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2章 一波未平
羯赵国的都城,邺城现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
随着太子石宣的叛乱,牵一发而动全身,石虎万万没想到,仓促之间,石宣竟然能笼络到那么多的兵力发起政变!
城卫军、巡防营这些战斗力较为差劲的军队且不说,驻扎在邺城附近的七部军马当中,包括东宫卫士在内,旧石韬部,旧夔安部,麻秋部,整整四部兵马已经成为叛军,在石宣的旗号之下,向建章宫发起进攻。
其中,李农、石斌的部众里面不乏叛军,一时之间,叛军竟然有三四十万之众!
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许多士兵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好多人甚至都四散而逃,或者是在城中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石遵、石鉴已经率残部退入建章宫,可是建章宫的兵力依旧是捉襟见肘,勉强能抵御叛军的围攻,但是抵挡不住多久的。
“石闵和石斌他们的援军何时到来?”石虎不止一次地向左右垂询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杀啊!”
建章宫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绑着红布带,披坚执锐的叛军士兵沿着云梯往上攀爬,却往往被乱箭射杀,或者是被上面摔下来的石头、滚木砸到,暴毙身亡。
叛军仓促之间,并没有携带什么像样的攻城器械。
原本在石宣的计划中,由郝昭率兵打开宫门接应,里应外合的。可是郝昭已经伏诛,叛军想要攻下建章宫,只能是埋头苦干,用人海战术围攻建章宫了。
“父王你看!”
顺着义阳公石鉴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原本黑压压的一大片,挤的密不透风的叛军方阵方阵,忽而起了一阵骚动。
这不是叛军在内讧,而是受到了后方敌军的来袭而变得慌乱,又开始在各自的将领的指挥之下,开始排兵布阵,变幻阵形。
“是石斌!是石斌的兵马!”石虎疾呼道,“将士们!咱们的援军赶到了!”
只见,在乱军的旌旗当中,摇曳着“燕公石斌”的字样的旌旗,迎风招展。
大家原本都是赵军,衣服与铠甲都是一模一样的。但现如今各为其主,故而叛军在胳膊上绑了红布带,以示区分。
石斌一骑当先,手里拿着一杆方天画戟左右冲杀,在附近的亲卫的掩护之下,石斌表现得异常的勇猛,在他的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哈!”石斌厉喝了一声,直接挥着大戟一个横扫,将挡在前面的三个叛军士卒拍飞。
又一刺,直接挑飞了左侧的一个敌人。
但是叛军的数量实在太多,杀都杀到手软,敌人还是源源不断地扑上来。
看到这一幕,石虎当即沉声道:“你们谁愿出去接应石斌?”
“儿臣愿往!”
“末将愿往!”石遵、石鉴,还有在场的桃豹、郭太等将军都异口同声地道。
“石遵,你去。朕给你精兵三千,还有八百名龙腾卫士,务必将石斌及其部众接应进来!”
“诺!”
石遵当即领命而去,点起军队,开了宫门,直接鱼贯而出,闯进了如洪流一般人山人海的敌阵当中。
宫门前的地方极为空旷,足以容纳十万人,故而在这个地方展开搏杀,如旷野一般,十分适合骑兵的纵横驰骋。
在折损了数千名士卒之后,石斌所部兵马终于在石遵军的掩护之下,仓惶退入建章宫。
看着石斌身上的衣甲都已染血,气喘吁吁的模样,石虎蹙眉道:“石斌,你此番带来了多少援军?”
“父王,不足两万。”
“何以如此之少?”
“儿臣去到大营之时,麾下的部将郭荣、李嗣等六人都已附逆,他们率部叛出了大营,现在就在叛军当中!儿臣的这两万多的兵马,还是沿途收拢了一些溃兵,这才能入城勤王的。”
“可恨!”石虎咬牙切齿地道。
其实这也怪不得石斌无法约束自己麾下的将士,早在成军之前,是石虎故意打散各部的编制,使各部兵马相互制衡,防止军中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的。
没想到,自己当年种下的因,现在却都尝到苦果了。
“父王,现在我们要如何行事?”石斌问道。
“叛军势大,但毕竟不能长久。李农、石闵和夔安他们的部众呢?为何到现在他们的兵马还没赶到?”
石斌闻言,不禁苦笑着道:“父王,夔安老将军的援兵已经指望不上了。儿臣这一路赶来,也曾收拢过夔安麾下的将士,据他们所说,朱保已经附逆,杀害了夔安老将军,现在夔安所部兵马差不多都已经附逆,就在叛军当中助纣为虐了!”
“夔安……凶竖怎敢!?”石虎气急败坏地道。
石斌又道:“父王,如此不可不深思熟虑。夔安所部兵马已经附逆,再加上原来的东宫卫士,石韬部和麻秋部的兵马,邺城附近七军当中,叛军已有其四,还有各部当中出现的逆贼,其兵力当超过四十万!父王,现在我们大势已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
“父王,现在咱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则固守待援,等待石闵与李农的援军赶到,消耗叛军的斗志,迫使其弃暗投明,或者奇迹出现,我军能以少胜多,击败叛军!一则退走他处,召集全国各路兵马,起兵勤王!”
“朕要等石闵!”
……
看着石斌所部兵马已经杀入建章宫,石宣不由得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召集诸将。
叛军对于建章宫的围攻并未停止,这一时半会儿的,叛军固然人多势众,有三四十万之多,但是同样不能攻下堡垒一般的建章宫。
“石斌的兵马已经进入建章宫了。”石宣沉声道,“列位将军,我军有数十万之众,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建章宫吗?我军已经围攻建章宫将近半个时辰,时不待我,若是我们不能尽快拿下建章宫,杀死石虎的话,咱们会有什么下场,尔等都应该知晓!”
在场的将领都是明白人,自然晓得这个道理。
一旦建章宫久攻不下,时日一长,各地的军阀,似蒲洪、姚弋仲和石苞这些人必然闻风而动。
这些人手中的兵马不下十万,一旦对他们群起而攻之,叛军将难以抵挡。
更何况,石宣这是仓促起事的,各部之间并不协调,军令也无法得到行之有效地实施。没看见石宣发动政变之后,邺城之中到处都是溃兵吗?
人心不齐,如何成事?
而一旦事败,反派的诸位将领便是死路一条。依着石虎的性格,附逆的士卒或许还能活下来,发配边疆,但是伍长以上的人,绝无生路。
“大王,你有话直说。我等必遵从你的号令!”梁犊当即表态道。
“愿从大王号令!”众将随之附和道。
“好!”
石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敌军当中,可虑者唯石闵所部兵马。石闵此人,百战百胜,有勇有谋,其麾下的汉军更是令行禁止,唯命是从,十分悍勇!而汉军大营在东面,朕刚刚得到的消息,石闵所部已经进兵至邺城东面的仁寿、中阳二门。麻秋!”
“末将在!”
“朕命你率所部兵马,再给你一万东宫卫士,请务必将石闵阻击在朱雀街以西的地方,不能使其攻至建章宫!”
“诺!”
石宣又道:“众将听令!建章宫有神武、襄国、定阳、耀威等八门,皆是易守难攻之地,朕命尔等组织敢死队,以三千人为一队,昼夜不息地攻击建章宫之八门!尔等将领,亦要亲临战线,督军作战!有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诺!”
第0113章 悠哉悠哉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自从城中响起喊杀声之后,城中的老百姓便足不出户,紧闭房门,有胆子大的才敢仰着头观望一下,看看热闹。
在朱雀街的大道上,麻秋率领六万多的兵马长驱直入,原本宽敞的街道,此时此刻却是人山人海,火把连成了一片,犹如冲天的火龙,醒目而璀璨,照亮了整个黑夜。
城内的老百姓不明觉厉,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什么人?!”
两军狭路相逢。
看见对面的将士胳膊上绑着的红布带,或者是脖子上系着的红领巾,石闵这边的将士高呼道:“是叛军!杀!”
“杀啊!”
两军将士一见面,便如同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在显得十分狭小的接到上短兵相接,殊死搏斗。
“怎么回事?”石闵看见前方的队伍响起的喊杀声,不由得蹙眉道。
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回报道:“将军!我们遭遇了敌军!”
“是谁的兵马?”
“他们的大纛上书镇军将军麻!”
“是麻秋的兵马。”石闵颔首道,“看样子麻秋所部兵马是专门来阻击我军的。”
在石闵身边的李农闻言,不由得出声道:“卫尉大人,现在我等应该如何是好?”
“麻秋此人你我都略知一二,此人勇夫而已,麾下兵马亦是良莠不齐,不堪一击。然则朱雀街过于狭小,不方便大军作战。”
石闵当即说道:“传令下去,命破军营、玄甲骑兵绕到敌军的背后去,展开突袭。中军变前军,精锐步卒全部推上去!”
“诺!”
石闵能想到的事情,麻秋自然也能想到。麻秋固然的一介武夫,四肢发达,但是头脑并不算简单。至少久经战阵的他,早已在疆场上增添了自身的经验,作为一个沙场宿将,麻秋不可能不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
但是朱雀街对于这十数万规模的兵马而言,毕竟太过狭窄,故而麻秋当即下令,全军化整为零,分散在朱雀街的各个街头巷尾,展开巷战。
过了没多久,石闵便看出了叛军阻击的薄弱点。
“李农!”
“末将在!”
“你立即率所部兵马,绕过朱雀街,直取乘风路,我率部在这里帮你牵制叛军!”
“诺!”
李农不疑有他,当即召集了自己的三万多的兵马,从朱雀街开始了一个半包围式的迂回,而后长驱直入,扫荡了沿路阻击的叛军之后,就是一路畅通无阻,大军直奔建章宫而去。
看来这火候还不够啊。
依着汉军的强悍战力,石闵大可以集中所部兵马的精锐力量,突破叛军的封锁线,一举击溃叛军,直奔建章宫的。
但是石闵并不愿这么做,他的军队赶到晚一点,叛军的胜算就多一点,石虎的心情就会焦灼一点。
体会到绝望的感觉吗?没错,石闵就是想要让石虎体会一下绝望的感觉!
就跟溺水的人,骤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溺水的石虎被石闵所救,他能不对石闵感恩戴德吗?
“秦牧。”
“属下在。”
“不知道家中是一个什么情况,走,咱们回去瞧瞧。”
“诺。”
秦牧还是笑吟吟的样子,在一侧的花木兰却是不明所以,愣了一下,问道:“将军,现在我军将士正在同叛军激战,你这么悠哉,真的好吗?”
“都打了这么久,大家都饿了吧?传令,子时过后,全军后撤至仁寿门,埋锅造饭。”
“……”
石闵说走就走,在将一切都部署完毕之后,石闵随即带着自己的八百亲兵营直奔卫尉府。
现在邺城城内的状况如此之混乱,如饕鬄盛宴一般,各种宵小在城中为非作歹,无法无天。此番动乱,不仅是政变引起的内战,还有礼崩乐坏的恶棍们带来的破坏。
一路上,石闵碰上了不少三五成群,拉帮结伙的歹人在奸**女,或者是破门而入,去抢劫别人的钱财,谋财害命的。但是石闵一时之间管不了那么多,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路直奔自己的卫尉府而去。
石闵在朝野上下的名望都极高,卫尉府又建造得如此金碧辉煌,朝野上下的有识之士,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石闵的府邸在哪儿的。这就造成了,一旦石宣意识到石闵对他的威胁,会不会出兵攻打卫尉府,拿他的妻儿作为要挟?
百密一疏啊!
石闵在府上固然也有许多精兵把守,而且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强将,但是双拳不敌四手,寡不敌众,万一石宣派了重兵赶来围攻,到时候情况就很危急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石闵府上的家丁,绝大多数都是从军中裁撤下来的残疾的老卒。这些人经验丰富,但是常年征战在外,又没有成家立业,或者是没有生计的老卒,这些人都被石闵安排到了府上,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养老之处。
在经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迎面便本来四五个衣带鲜血,灰头土脸的汉子。在夜色当中看不清面容,石闵极其八百亲卫还当他们是出来奸淫掳掠,谋财害命的歹人呢。
本不想管那么多,但是那几个汉子见到军马冲过来,竟然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吁——”
石闵勒住了缰绳,顿住坐骑赤马朱龙,扬着自己手中的双刃矛厉声道:“尔等是何人?休要挡住我的去路!”
“将军!我是赵存啊!赵存!”
“赵存?”
接着火把的火光,石闵定睛一看,果真是自己府上的护院队的头目之一,赵存。而赵存身边跟着的,都是几个缺胳膊少腿,或者是瞎了眼睛的老人。
当然了,说是老人其实不算老,不过都在五十岁左右,在这个死亡率极高的年代,这已经算是老者了。
“赵存你何故在此?”见到赵存等人似乎经历过了一场厮杀,又如此行色匆匆的模样,石闵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看来府上果真是出事了。
“将军!大事不妙了!大概一个时辰前,一股叛军围攻我卫尉府,夫人差我等告于将军,请你派兵救援!”
“什么?!”
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即现代的两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不知道依靠府上的守备兵力,能不能扛得住!
“全军出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卫尉府!”
“驾!”
