:“不过索超,镇守仓松城,不可马虎。若是你这连环马战术不奏效,只怕适得其反,赵军半日内便可攻破仓松城啊!”
索超信誓旦旦地道:“王上若不信,臣可以在宫中的校场上演练一番!”
“好!”
索超能有这么大的信心,张骏便心下稍安。
这天底下没有攻不破的壁垒,没有攻不破的城池、要塞,故而张骏并没有大意到认为依靠这些城池就能挡住赵军前行的步伐,只是希望能阻击一下,给凉军创造一些比较有利的条件而已。
张骏随后决定,将索超作为仓松城的守将,又命谢艾镇守骊轩。
在退朝之后,谢艾又求见张骏,得到了张骏的接见。
刚刚坐下,谢艾便道:“王上,臣冒昧问一句,此一战,不知王上的心里有几分胜算?”
闻言,张骏暗自思衬了一下,就坦然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谢艾,与赵军一战,孤王的心里亦是没底。但,战是一定要战的!我凉国之基业,起于孤王的祖父,三代人四世而治,迄今已有数十年,这份大好的基业岂可拱手让人?”
“这且不说,自永嘉之乱以来,中原膻腥,胡戎侵华,我汉家之衣冠或南渡,或西进,汉人深受其害也。除了偏居一隅的晋室,我凉地便为汉儿的最后一处栖身之所!孤王不才,然敢为天下先!”
“赵国为羯人之国,我张氏倘若消亡,则凉地尽失,北地列国,汉人之国仅我凉国。凉国一亡,则凉地之汉民,便又如同中原之汉民一般,任人宰割。”
谢艾微微颔首,张骏还是有一定的大局观,堪称是一个雄才伟略的君主的。
其实,张骏已经别无选择了。眼下的形势他只能死守姑臧,死守这一片在北地能容得下汉人栖身的地方。
张骏若是放弃姑臧,放弃武威郡,退守西域的话,则张氏三代人所作出的不懈努力,都将荡然无存了!
西域的情况十分的复杂,多民族混居,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以往张骏还能凭借强大的军力镇压这些势力,西域各地虽时有叛乱,但都无伤大雅,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的。
而一旦张骏退守西域,将自己固有的疆土都丢弃了,张氏在西域便没有了多少的立足之地,到时候鱼龙混杂的西域将会风起云涌,张骏和凉国的势力能不能保存下来,还很难说。
其实他们汉人,打从心底是不愿附从胡虏的。
诚如张骏适才所说的,赵国,为羯人之国,石虎为桀纣之君,不折不扣的暴君!
现在石虎干的都是劳民伤财,消耗汉人元气的事情,一旦凉国失陷,这一片汉人最后的根据地都没有了的话,估计北地的汉人都会如同无根的浮萍,身世浮沉,最后被胡人同化了都说不定!
“王上,若战事失利,姑臧城破,又当如何?”
谢艾这话明显有着唱衰张骏,唱衰凉国的意思,当此困局,未战先胆怯,凭着这一条,张骏完全可以将谢艾治罪。
不过张骏到底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昏君、暴君,张骏很清楚,谢艾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孤王当与姑臧城共存亡。”
听见张骏这么掷地有声的话语,谢艾摇了摇头,脸上并无赞许之色。
“王上,谁都可以与姑臧城共存亡,唯独王上不可。凉国为汉之遗脉,承华夏之气运,不容有失。今王上于凉国,威加四方,国内皆服,有王上在,即使姑臧城破,我凉国还有从头再来的能力,若王上不在了,试问谁又能力挽狂澜,保住我汉人在北地的最后一点根基呢?”
闻言,张骏不由得蹙眉道:“谢艾,你是让孤王出逃吗?”
“非也。”谢艾摇摇头道,“只是国难当头,凡事不可不一一考虑周到。王上抱着死志万万不可,破釜沉舟之心是属于将士们的,不属于为君者的!”
“谢艾,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臣有一言,请王上静听。当前与赵之一战,胜算不大,这一年来的历次战役中,我凉国折损了无数精锐,丢城失地,而赵军却是越战越勇,势不可挡。赵国坐拥中原十州之地,带甲百万,黎庶何止千万,其国力远胜于我凉国!”
“今石闵尽起精锐十万,挟大胜之势攻来,以我凉国疲弊之军,不可一战。所以,臣为王上谋划好了退敌之策。”
“请贤卿教我。”
“王上,欲退强敌,并非只有兵事一道,用计更甚。何计?离间计也!”
第0180章 人红是非多
谢艾道:“王上,伐战之胜,不如计谋之胜。其计也,离间。昔日秦昭襄王受范睢之蛊惑,赐死白起,使秦失一擎天巨柱;赵幽缪王中离间计,听信谗言,杀害李牧,罢免司马尚,终使赵国失去了李牧这个最后的定海神针,敲响了赵国的丧钟!”
“是故,臣以为天底下最犀利的武器,是为谗言,为离间之计。”
“卿欲对石虎、石闵用以离间计?”
“不错。”
谢艾微微颔首道:“用计离间石闵与石虎,使二人反目成仇,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也。石闵为汉人,父亲石瞻、祖父冉隆都曾经是乞活军的将领,祖上世代牙将,而臣听闻,石闵胸怀大志,不服胡人欺辱汉儿,故常被石虎鞭笞、责难,所以石闵必定怀恨在心,而石虎心怀忌惮。”
“如今石闵拜大将军,高居魏公,在赵国之显赫一时无两!王上,要知道石虎诸子尚且是郡公,而石闵却为一字国公,这不是耐人寻味吗?据说石虎在平定石宣之乱后,要将大功臣石闵立为储君,后者推辞了,这足以说明,石闵与石虎已经貌合神离了。”
“谢艾,你打算怎么做?”
“此情此景,何其之相似也。王上,你可知道战国时的武安君白起是怎么死的?”
“是被秦王嬴稷赐死的。”这个是家喻户晓的事情,张骏不说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是通晓经史子集的他,对于这些典故和历史人物还是略知一二的。
白起是战国时期秦国秦昭王手下的大将,曾经为秦昭王征战四方,威名远播,他最后被秦昭王下令自刎而死。
白起生于楚国,长于秦国。秦惠文王在继位后,决定向统一天下的方向努力,制定了陆续攻占各国的战略,秦国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为武器,急需有才能的将才,秦惠文王继续推行商鞅变法的国策,提拔平民为官,白起就在这个机会下进入军队。
秦昭襄王时期,白起在上任后的第二年就采取了避实击虚、先弱后强的战法,取得了伊阙之战的胜利,斩杀了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使韩魏两国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这位将领一鼓作气,在次年又为秦国拿下了魏国六十一座城,秦昭王对白起视若珍宝,将其封为大良造。
秦国意在消灭各国自己称霸,在打击了韩魏两国之后,楚国主动示好,但还是没有逃脱被灭的命运。在秦昭襄王二十九年,秦王派白起领兵夺去了楚国大部分的领地,将楚国的国都变成了自己的一个郡。立下赫赫战功的白起被进封为武安君。
后来白起率军攻打韩国,一路攻到了韩国上党地区,这时候白起已经斩杀了韩国士卒二十余万。韩国为了祸水东引,将韩国国土送给了赵国。赵国收下了土地并派大将廉颇驻守长平,抵御秦军。
在长平之战中赵国国力不支,派出了急功近利的赵括代替了廉颇,想要快点结束战争,但是赵括兵败,赵国四十余万士兵成了俘虏。白起为了避免日后这些赵军形成隐患,就趁夜坑杀了这四十余万人。
赵国这么多人命葬送在白起手中,赵国人对其恨之入骨,所以后来秦王命令白起攻打赵国邯郸的时候白起称病不起,邯郸的战事不顺,秦王迁怒,命令白起带病上路。
白起走到杜邮的时候秦王派使者赐剑命其自刎!
