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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惘的小羊羔     冉魏霸业txt下载     冉魏霸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97章 祸起萧墙

    话说,那女子行刺太子石宣之后,便逃之夭夭。

    但是转瞬之间,她又如何能完全脱身?这不,四个身手敏捷的东宫卫士追击过去,很快就将那个女子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哼!臭娘们!逃啊,你倒是逃啊!”

    “你竟然胆敢残害太子!我们活不成了,你也别想好过!”

    “乖乖束手就擒吧!把我们伺候好了,做一个风流鬼,最后咱们还能给你一个痛快的!”

    四个东宫卫士自恃武艺高强,见到这女子已经没了退路,不由得狞笑着,步步紧逼。看样子,即便这女子誓死不从,他们都要霸王硬上弓,奸淫了她,以解心头之恨!

    出了这般的事情,太子石宣是饶不了他们的,为了罪不及妻儿,他们这些东宫卫士首当其冲,必须要死,乃至于五马分尸!最后连尸体会不会被拉去喂狗都不知道。

    但是,让几个东宫卫士倍感惊奇的是,已经没有退路,大敌当前的女子,此时此刻,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惧色!

    难道她不怕死?

    “呵,死到临头的是你们!”女子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

    闻言,四个东宫卫士都愣了一下,随后,一抹寒光刺破长空。

    ”噗嗤”的一声,一个东宫卫士应声倒地,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洒而出,死不瞑目。

    “什么人!?”剩下的三个东宫卫士都震惊不已,迅速回过头来。

    只见一个黑夜风驰电掣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拔起了插在那个死状凄惨的东宫卫士身上的长剑,而后气贯长虹,又一挥剑,杀死了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东宫卫士。

    剩下的两个东宫卫士都惊悚不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地挥剑劈了过去。

    但是为时已晚,蒙着面的黑衣人二话不说,架住了二人砍下来的利剑,而后飞出一脚,直接将一个东宫卫士踹了出去,摔了一个七荤八素的。

    至于另外一个东宫卫士,则是被黑衣人一剑封喉,割断了咽喉,直接气绝身亡了。

    最后一个东宫卫士见状,满脸惊惧,随即转身就往巷子外面跑去。但是黑衣人哪里容得这条漏网之鱼?

    “噗嗤!”

    血如泉涌,只见东宫卫士瞪大眼睛,浑身抽搐了一下,便仰面倒下了地,一命呜呼。

    解决了追击而来的东宫卫士,黑衣人又检查了一下,见到四名东宫卫士果真已经气绝身亡,无一活口,这才扯下了遮住了脸的黑色面巾,露出了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孔。

    正是大赵国的卫尉、常山郡公石闵!

    “伽罗,你还好吧?”

    看着迎上来的女子,石闵颇为关切地问了一句。

    这倒是让独孤伽罗挺诧异的。

    “我没事的。”

    石闵又扫视了地上的几具尸体,蹙眉道:“石宣如何了?”

    “夫君,按照你的吩咐,我乔装改扮,在大街上吸引了太子石宣的主意,以色诱之,然后断其命根。石宣的那玩意儿已经被我拿匕首切掉了。”

    看见独孤伽罗这么云淡风轻的说话,绕是伤不在吾身,石闵都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有种裤裆一凉的赶脚!

    “没被发现吧?”