石闵呼喝了一声,旋即一骑当先,如雷霆一般往卫尉府的方向冲击而去。
第0114章 一波又起
此时此刻,卫尉府已经被叛军破门而入。
“杀啊!”
一名叛军都尉挥舞着手中染血的利剑,面目狰狞地道:“弟兄们,除了石闵的妻儿,尽可杀光!”
听到这话,随从的叛军士兵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这些叛军将士如狼似虎,口中都发出了古怪的嚎叫声,几个健步,便摁住了那些还在垂死挣扎,拼命抵抗的家丁,当场格杀。
石闵府上的家丁,固然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但是许多都已经年老体衰,又身患残疾,故而不敌冲进来的叛军将士。
原本建造得无比奢华,富丽堂皇的卫尉府,此时被叛军一闯入,就跟老鼠碰上了奶酪,盗贼进了黄金屋一般,两眼放光。
眼冒绿光的叛军将士冲进了卫尉府,庭院之内,一片狼藉,尸体横陈,血流遍地。
“抢啊!”
看到屋中的各种值钱的物件,冲进来的士卒都被利欲熏心,纷纷扑过去争抢,将那些东西据为己有,现场一片混乱。
在这个纷乱的世道,在没有严苛的军纪的约束之下,兵与匪都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土匪绝大多数都是被活生生地逼出来的,而兵则是贪心不足,得过且过,他们的奸淫掳掠同样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在这个无常的乱世当中,底层的人们都朝不保夕,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要抢!不要抢!”
看到这一幕,叛军都尉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挥着手中的鞭子,跟对待牛马一般,将鞭子恶狠狠地抽在士兵的脊背上。
但人性都是贪婪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很快,石闵府上的金银玉器,还有什么值钱的古画、首饰什么的都被搜刮一空。
石闵不愧是做生意的,家中如此富丽堂皇,资财甚多,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冲进了卫尉府,叛军又直扑后院。
而在后院的一条长廊上,还有那条颇为巨大的拱桥上,面对着蝗虫一般射过来的箭雨,叛军士兵前赴后继地扑了上去,又一个个地倒下了。
不一会儿,整座拱桥和整个长廊都遍布了尸体,尸体枕籍在一起,足足有半人高!
“没箭了!”
管家马六扫视了一眼,看着已经两手空空的家丁,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都拿起武器!”
闻言,在场的家丁都将兵器拿了起来,或者是长剑,或者是长枪,或者是长矛,甚至连府上的厨子都拿起了菜刀,马夫都拿起了扁担。
见到箭雨停止,对面的叛军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情况,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却还是试探性地猫着腰,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整个卫尉府已经沦为了人间炼狱,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婢女,被色急的叛军士兵扒了衣裳,几个人围在一起,凌辱了这个婢女。
看着直扑过来的叛军士兵,马六肃容道:“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爷一家于我等有大恩大德,咱们的一家老小在老爷的庇护下,才能在这个乱世中吃上一口饱饭,存活下来!现在大难临头,敌人就在前面!他们想要杀死我们的主母,我们主公的妻儿!你们说咱该怎么做?”
“杀!杀!杀!”
在场的,无论是百战余生的老卒,还是平日里打杂的家仆,这一刻都跟军中的锐士一般,顷刻间爆发出了强大的声势,震天动地!
原本冲到了拱桥上的叛军士兵为之一滞,都面面相觑。
“给我杀!”叛军都尉挥剑怒吼了一声。
“冲啊!”
“杀!”
叛军将士踏着自己的战友的尸体,披坚执锐,带着一股子暴虐之气冲杀了过去。而卫尉府的家丁这边亦是悍不畏死,他们穿着简单的服饰,与一般的平民百姓无异,然则这一刻他们所爆发出来的气势如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狭小的长廊上,汉白玉砌成的拱桥上,两方人马展开了激烈的殊死搏斗。
家丁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叛军将士的前行之路,每一刻,都会有十几个家丁倒下,而在他们即将气绝身亡的那一刻,他们都会奋不顾身地抱住前方的敌人,将之扑倒在河中。
叛军将士被家丁们爆发出来的血性震撼到了,不过他们毕竟是经过血战的士卒,故而在惊愕了一下之后,又开始了人海战术,疯狂地收割着直扑过来的家丁的性命。
此时,在一间屋子里,几个女人抱着孩子聚在一起,相拥而泣。
“别哭别哭。明儿别哭了。”董巧巧怀里抱着仅仅三岁大的石明,坐在蒲团上,哄着哭泣的孩子。
在一侧,崔莹亦是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在那里哄着,是一个男婴,名唤石智。石闵现在已有二子,一名石明,一名石智。
而石兰现在已经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然依着她的脾性,早就拿起武器去跟叛军厮杀了。在场的石闵的妻妾当中,只有独孤伽罗一女尚未有所出。
独孤伽罗出身鲜卑,又是独孤部的小主,将门虎女,独孤伽罗的武艺自然是超群的,以一当十都不在话下。但是她的任务并非是出去厮杀,而是尽力保护石闵的几个妻儿。
“伽罗,外面的情况如何?”董巧巧还是挺有主母的风范的,在哄孩子的同时,还不忘记惦念外面的战事。
闻言,独孤伽罗不由得摇摇头道:“情况不容乐观。马六刚刚派人过来言道,叛军已经攻入我卫尉府,直逼后院而来。现在马六正带着府上的家仆和一些身强力壮的妇人在过道上阻击。但是我料想,面对训练有素,又披坚执锐的叛军将士,他们是阻挡不了多久的!”
“夫人,现在当务之急咱们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
“逃?怎么逃?”大着肚子的石兰听到这话,不由得柳眉倒竖地道,“现在我们卫尉府已经被叛军包围,如铁桶一般,怎生逃得出去?伽罗妹子你有武艺在身,在一众家丁的掩护之下或许能逃出生天,但是似我这般怀着身孕,似夫人和莹姐姐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有石明和石智,如何能逃的出去?”
独孤伽罗亦是没辙,故而沉默不语。
董巧巧又问道:“派出去传信的人去了多久?”
“有两三个时辰了。”独孤伽罗回答道。
“邺城不小,现在城内的情况又是如此混乱。夫人,想要等着夫君带人来救援怕是来不及了!”石兰不由得自怨自艾地道。
忽而,原本低头沉吟的董巧巧抬起了头,看着独孤伽罗的眼睛,说道:“伽罗,我们已经无甚活命的希望了。但是我相信以你的武艺,应该可以全身而退的。”
“夫人……”
董巧巧又对崔莹道:“莹妹妹,你将智儿交给伽罗吧。再带上一个婴孩应该没多大的事儿。希望伽罗你能跟当年长坂坡的赵云一般,带着石智冲杀出去。”
“夫人万万不可!”
崔莹抽噎地道:“要带,也应该带上石明!石明是夫君的嫡长子,理当如此的……”
崔莹随之泣不成声。
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莹妹妹,你不必多说了。石明和石智都是闵哥儿的骨血,无论谁能逃出生天都是一样的。石智这孩子刚刚出生不久,还没满岁呢,伽罗带上他行动应该能轻便一些的。”
“那丽华呢?”
丽华是董巧巧所出的女婴,比石智大一个月,但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
董巧巧咬了咬牙,说道:“丽华是女孩儿,比不得石智。伽罗,石智便托付给你了!见到闵哥儿,请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说,这一辈子我董巧巧是他的妻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绝不贪生怕死,给他的脸上抹黑的!”
看着董巧巧一脸决绝的神色,独孤伽罗以及附近的人都不由得对这个女子肃然起敬。
说出这番话,就代表着董巧巧不会苟活于世,一旦叛军冲进来,她将在杀死自己的儿女之后,挥剑自刎!
“夫人,我……”
独孤伽罗还想要说一些什么,董巧巧直接挥手道:“快走!”
最终,独孤伽罗还是将石智放在后背上,拿锦衣绑着,提上了一柄青锋剑,踏步而去。
“娘,娘亲……”可怜的小石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哭泣的董巧巧,不由得探出了一双粉嫩的小手,嘴里还喊着“娘”。
“孩子,娘亲对不住你。呜呜呜!……”
董巧巧终于忍受不住,一把将石明抱在了怀里,大声地哭泣了起来,眼泪都扑簌扑簌地滴落,染湿了衣襟。
随着董巧巧的哭泣,屋子里的妇道人家再也不能自已,纷纷抱头痛哭。董巧巧攥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又紧了紧,若是叛军闯了进来,她便杀了酣睡过去的丽华,再亲手掐死怀中的小石明,然后再自刎……
第0115章 战神之名
关键时刻,石闵带兵赶到,看着已经被重重包围的卫尉府,石闵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迅速冷静下来,发号施令。
“花荣!”
“末将在!“花木兰当即跃马而出。
“你率三百亲卫把守府门,阻击围攻过来的叛军!其余的人随我一道冲杀进去!”
“杀啊!”
形势一再变化,石闵率着八百亲兵骤然来袭。这八百亲兵乃是石闵一手调教出来的,自身的武艺和胆识全都是百里挑一,故而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勇猛异常。
原本围着府门的叛军将士一见到这来袭敌军,猝不及防,便很快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抱头鼠窜起来。
“噗嗤嗤!……”
石闵左右冲杀,仗着双刃矛的犀利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在石闵的手下压根儿就没有一合之敌,而石闵又是一个武力值爆表的猛将,自然身先士卒,一骑当先,很快就破了府门,一跃而入。
亲兵营的五百亲卫都跟随在石闵的背后,如虎狼一般砍杀阻击的叛军。
一进入府中的庭院,便不适合战马的纵横驰骋,故而石闵等人都下了马,以步战长驱直入,杀出了一条血路。
“是石闵!是常山郡公石闵!”
“他就是我们大赵国的战神,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石闵吗?果然好厉害!”
“这根本不是人所应该拥有的武力啊!”
看到石闵的厮杀之姿的叛军将士都大受震撼。
平日里石闵的威名赫赫,便可使敌人闻风丧胆。而叛军当中,不乏曾经见识过石闵的厉害之处的将士,故而在见到石闵的那一刻,他们都面如死灰,自认为大势已去了。
石闵看见卫尉府被叛军攻破,一时之间也是慌了神,心急火燎,故而全身上下的起来都爆发出来。
石闵整个人就跟一台绞肉机,凡是靠近他的身体一丈以内的敌人,统统被杀死。周围,都是淋漓的鲜血,都是横飞的肉沫,都是毫无生气的尸首。
对于勇猛异常的石闵及其亲兵营,叛军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一路杀到拱桥和长廊那里,见到对面的叛军的骚动,原本已经万念俱灰,抱着必死的决心的马六,不由得大喜过望,高呼道:“弟兄们!是援军!是咱们的援军赶到了!”
犹如在黑暗之中骤然见到了一丝曙光,在场的家丁们不由得欣喜若狂起来,全身上下似乎又涌现出了一股强大的动力,促使他们再度振奋士气,与敌人又一次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战斗。
“杀啊!”
石闵冲刺的速度极快,又以极快的身法穿入敌军当中,左一刺,右一扫,疾若雷霆,力大势沉。石闵并不打算与敌人纠缠,故而每一招都极快又极狠,招招致命。
“啊啊啊啊!……”整个花园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双刃矛如黑蛇出洞一般,诡异而凶猛,洞穿胸甲不在话下。但是石闵显然不会用如此费力的杀人之术,只见他每一次挥舞着手中的双刃矛,都带走了一条性命,或者割断咽喉,或者拍飞了敌人,使其吐血倒地而死。
这时还背负着石智的独孤伽罗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赞叹道:“真乃天神也!”
石闵犹如魔神降世,很快就以一己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寻常的将领,他们可以仗着自身的武艺高强,又有犀利的武器,坚固的盔甲,神骏的战马,在左右亲卫的掩护之下才能杀入敌阵,破阵杀敌。
但是石闵不一样,他的武力值放眼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至少在现如今的整个华夏大地上,还从未出现过如石闵一般强横的男人。
石闵带着五百亲卫速战速决,攻势迅猛而凌厉,叛军固然人多势众,但是一时之间被两面夹击,又久闻石闵之赫赫威名,此时见到后者果真如此厉害,都不由得抱头鼠窜,望风披靡。
“逃啊!”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么一声叫嚷,那些原本还如狼似虎的叛军将士顿时一哄而散,四散而逃。
“战神!战神!战神!……”看着已经全线崩溃的叛军将士,在场的亲卫和一干家丁都欢呼起来。
在屋内,董巧巧众女都不明觉厉,把门关上之后,她们便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连那叫喊声都听不清楚。
“外面在叫嚷什么?”董巧巧发问道。
“听不清楚。”石兰摇摇头道。
董巧巧又仔细地聆听了一阵,却是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嗫嚅地道:“外面的杀声,停止了……”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杀声停止代表着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战斗不结束,杀声是不会停止的。现在那原本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已经骤然一窒,说明什么?