白起的死因其实不难琢磨,不外乎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
当然了,当时的狡兔没死,但是秦昭襄王却把白起这个走狗烹了却是为何?
因为他怕后继之君驾驭不住白起这个大杀器,正如越王勾践杀文种,刘邦怕刘盈驾驭不了韩信、彭越、英布这些人一样,刘邦用了许多方法,将这些诸侯王一一消灭了。
白起之死的直接原因,便是赵国的离间计,还有应侯范睢的谗言。
谢艾认为,白起之死,并不存在狡兔死走狗烹的问题。白起死的时候,东方六国都在,而且赵国首都邯郸也尚未被攻克(邯郸保卫战还重挫秦军),可以说赵国、楚国这些强劲的对手都在,不存在兔死狗烹的问题,因为兔子还远远没有死。
白起之死,个人感觉就是一桩冤案,名将不得善终的典型,主要的责任人应该是范雎和秦昭襄王。
一般认为,白起悲剧始于将相失和。
其实,白起和范雎很早就有梁子,后来对于战略的分歧使得两者之间矛盾日益恶化。白起的发迹很大程度上来源于魏冉的举荐,魏冉是秦国的外戚,是宣太后的亲戚,秦武王举重意外死亡,没有子嗣而兄弟争位,权势极大的魏冉此时出面,立秦昭襄王为秦王,并因此权倾朝野。
此后,秦昭襄王任用范雎为相,范雎最大的功绩之一就是帮助秦昭襄王剪除了魏冉,罢免了其的官位,令其前往关外的封地。
相当于范雎在政治斗争中损害了白起的恩人,这为日后两人失和埋下伏笔。长平之战后,白起主张乘胜进攻邯郸,灭赵国。
赵国派苏代见范雎,劝说他上奏秦王暂缓进攻,原因是一旦白起破赵、灭三晋,功劳将远远在范雎之上,位列三公之后,由于两人不和,很有可能对范雎不利。
范雎于是劝说秦昭襄王进行修整,于是灭赵良机被错过,白起开始和范雎关系进一步恶化。之后,攻赵受阻的时候,白起不肯受命,接到强制命令后,不情愿地带兵出征,走到半路的时候,范雎劝秦昭襄王,认为白起心有不甘,久必生变,于是促使了白起的自杀。
秦昭襄王在这个冤案过程中负有更加不可推卸的责任。
首先,听信了范雎的主张,使得赵国在长平之战后获得喘息的时机,导致自己错过了灭赵继而统一六国的机会。
其次,邯郸一战损兵折将后,白起对于秦昭襄王没有采纳他的意见而失败表示嘲讽,被秦昭襄王知道后非常生气,严重影响了君臣关系。这是秦昭襄王的问题,明明就是战略失误,被白起指出反倒恼羞成怒。
此后,还有一个星象的说法,说天象中有”太白食昴“的星象,昴星宿的分野是赵国,太白星是将军星,意味着有天兵助赵,秦昭襄王开始猜忌。
后来,令白起前往邯郸指挥,白起死活不受命,秦昭襄王的猜忌更加严重了,强令白起出师后,又得知白起非常不情愿前往,加上范雎的话,最终赐死了白起。
据记载,秦昭襄王也很后悔。
其实,白起不赴任是明智的选择,因为长平之战后,白起成为赵国人民的公敌,如果由白起指挥邯郸之战,只会引起赵国上下同仇敌忾,抵御秦军,可能对于秦军是最不利的情况,然而秦昭襄王确不解其意(白起也没有明言),冤杀白起,应该负有主要责任。
这不是主要原因,此案应该算是冤案,但是白起个人还是有一些问题没有处理得很好,毕竟如此功勋卓著的大将,若是谨小慎微还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第一,和范雎的关系。
从史书上看,白起从未挽回过自己和范雎的关系,即使在双方关系尚未完全恶化之前,这是不明智的,将领领兵在外而得罪在皇帝身边的文臣之首,后果不言自明。
第二,缺乏基本政治素质,比如在邯郸之战秦军战败后,君主正是苦恼、尴尬、无颜面对自己的时候嘲讽君主的失误,只会令君主恼羞成怒。
第三,缺乏基本的政治敏感性,知道白起临死前,还非常不解“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白起自以为军功卓著不会被杀,但是正是功劳大的人才会更加危险,而他自己确没有自知,这也是促成悲剧的原因之一。
但是,对于一员驰骋沙场的大将而言,能够百战百胜已属难得,至于政治思维这些都是奢求,然而驾驭将才是君主的本职工作,所以说这个冤案的责任必须由范雎和秦昭襄王承担。
谢艾坦然道:“王上,现在石闵就是羯赵国的白起!”
“那何人为范睢?”
“赵国侍中申钟、中谒者令申扁,乃至于燕公石斌皆可为范睢。”
“如何运作?”
“申扁、申钟父子有宠于石虎,皆受其器重,臣听闻,赵国九卿以下,望尘而拜。唯侍中郑系、王谦、常侍卢谌、崔约等十余人,与之分庭抗礼。而石斌是石虎之子,有成为储君之可能。此三人者,倍受石虎信重,皆可为范睢。然则,王上,臣认为申钟可以忽略。”
“为何?”
“申钟为侍中,石虎不理朝政,大兴土木,百役俱兴,申钟曾屡加劝谏,石虎均不纳。这足以说明申钟的为人。申钟其人,刚正不阿,公忠体国,断不会在此时陷害石闵的。”
“这么说,我们要笼络的是申扁和石斌?”
“正是。”
正所谓人红是非多,石闵这般的年纪轻轻,便高居魏公,拜大将军,岂能不让申扁、石斌这些同龄人眼红?
第0181章 受辱
仓松城。
石闵统率军马十万,便气势汹汹地直扑这座城池。
赵军欲攻打姑臧,其中的仓松、骊轩两座城池便首当其冲,无可避免一战。
赵军固然可以绕过这些城池,直接去攻打姑臧,但是这样做的风险极高。城池久攻不下绕道而行有可能被包围。绕道而行有可能是孤军深入,城池还是敌人的,绕道而行不就变成腹背受敌了吗,敌人来个双面夹击或者反包围,这就是自找死路!
古时最惨烈的莫过于攻城战,于是攻城之战都是能避就避的。
绕城风险大,一个是路途遥远,敌军可以花时间了解军情做出反包围的策略,另一个是经济,攻下一个特别重要的城市,战略意义堪比攻下其它不重要的城市数倍,战线不拉长,好管理,进退自如,不被动,集中一点打好补给,省钱。
绕过城池相当于切断了自己的补给线。如果打仗的时候绕过城池,抛开浪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不说,战线首先拉长了吧,你的补给供应也就没有保障了吧。
即使是这些你都没有问题,那么那绕过的那些城池时不时的骚扰你一下,断你的后路,你又该怎么办呢?
当然了,古往今来,绕过城池进攻的例子也不少。
比如说北方少数民族南下劫掠时,就是绕过城池。那么为什么北方游牧民族能绕过城池呢?这是因为他们都是骑兵,机动能力强,而且就地补给,所以不怕被守军抓住。
但是即使这样,他们也需要比较快速的离开,这是因为他们没有攻下城池,一旦守军反应过来的话,将城池连成网就行防御,关门打狗的话,这些骑兵也会凶多吉少。
“这里就是仓松城了。”石闵抬头眺望着远处的仓松城的城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现在身处一个山坡上,坐在马背上。
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
“报!大将军,敌军出城迎战了!”
“什么?”
诸将闻言都勃然变色,就连一向面不改色的石闵,此刻都不禁有些动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好端端的,凉军突然出城迎战干嘛?难道凉军的主力在此?可就算如此,张骏有何把握能战而胜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石闵深知此理,故而在战前已经做了一番情报工作,据他所知,现在姑臧及其附近的兵力不超过六万,且多为疲弊之士,何以战?
“凉军的主将是何人?”
“护军将军索超!”