    “请夫君放心,我是根据你的吩咐,乔装改扮过的!除非是很熟悉我的人,不然寻常人见了这般模样的我,必然认不出我就是独孤伽罗。”

    石闵看了看独孤伽罗现如今的模样,果真是非同凡响,这易容之术还真是神奇,原本看起来野性十足,妖娆动人的独孤伽罗,此时此刻看上去却跟一个楚楚可怜,身段婀娜的江南女子一般,惹人怜爱。

    ……

    与此同时,被断了命根子的石宣,被赶来的一众东宫卫士抬了回去。

    石宣经过大夫的敷药、包扎以后,依旧是疼得要死要活的,寝殿之内,染血的绷带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四下里都回荡着石宣那凄惨如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在这个医疗水平极差的年代,破伤风都有可能死人,更别说是身上少了个零件什么的。

    绕是如此,石宣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至少能挺得住,活了下来,只不过少了裤裆下面那玩意儿的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或者说,不是一个男人……

    “太子殿下。”看着满头大汗,浑身还在颤抖着的石宣,匆匆赶来的杨坯、牟成、赵生三人都不由得吓了一跳,纷纷作揖。

    杨坯、牟成和赵生三人都是石宣的亲信宦官,属于勇士的一种,有什么事情,一般石宣都会找他们来商量的。这三人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可谓是太子石宣的得力干将。

    石宣的脸依旧跟抹了锅底一般黑溜溜的,没有说话。

    赵生不由得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您这是?”

    他们三人被匆匆召来,不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丢了那玩意儿是一个很耻辱的事情,石宣更是羞于启齿。

    “今日,孤在别苑遭到了刺杀!”石宣沉声道。

    “什么?刺杀?!”

    这话一出,赵生等三人都大惊失色。

    “殿下,可曾逮到刺客?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邺城这天子脚下,行刺于我大赵国的太子?”

    石宣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很是艰难地打了一个冷颤,最终狠声道:“孤死了,对谁的裨益最大?”

    “这……”

    杨坯、牟成、赵生三人闻言,都面面相觑,随之,赵生又道:“殿下是怀疑……秦公?”

    “除了他还能是谁?”

    杨坯愣了一下,随后道:“不会吧?殿下,不管怎么说,秦公都是您的胞弟,您又贵为储君,他又怎敢在大王的眼皮子底下行刺你呢?”

    “呵呵,有何不敢?”

    石宣嗤笑了一声道:“石韬与孤时有冲突,他又受石虎的宠爱,官封太尉,权柄甚大,在朝中上下又党羽众多,几乎已经与孤这个太子分庭抗礼了!这且不说,石韬此獠,又深受石虎的宠信!”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石虎在立孤为太子之后颇为后悔,欲改立石韬为太子,但是鉴于废长立幼的诸多教训,石虎这才犹豫不决。孤还记得,此前孤有一次违逆了他的旨意,石虎竟然说出了‘悔不立石韬’之语!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石虎的心目中,孤不如石韬这厮!”

    “石韬不死,孤这储君之位,便一日不得安稳!”

    听到这话,赵生问道:“殿下意欲何为?”

    “孤要石韬死!”

    “这……殿下,石韬毕竟是秦公,又贵为太尉,还深得大王的宠爱。石韬若是死了,大王追究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哼,孤不仅要石韬死,石虎也要死!”

    “……”

    看来石宣已经疯了,不仅要杀弟,还想弑父!

    石宣恶狠狠地道:“先下手为强!你们若是能杀了他,孤便将石韬的封邑都赏赐给你们。石韬死了,石虎必定去奔丧,届时我们当见机行事,弑杀石虎!孤如若成了大赵国的天王,你们就是从龙之臣,孤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石韬与石宣的冲突由来已久,最严重的一次,还是石韬官拜太尉之后,在自己的太尉府里造了一座宫殿,起名“宣光殿”,大梁长九丈。石宣见了大怒,命人杀了工匠,把大梁截断。石韬知道了,命人把大梁造十丈。

    从那个时候起,石宣便已经对石韬起了杀心。

    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谨慎。

    赵生颇为迟疑地道:“殿下,此事关重大,必须从长计议啊。”

    “还叫孤从长计议?昂?现在石韬已经要置孤于死地了!再从长计议,孤的这颗脑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掉了!”