马六等一众家仆已经全部战死,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石兰的小脸一片煞白,哆哆嗦嗦地道:“夫人,我……我们真的要……”
“我们是闵哥儿的女人,是他的妻妾,不可被他人玷污。”董巧巧目带冷光地扫了崔莹、石兰一眼,说道,“你们如果没有自杀的勇气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们。”
“这……不必了夫人。”
董巧巧此时的眼神着实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石兰敢保证,若是自己不敢自杀殉情的话,董巧巧绝对不介意帮她一把的。
这就是汉女与胡女的区别,汉女较为柔顺,服从性强,但是性格比较贞烈,汉家礼教森严,董巧巧自幼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之下,在失贞面前,自然不会甘愿屈服的。
而胡女呢?
胡女的性子比较桀骜不驯,如同草原上的野马,而草原上的部落之间的厮杀,往往是杀死成年的男丁,只留下妇女和幼小的孩童,妇孺就跟战利品一般,跟着谁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不存在什么贞操之类的东西。
“来了。”石兰依稀听见了门外响起的声音,呼吸不由得为之一滞。
众女又探头探脑地听了一下,这声音由远及近,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除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之外,还有行走之间,铠甲的交击之音。
铠甲?
众女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没错,她们府上的家丁是不穿戴盔甲的,全都是短衣,或者是武士服,而穿戴盔甲的,无一不是军中的士卒。
这么说马六他们已经被斩尽杀绝,现在叛军已经扑过来了。
果然,董巧巧抬头一看,便见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屋外又有交错的人影在晃动。
最终一个高大而又熟悉的身影站到了大门口,推开门。
藏在门边的石兰一听见这动静,顿时支起了手中的朴刀,在门被敞开的那一刻,石兰手起刀落,朴刀直冲那人的脑袋上砍了过去。
“噗”的一声闷响,那人直接攥住了石兰的手腕,捏得后者生疼。
“放开我!……”石兰叫嚷着,恍若暴怒的母狮子,使劲儿地挣扎着。
“是我。”石闵哭笑不得地放开了石兰的手腕说道。
“夫……夫君?”
一见到石闵的脸,石兰顿时忍受不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下子扑到了石闵的怀里,哭了一个泪眼朦胧,梨花带雨。
“乖。别哭了,有我在,你们什么都不用怕。”
这时,秦牧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秦牧,情况如何?”
“叛军已经被杀退,这里安全了。”
石闵微微颔首,好在他早有准备。在听说了自己的卫尉府被叛军围攻之后,石闵料想叛军的兵力不会太少,故而又命令秦牧去调来一支万人的兵马,直接将府外的叛军歼灭掉了。
第0116章 见好就收
在安慰了自己的几个妻儿之后,石闵又将秦牧、崔皓召集到书房议事。
石闵道:“邺城不是久留之地。现在叛军势大,石宣已经占据了上风,我军固然可能一战而溃其士气,乃至于战而胜之,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惨胜!所以,我欲择一地,作为临时都城,规劝石虎移驾,却是不知道哪个地方比较好?”
闻言,崔皓捋着微微泛白的胡子,颔首道:“主公,你的做法是极对的。石虎与石宣父子相残,对于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又是一场莫大的机遇!主公若是率军予石虎平叛,可能只是一点封赏而已,但若是劝石虎迁都,将可最大限度地降低石虎的威望,削弱羯赵国的国势。”
“主公,若要迁都,属下以为,当以襄国作为首选。襄国是羯赵国的旧都,是除了邺城之外,羯人集中居住的第二大区域,在那里石虎及其从者可以更好地调兵遣将,趁机夺回邺城,平定石宣之乱!”
“秦牧,你认为呢?”
“呵呵,这个主公心中不是早有了主意了吗?主公,不知道你想要石宣的叛乱乱得如何之大?”
“自然是越大越好,我们也好从中浑水摸鱼。”石闵肃容道,“明日一早,我便集结军马击溃麻秋之叛军,而后长驱直入,进了建章宫。到时候我不介意再添一把柴火,让这反叛之火烧的更猛烈些。”
“崔皓。”
“属下在。”
“邺城不可久留。我要你在城内先行布置一千暗卫,待日后王师杀到邺城举事,里应外合。”
“诺!”
“还有。让天聋地哑的人乔装改扮成流民之后,保护夫人她们北上襄国!我的全部资财可以暂时埋到地窖里,记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属下知道了。”
崔皓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石闵的资财如此之多,所动用的人手不能太少,但是如何让知道藏宝的地点的人越少呢?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
建章宫之外的厮杀进行了整整一夜,从未停歇过,外面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的尸体,石虎待在常青殿内亦是如坐针毡,辗转反侧,怎样都睡不着觉。
翌日一早,眼睛里遍布血丝的石虎便将一众将领召集过来。
“石闵呢?石闵的兵马还没突破敌人的阻击,杀到建章宫下吗?”
“还未见有何消息。”石斌叹了口气道,“父王,现在将希望寄于石闵一身已经了无用功!叛军昼夜围攻我建章宫,从未中断过攻势,我们防守的将士亦是死伤惨重,疲惫不堪。外面的叛军有数十万之众,数倍之敌也,长此以往,这般消耗下去,只怕叛军早晚都得破门而入!”
“那你说该怎么办?向叛军投降吗?”石虎脸色一沉,神情极度不悦、憋屈地道。
“自然不可。父王,现如今叛军势大,困守建章宫已经无济于事,即便石闵的援军赶到,只怕都无法力挽狂澜了!儿臣并非在危言耸听,请父王明鉴!与其困守建章宫,倒不如趁着士气可用之际,一鼓作气杀出去。”
“然后呢?”石虎黑着脸道。
“然后……”石斌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石虎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其后果?石斌,国内诸军不服者甚众,在朕势大如日中天之时他们只能蛰伏,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之举,但是朕这么一出逃,岂非是威信扫地?你这样置朕的脸面于何地,置我大赵国的权威于何地?”
“父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看着石斌苦口婆心的样子,石虎却并不领情。
“此事休要再提!现在我军固守建章宫未必是死路一条!此前,朕已经将讨贼的诏书分发出去,召集各路勤王之师。建章宫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我军又有数万之众,何以不能坚持到勤王之师的增援?更何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之士气若涨潮之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石虎信誓旦旦地道:“冠军大将军蒲洪驻军枋头,姚弋仲驻军清河郡的滠头,二人的部众距离邺城不过数日的路程,难道连数日我们都抵抗不了吗?”
看来石虎是铁了心地要固守建章宫待援了。
“报——”这时,一个龙腾卫士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何事?”
“禀告大王,常山郡公已经带兵赶来增援,现在援军已经杀到建章宫下!就在神武门附近与叛军厮杀!”
闻言,石虎不由得大喜过望地道:“好好!是朕的棘奴来了!尔等,你们谁愿率兵接应石闵所部兵马?”
“末将愿往!”
“好。石斌,你麾下的长耳兵步战勇猛,朕再给你精兵三千,立即出去将石闵及其部众接应进来!”
“诺!”
此时此刻,石闵果真在神武门前与叛军殊死搏斗。
石闵胯下一匹赤马朱龙,手持双刃矛,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石闵如此悍勇,他麾下的将士自然都不是吃素的。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石闵麾下的汉军将士,在大纛的指引之下,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长驱直入,在浩渺若海洋般的敌阵中穿梭自如,就跟搅屎棍一般,排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叛军。
叛军已经首尾不能相顾,甚至是连攻城都不能再进行了,因为石闵麾下有一支五千人的玄甲骑兵,擅于骑射,每每攀上云梯的叛军将士都会被射杀下来,死状惨不忍睹。
战场的形势一片混乱,甚至汉军一部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石虎已经登上了宫门的城楼上,看见石闵左右冲杀的英姿,还有汉军的锐不可当之势,石虎不由得拍手叫好道:“不愧是朕的棘奴!哈哈哈哈!有棘奴在,何愁叛乱不平!何愁天下不定!”
石虎夸赞石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在场的将领都习以为常,有谄媚者更是连连附和。
这时,建章宫的宫门被骤然打开,石斌带着麾下的长耳兵,还有精兵三千,计五千人长驱直入,突入了敌阵,与石闵的汉军一道同叛军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叛军的将士们轮番攻打建章宫,早已疲惫不堪,这时又被突袭,急于奔命,更是应接不暇,很快胜利的天平就倒向了官军这一边。
“大王,鸣金收兵吧!”在石宣身旁的梁犊急声道。
“这蚁多还能咬死象呢!朕就不信了!朕有数十万之众,何惧他石闵的区区数万人?上!东宫卫士全部冲上去!”石宣气急败坏地嚷道。
这时叛军的反击已经显得苍白无力了。
原本叛军的各部便互不统属,其麾下的士卒更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将士的士气早已在连夜攻击建章宫之时已经被消耗殆尽,哪里还经得起汉军这迅猛犹如雷雨一般的攻势?
石闵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若是他们汉军直接往石宣的中军大纛那里冲杀过去,一战而溃其精锐的话,只怕叛军就会全线崩溃,四散而逃了。
但这并不是石闵想要看到的,故而石闵见好就收,随即挥起了自己的双刃矛,又挑飞了一名敌人之后,高声道:“诸军!随我入宫!”
石闵麾下的汉军向来都是令行禁止的,这不,在石闵的呼喝之下,他的大纛随之往神武门的方向迁移过去。
第0117章 北狩
石闵带兵杀入建章宫后,随即得到了石虎的接见。
一见面,石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棘奴,汝此番带了多少兵马前来勤王?可有退敌之策?”
“大王,臣率兵与叛军鏖战了一宿,方才清点一下兵力,已经不足三万人,麾下兵马早已被打散了。至于退敌之策,现在看来,只有固守建章宫,以待勤王之师赶到了!”
闻言,石虎不禁颓然坐到了位置上,叹了口气,说道:“只能如此了。棘奴,从现在开始,建章宫的一切防务都交由你负责,相信在你的指挥之下,一定能坚持到各地的勤王之师赶来增援的!”
“遵命!”
建章宫里现有的正规军至少八万人,依靠高大而坚固的宫城想要阻击叛军的围攻并不难,只是现在人心不齐,各部兵马又是良莠不齐,号令无法得到统一的情况。
石闵这个时候临危受命,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石闵随之走到一侧的宫室当中,召见了秦牧、卫辽、王平三人。
“现在的情况大致上就是这样。叛军围攻建章宫,久攻不下,而我建章宫固然兵力不少,但是宫中的粮草紧缺,时日一久,恐怕只有杀人取粮了。”石闵的眼睛一眯。
以他的能力,再加上各部兵马拼死抵抗的话,至少能保建章宫半年不失,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各地的勤王之师纷纷赶到。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半年了,就石闵所估计的,宫中的粮秣已经支持不了半个月,半个月一过,石虎必定杀死宫中的婢女,以其肉为军粮。
王平不解地道:“那我们应该如何行事?是劝说石虎放弃建章宫,出走襄国吗?可是将军,当此危急时刻,又有一搏之力的情况下,石虎是绝不会置自身以及羯赵朝廷的威望于不顾,狼狈而逃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石虎不愿意,我们就逼着他不得不为之!”
“请将军明示!”
“三叔,你这样。今夜子时,你带上五百锐士,换上叛军的装束,攻袭神武门!趁乱之时,你便打开神武门引叛军入宫!”
“诺!”
夜色如墨。
建章宫宫城上下的战斗依旧不止,叛军分了十几个梯队,每一梯队都超过万人以上,在发了疯似的进攻建章宫。
每个梯队的战斗不过一个时辰,又换上了另一个梯队,另一支生力军。所以建章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到处都是死尸横陈,血流成河,这一幕似乎连天上的月亮都看不过去,故而躲在了阴云当中。
“杀啊!”
喊杀声依旧不绝于耳,从宫城上面,不断有焦油、擂石、滚木,还有铺天盖地的箭雨冲击下来,宫城之下的叛军将士就跟蝼蚁一般,顺着云梯攀附上去,却只能得到一个头破血流的结果。
与此同时,王平带着乔装改扮过的五百锐士,披坚执锐,趁着城内的官军在抵抗叛军一波又一波凶残的攻势的时候,突然杀出。
“噗嗤!”长矛直接穿透了胸甲,一股殷红的血液如喷泉一般溅起。
“杀啊!”王平虎吼了一声,随之身先士卒,直奔宫门口。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正在城头上的官军将士。
原本防守神武门的石斌见状,不由得疾呼道:“怎么回事?”
“报——将军,大事不妙了!宫中突然杀出数百人,已经打开了宫门!好多叛军都已经争相冲进来了!”
“什么?!”石斌闻言,顿时勃然变色,又喝道,“来人!给我去堵住宫门口!不能让叛军入宫!”
这个时候,石斌还想要亡羊补牢,已经为时已晚。这不,无数的叛军将士憋着一股气,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宫中,在神武门之内外,尸横遍地,一片狼藉。
石宣听闻神武门已经被攻破,不禁大喜过望,当即亲率东宫卫士,直接往神武门这里冲了进去。各部兵马围着一座神武门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随后,石虎便得到了神武门失守的消息,惊慌失措之下,他都没问神武门是如何被叛军攻破的。
“不!不走!朕不走!”
李农苦口婆心地劝道:“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大王可以暂时北狩襄国,引四方之军勤王!此时叛军势大,不可力敌,似蒲洪、姚弋仲等人麾下皆有十数万之军,大王登高一呼,举国上下可尽皆响应也!”