“索超……”石闵并不认识此人,想来应该是凉国诸将中的后起之秀。
“大将军,现在我等应该如何是好?”石鉴出声问道。
“让悬镜司的人去搜集一下索超此人的情报。”
石闵打手一挥道:“传令下去,全军将仓松城团团围住,破军营、玄甲骑兵以及诸军精锐三万人,随我一同到东阳门与敌军一战。”
这个时候,石闵可不缺乏一战的勇气。谨小慎微固然没错,但是太过谨小慎微就是胆怯了。
很快,石闵就带着三万人马在仓松城的东阳门摆开架势,全军分作六个方阵,一个方阵五千人,左右协调,步骑搭配。
赵军惯用的战阵,就是骑卒在前,盾牌手紧随其后,接着才是步卒,各种各样的长枪手、武士、刀斧手等都一一站立,宛如苍松一般伫立在那里,除了“咚咚咚”的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整个战场上无一丝杂音。
旌旗飘飘,长枪如林。
看着赵军如此严整的阵型,索超丝毫不怂,直接提着一柄大戟拍马而出。
“赵国大将军石闵可在此?”
石闵并不答话,也不派人回话,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文泰。
文泰心领神会,随即拍马出阵,挥着手中的百鸟朝凤枪道:“呔!匹那贼子!我家大将军何等之尊贵,岂是你这无名之辈,黄口小儿想见就见的?!”
闻言,索超不禁大怒!
“哼!他石闵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恕我直言!石闵,你这数典忘祖,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奸贼!人人得而诛之!”
索超将自己会的辱骂之词,都一股脑儿地喷薄出来。
“想你祖上,世代牙将,为汉人之将!你的祖父冉隆何等英豪,乞活军之名威震天下!没成想到了你父亲石瞻的那一辈,便认贼作父,将自己的杀父仇人当做了亲爹一般侍奉!还为其卖命!石闵!你与你的父亲石瞻一般卑鄙无耻,不忠不孝,不信不义!”
“为羯人卖命,杀害汉儿是为不忠!认石虎做父,弃祖宗之灵位于不顾,是为不孝!擅杀降卒是为不信!纵兵对地方手无寸铁之民,烧杀抢掠,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信不义之徒,你有何颜面生于世上?!”
闻言,在石闵身边的各位将领不禁为之色变。
这话骂的,就连他们都为石闵感到无尽的愤怒。若是换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被骂成这么一个狗血喷头的模样的话,绝对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这个索超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但,石闵毕竟是石闵。
石闵的心里很生气,十分的愤恨,但又无可奈何,因为索超的话语,句句都如同犀利的银针一般,刺在他石闵的心头上!
还好石闵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暂时忍气吞声。别看石闵一脸的云淡风轻,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见他抓着缰绳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都是被气得!
本来想羞辱索超一番的,没想到反倒自己被他羞辱了!
正所谓,主辱臣死。
索超如此羞辱、奚落石闵,文泰亦是十分愤怒,挺出一杆百鸟朝凤枪道:“匹那贼子!休要饶舌!看你爷爷文泰如何拿你!”
说着,文泰便挺枪拍马冲了出去。
“来的好!”
斗将索超是一点都不怂的,毕竟他当年还做过张骏宫中的羽林郎将,没有两把刷子,还当不了这个类似于贴身保镖的职务!
当年索超能脱颖而出,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其勇武过人!
“铛!”
索超使的是一把乌金长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不过却显得更为犀利。当枪与矛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便产生出了剧烈的火花。
“叮叮当当!……”
第一个回合之后,索超与文泰又调转马头,同一时刻冲向了对方。
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交击,二人都是勇武善战之辈,善使长武器,于枪一道都颇有造诣。
大概过了十个回合,文泰虚晃一枪,卖了一个破绽,不料索超根本没上当,照着他的面门,一阵猛戳。
第0182章 惜才
文泰与索超在两军阵前,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乌金长矛力大势沉,百鸟朝凤枪疾如闪电,势若奔雷,二人是矛与枪又交击了一下,随即又一拍战马,拉开了距离。
“驾!”
“受死吧!”
索超双腿一夹马腹,右手攥着一柄犀利的乌金长矛,就这样宛如闪电一般冲刺了出去。文泰浑然不惧,挺枪拍马而上。
“叮叮当当!”二人循着阵前一顿交击,战马飞跃,矛枪劈砍,好不激烈。
“这索超的武力果真了得!可有万夫不当之勇也!”石闵出声称赞道。
索超适才羞辱了他,但石闵不以为意。石闵深知文泰的武艺如何,虽不如自己,可是斩将夺旗,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事情,文泰还是能办到的!
现在索超和文泰大战数十回合而不分胜负,索超的武力值可想而知了,的确值得石闵称赞的。
索超与文泰战了五十个回合左右,文泰的气力便隐隐有些不济。不是文泰的气力小,而是索超太猛了,每一次挥动乌金长矛,都如同毒蛇出动一般,令文泰防不胜防。
即使文泰抵挡了索超的这一击,下一刻,又会被索超的横扫拍到。
终于,趁着文泰体力渐渐不支,动作减缓的时候,索超翻身而下,侧着头,挥了一下乌金长矛,径直划开了一道长虹。
“噗嗤嗤!……”
文泰胯下的战马一声嘶鸣,文泰没奈何,在格挡了两下后,便虚晃了一枪,赶紧往本阵跑了回去。
“吼吼吼!……”凉军的方阵那边,顿时响起了一片呐喊声,凉军将士们都欢呼雀跃,摇旗呐喊起来,似乎获得了一场大捷!
文泰已经败逃了,未免被赵军的弓箭手射箭,索超没有追击。
索超看着落荒而逃的文泰,横着手中的乌金长矛,咧着嘴嘲笑道:“哈哈哈哈!我当赵国的战将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赵国的弱者们,想打赢你爷爷索超,回家多喝几年奶吧!”
“哈哈哈哈!……”凉军方阵那边适时地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这家伙,还真是有够毒舌的!石闵对这个索超起了浓郁的兴趣。
“大将军,末将……末将……”文泰一脸自责地回到石闵的身边,便要请罪。
石闵摆了摆手道:“文泰,技不如人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诺。”石闵这话说得很直接,不过文泰只能心虚地接受了。
在两军阵前的索超又叫嚷起来:“石闵!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勇士吗?快点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这家伙,真是有够狂妄自大的。
石闵摇了摇头,随之拍着坐骑赤马朱龙上去,横着手中的双刃矛,说道:“三百回合?索超,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能在我石闵手下走上三十个回合的人屈指可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哼!吹牛!”
“石闵!看招!”索超双腿一夹马腹,挺起手中的乌金长矛鱼贯而出。
阵前斗将,石闵是一点都不怂的,谁教他勇冠三军,放眼天下,罕有敌手呢?
阵前斗将最常见于演义中,事实上,两军作战,真正靠斗将取胜的少之又少。
“铛!”一阵清脆的武器交击之声。
好大的气力!刚刚一碰撞,索超的心里便有些后悔,他没想到石闵的气力如此之大,看来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的。
但石闵可不仅仅是力气大而已,他的冉家枪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叮叮当当!”
石闵双腿夹着马腹,一双手释放出来,横、扫、点、撩、刺疾如闪电,势若雷霆。
不过二十个回合,索超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呛啷!”
索超挥着乌金长矛做最后的突刺,想要一招置石闵于死地,没成想石闵直接放开了手里的双刃矛,偏过脑袋,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双刃矛的把柄,飞起一脚。
“啊!”
当索超坠马,刚刚抬起头的那一刻,双刃矛的矛头便径直指在了他的脖颈上。
“吼吼吼!……万胜!万胜!”自家的大将军如此勇武,擒住了敌将,这让背后的赵军方阵一阵轰动,纷纷欢呼起来。
“拿下!”