    赵生闻言,暗自思衬了一下,随之说道:“殿下,若是你执意要杀死石韬,并无不可。我听闻这几日石韬一直都在东明观饮宴,其随从甚众,僚属不少,然则其夜宿于佛精舍,据我所知,东明观的佛精舍有一猕猴梯,可从上而下佛精舍,届时可杀之也。”

    “好!”

第0098章 宵禁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在一片死寂的大街上,骨碌碌的声音蓦地响起,似从地狱发出的,属于恶鬼的呼号。

    一辆马车穿梭而出那浓重的雾色当中,径直来到一座府邸外面。

    “将军,到了。”赶车的马夫,是一个面容姣好,身材苗条,看上去颇为瘦弱的年轻人。

    此时此刻,借着府邸前的灯笼的光,年轻人伸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布,而在马车上,正端坐着一名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的青年人。

    这个青年人一袭墨黑色的长袍,腰挂玉佩,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青年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双肩平阔,以紫金冠束起了一绺黑发,刘海细长,却恰到好处地没有遮盖住眼帘,在黯淡的光华之下,青年人的一双眼眸,如鹰目一般犀利,透着一股子不可琢磨的神秘感,让人望而生畏。

    而这个青年人不是别人,正是羯赵国的当朝卫尉,常山郡公石闵!

    石闵此行,只带了花木兰一人,并没有别的随从。

    石闵随之下了马车,环视了四周一眼,见到四下无人,又是抬头一望,只见,在两座雄浑的石狮子的拱卫之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映入了眼帘。

    其上牌匾,书“义阳公府”四字。

    不错,石闵正是连夜拜访义阳公石鉴的。

    “木兰,你不必随我入内。且先留在这里等我出来吧。”

    闻言,花木兰有些揪心地看着附近的夜色,四下都很寂静,只有枝头上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叫得让人心烦意乱,毛骨悚然的。

    “将……将军,我害怕。”

    石闵扫了花木兰一眼,最终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罢了,你随我一同进去吧。”

    花木兰随后紧紧地跟在石闵的背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似乎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跟在石闵的身边,能让她感到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石闵敲了敲门,过了好半晌,这才有一个家仆过来开了门缝。

    透着细小的门缝,这厮张望了一眼。

    过去石闵没少登门拜访石鉴,故而这家仆是认得石闵的。

    “是……是卫尉大人啊。大人,不知道您连夜拜访,所为何事?”

    “我有要事告知义阳公,麻烦你去通传一声。”

    “诺。大人请进。”

    古代的城池都是实行“宵禁”的,尤其是邺城的宵禁更为严苛。

    羯赵国承袭汉制,明文规定,每天晚上衙门的漏刻“昼刻”已尽,就擂响六百下“闭门鼓”;每天早上五更三点后,就擂响四百下“开门鼓”。

    凡是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就触犯“犯夜”罪名,要笞打二十下。

    如果是为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的私事,才可以得到街道巡逻者的同意后行走,但不得出城。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街道上除了更夫和巡逻的官兵都没什么人的。古代的娱乐活动比较少,士大夫还有歌舞,至于那些平民百姓只能闷头睡大街,当然了,晚上作奸犯科的宵小除外。

    而宵禁的作用,便是杜绝宵小滋事。

    这宵禁对于石闵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开始,形同虚设,故而石闵能够靠着自己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毕竟谁都没有宋朝的包拯那般铁面无私,为了捍卫国法的尊严,而置自己的乌纱帽不顾,非要跟石闵这个卫尉作对。

    夜深了,石鉴本来已经就寝,还召了一个姬妾睡得正香,没成想被下人给吵醒了。

    绕是如此,听闻石闵连夜来访,石鉴便知道事情不简单,赶紧穿上衣服,连鞋子都好好穿就出到书房去见石闵。

    “棘奴。”

    “殿下。”

    二人互相见礼,又各自坐下。

    石鉴不由得疑惑地问道:“棘奴,你连夜来见孤,不知道有何要事?”