“是啊是啊!”义阳公石鉴亦是道,“父王,李农将军所言极是。此时困守建章宫,已经是死路一条!现在叛军已经攻入了宫中,他们人多势众,又士气高涨,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的!请父王为了我大赵国之大计,暂时北狩!”
“请大王为我赵国计,暂时北狩!”在场的大臣和将领们都异口同声地高呼道。
“石闵呢?朕要见石闵!”关键时刻,石虎还是想要听一听石闵的谏言。
没过多久,一身甲胄都已经染血,衣衫凌乱的石闵便大步流星地进入常青殿。
“棘奴,汝认为建章宫还能守得住吗?”石虎十分关切地问道。
“大王,恕臣直言,现在叛军已经破宫而入,源源不断地往宫中奔来,我军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
闻言,石虎终于长叹了一声道:“唉,没想到,朕竟然会被石宣此獠逼迫至此!罢了,朕便暂时北狩。石闵!”
“臣在!”
“你即刻整合各部兵马,留下断后之军。除了一些必要的东西,闲杂人等都不要带上!”
“诺!”
在一处宫殿内。
“小翠,外面情形如何?”看着匆匆跑进来的宫婢,郑樱桃不由得出声问道。
“娘娘,大事不妙了!叛军已经破了神武门,杀进了宫中,奴婢刚刚瞧见,常山郡公大人已经在集结各部兵马,似乎要撤离建章宫了!”
“这么说,大王已经决定北狩了吗?”
“应该是这样的。”
“那怎么本宫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郑樱桃愣了一下,随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是了。大王之天性本就如此,本宫竟然到现在还在奢望!”
“娘娘,咱们还是快逃吧!叛军即将杀到后宫来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逃?我们能往哪里逃?大王不在乎本宫的死活,本宫的孩儿石遵又与本宫不和,本宫孤身一人,又能逃到哪儿去?”
“郡公大人!娘娘,咱们可以投奔常山郡公的!”
“对,对。我们去投奔棘奴!”郑樱桃的眼睛里散发出了一种名为期冀的神采。
第0118章 出逃
郑樱桃最终在宫中的一条过道上,找到了石闵。当郑樱桃站在石闵的面前时,后者还有些不知所措呢。
由于人多嘴杂的,不便说话,故而郑樱桃把石闵拉到了一边的假山那里。
“娘娘,你这是做甚?”
“棘奴,求你救救我俩!”郑樱桃与小翠一道扑通地一声便跪下了,石闵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搀扶起来。
“娘娘,难道大王没有安排人手庇护汝等后宫妃嫔安全出宫吗?”
郑樱桃有些悲戚地摇摇头道:“大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棘奴,我料想叛军入宫,必定是鸡犬不留,似我等后宫之妃嫔婢女,无非是惨遭奸淫的下场,更有甚者,还有可能会被充当军粮,为人食之!棘奴,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求你救救我们吧。”
“娘娘,汝乃彭城公之母,去投奔彭城公的话,难道彭城公还不接纳你们吗?”
“石遵与他的父亲一个脾性,生性凉薄,平日里又不与我和善,哪儿来的情分?”
闻言,石闵倒是不忍推辞了。只是石闵打量了一下郑樱桃身上的装束,还是如此的花枝招展。
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娘娘,你若是执意要随我的大军后撤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要换一身装束。便换上士卒的盔甲如何?”
“但凭棘奴之意。”
形势危急,石闵立即找来了两件干净的士卒的衣甲,让郑樱桃与小翠换上,混入军中。
此时,叛军已经杀入了建章宫,直扑后宫而来。
叛军的成分可谓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个时候,兵与匪其实都是相差无几的。在杀入后宫的那一刻,叛军的士卒便撒开脚丫子,在宫中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唰!”血光四溅,一个叛军士卒狰狞地笑着,挥剑杀死了如无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的内侍,而后又踏过他的尸体,直接摁到了一名姿色还算可以的宫婢,便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裳,在一片尖锐而又满带惊慌的叫声当中,凌辱了这个宫婢。
“噗嗤——”淋漓的鲜血溅到门窗上,溅出了一朵妖娆的血花。
一些怀里抱着包袱,作鸟兽散的太监或者是宫婢很快就被包围在了一条长廊上,手无寸铁的他们,被迅速斩杀当场。
“砰!”一队叛军将士粗暴地踹开了漆红的门,而后便看见了宫室当中放置的金银玉器,还有一些名贵的首饰。
叛军将士们顿时两眼放光,如恶狼一般扑上去争抢起来,甚至是大打出手,杀死了刚刚还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袍泽。
“你们干什么?放开本宫!本宫可是大王的妃子!”
原本高高在上的,大赵天王的妃子,此时如同外面的那些惨遭凌辱的宫婢一般,被十几个叛军将士摁住了,如被剥干净的羔羊,被这些凶神恶煞的人轮番凌辱。
男的杀光,女的留下来奸淫!
宫中的形势已经完全失控。
石宣骑马进入宫中,看见这一幕幕,不由得气急败坏地道:“可恶!汝等还不快点约束各自的兵马!若是放跑了石虎!朕饶不了你们!”
在一侧的梁犊苦笑着道:“大王,乱世兵如匪。大家当兵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及时行乐吗?法不责众,这时候就是我们将刀剑架在这些乱兵的脖子上,只怕都无法阻止这种势头了。”
“混账!”
石宣怒骂了一声,又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杀死石虎者,赏万金!封万户侯!全军将士,在事成之后,重重有赏!邺城之内,可以诸事不忌,狂欢三日!”
有了石宣的这席话,在场的叛军将士都跟打了鸡血一般,狼嚎起来,随之撒开脚丫子,去追杀那些正在逃窜的官军。
官军大纛这边。
石虎听着背后还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不由得吓得一哆嗦,又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里,掀开了帘子,对一侧骑马的石闵垂询道:“棘奴,现在形势如何?叛军还在追杀吗?”
石虎对于赵国诸军兵马是一个什么脾性,显然是了如指掌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人,这凡夫俗子就没有不贪婪,没有不利欲熏心的。即便是那些隐居山林的隐士,或者是和尚、道士,你也只能说他们是淡泊名利,而不是一点贪欲都没有。
石虎正是抓住了叛军各部兵士的这个脾性,出逃之时没有带上任何贵重物品,似那些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还有后宫佳丽什么的,他是一个都不带上,就指望着凭借这些东西能够阻拦一下叛军追杀的步伐呢!
石闵闻言,当即说道:“大王,现在叛军已经尾随而至,李农将军正在率部断后!不过叛军太多,很有可能已经分成几部截杀我军!”
就在这时,从出逃的官军的左翼,忽而响起一阵冲破云霄的叫喊声。
“大王有命!杀死石虎者!可赏万金!封万户侯!”
“大王有命!杀死石虎者!可赏万金!封万户侯!”
这些声音不绝于耳。
石虎听得是浑身发抖,直冒冷汗。
“这个孽障!”
石闵又道:“大王,依我看,现在想要直接杀出重围,恐怕难以成行。不如兵分三路,三路兵马皆有假扮大王之人,以此吸引叛军围攻,如何?”
“好!全凭你做主了!”这时石虎已经心乱如麻,没了主意,一听石闵的这个建议,顿时觉得不错,便当即同意了。
“石斌!”
“末将在!”石斌当即站了出来。
“你即刻从军中择出一名身材样貌与大王大同小异之人,换上龙袍,同时率两万兵马,自启夏门杀出!”
“诺!”
“李信!”
“末将在!”
“你立刻去禀告李农,让他也从军中找出一人假扮大王,自东明门杀出!数日后,三军当会师于襄国!”
“诺!”
整个邺城,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如人间炼狱一般,喊杀声,尖叫声,怒骂声,惨叫声,马蹄声连成了一片,奏效了一曲让人闻之潸然泪下,肝肠寸断的乱世之音。
官军在石闵的指挥之下,兵分三路,一路往东明门杀出,一路往启夏门杀出,一路往仁寿门杀出。石宣听闻官军兵分三路,顿时大为震怒,自己随之命令梁犊、麻秋、朱保三人各自领军追击出去。
因为谁都弄不明白石虎在哪一路官军当中,故而一鼓作气,追击之下,叛军还是一无所得,最后追杀了十余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军们往北方逃散了。
第0119章 人间炼狱
邯郸。
数万官军在石闵的带领之下,狼狈逃窜,中途出现了许多的溃兵。唯独汉军一部,因为石闵平日里教导有方,军纪严明,故而没有出现一名逃兵!
眼看着叛军尾随而至,石闵又亲自断后,击退了来犯的叛军之后,随即北上与石虎所在的一部官军会合。
石虎赶到了邯郸城郊之外的一座破庙当中,已经逃奔了一天一夜,石虎又饥又渴,真的是忍耐不住了,所以这才歇息下来,命令诸将士安营扎寨,就地休整。
赵军的成分可是极其复杂的,除了汉军一部,其余的胡人部众皆是如土匪一般无恶不作的。石虎这么一道命令下去,已经是风餐露宿的赵军将士再也忍受不住,纷纷往邯郸附近的村镇赶去,烧杀抢掠,食人以充饥。
“救命啊!”
乱世人命贱如狗,一文不值。
在石虎的纵容之下,许多赵军士卒都冲进了村庄里,肆无忌惮地杀人越货,抢走了老百姓家里仅存的口粮,鸡、鸭、狗、牛之类的牲畜更是统统带走,一个不留!
“你不能拿走俺家的这点粮食啊!这是老汉家唯一的余粮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抱住了那名赵卒的大腿,跪下来,潸然泪下,苦苦地哀求着。
“老东西!快点滚开!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
那赵卒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晃着手中铮亮的阔剑,使劲儿地踹着脚,一脚又一脚地踢在这老汉的背上。
可是老汉的执念极深,愣是生生的忍住了这一脚又一脚的猛踹,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了一起,哭泣之声震天动地。
“放开啊!”
“老天爷呀!这是什么世道!你们是兵还是土匪啊!土匪都没你们这么残暴!”
被纠缠久了,这赵卒亦是很不耐烦,直接挥动了手中的阔剑,“噗嗤”的一声,砍在了那老汉的背上,那老汉吃痛之下,还闷哼了一声,不过却是生生的忍住了。
赵卒的大腿已经被死死地抱住了,很难挣脱,他又看着对面走过来两个同伴,吼了一声道:“你俩在那里看什么好戏?快过来帮我拉开这个老东西!”
赵卒的两个同伴,一个肩上扛着一麻袋的粮食,一个手里还抓着一只鸡,脖子上挂着烧干的腊肉,此时看见这赵卒如此狼狈的模样,都对视了一眼,随后冲上去一左一右地将那老汉拉开。
“你们这些天杀的贼兵!俺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老汉被架了起来,但是怒火攻心之下,又撕心裂肺地咆哮着,嘶吼着,就像是一头不屈的老狼。
但,仅此而已。
“去死吧老家伙!”
赵卒狞笑着,挥动了手中的长剑,直接“唰”的一声,就跟切西瓜一般,砍下了老汉的脖颈,不过不知道是这赵卒的气力不够,还是这剑太钝了,不够犀利,或者是老汉的脖子够硬,反正这一砍之下,老汉还没咽气,还有半截脑袋挂在肩膀上。
淅淅沥沥的喷血之声让这三名赵卒看着很是兴奋,他们红着眼睛,好似厉鬼一般狂笑着,似乎是在做一种好玩的游戏一般。
老汉又凭着满腔热血,挣扎了几下,随后便如同被宰杀的公鸡一般,整个人的身躯都蔫了下去,便是一命呜呼了。
似这般的场景,在邯郸附近的村镇当中重复地上演着。
“放开我娘子!”
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人,在冲进家里,看见自己的妻子被两个赵卒摁在床榻上,剥光了衣裳,被他人所凌辱的时候,这个青年人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燃烧的熊熊之火,虎吼了一声,抄起身边的一根扁担冲了上去。
“砰!”
“啊!”
扁担砸在了正在欺辱妇人的那个赵卒的后脑勺上,赵卒被打懵了,后脑勺都溢出了许多鲜血。而他的同伴迅速反应过来,抄起了身边的长矛,往青年人的胸口插了过去。
“夫君小心!”
青年人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戳了一个透心凉。
“夫君——”妇人发出了杜鹃啼血一般的惨叫声。
而在一处低矮又简洁的草屋之中。
一个比较剽悍的妇人直接抄起了柴刀,砍死了一名赵卒,又发疯了一般,抢回了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于事无补,因为剩下的三个赵卒已经扑了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三柄犀利的长矛。
“噗嗤嗤!”
“呃!”
妇人最后一刻都在保护着怀里的孩子。
“娘!呜哇!……”
不过三四岁大的孩童,在目睹了母亲被别人杀死之后,顿时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那妇人跪了下来,用身子死死地将孩童裹在了自己的怀里。妇人的嘴角还在溢血,却是微微翕动了几下,似乎还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因为那几个禽兽一般的赵卒又抽出了腰间的短剑,直接将她的头颅给砍下来了。
一名大胡子的赵卒还意犹未尽地拿着染着的短剑,舔了一下剑上的血液,似乎还津津有味地道:“嘿嘿,这女人真够味道的,可惜就这么死了!”