主将被擒,凉军那边还有副将,故而凉军见状不妙,迅速撤回了仓松城内,紧闭大门。石闵倒是没有立即下令进攻,而是打手一挥,鸣金收兵。
索超随即被五花大绑,押到了赵军的中军大帐那里。
“放开我!放开我!”索超还在挣扎着,那两个摁着他的士卒还想要逼迫他下跪,却跟拽着一头牛一般,怎么都无法。
石闵挥了挥手,示意两个赵卒退下。
“索超,你可服气?”
“爷爷不服!”
在石闵一侧的秦牧闻言,不禁笑着道:“你有何不服的?我们大将军可是在战阵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你的。”
索超还是昂着头,哼了一声道:“个人的勇武能算什么?石闵,有种你就将爷爷放回去,我有一战法,你若破得,我便心服口服!”
在一侧的文泰嗤笑了一声道:“索超,你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世上,岂有纵虎归山的道理?大将军,依我看,不如将索超先关押起来,待战后再做处置!”
听到这话,索超昂着头说道:“要杀要剐,我索超悉听尊便!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娘养的!”
石闵的惜才之心顿起。
“索超,你所说的战法,是何战法?”
“无可奉告!石闵,你若是肯放我回去,明日自见分晓!”
石闵云淡风轻地道:“好。索超,本将敬你是一条好汉,就不为难你。不过,本将爱你之才,欲为己用,这样吧,本将可以放你回去,但是明日一战,你用你引以为傲的战法,若是败了,你便与仓松城一道归降于我。如何?”
“哼,此战法为我之倚仗,若被你所破,则仓松城朝不保夕,我索超也会心服口服。”
“好!痛快!”
石闵走下了帅位,下去与索超道:“咱们击掌为誓!”
“啪”的一声,石闵与索超击掌为誓,随后,石闵便命人给索超松绑,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大营去。
对于石闵的行为,众将都十分的不解。
石鉴出声道:“大将军,你为何要放虎归山?”
“虎?山?不,索超或许是猛虎,但仓松城不是山。本将虽无相面之术,却也能看得出来,索超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仓松城,何乐而不为呢?”
石闵惜才,索超勇武,谋略过人,是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石闵如何不想收为己用?
第0183章 铁甲连环马
翌日,赵军围城,索超便带着兵马出城迎战。
摆在赵军面前的是,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阵型。石闵定睛一看,只见凉军的前阵大概有三千骑卒,这三千军马作一列排着,每三十匹战马作一连,用铁环连锁起来。
这三千铁骑,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重装骑兵。
这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著一对眼睛。寻常阵上虽有甲马,只是红缨面具,铜铃雉尾,显得威风凛凛
如何破之?
索超随即驱马跑出了己方的方阵,横着自己的乌金长矛呼喝道:“石闵,汝可识得此战法?”
“这是连环马!”
闻言,索超不禁心脏一颤。连这种连环马的战法石闵都识得?不是在吹嘘吧?
“哼!识得又如何?识得破不得!石闵,今日我保管叫你之军,有来无回!”
“好大的口气!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驾。”
石闵与索超各回本阵。
“秦牧,你可使得索超摆下的这个阵法?”
闻言,秦牧眯着眼睛,暗自思衬了一下,说道:“未曾见过,不曾使得。不过主公,这天下无不破之阵,属下观此阵法,稀疏平常,然则凉军数千骑,三十战马连环,冲击起来,恐怕威力非凡。但这需要绝对的配合,三十匹连环的战马中,一人或一马负伤或战死,则一条线上的将士都要遭殃。”
只要射倒一匹,其他马就会受影响!
石闵微微颔首道:“这个本将看出来了。但是凉军的这三千战骑,人披铠,马戴甲具,欲破其一人只怕极难。铠甲坚固,非神兵利器,非床弩硬弓不可破之!”
“不。主公,我看这连环马,重装骑兵,有一破绽。”
“是何破绽?”
“马腿。”
经过秦牧的提点,石闵这才回忆起来。
在《水浒传》中,呼延灼用铁甲连环马进攻梁山泊一节,铁甲连环马的威力确实很大,但最后却被徐宁的钩镰枪所破!
钩镰枪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用以抵御马队的冲突。枪长七尺二寸,其中枪头为八寸。枪头上尖锐,其下部有侧向突出之倒钩,钩尖内曲。
枪杆长六尺,粗圆径为四寸,以木制成,杆尾有铁鐏,长四寸。钩鎌枪的枪头和普通长枪一样,以刺为主来杀伤敌人,倒想手柄测的倒钩则用来砍杀敌人,并可钩住开机把敌人拉倒在地。钩虽然起到辅助杀敌效果,但是也具有防止枪尖刺入过深的作用。
钩镰枪是步战所用的武器,但对于骑兵却有奇效。
钩镰枪又称“麻扎刀”,就是将镰刀用麻绳绑扎在长枪上。用于步兵战斗,是古代兵车战法中的一种兵器。其形制是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专门用于对付敌人骑兵。
当骑兵突入阵中,阵中士兵可使用钩镰枪,迫使敌骑不得在己方阵中乱窜。因为钩镰枪可以在地上横割马腿,从而迫使敌军落马,创造战机!
而就石闵所知道,岳飞跟兀术在郾城展开决战。兀术指挥铁塔兵和拐子马,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杀过来。
岳飞指挥一批使用钩镰枪的士兵应战。钩镰枪带有一个钩子和一个弯镰,先用钩子把敌人的铁盔甲勾下来,然后用弯镰割掉他的脑袋。又出动一批刀斧手,遇到拐子马,专砍马腿。
但铁塔兵、拐子马和铁甲连环马显然是有些不一样的。不过其弱点都是马腿。
“主公打算怎么做?”
石闵没有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来回应了。
“文泰!”
“末将在!”
“点起一千使钩镰枪的士卒,钩镰枪套上结实的绳索,站于前阵,待敌之铁骑距离本阵百步之时,抛射钩镰枪,待其入钩镰枪阵,即拉动绳索,破其马腿!”
“诺!”
石闵又道:“麻秋!”
“末将在!”
“你率三千刀斧手,立于枪手背后,待敌军大乱,立即冲杀上去!切记,刀斧手专砍其马腿!”
“诺!”
“李信、石鉴!”
“你二人各率骑军五千人,分别从敌阵之左翼、右翼伺机,待敌军一败,即从左右冲杀,不必截住敌军溃兵,全力冲入城内!”
“诺!”
“同时传令下去,各处城门军队,皆准备攻城!狼烟一起,全军出击!”
“遵命!”诸将轰然唱诺。
索超那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到这时,石闵这才派了一名小校过去告知,赵军已经准备妥当,准备接招了。
索超对于自己的铁甲连环马是相当的有自信。
他镇守阳关的时候,便依靠这三千铁骑横扫西域的叛军,威慑各个胡人部落的。西域的胡虏,对于他这铁甲连环马,可谓是闻风丧胆,一听到他索超的名字,小儿都不敢啼哭!
当然了,让索超万万没想到的是,石闵不是那些胡人将领,他麾下的汉军,更不是只擅于弯弓射雕,不识战阵之法的胡兵。
战斗一开始,随着凉军沉闷的战鼓声,索超的令旗一挥,已经排列好的三千铁甲骑兵顿时运动起来。为了保持动作的一致,他们的动作不敢太大,三十骑的连环马,有序地踏出了方阵。
这就是连环马的一大弊端。
人马俱披重装铠甲,武装到了牙齿,但是战马要负担的太重,故而冲刺力下降,体力大大的消耗,打不了持久战,机动性大大下降。
这训练有素的铁甲骑兵,运动起来就跟装甲车一样,看起来倒是挺吓人的!