    “殿下,实不相瞒,我确有一件大事要告知于你,让你决断。此事,关乎殿下你能不能一举夺嫡,取石宣而代之!”

    “当真?”

    石闵这一席话,顿时勾起了石鉴莫大的兴趣,连本来还有的睡意,都在一时之间消散一空。

    石闵见状,不由得肃容道:“殿下,你且听我说……”

    “等等。”

    石鉴瞟了一眼在石闵背后的花木兰,其意不言而喻。

    石闵却是道:“她是我的亲信,不必规避。”

    既然石闵都这么说,石鉴便不好说什么。

    石闵又道:“殿下,你可知道社稷将危矣?”

    石鉴听到这话,不禁哑然失笑道:“你过虑了吧?棘奴,社稷何以危矣?”

    “殿下,你可知道今日发生了何事?”

    自石鉴进门开始,他便搞不清楚石闵的来意,一头雾水。这下子听石闵这么说,石鉴更是愣了一下,随后道:“孤的确不知,还请明言。”

    “今日石宣在自己的别苑遇刺。”

    “果真如此?”

    石鉴喜形于色地道:“石宣可是死了?”

    看样子,石鉴对于石宣遇刺的事情是喜闻乐见的。也难怪,最是无情帝王家!

    生于帝王家,亲情淡漠,权力高于一切。

    石宣若是被杀死,石鉴自然是拍手称快的。毕竟在石虎的诸子当中,最有希望取代石宣,成为储君的就那么几个,石韬、石遵、石鉴和石斌四人,其中石韬深得石虎的宠爱,在朝中又是党羽众多,故而赢面极大,石鉴次之,因为他是石虎的第三子。

    废长立幼,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说,石宣之死,对于石鉴来说,是大有裨益的。

    可石闵还是很“残忍”地摇摇头,打破了石鉴心中的幻想。

    “石宣还活着。”

    一听这话,石鉴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耸拉着脑袋道:“太子遇刺,这的确是一件大事,不过与我何干?”

    “那么殿下可知道是谁行刺了石宣?”

    “这……”

    石鉴迟疑了一下,说道:“石韬?”

    石宣出事,别人都能第一时间想到是石韬干的。看来石宣与石韬这两兄弟之间的不和,其中龌蹉,早已人尽皆知了。

    石闵沉声道:“殿下,不管是谁干的。当下天赐良机,给了你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此话怎讲?”

    “东宫的中车府令赵生,与我是老相识。赵生乃是石宣的心腹宦官,据他所说,石宣在遇刺之后,断定是石韬派人所为,故而欲先下手为强,杀石韬以绝后患。随后,石宣还打算在石韬的丧礼上,弑杀大王,君临天下!”

    “凶竖怎敢?”

    石鉴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说道:“他这是要犯上作乱吗?岂不知石邃的前车之鉴乎?棘奴,那孤应该怎么做?是要去阻止石宣杀死石韬吗?”

    听到这话,石闵都想翻一翻白眼,好好的鄙夷一下这个志大才疏的义阳公。

    果真是一个草包,还阻止石宣杀掉石韬,难道他不知道这二人都是他自己的死对头吗?

    不过这样也好,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显然更容易控制一些。

    石闵随即沉声道:“切不可如此作为。殿下,时不待我,现在想要去阻止石宣派人去刺杀石韬已经不可能了,说不定,石韬现今已经成了一具死尸!而现在殿下你需要做的,便是静候石韬的死讯。”

    “石韬一死,殿下当立即去奔丧,随后向大王告发石宣所为之事,劝阻大王勿去奔丧。”

    石鉴犹豫不决地道:“可是……棘奴,父王不会怀疑到孤的头上吧?”