“你可以趁热搞一下啊!”同伴的赵卒怂恿道。
“对啊。”大胡子赵卒露出了一种痴汉的神情,淫笑着道,“奸尸的感觉我还没体验过呢。今日正好试一试!”
另一名赵卒直接抢走了妇人怀中的孩童,看着哭泣不止的孩童,他说道:“你可赶紧的。这妇人的肉滑腻而不失口感,孩童的肉嫩滑可口,你完事之后,可记得切下这女人的肉带上!嗯,胸肉和腰肉是最好的,便切下这几个部位的好!也好让咱兄弟几个开开荤!”
“妙极了妙极了。”大胡子赵卒拍手称快起来。
看着怀里抱着的哭泣的孩童,似乎还想要咬自己一口,那赵卒不由得眉头一皱道:“这小杂种太哭闹了!就这么带着回去可不好!”
“不然你想怎么做?可别直接杀了,血放不干,凝滞在肉里可不好吃了。”
那赵卒二话不说,直接抄起了手中的短剑,将孩童摁在了屋外的栏杆上,跟杀鸡一般,直接割断了这孩童的咽喉,将他整个人吊起来,将血放干了。
孩童临死之前还挣扎了几下,似乎还对这人世间有着些许的留恋。
第0120章 殉难
就在匪兵肆无忌惮地屠戮村庄,对这个原本一片祥和的村庄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杀戮的时候,一大股青衣黑甲,披坚执锐的赵卒又从四面八方涌来,但是他们身上所散发的气息,还有打着的旌旗显然与这一股毫无军纪的赵卒是不一样的。
从高处眺望下去,一览无余的便是那一大片如黑色洪流一般的人头,似蚂蚁搬家一样,几里之内,络绎不绝。
不过可以看见的是,这些赵军将士都是从南方赶来的,而且他们全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衣甲凌乱,一脸疲态,却毫无溃兵应有的模样。
村口那里已经进入了一股赵军,其中军大纛之上,上书“大赵常山郡公石”。
石闵骑着胯下的赤马朱龙,手持一柄铮亮的双刃矛,就这样在一众赵卒的簇拥之下,气势汹汹地涌向了乱军这边。
只见对面的乱军士兵手拿肩扛的,无不是民脂民膏。
这破旧的村庄没什么金银财宝,但是在这纷乱的世道里,口粮无疑是比任何东西都弥足珍贵的,所以这些乱军士兵的手上、肩膀上,都拿着一袋又一袋的米粟谷物,或者是一笼、一袋的鸡鸭鹅,乃至于连看门的田园犬都被打死了,然后被挂在了肩膀上。
光是这些人的口粮倒是无所谓,平日里,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里,石闵或许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但是这些乱军士兵的手中,竟然还拿着禽兽的“口粮”!
只见已经被割的如猪肉一般的人肉被乱军士兵手提肩扛着,还未流干的血滴落到了地上,汇聚成了一条细小的溪流。
真是触目惊心!
而聚居在此地的,无疑都是汉人。
看到此情此景,石闵麾下的汉军将士不由得怒火中烧,眼神散发出去的气息就跟要吃人一般。只要石闵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去,将这些残暴而毫无人性的乱军碎尸万段!
“给我围起来!”石闵随之打手一挥,一队赵卒顿时冲了出去,步骑配合,很快就将这一条街道上的乱军围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捉我们?!”
“别误会!咱们可不是叛军呀!”
目不识丁的士卒根本不知道那一面中军大纛上写的是什么,反正看那名大纛之下的青年将军十分雄姿英发,他麾下的将士都如狼似虎,看上去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种就是了。
被包围起来的乱军士兵感到惊惧不已,一阵骚动之下,纷纷叫嚷起来,希望能逃脱出去。
石闵一点都不理睬这些乱军士兵,又往对面扫视了一下,冷着脸道:“我是常山郡公石闵!汝等谁是所部最高将领?”
在场的乱军士兵一听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大赵战神,当朝卫尉、常山郡公石闵,顿时吓了一跳,又看他要存心找茬,都不由得将目光放到了在队伍中间的一个中年将领的身上。
那个中年将领眼看着无法逃避,便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排开了前面的士卒,走到石闵的面前叉手道:“郡公大人,末将是抚军将军李农麾下的别部司马,郑安平。”
李农的部众?
石闵的心中一凛,又道:“汝是汉人,何以纵兵在此劫掠汉民?劫掠也罢,你还滥杀无辜,这个时候,只怕整个村庄,上上下下几百口子的人都已经被汝等屠戮一空了吧?”
听说石闵果真要管这等闲事,郑安平顿时觉得心窝子一凉,在石闵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之下,郑安平不由自主地退却了两步,吓得扑通的一声,跪下道:“将军饶命!将军,末将承认对这村子烧杀抢掠之事,的确是末将所部兵马所为。但我北逃的赵军各部,上上下下又有哪一部不在干这个事情呢?”
“将军,大军匆匆出逃,护驾襄国,实在没有带任何的淄重粮秣,掠民之口粮为己所有,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啊!而且此事,大王已然知晓!”
果然是石虎纵容的!石闵的心里很是失望,又很是痛心疾首。
他真的很想冲这个郑安平吐上一口唾沫,然后怒怼:他们胡人是禽兽,难道你也是禽兽?你连自己的汉人同胞都杀,难道连禽兽都不如吗?
但这么怒怼,这是浪费唇舌,石闵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挥了挥手道:“全部格杀!”
“且慢!”
一听见石闵竟然要将他们全部杀死,不禁郑安平慌了神,就连他身后的乱军士兵都是一阵骚动,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反抗。
“郡公大人,你不能这么做!”
“有何不可?”
郑安平满头大汗地道:“我们都是大王之军,吾等又是抚军将军李农的麾下,互不统属,所以你没有任何权力处决我们!”
“呵呵。郑安平,汝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我受命于大王,都督三军,有先斩后奏之权,别说是杀了汝等这一两百的散兵游勇,即便是杀了李农,大王于我何加焉?”
“万万不可呀!”郑安平赶紧磕了头,声泪俱下地道,“郡公大人,现在国家乃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你擅自杀害我们,大王一定会怪罪下来的!即便郡公大人你能担得起这份罪责,李农将军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郑安平已经是带着哀求的语气,不过又有一些威胁的意味,不过石闵果真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家伙,直接冷笑了一声道:“汝等在此全部殉难,又有谁能知晓?”
“就地格杀!”
石闵这一声令下,早已按耐不住的汉军士卒顿时一哄而上,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杀向了与自己身穿一样的衣甲的赵卒。
“逃啊!”
乱军士兵们早已没有了斗志,哪里是这些刚刚击退了叛军的骄兵悍将们的对手?很快,在抵挡不住,出现了一个逃兵之后,第二个,第三个逃兵相继出现。
可惜汉军这里的将士们连弓弩都懒得发射,直接扑了上去,就跟猫摁住老鼠一般,将这些原本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乱军士兵一个个地斩杀。
看着这些乱军士兵已经被斩杀殆尽,在一侧的秦牧随之驱马上前,对石闵叹了口气道:“主公,汝这又是何苦呢?诚如郑安平方才所言,你管得了此处,又哪里能管的住各处的乱军之所为?只怕,此时此刻,邯郸附近的村镇已经化作了焦土,而那些乱军已经将自己的‘战利品’给带回了营地里。”
“眼不见心静。秦牧,既然我看到了,便不能坐视不管。”
“主公,依我看,吾等不如推迟行军吧?”
“何必顾忌甚多?”
石闵蹙眉道:“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第0121章 众叛亲离
邯郸的城郊外,一处破庙已经成了石虎的临时行宫,故而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到处都是身穿青衣黑甲,体格健壮的赵卒,或者是宫中出来的龙腾卫士。
这个时候,石闵已经带着兵马赶到了破庙之外,在安顿了麾下的将士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飞骑赶至破庙。
石闵这一路走来,看见的无不是袅袅的炊烟,还有一些苦中作乐的赵卒们的欢声笑语。至于为何会有这等炊烟,为何会有这些原本溃不成军的赵卒的欢声笑语,不言而喻。
因为除了汉军之外,各部兵马已经搜刮到了许多的民脂民膏,口粮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还是他们架起的大锅或者是烤架上,放置的大块的肉,似乎不是牲畜的肉!而是同类的肉!
石闵面无表情地进入破庙,一见到石虎,他便单膝跪下道:“臣石闵拜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噢,是棘奴来了。坐,快坐!”
瞧见石闵的身影,石虎还是颇为欣慰的,当即让人搬了一张不知道从何处找来的胡椅,放到石闵的面前,请他坐下。
“谢大王,不过臣还是喜欢跪坐。”
被石闵这么推辞,石虎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还是笑容满面地道:“哈哈,随你。棘奴,汝一路鞍马劳顿,甚是辛苦,正好,朕这里有下面的人献上的婴孩之肉,甚是鲜美,非烤乳猪和鲤鱼所能比之,不若棘奴你也来品尝品尝?”
石虎刚刚的确是在进食,石闵扫视了一番,只见在这破庙之内,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龙腾卫士,寸步不离地跟随在石虎的附近。
而这座破庙实在是寒碜得很,都不知道破败了多少的年月,风吹雨打的,早已破旧不堪。
破庙中央的一尊泥塑的佛像,其上的漆油早已掉落,连脸都缺了半边,佛像的身上还张罗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恍若轻纱一般,遮住了佛像所特有的慧眼。
石虎已经很久没有在这艰苦的环境之下待过了,不过还能勉强适应。只见他搬了几张胡椅、板凳,中间还摆了一张桌案,上面还有煮熟的食物,至于石虎刚刚要分享给石闵的肉,已经被切成了一块一块的东西,颜色焦红、细嫩,真的是色泽剔透,如烤乳猪一般,让人看上去很有食欲。
不过石闵这一看之下,都不禁有些反胃。
石闵又推辞道:“多谢大王的美意,但臣在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
“棘奴,汝三番两次地推辞朕的恩遇,所为者何?”石虎又随之脸色一沉,似乎石闵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便会下令将石闵就地正法一般。
说真的,放在过去,石虎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都会随意地鞭笞他人,不管对象是石闵,还是他的儿子石斌、石宣这些人,都无一例外地被他鞭笞过。
而若是放在以前,石闵敢如此三番两次地推辞他石虎的恩遇的话,早就被拉出去一顿鞭笞了。可是现如今,石虎却是不敢这么做的!
同样的,石虎在以这种方式试探石闵,石闵又何尝不是以这种方式去试探石虎呢?两人都在试探一下彼此的底线,也好早做准备。
至于石闵为什么胆敢几次退却石虎的好意,而不怕责罚,便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
石虎现在已经落难,窘迫不堪,几乎是众叛亲离的地步。他还剩下一些什么呢?龙腾卫士?现在的龙腾卫士不过几百人,连保护他石虎的周全可能都做不到,又何谈平定叛军,恢复他的统治?
而李农、石斌、桃豹等这些人则是生出了异心,这一点石虎从他们各自进献的东西当中,还有前不久他们各自的态度当中便可见一斑。
石虎的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一个不慎,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都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对于石闵,石虎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权术一道,石虎自认为做得极好,但现在他的所谓的帝王心术已经统统派不上用场了!
护驾的几部兵马当中,多的有数万,少的有几千。而石闵的兵力是诸军当中最多的,据石虎所掌握到的情报,石闵并没有带着自己的五万汉军全部入城,而是留了一部分抢占仁寿门,以为策应,同时又在漳河大营与仁寿门一带收拢了溃兵。
别人的兵马是越打越少,但石闵的兵马却是越打越多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力挽狂澜,一战而击退追击的叛军的直接原因。
现在石闵手中所掌控的兵力,应该不下于七万。这还是保守估计的,因为石闵所部的汉军已经被打散,还分散在各地尚未集结起来,而一直跟随着石闵的,只有他麾下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两万锐士。
绕是如此,石闵现在还是不敢轻易冒犯石虎的,故而在这么一敲打之后,石闵当即作揖道:“大王,臣别无他意,只是前不久刚刚厮杀,身体不适。”
石闵这么一表态之后,石虎的心里舒坦了不少,又道:“棘奴,朕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便是你了,即便石斌、石遵和石鉴朕都信不过了。”
“臣惶恐!”
石虎闻言,摆了摆手道:“朕是想跟你说一些体己话的。棘奴,汝为何能这么快就击退了追击的叛军?”
石虎先是说信任石闵,又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当真是口是心非,狐疑得很。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骤然从显赫而不可一世的大赵天王,沦为丧家之犬,相信石虎是打从心底还是无法接受的,担惊受怕亦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大王,此一者叛军之准备不够充分,仓促追击,其将领贪功冒进,中了臣的伏击而已。一者臣已经收拢了溃兵,士气稍稍振作,而叛军上下追击时久,早已疲惫不堪,故而臣能率军一鼓作气,击溃来犯之叛军!”
闻言,石虎不由得两眼放光地道:“那棘奴是否能现在率军打回邺城?”