“吼!吼!吼!……”
为了针对这冲击而来的三千铁甲骑兵,赵军的方阵开始迅速演变。
原先的弓箭手往后撤,骑卒往两边跑,步卒则是顶替上去。
文泰奉命率领一千名手持钩镰枪的步卒,横在阵前,这一千枪手分作三列,手里的钩镰枪都套着结实的绳索。
而麻秋也在同时带着三千刀斧手紧随其后,等着敌军大败之际,趁机冲杀过去。
古代的军队都是多兵种协同作战的。现代或者近代军队,有着海陆空三军之分,古代也有三军,即前军、中军和后军,而兵种则大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兵种大致上有水师、步卒、骑卒,而步卒的兵种繁多,刀斧手、长枪手、弓箭手、“特种兵”(精锐)等,军中都有专门的训练。
而其中,刀斧手是除了精锐外,最为勇猛的一支。
刀斧手又被称之为刽子手,一种是刑场上杀人的,另一种是军中的刀斧手。
军中的刀斧手大多是死士,战力强悍,胆子够大,敢用短武器去跟敌军的长武器死磕,没有一定的胆量和本领还真是不敢上的!
第0184章 一诺千金
同一时刻,已经得到命令的李信和石鉴都各自率领五千人的骑卒,从两军的左右两翼杀出去。
这么大规模的动作,索超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兵微将寡,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去牵制这万余敌骑,故而只能沉住气,让守城的将士加强戒备。
还有仓松城的另外三面城门,索超已经先后受到急报,赵军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只待石闵一声令下,所有赵军便立即发起进攻!
对此严峻的态势,若是说索超的心中没有担忧是不可能的。别看索超看上去像是一个只会喊打喊杀的武夫,但着实外粗内细,有大将之风,不然张骏不会如此器重他,石闵不会对于索超的辱骂不以为意,还想收为己用的。
这就像是一场豪赌!
索超已经骑虎难下,别无选择了。
若是他的三千铁甲连环马,能在此大破赵军的话,这显然是一场屠杀!赵军的骑兵还能跑路,可是那些只有两条腿的步卒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这三千铁甲骑兵移动的速度很慢,从高处俯瞰下去,如乌龟在爬行一般,不过声势浩大,马蹄踏在地面上,宛如雷霆万钧。
石闵坐在马背上,在中军大纛那里静静的观战。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在阵前的那一千名手持钩镰枪的士卒中,嗓门大的几个都尉都喊出声,目测距离,以便如军令中的一般,在敌军攻到一百步的时候,抛射钩镰枪!
“一百步!”
“发射!”
“嗖嗖嗖!……”在文泰的一声令下,一千名枪手向前跑了几步,宛如一个整体一般,同一时刻将手中的钩镰枪抛射出去!
这个动作,他们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夺夺夺!……”钩镰枪径直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为将者,必须要会兵家五事。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此一战,石闵其实考虑到了其中的“天”、“地”。
现在是春季,阴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钩镰枪可以轻而易举的插在地面上。若是换作秋冬时节,石闵可不敢保证赵军的钩镰枪能不能插到地面上。
按理说,以军士投掷标枪,多为杀敌,可是赵军此番投掷钩镰枪,却是为时过早,所以都插到了地面上,而凉军的铁甲连环马还没杀到呢。
“杀啊!”
凉军的铁甲连环马尚未停止冲击的势头,而在后面观战的索超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妙了!
果不其然,当铁甲连环马冲到插满了钩镰枪的地面上的时候,文泰随即打手一挥:“拉!”
“噗嗤嗤!……”
钩镰枪的钩子是极为犀利的,距离又不是太远,故而在文泰的号令之下,一千名手持钩镰枪的赵卒同时拉动手里的绳索,顿时,插在地面上的钩镰枪被猛地一拽,一道又一道的血光飘洒。
血雨腥风!
铁甲骑兵唯一的弱点——马腿被割断,一只腿都抛飞了出去,即便还能承受住这巨大的拉力的,其马腿亦是不堪重负。
战马在吃痛之下,不禁嘶鸣了一声,随即扑倒在了地面上。
“啾——”
随着战马的扑倒,马背上的铁甲兵同时摔在地上,被战友的马蹄所践踏,踩成了肉酱。
这个场面是蔚为壮观的!
所谓坚不可摧的铁甲连环马,就此被破!
石闵见状,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点燃狼烟!”
狼烟,作为信号弹的作用,一旦点燃狼烟,赵军各部就会按照原计划进行作战。
一股滚滚的狼烟从中军大纛那里飘起,顺着风向,笔直地向上,随后各处的狼烟同时点燃,使得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能看得见!
大事不妙!索超吓了一跳,随即打手一挥道:“撤!快撤!”
凉军想撤退,但为时已晚!
石闵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弟兄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杀啊!”麻秋手持一柄环首刀,号令三千刀斧手猛冲过去。
挡在前阵的长枪手,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随即向后撤。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按照石闵的吩咐,麻秋带着三千刀斧手一拥而上,趁着凉军的铁甲连环马大乱之际,挥着环首刀或者战斧,砍断了敌军没有护甲的马腿,然后绞杀马背上的敌人。
这三千铁甲骑兵看来是救不得了。索超带着剩下的兵马,想要撤回城去,不料城门口已经被机动力极强的赵军铁骑堵住了。
现场的形势一片混乱!
“天亡我也!”看着源源不断地冲进城的赵军将士,索超一脸的绝望、悲怆,真的想拔剑自刎。
仓松城的城防工事,终究是太过薄弱了,其主力又被石闵所破,故而在赵军铁骑冲进城的那一刻,守军被杀的丢盔卸甲,纷纷跪下来投降!
仓松一战,赵军歼敌四千余,余者皆降,而赵军自身的损失不过两千,真是一场大捷!
众将都纷纷向石闵道贺。
“大将军,不知道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七千多的凉军战俘?”在一侧的石鉴不禁出声询问道。
“先关押起来,战后再作处置。”
闻言,石鉴不由得一脸纠结地道:“大将军,这不符合我们赵军的作风啊!换作平日,换作别人,敢于负隅顽抗,令我军付出伤亡代价的敌军,都要被屠戮一空的。我知道大将军慈悲,不忍残害生命,但大将军若是开此先河,日后又有谁会惧怕我赵军?”
“义阳公,打仗,不一定是要威慑的。”石闵摇摇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固然是好,可是滥杀无辜,杀害战俘,即便能起到一点威慑作用,但这有何用?虎狼之师是打出来的,不是吓出来的!”
“大将军教训的是。”
石鉴虽然贵为义阳公,又是石虎的儿子,身份尊贵,但远不及石闵在石虎心目中的地位。
而且石闵现在乃是魏公、大将军,无论是官职还是地位都在他石鉴之上!石闵与石鉴只是合作关系,所以石闵完全有资格教训他。
“不过。”石鉴又道,“大将军,可能你还不知道吧?大军征凉以来,得益于大将军的不杀之恩,我军所俘虏之敌兵,已经多达二万人!这还不算主动归附的敌军!大将军,这么多的战俘,若是处置不当,只怕终究是一个隐患啊。而且,要养这么多的战俘,需要消耗许多粮秣……”
“粮秣的事情不必担忧。”可以让凉地的世家大族出钱粮!这是石闵心中的如意算盘。
这时,石鉴还要多嘴,一名小校突然跑进来道:“报!大将军,索超带到!”
“好!请进来!”
接下来索超便是五花大绑地被押进来。
见状,石闵一脸不悦地上去给索超松绑,道:“汝等怎能这般对待索超将军呢?大家日后可都是袍泽了,切莫生了嫌隙!”
“大将军。”索超侧过头,似乎有些无颜面对他。
石闵拍了拍索超的肩膀道:“索超,你还有什么顾虑?在战前咱们可是说好的,只要我能破得你的战法,就是那个铁甲连环马,你便与仓松城一道归降于我。现在你被生擒了,仓松城也被拿下了,难道你还不服吗?”
“不,我索超岂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索超一脸激动地道,“大将军的用兵之法,出神入化,索超拜服!索超一诺千金,但……”
“你有话,但说无妨。”
“大将军,我知道你还要继续征西,进攻姑臧,但是我索超生为凉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不愿背弃凉国。今日一战,索超已经心服口服,但要我对自己的母国倒戈相向,索超自问做不到。”
“那你是何意?”