“这……大王,这恐怕不行。”石闵苦笑着道,“叛军新败,逆贼石宣唯恐我军反攻,必巩固邺城之城防,加紧募兵操练。邺城易守难攻,固若金汤,非以十数万之锐士,完善之攻城器械,再加上士气之高涨,耗时数月而不可下之。但这些我军现在都不具备,如之奈何?”
听到这话,石虎亦是认为自己是操之过急,强人所难了。
没错,邺城的城防工事实在是太过坚固,别的不说,光是那高达四五丈的城墙,对于攻城一方而言,便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更何况,当此时官军已经败北,仓惶出逃,什么攻城器械都没有且不说,肚子都没法填饱。诸军将士都是士气一蹶不振的,这样的兵马如何能打胜仗?
“那么棘奴,对此汝有何看法?”
“大王,臣以为,我等应该还是进军襄国,以为根据,厉兵秣马,再由大王发布讨贼檄文,声讨石宣的累累罪行,号召全国之军讨伐之。如此,当可毕其功于一役,将大王迎回邺城,君临天下!”
“善!”
石闵又眉头一皱道:“大王,这破庙如何是尊驾能待的地方?虽然我等要赶赴襄国,但并不急于一时,大王可以到邯郸的府衙歇息一番,以便大军休整呀!”
“不可。”石虎摇摇头道,“邯郸守军已经叛变,城门紧闭,朕虽有大军,却奈何邯郸之叛军不得呀。”
第0122章 梦中好杀人
夜幕降临,朦胧的夜色笼罩着这偌大的营地。
军中实行宵禁,各部兵马固然有许多军纪败坏之人,但是白天鞍马劳顿,奔波了整整一天,是个人都会疲惫不堪的,所以除了巡逻的队伍还在走动之外,其余的赵军将士已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睡得跟死猪一般。
“有刺客!”
“护驾!快护驾!”
陡然听见这么嘈杂的呼喊声,整个大营都炸锅了。不知道的士卒还以为是敌军来袭,纷纷提上了身边的武器,站了起来,左顾右盼,更有甚者,已经作鸟兽散,如无头苍蝇一般四散而逃。
出逃仓促,行军途中并没有带上多少的帐篷,故而许多士兵都是风餐露宿的。
“怎么回事?”石闵还没入睡,于是掀开了寝帐的帘布,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他麾下的汉军将士还是军纪严明的,骤然碰上这种突发事件也没有炸营,而是在各自的将领的安抚之下,开始往石闵的寝帐这边靠拢。
这时,一队龙腾卫士抬着两具尸体经过,脸上尽是兔死狐悲之色。
石闵拦住了一个龙腾卫士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有刺客行刺了大王?”
“不是的。”这个龙腾卫士不敢隐瞒,当即一脸悲戚之色地道,“大王从睡梦中惊醒,大呼有刺客,于是我等龙腾卫士便冲进去护驾。未曾想大王不由分说便杀了我两名龙腾卫士,现在大王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闻言,石闵当即醒悟过来。
感情是生性多疑的石虎做了噩梦,似乎患上了一种名为“迫害妄想症”的疾病,神经衰竭,极度缺乏安全感之下,石虎可谓是六亲不认,连自己身边的亲兵,龙腾卫士都干掉了两个。
真是天助我也!
原本石闵便以为石虎遭逢大变,一定会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风声鹤唳的,但是没想到竟然神经到了这种程度,看样子现在除了他自个儿,石虎谁都信不过的。
这样的家伙,哪一天在睡梦中被自己身边的龙腾卫士杀死了,可能都不足为奇。
石闵刚刚回到寝帐坐下,无法入睡,便拿起了一本《左传》温习一下。这时,秦牧掀开了帘布,领着一名五大三粗,胡络腮的将军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主公,汝要找的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秦牧指着这个胡络腮的大汉将军说道,“这是镇军将军桃豹麾下的虎贲中郎将,孟达孟将军。”
“孟达见过郡公大人!”孟达向着石闵行了一礼。
“孟达,汝可知道,吾找汝前来,所为何事?”
“郡公大人,方才秦牧秦大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嘱咐过末将,末将已经知道应该如何行事。末将愿为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但是一家老小,还希望郡公大人能照顾一番,不枉末将今日为郡公大人之效死!”
“汝且放心。”石闵声情并茂地道,“汝之妻儿吾自当养之,汝勿虑之。”
“多谢大人!”
“好了。孟达,你下去召集部众准备吧。切记,卯时举事,不可误了时辰,误了大事!”
“诺!”孟达轰然唱诺之后,便告退了。
孟达深目、高鼻、多须,看上去便可以确定这是一个羯人。说真的,将这种事情交给一个羯人去干,石闵心里还是不怎么安心的。
“秦牧,这个孟达你是从何处找来的?是一个羯人吧?”
“主公,这本是一名败将,其麾下亦有散兵游勇不下三千人。是董匡将军在漳河收拢的一部溃兵,原本隶属于桃豹所部。这个孟达确是羯人,能征惯战,不过前不久旧伤复发,又染上了疟疾,想来已经没有多少可活的时日,是我许以其死后风光大葬,以诸侯之礼葬之,并赏赐黄金一万两,善待其家人的条件,这才使孟达转投主公的阵营,助主公成就大事的。”
“这个孟达信得过吗?”石闵还是有着些许狐疑的。
秦牧闻言,不禁笑着摇摇头道:“主公,不过能不能相信这个孟达,我们只有任其行事,顺其自然了。现在孟达即便到石虎的面前检举主公你,只怕掉脑袋的人会是他,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孟达不是傻子,这一点我也已经与他说过的。”
“若此番果真能成事,我当可一举获得石虎的宠信,又能借机铲除掉桃豹这个羯人中的最后一位名将,当真是一箭双雕呀!”
这样感慨着,石闵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说道:“秦牧,孟达的这股溃兵是被我二叔(董匡)收拢的,不会有其他人知晓吧?”
“如今诸军已乱,统属不一,即便石虎想要凭借悬镜司获取任何的情报,只怕都了无用功。而且,主公难道想留下活口吗?”
秦牧这么一说,石闵便明悟过来。
卯时,天色微明。
就在许多赵军将士还没睡醒的时候,一队几千人的乱军又悄悄的往石虎所在的破庙那里靠拢。
“什么人?!”原本坐在火堆旁边,撑着长枪睡觉的龙腾卫士蓦然惊醒,但是还没等他站起来,便被一支羽翎箭射穿了咽喉。
“杀啊!”
“跟我冲啊!”
从隐蔽的林间骤然冲出来许多乱军士兵,他们带着一往无前之势,撒开脚丫子杀向了破庙这里,许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龙腾卫士,便被杀死在了地上。
破庙之外,死尸横陈,血流成河。
不过龙腾卫士倒是挺精锐的,很快就反应过来,组织起了有效的抵抗。在将破庙门口围了一个方阵之后,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活生生地挡住了乱军士兵的去路。
“发生了何事?!”此时石虎又惊醒过来,还条件反射一般地抓起了身边的一柄宝剑,不过及时醒悟,没有杀人。
一个龙腾卫士匆匆跑进来,哭丧着脸道:“大王!大事不妙了,有大股乱军杀向了这里!”
“是叛军吗?”
“小的也不清楚!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吾等是抵挡不住多久的,请大王快快逃命去吧!”
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石虎比谁都更为珍惜自己的性命,故而在听说龙腾卫士寡不敌众,乱军即将冲进破庙的时候,石虎当即在一众龙腾卫士的掩护之下,骑上了战马,一溜烟儿地往北面遁去。
而在场的龙腾卫士不过三四百,固然兵戈坚利,兵精将勇,但是在几千人的乱军的冲杀之下,龙腾卫士如何能抵挡得住?所以很快,这些龙腾卫士便被斩杀当场,无一幸免。
又骤然听见了喊杀声,破庙附近的驻军纷纷被惊醒,不过他们第一时间不是拿起武器抵抗,而是连自己随身的武器都顾不上了,直接抱头鼠窜,逃之夭夭。
第0123章 弑君
枯藤,老树,昏鸦。
黎明时分,曙光刚刚嘹亮了天穹,天色泛白之际,在一片阴惨惨的丛林当中忽而窜出数骑,紧接着,又在数骑的背后窜出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骑卒。
“站住!”
“别跑!”
“将军有命!杀死石虎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看来孟达麾下的士卒已经被他忽悠过了。
石虎勃然变色之下,又夹紧了麾下的战马,前胸贴后背地伏在马背上,做一个缩头乌龟之状,可是任凭他如何抽打胯下的战马,那战马只是一味地在那里嘶鸣、惨叫,却不能有任何的加速。
战马只是普通的马儿,不是他平日里骑过的汗血宝马。
“噗嗤!”又是几支乱箭射来,石虎身边一个倒霉催的龙腾卫士中箭倒地。
看着身边的一个又一个龙腾卫士被射杀,石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如果现在是大白天的话,一定可以看见石虎那惨白的脸色,还有如风烛残年一般的老人的颓然之色。谁能够想象,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大赵天王石虎,竟然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啾——”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从前方响起。
在石虎狼狈不堪地逃命的时候,一不注意,就被前方的一彪军马给挡住了去路。
紧接着,又是“噗嗤”的一声,石虎身侧的一名龙腾卫士惨遭长枪的刺杀,血如泉涌,直接被掀飞到了地上,五脏六腑都被摔得支离破碎的。
举目四顾之下,石虎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现在他身边的龙腾卫士只有三人,而对方已经将他们彻底包围起来,人多势众,黑压压的一片,不知凡几。
剩下的三个龙腾卫士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直接被两柄长戈撂倒在地上,而后被凶残的乱军士兵给乱刃分尸了。
石虎见逃跑无望,自己又被几个乱军士兵粗暴地拉下了战马,不禁万念俱灰。
“汝等是谁的部众?谁是最高主将?请站出来,饶朕不死,朕……朕一定不忘今日这不杀之恩,重重地封赏!”
石虎已经被吓怕了,吓破了胆,这一连几日的纷乱,金戈铁马,还有不停地逃命。绕是石虎曾经指点江山,统领过千军万马,经历过无数的尸山血海,可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怕死。
更何况,这么多年的骄奢淫逸的生活,石虎早已抛却了自己最初的血性,石虎想活着,他不想死!
孟达随即排开一众士卒的身影,驱马上前,看着狼狈不堪的石虎,他冷笑着道:“嗤!没想到石虎汝也有今日!不妨告诉你,让你死也死一个明明白白的。”
“吾乃镇军将军桃豹麾下大将,孟达!石虎,某家将军已经弃暗投明,投奔了今上石宣。汝若是识趣的话还是乖乖授首,如若不然,生擒了汝押回邺城之日,必当被大王五马分尸,化作碾粉不得好死!”
孟达这么一说,石虎也相信,依着石宣那残暴不仁,六亲不认的禽兽心性,一旦逮住了他一定会将他车裂,然后还不一定能泄了石宣的心头之恨,最后还极有可能会被石宣烧成了骨灰,被他人所践踏,永世不得超生!
事实上,石虎很了解石宣的心性,正如石宣很了解石虎的心性一般。
这一对仇家一般的父子心里都很清楚,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便是不死不休。无论是谁最后倒下,其结果一定是悲惨无比的。
历史上的石宣还没开始谋反,刚刚起了这个念头,便被石虎诈骗入宫,然后死状无比之凄惨。
若是没有穿越者石闵的存在,还有他的先知先觉,他的暗箱操作的话,石虎完全可以避免这场政变,有惊无险地避过这次的“石宣之乱”!
在原来的历史上,石宣因不满其父石虎较宠爱石韬而要除掉石韬。
不久之后,两兄弟经常发生冲突,石宣于是把石韬砍掉手足、双眼刺烂、破肚惨死。石宣并计划在石韬的丧礼上弑父,以夺去皇位。石虎得知爱儿石韬死了,昏迷了好一段时间,他本想出席儿子的丧礼,幸而大臣的提醒,没有出席丧礼。
后来,石虎得到知情人的报告,得知皇太子石宣杀了石韬。
愤恕到极点的石虎下令用铁环穿透石宣两额锁著,又将他的饭菜倒入大木槽,使石宣进食时像猪狗般。石虎用舌头舐著杀石韬的剑上的血,发出了震动宫殿的哀声。于是下令在邺城城北埋起柴堆,上面设置了木竿、竿上安装了辘轳将他纹起来。并让石韬生前最宠的宦官,郝稚和刘霸二人拽着石宣的舌和头发,沿着梯子把石宣拉上柴堆,之后用辘轳把他纹起来,再用回一模一样的方法向石宣施刑。
当石宣已奄奄一息时在柴堆四处点火,石宣被烧成了灰烬。
这还未能平熄石虎的怒火,再下令把灰烬分散到名门道中,任人、马、马车的辗踏,又将石宣的妻、子九人杀死,又把石宣的卫士、宦官等数百人车裂,将尸体投进漳河!
石虎与石宣是父子仇恨的典型。
石虎苦苦地哀求道:“孟达将军,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朕?朕想你保证,等朕迎回邺城,重登大宝之后,便予你裂土封侯,世袭罔替,子子孙孙受用不尽也!将军若是不信的话,朕可以立一份字据为证!一定履行今日之许诺!”