“请大将军见谅。”索超倒退了一步,跪在地上道,“索超愿留在战俘营。请大将军给我一道敕令,即在对凉国的所有战事中,索超不能出战!”
石闵暗自思衬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好。索超,你能有这份心,足见你是一个忠义之人!本将准你所请!”
第0185章 骊轩
攻下仓松城之后,石闵就地驻扎两日,补充兵员和军需淄重,又挥师西进,兵临骊轩城下。
“骊轩城的守将是何人?兵力几何?”
“回禀大将军,都已经打探清楚了。骊轩的守将是谢艾,兵马多达二万。此前,凉军已经在骊轩囤积了许多粮秣,但是时间仓促,凉军的运粮队伍已经被我军截断,故而骊轩城内的粮食,大概可以维持城内军民三五个月的!”
闻言,石闵微微颔首,说道:“看来凉军准备得很完善啊。”
旁边的秦牧回答道:“主公,不见得完善。”
“噢?”
“去年在我军积极备战,养精蓄锐的时候,凉国也在调集钱粮和兵马,粮秣早已囤积于骊轩,说不定张骏还想亲征,在骊轩和我们干一仗。然,事发突然,若是给凉国半个月的时间,或者说仓松城能在我赵军的围攻之下,坚持半个月的话,则凉军之准备可谓完善。”
“但是主公且看,这骊轩的城防工事不过修建了大半,连粮秣都未曾调集完毕,被我军截断。由此可见,凉军这是仓促为之。”
石闵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秦牧,谢艾此人谋略过人,擅于统筹全局,伐战之道,当不下于诸葛孔明、司马仲达,我对此人深以为虑也。”
“主公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谢艾虽两度大胜我赵军,但那是没碰上主公你,今主公手握重兵,挟大胜之势而来,谢艾区区一个文弱书生,何惧之有?”
石闵不置可否,不过也虚心地接受了。
同处一个时代,谢艾是一个传奇名将,但是他石闵丝毫不差!石闵骄人的战绩,可是比谢艾要多得多的。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在骊轩的城外响起,旷野之上,一片萧瑟,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经过补充的赵军又有十万兵马,石闵将这些人全部放到旷野上,将骊轩城的四面团团围住,水泄不通的,一只苍蝇都休想逃走。
十万赵军分作二十个方阵,盾牌手手持长方形的盾牌,踏着稳健而整齐划一的步伐,气势汹汹地涌向了骊轩的城墙。在盾牌手的背后,是手持长枪的步卒,接着是刀斧手,或者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的武士。
骑兵分散在方阵的两侧,高举旌旗,迎风猎猎。
在赵军的方阵里面,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都在涌动着。
冲车、楼车、云梯、投石机等攻城器械都迅速迫向骊轩城。
骊轩,据说是古罗马的别名。
汉语中“骊轩”的发音来自拉丁语“legion”,是罗马军团的意思。
《汉书·陈汤传》记载,汉代名将陈汤在讨伐郅支匈奴的战争中曾有与奇妙的敌人作战的经验,那就是以密集队形作战、带有红或金色毛发、青蓝眼睛的重装步兵团。
这是一支奇特的军队,以步兵百余人组成“夹门鱼鳞阵”、“盾牌方阵”,使用土城外加固“重木”的防御方式,这些战法是罗马军队的独用战术,俗称“乌龟阵”。
本来匈奴即为骑马民族,且全军皆为轻装骑兵,说到步兵的话,则是由匈奴将支配下的绿洲都市居民或是俘虏所集结编成。
因此,陈汤也不免为这特异不同的战斗法所苦。但结果,陈汤还是将之追讨降伏,并于祁连山附近兴筑骊轩城,让他们居住于其中,负责汉帝国的边境警备工作。
石闵“呛啷”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高声呐喊道:“进攻!”
四方楼车上的传令兵都打着旗语,发号施令。
“杀啊!”犹如蚂蚁搬家一般,密密麻麻的赵军步卒都撒开脚丫子,争先恐后地往骊轩城墙冲击。
“放!“随着石闵的一声令下,几百架投石机都一时刻抛射巨石。
“轰隆隆!……”巨石砸到城墙上,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土墙凹下去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但是城墙毕竟是城墙,不是那么轻易撼动的!
赵军用的这种投石机,可以说是人力抛石机。
人力抛石机通常称为炮,是纯利用人力的人力抛石机,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
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而将石弹抛出,炮梢分单梢和多梢,最多的有七个炮梢装在一个炮架过,需250人施放。
但这种人力抛石机经过不断的改进,实质上已经减掉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
“放箭!”
城头上,凉军的弓箭手们在各自的都尉的指挥下,奋力张弓搭箭,乱箭射杀城下的敌人。而城下的赵军弓箭手也在往上面放箭,只不过一直被压制着,没奈何,赵军只好推进楼车,勉勉强强能与城头上的凉军对射。
“噗嗤!”
“啊!”
城上城下,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战况愈渐惨烈,战鼓声不绝。
妖娆的血花散落一地,身着白色战衣的凉军与身着青色战衣的赵军混在在一起,短兵相接。但是能爬上城头,与凉军一战的赵卒着实不多。
打从战斗一开始,作为主将的谢艾便登上城头,指挥作战。
谢艾不同于一般的将领,他站在城头上,并不拔剑,并不呼喝,而是一个人穿梭在城墙的过道上,他经过哪一个位置,哪一个位置的凉军将士便倍感激励,奋力杀敌。
见到此情此景,秦牧不由得感慨道:“主公,我终于知道你为何如此褒贬谢艾了。看来此人主公你并没有高估!谢艾真乃智将也!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其人所过之处,吾观敌军士卒,将用心而兵用命,悍不畏死!可见谢艾其人治军亦是十分厉害的呀!”
“谢艾厉害,恨不能为我所用!”石闵叹了口气,但是言语之中并无沮丧。
“主公,看来想要在短时间内攻克骊轩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不如先鸣金收兵吧!”
“好。”
接下来的几日,赵军又对骊轩城进行了昼夜不休的围攻,可是都没能撼动骊轩城!不是骊轩城太坚固了,而是里面的凉军太能打了!
第0186章 回回炮
看着又被打得灰头土脸,继而不得不鸣金收兵的赵军将士,石闵站在瞭望塔上,神色十分的凝重。
征凉的战事眼看着已经进入了拉锯,持久战,赵国不是打不起,石闵不是打不了,而是这持久战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石闵不愿看到的。
石虎现如今丧心病狂,他为了削弱汉家的气运,大量奴役汉人,兴建宫室,大造林园,穷奢极侈!这且不说,为了征凉之战,他还前前后后,调动了至少三十万以上的民夫!里面全是汉儿!
可想而知的,每个月,至少有数以千计,乃至万计的青壮不堪重负,倒在了运送粮草淄重的路上,或者是死于劳役,活活累死的人不知凡几。
必须要尽快结束征凉之战!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进攻!”
“诺!”
不得已,在想出应对之策前,石闵只能暂停对骊轩城的攻势,对其围而不攻。
随后,石闵又将随军的工匠和一些力士都聚集到一起。
石闵想干嘛呢?
回回炮!没错,石闵想要打造回回炮!
虽然前世的石闵并不是理科生,但是学过历史,通读文理的他,对于回回炮这个冷兵器时代制作工艺巅峰的投石机并不陌生!
抛石机的原理是一个杠杆,杠杆的一头放置炮弹,另一头由人用绳索用力拉拽,将人力的能量通过杠杆转化给弹体。
这种炮的变种就非常多,《武经总要》中记载了十几种不同式样的炮,有单梢炮、双梢炮、五梢炮、七梢炮、虎蹲炮、柱腹炮、旋风炮、合炮、卧车炮、车行炮、行炮车等。
这些炮的区分只在于用途和能力的不同,最重的是七梢炮,据说由两百多人同时在一头拽绳索将自身能量传递给炮弹。可以抛射九十至一百斤重的石弹,威力很大。
这些不同的炮和炮弹只要经过统一设计生产,射程和威力均可固定,会大大提升军队的作战能力。
而回回炮则是在杠杆加速——重系后又进一步,利用了重力势能通过杠杆向炮弹体传递。即在杠杆的另一头安置了非常沉重的配重,比如一大框石子或是一大块铁。
在发射炮弹的时候先将该配重提起,将人力或畜力以重力势能的方式存储在配重中,再猛地落下,配重存储的重力势能借助杠杆传递给炮弹,这样的炮弹便更加威力绝伦,据说回回炮能发射150斤的石弹,能把城墙左砸出洞来,这种东西是古代战争攻守城冷兵器发展到巅峰的形态。
“轰隆隆!……”经过改进的投石机,即回回炮果然威力非凡。
三日之后,已经被打造出来的回回炮初次实验,便砸毁了一面与骊轩城的城墙厚度差不多的墙!
“好!好!哈哈哈!”石闵笑得合不拢嘴。
在场的将领纷纷道贺,弹冠相庆。
有此攻城利器,何愁不能踏平骊轩城?!
数日之内,赵军便调集了能利用到的人力物力,打造了上百架回回炮。
与此同时,远在建康的东晋朝廷正在商议赵国西征之事。
现在东晋朝廷的当家人是司马岳,至于原来的晋帝司马衍已经在去年驾崩了。
司马衍在西堂驾崩,享年二十二岁,谥号成皇帝,庙号显宗,葬于兴平陵(今江苏省江宁县鸡笼山)。
值得一提的是,自晋室南渡以来,晋帝普遍寿命不长,英年早逝者甚多。
晋元帝司马睿在位六年,驾崩时年仅47岁;晋明帝司马绍在位四年,驾崩时年仅27岁。至于先帝司马衍,当国18年,不过他五岁便继位,驾崩的时候年仅22岁!
正所谓主少国疑,朝政更迭,东晋司马氏多为幼子继位,故而权臣众多。
东晋第四位皇帝,字世同,晋明帝司马绍次子,晋成帝司马衍同母弟,母明穆皇后庾文君。
司马岳在其兄晋成帝继位后,受封吴王。后改封琅邪王,历任散骑常侍、骠骑将军、侍中、司徒。
咸康八年(342年),晋成帝病重,在掌权的庾冰等人建议下,舍弃二子,立弟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同年,晋成帝去世,司马岳继位。
此时的司马岳正处居丧期间不能多言,委托庾冰、何充处理政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面对着高坐在龙椅上的司马岳,群臣皆山呼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这时,站在陛台一侧的内侍出来尖声叫嚷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庾冰第一个站了出来。
庾冰,字季坚,颍川鄢陵(今河南鄢陵)人,丞相军谘祭酒庾琛之子、征西将军庾亮之弟。
初为王导司徒府长史,迁吴国内史,平定苏峻之乱,丞相王导死后,庾冰拜中书监、扬州刺史,内朝掌权,进号左将军,促成晋成帝传位于弟弟司马岳,以巩固庾氏势力。
司马岳即位后,拜庾冰为车骑将军,出镇江州刺史,假节、镇守武昌。
司马岳能“兄终弟及”,当上皇帝,庾冰可谓是功不可没的。
咸康八年(342年)五月,晋成帝身体不适。
六月初五日,晋成帝病情加重。
当时,晋成帝的两个儿子司马丕和司马奕年幼,尚在襁褓之中。晋成帝的舅舅庾冰因为自己兄弟执掌朝政已久,怕皇帝换代之后,自己与皇帝亲属之间的关系愈加疏远,因而受到他人的离间,常常劝说晋成帝国家外有强敌,应当册立年纪大的君王,并请求让晋成帝立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晋成帝同意,于是下诏立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
随后,晋成帝命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中书监庾冰、中书令何充、尚书令诸葛恢一并接受遗诏辅佐司马岳。
“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司马成与司马岳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其母为庾冰之妹,故而庾冰是皇帝的舅舅,司马岳非常敬重他。
“陛下,凉州急报!”
庾冰肃容道:“自咸康八年入秋以来,羯赵接连对凉州发动攻势,都被凉州军一一化解。然则,此番石虎兴师动众,以石闵为大将,前前后后动员了二三十万的军队,数十万民夫,意在占据河陇,一统北方!”
“如今赵国已有十州之势,占据中原膏腴之地,带甲百万,子民亿兆!以其国势天下无一国可匹敌,倘若赵国攻灭凉州,全据河陇,以及玉门关以外的西域之地,其国势必将更上一层楼!届时羯赵强大,恐有席卷天下之势啊!”
闻言,司马岳眉头一皱道:“庾中书,你的意思是,出兵增援凉州吗?”
凉州与晋国中间隔着一个偌大的赵国,万里迢迢,鞭长莫及也。
庾冰当即道:“陛下,今赵国为攻灭凉州,占据河陇,可谓是倾国之力!其国中空虚也,臣奏请陛下,派出一支劲旅,北伐羯赵,以便赵国首尾不能兼顾,以便石虎撤回征凉的赵军!”
“出师北伐?这……”司马岳有些迟疑。
司马岳登基不过一年,威望还不是很高,虽不是什么傀儡皇帝,但是大权旁落,似出师北伐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他一人能够决定的。
若是司马岳能一人乾纲独断,也不必召开大朝会,来征询列位臣工的意见了。
事实上,自晋室南渡以来,晋帝们从未拥有过属于皇帝,属于九五之尊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没办法,就连东晋的第一帝,晋元帝司马睿都是被江东的世家大族们拥立的,没有这些门阀的鼎力支持,晋室在江东连一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为何晋室的几次北伐都以失败而告终?
不是晋国的军队不够强大,不是兵不够勇,将不够良,而是晋国缺乏最基本的凝聚力!
掌握晋室大权的,是南方的门阀世族,他们一方面想要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势,一方面又想获得更多的权势。
所以说,南方的士族不支持北伐,崇尚偏居一隅。因为他们很清楚,晋室一旦恢复中原,整个国家的重心就会北归,到时候他们手中的权柄势必会被削弱。
晋国的北府军何其之强大?
在原来的历史上,淝水之战,八万晋军大战八十万前秦军队,最后大破之,其战斗力可见一斑。
“诸卿意下如何?”
司马岳在征询群臣的意见。
会稽王司马昱首先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可为之!”
“石虎狂妄自大,自诩国力强势,而目空一切!赵国刚刚平定了石宣之乱,战火适才平息,石虎的暴政却是愈演愈烈!据臣了解,自石宣之乱后,石虎便大兴土木,兴建洛阳、长安二处宫室,造林苑,扩建建章宫之台观四十四座,劳役万千青壮,北地之汉人皆苦不堪言,苦盼王师北伐,收复失地,也好回归我汉家之怀抱,不复胡虏之膻腥!”
“而今赵国西征,倾国之兵,国内防务空虚,各镇诸侯拥兵自重者甚多。若是此时我晋国出数万精兵北伐,必可一战成功,克复中原!再不济,亦能使石虎放弃灭凉之事,使凉州无虞!”
第0187章 司马勋
中书令何充急忙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司马岳对于北伐之事已经颇为心动,此时看见何充跳出来反对,他不禁眉头一皱,暗暗不爽。
“陛下,兵者,国之大事也!出师北伐,若无充分之准备,恐怕功败垂成!而今赵国的主力军队虽在凉州,石虎亦是因其暴行,而致使其民心尽失,北地汉儿皆心向我晋室。然则赵国仍有余力,我晋军若是仓促出师,只怕会损兵折将,空耗钱粮,而一无所得啊!”
“何大人此言差矣!”