“哈哈!石虎,汝不必向我许诺什么,我孟达也不稀罕!”
孟达顿时一脸的不屑,对于现在的石虎的鄙夷之色愈重。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石虎,为了活命,竟然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受待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的武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
孟达冷哼了一声道:“石虎,我又何必要你的空口白话的许诺?汝现在除了自己,还剩下什么?你已经一无所有了!而拿着你的脑袋,拿着你的尸体,我不但可以获得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封侯荫子,还能凭借着这件泼天之功,得到今上的器重,从此平步青云!”
“也罢。”石虎幽幽地叹了口气,面如死灰地道,“既然汝执意要杀朕,便不必假借他人之手。朕乃天子,天子之血,不可溅于人手,否则触怒了上苍,是为不祥也!”
事到如今,没想到石虎还如此嘴硬,冥顽不灵地自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之人,孟达不禁嗤笑了一声。按理说,孟达是羯人,石虎又是他们羯人的首领,于情于理孟达都应该不会背叛他的。
但是这天底下没有谈不拢的生意,只有谈不来的价码!
石虎已经落难,孟达自然不会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的。
“汝自尽吧!”孟达二话不说,直接丢给了石虎一柄长剑。
手中攥着这柄陌生的利剑,石虎的手臂都在颤抖。然而,他已经乞饶过了,眼前的这股乱军,还有这个叫做孟达的逆贼显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与其被生擒到石宣的面前,五马分尸不得好死,倒不如自己了解,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于是石虎的心一狠,双手捧起了剑,仰天长啸道:“长生天呀!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朕要回归你的怀抱了!”
就在这时,从四面八方忽而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第0124章 有漏洞
“杀啊!”
这喊杀声极为突兀,而又无比之迅猛,放眼望去,只见四面的兵将带着排山倒海之势,飞一般地向着乱军这边冲杀过来。
在外围的乱军士兵来不及反应,在短兵相接了一下之后,便一哄而散,撒开脚丫子逃命去了。但是这些突然出现的赵军显然不想放过他们,不知凡几的赵卒一拥而上,便将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的乱军士兵全部就地正法。
孟达见状,脸上不喜不悲,随即抽出了手中的三尺青锋剑,呼喝了一下,催动胯下的战马杀向了敌军的中军大纛那一边。
混乱之下,两军将士都没有顾得上救或者是杀石虎,石虎就这样愣在了那里,还没反应过来。
而赵军的中军大纛那里的人,正是石闵。
“能向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勇士,大赵战神石闵一战!我孟达死而无憾!”孟达如怒龙一般咆哮了一声。
“好,我这就成全你。”石闵随即横出了手中的武器双刃矛,夹紧马腹,全神贯注地冲了上去。
“杀啊!”
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孟达显得十分的可怕,他的身材魁梧,勇武过人,放眼整个天下,亦是排得上号的猛将。这一刻,孟达红着眼睛,如飞蛾扑火一般,毫无畏惧之色地杀向了石闵。
“呛啷”的一声,双刃矛与青锋剑交击了一下,石闵的动作极为迅速,力道又十分的刚猛。孟达堪堪架住了双刃矛,却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动作,就被石闵挥着的双刃矛宛如毒蛇一般盘根而上。
“噗嗤!”鲜血四溅,妖娆而又淋漓。
孟达还在下意识地攥着手里的青锋剑,脖颈上的血却不自觉地喷洒而出,他的嘴角还微微翕动着,发出了“嗬嗬”的声响。
最终,孟达还是闭上了双眼,颓然坠马而死。
见到主将授首,在场的乱军士兵纷纷举起武器投降,但是石闵打手一挥道:“全部诛杀!”
这一下,投降不杀已经成了乱军们奢望的事情。
整个凌晨,这片山林中都响起了此起彼伏,惨绝人寰的哀嚎之声。
在乱军惨遭屠戮的时候,石闵匆匆赶到石虎的面前,下马垂手道:“臣救驾来迟,请大王恕罪!”
石虎还是一副狼狈如落难者的模样,灰头土脸的,不过此时看见石闵,他亦是老怀大慰地道:“汝何罪之有啊?棘奴,今日要不是你,朕已经惨死这座荒山野岭了!”
石虎回到了破庙中,随即击鼓聚将,把军中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都聚集到破庙。
看着庙中众将惊慌不定的神色,石虎冷哼了一声,说道:“今日若不是棘奴,朕已然惨死在乱军的屠刀之下!首级可能还要在被带往邺城的途中!朕且问汝等,乱军谋逆,攻袭朕的时候汝等在哪里?何以只有棘奴一人出兵相救?”
“父王息怒!”
“大王息怒!”
燕公石斌随之站出来道:“乱军暴动之时,整个大营都炸营了,将士们乱作一团,儿臣是在整合部众。一时不察,故而没能及时救驾!请父王恕罪!”
“汝等亦是如此吗?”石虎环视了一周,看着诸将的模样,厉声问道。
“请大王恕罪!”
在场的众将都表现得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还是在装腔作势。
谁是忠臣,谁是乱臣贼子,石虎已经判断不出来了。毕竟人心隔肚皮,想要窥视一个人的心思,除非石虎会读心术。
石虎的目光在犹疑之间,忽而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桃豹!汝可知罪?”
咋一听石虎的话锋直指自己,桃豹吓了一跳,差点没吓得屁滚尿流的。绕是如此,桃豹还是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语带颤抖之音地道:“大王,臣……臣不知所犯何罪?”
“哼!棘奴,你来与他说!”石虎冷哼了一声道。
石闵早有准备,当即站了出来说道:“桃豹,孟达可是汝之部将?”
桃豹想了想,随即点头道:“是的。孟达乃是末将麾下的虎贲中郎将,难道是他犯下了什么罪过?”
“嗤,桃豹,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吧!”石闵眯着眼睛道,“难道此事你会不知?实话告诉你吧,此番乱军袭杀大王,领军者就是孟达!而且他还口口声声地说,你已经附逆。正是你指使孟达谋杀大王,欲以大王的尸首换取你的高官厚禄!”
“我没有!”
“你还在狡辩!”
桃豹已经被吓破胆了,顿时扑通的一声,朝着石虎跪拜下来,带着哭腔道:“大王!臣没有啊!臣绝无谋逆之心!臣对大王你的忠心日月可鉴!难道大王你忘了吗?臣已经追随大王二十余年了,已经位及人臣了,又何必背叛大王,以大王的尸首去向逆贼石宣换取什么高官厚禄呢?此事一定是另有隐情的!还请大王明察!”
此言一出,石虎的心中都有些不忍,有些困惑。
桃豹毕竟是追随过他二十几年的老人,他们曾经不是兄弟,却情同手足。
在石虎还没有投奔到石勒的麾下的时候,便已经结识了桃豹,在多年前,桃豹还曾经救过他一命,石虎亦是投桃报李,在祖逖北伐使,桃豹军大败而回的时候,跟石勒求情,这才保住了桃豹的一条命。
石虎与桃豹有着深厚的情谊,固然,在石虎成为了大赵天王之后,他俩之间的情谊已经有了质的变化,可若是说桃豹会背叛他,石虎是怎么都不能接受,不愿意相信的!
“你撒谎!”石闵为免事情节外生枝,又厉声道,“桃豹,汝心里的想法谁人能知?现在大王已经落难,石宣已经政变成功,可能现在都在邺城黄袍加身,登基称帝了。你这个时候将大王的尸身——这份大礼送过去,岂不是更能让石宣给你加官进爵,乃至于裂土封王都不在话下吗?”
“石闵!”
桃豹亦是一个暴脾气,一再被石闵挑衅,咄咄逼人,桃豹再也忍受不住,蓦地站起来,虎目一瞪道:“汝口口声声说我已经叛变,又无证据,便在大王的面前诋毁于我!汝究竟是何居心?我看你才是大王身边的奸细!说不定你背地里已经投靠了石宣!助纣为虐!”
“哼,桃豹,汝休要在此饶舌,信口雌黄!”石闵向着石虎打了一个稽首,又瞪了桃豹一眼,狠声道,“孟达已经供认不讳,便是汝指使他起兵谋害大王的!……”
“我没有!”桃豹如恶狼一般,龇牙咧嘴着道,“石闵!汝这是在污蔑!污蔑!你这是在血口喷人!大王!大王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言罢,桃豹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石虎亦是迟疑不已。
石闵又道:“桃豹,我劝你还是快快认罪!大王仁慈,又念你以往的劳苦功高,想必会饶你一命的。”
“我没有!”桃豹还是死鸭子嘴硬地道,“石闵,汝一直在说孟达这个人证,请问孟达人呢?”
“孟达……已经死了。”
有漏洞!桃豹的心里松了口气,说道:“那么孟达麾下的兵将呢?”
“这些乱军无一幸免,全都死于战乱。”
“哈!也就是说,现在是死无对证了!”桃豹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至极,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太快,去的太快,桃豹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石虎又是一脸阴沉地看着石闵,低声道:“棘奴,汝还有何话可说?”
这个事情是石闵自己挑起来的,若是他不能弄出一个所以然来,便是污蔑桃豹这个忠心的老臣,对此,容不得石虎不起疑心。
而一旦石闵污蔑桃豹的事情落实,那么石闵是何居心,石虎就不得不仔细想想了。
第0125章 车裂
看着石虎阴沉的脸色,石闵一点都不慌乱,似乎早有准备,胸有成竹一般。
只见石闵颇为惋惜地瞧了桃豹一眼,摇摇头道:“唉,桃豹,吾本想给你一个机会,使你改过自新,让大王能够饶你一命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人!将人证和物证都带上来!”
随着石闵的这一声厉喝,顿时就有一队赵卒冲进了这座破庙里。
只见这一队赵卒还押着三名精神萎靡,衣甲破烂不堪的赵卒。而带队的,正是石闵的亲信文泰,文泰低着头,将一封书信递到了石闵的手中。
看到这一幕,桃豹的心一沉,整个身子似乎坠入冰窖一般,冷得要死。
“这是?”
看着石闵交到自己手上的书信,石虎的眉头一皱,显得疑惑不已。
石闵道:“大王,这是臣刚刚命人从桃豹的寝帐中搜出的书信。桃豹的笔迹和印章,大王应该很熟悉。”
石虎微微颔首,接着扫了一眼这封信,信封上便有一行隶书字,写着“吾王亲启”。
石虎随之撕开了信封瞧了瞧,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真是越看越心惊!
“好!好啊!不愧是朕的大忠臣!桃豹你真是好样的!”石虎直接将这封信摔到了跪在下面的桃豹的身上,怒目圆睁着,显然是气得不行。
一看石虎这副模样,桃豹便是胆战心惊起来,随即颤巍巍地捡起了这封信看了看,顿时一脸死灰。
“大王!臣是被冤枉的!”桃豹跪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石虎的大腿,声泪俱下地道,“大王,臣是冤枉的呀!臣对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这一定是石闵在栽赃!他是要陷害我!请大王一定要明察呀!”
“砰”的一声,石虎一脸嫌恶地踢开了桃豹的身子,拂袖道:“汝的笔迹朕还认不出来吗?桃豹,朕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为了区区的武兴公,封地都襄,你竟然要谋害朕!朕悔不该当年在先帝的面前保你一条狗命!朕当年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重用你这么一个包藏祸心,表里不一的狗东西!”
“呵,也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桃豹,既然汝这么想死,朕便成全你!”
“饶命啊大王!”桃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
这时,燕公石斌站出来说道:“父王,此事可能另有隐情啊!桃豹对父王你的忠心大家都知道,与逆贼石宣有什么书信往来,可能以前是有的,但是石宣已经谋逆,桃豹又怎么会去附逆呢?而且,书信笔迹之事,完全可以作伪的!”
对,没错,书信笔迹这种事情的确是可以作伪的。
事实上,栽赃桃豹的不是别人,正是石闵!
没办法,桃豹这厮在军中的声望极高,过去仅次于太保夔安,现在石闵要是想在军中独揽大权,必须除掉桃豹以及其他的一些不稳定的因素,如此才能更好地将军队攥在自己的手里。
这且不说,桃豹对于石虎的确是忠心耿耿的。正因如此,石闵知道桃豹一定不会背叛石虎,这才想方设法地要杀死他,以绝后患!
而书信,是石闵凭空捏造的,印玺是他命人偷来盖上的,至于字迹,则是由秦牧这个博学多才的家伙照着桃豹过去的字迹仿写的。
所以说,现在石斌这么怀疑,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还请来了人证!”
石闵指了一下那三名被带进破庙之后,一直是畏畏缩缩的模样的赵卒,说道:“这是桃豹军中的士卒,有军牌为证。他们可以为我们诉说,事变当晚,桃豹在军中干了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先说。”石闵指了其中一个赵卒道。
那个赵卒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被点到之后,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回禀将军,事情是这样的。昨夜,大概是子时,我部主将桃豹将军悄悄地集结了兵马,当时人喊马嘶的,一片混乱,故而小的也没听清楚桃豹将军在说什么。”
“你说。”石闵又指了另一个赵卒道。
“将军,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孟达起兵叛乱之后,整个大营,各部兵马都炸营了,乱作一团,但是桃豹将军似乎早有准备一样,早已分配好了各级将领安顿士卒,随后又将咱们集结起来。当时的情况真是太混乱了,所以小的也不清楚桃豹将军训话的时候说了什么。”
“你说。”石闵指了第三个赵卒道。
这个赵卒低着头道:“禀告将军,小的当时站在方阵的前列,故而听到了桃豹将军在说什么。”
“他说了什么?”