庾冰哼了一声道:“此时种种条件皆有利于我晋国,万千汉家黎庶,都在期盼王师,将他们拯救于水深火热之中!似何大人这般瞻前顾后,我晋国何时才能驱逐鞑虏,克复中原?”
何充冷笑着道:“庾大人,你这话亦是有失偏颇!中原久经战乱,赵军兵强马壮,恐不是我南兵所能敌之。数年前,赵军南征,我晋军败得何其之惨烈,想必诸公都是有目共睹的吧?非是我何充不愿朝廷的大军能驱逐鞑虏,克服中原,收复我汉家之失地,而是兵者,凶也,我们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公图利乎?”
“伐战者不为利,为何?”
“北伐一战,即使我晋军不能克复中原,驱逐胡虏,亦可趁机收复黄河以南之失地,拯救万千黎庶!此不为邀天之幸,此不为千古奇功乎?”
“哈!”何充瞪着眼睛道,“庾公此言大谬!昔日祖逖北伐,差点打到邺城,将整个黄河以南的大片疆土都收复了,但是为何守不住?换言之,即使此番北伐,我晋军可以长驱直入,攻城掠地,百战百胜,但是咱们有那么多的兵力可以守住这偌大的疆土,可以守住这成百上千座城邑吗?不,不能!”
“与其白费兵马和粮秣,倒不如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何充,我晋室南渡,迄今已有三十余年,静观其变三十余年啊!只观其变而不加以行动,错失良机,你何充阻止北伐,阻止王师克复中原,你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吗?”
“庾公言重了。”
何充道:“天理昭昭!此时北伐,实乃有百害而无一利之事,我何充坚决不同意,你们这般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
“迂腐!”
庾冰吹胡子瞪眼地道:“北伐之事,事关国家社稷,事关我晋室之兴衰存亡,岂容你一言敝之?再说了,即便无法克复中原,收复失地,咱们亦能迫使石虎放弃灭凉之计划,撤军南下!”
“呵呵!庾公,说到底,你还是想救凉?不知道你收受了张骏多少的金银财宝,让你这么为他,为他的凉国求援?”
“何充,你这话何意?”
何充嗤笑了一声道:“张骏的狼子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张骏先后接受过我晋室、羯赵、匈奴赵的册封,为我晋室之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领护羌校尉、西平公;且为匈奴伪帝刘曜拜为凉州牧、凉王;又接受石虎册封的凉州牧、凉公、太子少保。其设立世子,建造宫殿,更是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闻言,司马岳点了点头道:“对此,朕亦是略有耳闻。朕听说,张骏此前全据河陇之地,兵强马壮,虽向我晋室称臣,仍接受我晋室之册封,但不使用晋之历法。其跳六佾之舞,树豹尾之旗,设置的官僚府邸都比拟君王,只是名称略有区别。又分出州西部边境的三个郡设置沙州,东部边境六个郡设置河州。二府的官僚无不称臣!”
“是的!”
何充立即顺竿往上爬,说道:“凉州已经自成一国,名义上是我晋室之属地,张骏名为晋臣,实则早已在凉地称孤道寡,其目中无人之态,无异于乱臣贼子!”
庾冰反驳地道:“陛下,张骏如此作为的确为人不耻,但也有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啊!想那张氏,自张轨为凉州刺史以来,四世而治,开疆拓土,扬我汉家之天威,其功昭昭,其臣下未尝没有自立之心!”
“张骏虽已在凉州称孤道寡,然则臣服之心不改也!其称王之后,仍年年遣使入朝,拜吾皇,称万岁,故而其忠心虽可虑,但至少名义上凉州还是属于我晋室的疆土啊!”
张骏不知道多少次派遣了使者入朝。
当初,建兴年间,敦煌计吏耿访到长安,不久遇上贼军,没法返回,奔往汉中,于是东渡过江,在太兴二年到京都,屡次上书,说本州不知道复兴了,宜派遣使者前往,自己请求当向导。
当时晋国不断发生内乱,朝廷同意了他的请求还没有实施。
到此时,才任耿访守治书御史,拜张骏为镇西大将军,校尉、刺史、公的封号如旧,挑选西方人陇西贾陵等十二人配备给他。
耿访在梁州停留了七年,因为驿路不通,把他召回。
耿访把诏书交给贾陵,扮作商人。到了长安,不敢再前进了,咸和八年才到达凉州。
张骏受诏,派部曲督王丰等答谢,并送贾陵返回,上疏称臣,却不使用新颁布的历法,还是称建兴二十一年。
咸和九年(334年),又派耿访随同王丰等持印信拜授张骏为大将军。从此后每年使命不断。
后来张骏派参军麹护上疏说:“东方西方隔离不通,经过了许多年,向来承蒙圣德,心系本朝。而江、吴音讯全无,余波不能波及,虽然努力地长途跋涉,但是同盟者不同情。”
“奉诏之日,悲喜交加。蒙被天恩照耀,褒奖推崇辉煌优渥,任臣为大将军、都督陕西雍、秦、凉州诸军事。美好的恩宠炫赫,万里感戴,嘉美的任命显赫而来,心怀惶恐。”
“臣想陛下天生卓越超绝自幼聪慧,继承晋室,遭遇不幸,漂泊迁幸到吴、楚,宗庙有《黍离》之诗的悲哀,陵墓有被毁弃的伤痛,普天之下嗟叹,凡有气息之人都悲伤。”
“臣管辖治理一个地区,有刑杀的职责,远方偏僻民俗粗野,辖地遍及秦、陇。石勒、李雄死后,人心盼望反正,认为石虎、李期的命运只能维持一两天,可是他们篡夺继承凶逆之人,凶狠残毒有年头了。东方西方相隔遥远,声援不相及,于是使得桃虫乱飞,四夷嚣张……”
最终,经过一场激烈的辩论之后,五位辅政大臣,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中书监庾冰都表示赞成出师北伐,中书令何充反对,尚书令诸葛恢左右顾言它,算是弃权。
皇帝司马岳无疑是幸运的,武陵王和会稽王是他的叔叔,都渴望建功立业,克复中原。而庾冰是北方人,一向为南方的士族所排挤,他自然很想朝廷能够驱逐胡虏,恢复汉家河山的。
“王叔、庾中书,不知道你们认为此番北伐,该以何人为将,出兵多少?”
庾冰与司马昱等人面面相觑,最终,司马昱出声道:“陛下,臣以为司马伟长可为领兵大将。”
“司马伟长?”司马岳愣住了。
司马岳显然不怎么知道司马伟长这个人。
司马昱道:“陛下,司马伟长就是司马勋,与我等乃是同宗。司马勋,字伟长,河内温县(今河南温县)人,其曾为匈奴赵国将领令狐泥的养子,自称是晋宣帝司马懿之弟曹魏大长秋司马恂玄孙,冠军将军、济南惠王司马遂曾孙,略阳太守司马瓘之子。”
呃,这世系够长的,搞得司马岳是稀里糊涂的。
说起来,司马岳这才想起司马勋这个人。咸和六年(331年),司马勋返回建康,拜谒者仆射、梁州刺史。
“司马勋果真有领兵作战之能力?”司马岳表示很怀疑。
司马昱的心思,其实司马岳是知道的。自从晋室南渡,晋皇室的势力十分衰微,权臣横行,莫说政事,就是兵力能听从皇帝调遣的都没多少,皇帝就跟傀儡一般,虽谈不上任人摆布,但是没什么实权。
司马岳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要先掌握兵权,有自己的心腹大将。
“司马勋早年在匈奴人那里,便为骁骑校尉,为刘氏赵国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久经战阵,深谙兵法。其为梁州刺史,便屡屡出兵剿贼,保得一方安宁。以此人为将,陛下大可放心。再说了,此番北伐,只是令石虎放弃灭凉的想法,而不是真的要收复失地,故而以司马勋的能力,扰赵国之边境,是绰绰有余的。”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