“没有!”桃豹面如死灰地站了起来,就像一头狰狞的恶兽一般,龇牙咧嘴地道,“你们都是在血口喷人!当时到处都是乱兵!我亦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重新收拢溃兵的!我压根儿就没时间去集结军队!更没有训话!”
“你闭嘴!”石闵横了一眼桃豹,又向着那个赵卒道,“你继续说。”
“是。当时桃豹将军集结兵马,声称逆贼石宣已经许诺,只要他取下大王的首级,他就能被封为武兴公,封地都襄一郡。而我等附从者,皆重重有赏……”
“够了!”石虎越听越是愤怒,原本在前两个赵卒声称自己不明所以的时候,石虎的心里还抱着一丝期望,期望桃豹这个自己的老战友不会背叛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心中仅有的一丝希望破灭之后,石虎终于怒不可遏地道:“来人!将桃豹拖出去斩了!”
“饶命啊大王!大王,我是冤枉的!”事到如今,桃豹已经是百口莫辩,只能硬着头皮,伸着双手,恍若溺水之下即将窒息死去的人一般,大声喊冤叫屈。
桃豹不认怂还好,这一认怂,石虎便厉声道:“给朕将桃豹拖出去!五马分尸!尸首都丢到乱葬岗去喂狗!”
桃豹还在乞饶,但是已经闻讯而至的士卒可不会心软,直接将桃豹整个人拖着出去。看到桃豹如此凄惨的下场,在场的将领都不由得三缄其口,噤若寒蝉。
而为了达到震慑的效果,或者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里那变态的兽欲,石虎又道:“汝等都随朕出去瞧瞧,背叛朕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石虎随之大踏步地走出去,众将闻言,都是面面相觑了一下,接着又低着头,沉默不语地跟随在石虎的身后走出了破庙。
当众人都走出了破庙的时候,“叛逆者”桃豹已经被五匹马套着的绳索,被分别栓住了脖颈,双手双脚。桃豹在挣扎着,涨红了脸还在那里喊冤叫屈。
五马分尸,又被称之为车裂,是中国古代的一种酷刑,用五匹马或牛拉扯裂人的头和四肢,拉扯的是活人。
“行刑!”
随着石虎暴喝了一声,战马上的士卒顿时拍了马鞭,战马嘶鸣,随之撒开蹄子开始往前狂奔,而那拴着桃豹的脖颈和四肢的绳索随之纷飞,渐渐拉扯着。
“喝——”
桃豹毕竟是赫赫有名的猛将,勇武过人,这气力自然是异于常人的大,但是他再厉害,也不可能跟后世的李存孝一般,气力能够大过五匹战马的拉力。
“啊!”
过了没多久,桃豹只是挣扎了一下,随后就被马儿拉扯了双手,两只手臂随之抛飞了出去,鲜血淋漓,而他的那一颗偌大的头颅就如同皮球一般,高高地抛向了空中,还带着妖娆的血花。
“骨碌碌”的一阵响动,是头颅滚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接着桃豹的另一条腿被扯断了,就跟被锯断的木头一般。
其实根据物体受力原则,当拉扯一块物体时,只能把它分成两块。当五匹马拉扯时,人体最薄弱的环节易撕裂。
因此,两只上肢和头部会先被扯掉,剩下的就是两只腿和躯干了。当一条腿扯掉时,另一条腿就和躯干在一起,就无法分离了。
桃豹死得很惨,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首异处,那一颗偌大的头颅,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而桃豹那愤愤不平的眼神,是在直视石闵的!
看到这一幕,若是说石闵不害怕的话,那是假的。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桃豹之死,对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就是背叛朕的下场!”石虎声色俱厉地道。
石虎这么说,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杀鸡儆猴而已。
众人见到桃豹那惨不忍睹的死状,都不免在心中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不管怎么说,桃豹都是曾经跟随过石虎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感情甚笃,可是石虎说杀就杀了,还是五马分尸,抛尸荒野,任凭山中的豺狼虎豹之类的野兽吃掉的那一种。
要是说众人不为之心寒,不为之战栗,那是绝无可能的。
将众人的表情一览无余地收入眼底,石虎又道:“石闵听封!”
“臣在!”
石闵心中早有计较,内心稳如老狗,外表却是慌的一匹地站了出来。
“朕封你为内外诸军大都督,节制各部,凡我大赵之兵马,必由你发号施令!”
“这……大王,这如何使得?”石闵顿时一脸诚惶诚恐地道。
所谓的内外诸军大都督,即节制全国之兵马,不过是临时的,功成之后,石虎肯定是要收回石闵的这个兵权的。其实这个大都督,相当于天下兵马大元帅,权力甚至更大,因为连石虎这个当君主的都要仰人鼻息。
“棘奴不可推辞!”石虎一脸欣慰地道,“这是你应得的。若非你出手相救,朕早已成为了乱臣贼子的剑下之鬼,焉能活着?今国中诸将,唯你石闵一人能力挽狂澜也!”
看见石闵还在那里迟疑,义阳公石鉴顿时站出来说道:“是啊!棘奴,大都督之位,舍你其谁?”
“谢主隆恩!”石闵坦然接受了。
没成想石虎又来了这么一句,似乎十分的感慨,说道:“棘奴,若是汝生我朕之亲子,或者亲孙,朕必无忧矣!朕的这些儿子,比较棘奴你不过猪狗而已。生子当如石永曾,此言当不虚也。”
“臣惶恐!”
石虎的这么一句话,顿时挑起了在场的石斌、石遵等石虎诸子的反感,都对石闵有着若有若无的一丝敌意。就连一向与石闵为善的石鉴,听到这话,亦是心中腻味不已。
“哈哈。”石虎笑了一声道,“诸位,尔等谁与石宣有过书信往来,或者是已经背叛了朕,欲取朕之项上人头,以取悦石宣的?请站出来,开诚布公,朕一定饶你们不死。”
“臣等惶恐!”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这一刻,即便是心里有鬼,果真想拿着石虎的首级,去讨好石宣这个新主子的人都不敢出声。
石虎的脾性他们很清楚,这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儿。前一刻还跟你笑眯眯的,下一刻可是要吃人的!
“既然汝等都不主动坦白,便是没有了。石闵!”
“臣在!”
石虎肃容道:“朕予你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责你排查军中所有的细作,上至主将,下到士卒,凡有异常者,你皆可自作主张,杀之而不奏!”
“诺!”
见状,众将的心中都在打鼓。
第0126章 襄国
在处死了桃豹之后,石虎又命诸军启程,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到襄国。
襄国,即后世的邢台市,又被称之为卧牛城,是此时长江以北最大的城池。
公元312年七月,羯族人石勒在中丘(今内邱)人张宾的建议下,进据襄国,几年中,消灭北方割据势力,统一了北方。
晋大兴二年(319年)石勒自称大单于、赵王,定都襄国,史称后赵。统治地区包括后来的河北、山西、河南、山东、陕西以及江苏、安徽、甘肃、辽宁部分地区。
后赵建国,以襄国为京都,设天下为三州二十四郡,石勒修建襄国城,城墙可卧牛,故称卧牛城,建平城四周有四个子城拱卫,以年号称做建平大城,石勒引达活泉水周流城内,城开四门,以北苑作为襄国大市。
襄国城经十八年建造完工。石勒于建平城内修建建德宫,豪华无比,石勒是羯人,称皇帝又称单于,故建德宫兼汉族皇宫风格和北方游牧民族风格,当时的后赵京都襄国人口达70万,是北方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堪为名城。
后赵襄国城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巍峨壮观的宫殿群所焕发出的帝王气概。
石勒在襄国城所建的建德宫的主要建筑有正阳门、端门、建德殿、建德后殿、征文殿、单于庭、单于台、东堂、西阁、后六宫、百尺楼、崇训宫、社稷坛,宗庙、挈壶署、藏冰室等,建德宫四门南曰正阳门、东曰永昌门,西曰永丰门、北曰止车门,襄国城内建有太学,还有宣文、宣教、崇儒、崇教等十余所小学,石勒还在襄国城西起明堂、辟雍、灵台,又立桑梓苑和籍田,此外,石勒还在襄国近畿建造了水上离宫——澧水宫(在今南和)等。
石勒在永丰小城内建设了永丰仓,即为太仓。
石勒死后,石虎自居摄赵王,在襄国城内建设了观省台(又名观雀台),并起造太武殿,太武殿的地基高二丈八尺,东西七十五步,以彩色的碎石头做成,下面有密室,里边安置五百卫士。漆瓦、金铛、银楹、金柱、珠帘、玉壁,全用金银玉珠。穷极技巧。
又在显阳殿后造了灵风台九殿,选数万美女充斥其间。太武殿西,石虎建设了昆华殿,阁上辄开大窗,皆施以绛纱幌。
襄国(邢台市桥东区),319年后赵石勒都此。335年石虎迁都邺。
历史上,公元349年冉闵灭石氏,350年石虎子石祗复称帝于襄国,352年为冉闵所破。
襄国为后赵国都共十八年,历石勒、石弘、石虎、石祗等帝,冉闵灭后赵时,刘显也曾在襄国称帝。
“襄国,我石虎又回来了。”又看见襄国那巍峨的城墙,在战车上的石虎不由得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自从石虎迁都邺城之后,襄国的人气渐渐稀少,不过这才几年的时间,襄国作为长江之北第一大城的地位还是无可撼动的。迄今为止,襄国至少还有五十万的人口。
现在是公元341年(后赵建武七年)七月初,石虎迁都于邺城不过六年,所以石虎在襄国的影响力还在。在十余万的赵军进抵襄国城郊之后,便有襄国当地的郡守、县令以及一干官吏都带着军民出来迎接,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在安顿了军队之后,石虎直接带兵进驻建德宫,同时还将石闵单独召进太武殿。
“大王!”
“棘奴,坐吧。”
等到石闵坐下,原本眯着眼睛在打盹的石虎说道:“棘奴,你打算如何平定叛乱,收复邺城?”
“大王,眼下石宣谋逆,附从者甚众,以我军当前之兵力,现有之士气,是绝无可能平定叛乱的。故而,臣请大王发布讨贼檄文,召举国之军讨伐石宣!”
石虎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棘奴,汝还是跟朕说实话吧。朕虽然落寞了,虎落平阳,却还没昏了头,这双眼睛还是看得清楚当下的局势的!朝廷式微,连都城都被叛军夺取了,举国之兵马,似蒲洪、姚弋仲、刘显等人暗地里必然对于我大赵国的神器起了觊觎之心!”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想当年朝廷有数十万的大军,可以威服四方,震慑宵小。但是现在,朝廷的数十万大军或死或降或逃,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年的威风了,现在是什么跳梁小丑都敢跳出来,如汉末诸侯混战一般,纷纷割据一方了。”
石闵又沉声道:“大王,朝廷还有十数万的军队,各地也还有乡勇戍卒,只要大王你一声令下,臣相信必然是从者云集!至于蒲洪、姚弋仲等人,居心叵测,但是大王的虎威犹在,他们又怎敢作乱?”
听到这话,石虎不由得摆了摆手道:“棘奴,汝不必再安慰朕了。身处乱世,谁的兵力多,谁的势力强,谁便是主子!石宣现在麾下有数十万之众,又据有邺城,附从之郡县甚多,现如今,据朕刚刚得到的消息,我大赵冀州、并州、豫州、兖州、青州、司州、雍州、秦州、徐州、凉州及荆州和幽州十二州中,已有兖州、豫州、徐州和司州的部分郡县附逆。”
“石宣不是傻子,他不会坐以待毙的。现在的他,忙着在各地招兵买马,兵力扩张得极为迅速。”
“如此说来,石宣的叛乱已经成了燎原之势?”石闵表现得很惊讶。
“不错。”石虎叹了口气道,“前日,石宣已经在邺城登基称帝,改元大业!棘奴啊,朕知道你厉害,但是叛军势大,如若朝廷的实力不够强大,何以平定叛乱?何以镇压四方群雄?即便蒲洪、姚弋仲他们能够响应朕的讨贼檄文,举兵伐石宣,只怕事成之后,四方群雄便会视朝廷于无物,视朕于无物,开始逐鹿天下。”
“故而朝廷必须要厉兵秣马!”
“请大王明示!”
“朕予你一道圣旨。你当竭尽全力,到司州、冀州、幽州和青州等地招募兵员,操练士卒,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组建起一支新军。”
“大王,不知道这新军需要多大的规模?”
“多多益善。”
石闵又问道:“大王不委派一位监军,与臣一道募兵、练兵吗?”
“没必要,朕信任你。棘奴,万事拜托你了。”
“大王!”石闵顿时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大王厚恩,臣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石虎微微颔首道:“棘奴,还有这讨贼檄文的事情,朕知汝不仅勇武过人,文采亦是十分了得,不如这檄文便由你写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