    “这个请殿下放心。石宣为人骄纵,行事张扬,刺杀之事做得又有如此之多的纰漏,经不起查探!以大王的英明神武,必然能识破石宣的险恶用心,届时,殿下你只需要让大王看到你的赤子之心即可。”

    “善。”

第0099章 幕后黑手

    甘露殿。

    甘露殿乃是石虎时常宣淫之地,除了偶尔会羊车望幸一般,跑去临幸某个妃子,喜新厌旧的石虎,还很喜欢大被同眠。

    这不,一大清早的,精虫上脑的石虎便又拉来了几个漂亮的妃子,连同附近的几个宫婢在那里追逐打闹。

    石虎精赤着上身,张牙舞爪地抱住了一个美人儿就亲了上去,正准备将这美人儿就地正法呢,忽而在殿外响起了宦官刘霸的叫声。

    “大王!大王!……”

    这一阵急促的叫喊声让石虎愣了一下,按照他的脾性,谁敢在这种时候大煞风景地喊住他,打搅他的“好事”?

    必然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不然借刘霸十个胆都不敢触石虎的霉头!

    “进来!”

    刘霸随即屁滚尿流地推门而入,都没见到石虎的面,便扑通的一声,跪倒在地。

    “大……大王,大事不妙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何事?!”

    刘霸把头磕在地板上,声泪俱下地道:“大王,刚刚得到的消息。秦公……秦公薨了!”

    “秦公?”

    石虎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当即瞪着眼睛道:“你是说,韬儿,石韬……朕的韬儿死了?!”

    “是的!大王,是太尉府上的亲兵来禀告的!昨晚秦公在东明观与僚属饮宴,于佛精舍酣睡之际遇刺,当场身亡!而且刺客歹毒,秦公是被砍掉手足、双眼刺烂、破肚惨死的!”

    “什么?!”

    听到这话的石虎眼前一片恍惚,原本抱着美人儿的手臂一松,脑袋一歪,就这样晕厥了过去。

    “大王!大王!……”

    附近的妃子和宫婢见状,都急忙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卫尉府,雅舍。

    就在石虎晕厥,导致宫中一片混乱的时候,石闵正在雅舍与自己的首席谋士秦牧对弈。

    这座卫尉府乃是石虎赏赐给他的,还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了一番,占地极广,富丽堂皇,放眼整个邺城,都是除了建章宫之外少有的豪华建筑。

    而石闵所在的这座雅舍,更是无比的精致,说是山清水秀都不为过。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养眼,比较陶冶情操的住处。

    石闵与秦牧对席而坐,舍内便是榻榻米,隔着一个门板,放眼望去,满目都是亭台楼阁,假山水榭。

    在雅舍之外,便是一方池塘,树木葱茏,鲜花遍地,绿草如茵,郁郁葱葱,鱼儿还在池塘里欢快地嬉戏,跳来跳去的,好不快活。

    在二人对弈之时,一个身材健壮,面容刚毅的青年人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这间雅舍,如移动的宝塔一般,站到了石闵的身后,对石闵耳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青年人微微颔首,随后又跟鬼影子一般,隐入了雅舍的黑暗之处。

    看着这个青年人干净利落的动作,其言行举止,秦牧不由得会心一笑,说道:“主公,这位,便是你提拔的天聋地哑的统领,荆展吧?”

    “是他。”

    “主公的天聋地哑,其成员莫不是或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之人,俱为死士。这个荆展必然如主公一般,精通手语,不知主公可放心否?”

    “秦牧啊秦牧,我的脾性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这人,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既然荆展有过人之处,又能效忠于我,那么何尝不可重用他?更何况,他的父母和一胞弟都在我的府上当差,我何必太过杞人忧天了呢?”

    石闵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荆展此人,是为石闵府上的家生奴,在石瞻在世的时候,石瞻便收留过许多可怜人,荆展的父母和胞弟便在其中。

    当然了,这世上不乏薄情寡义之人,光是挟持其家人,威逼利诱或许对于那种人并不管用。

    秦牧又不禁笑着道:“主公,我听闻你近日常往陶邕陶景升那里跑。这道士可是出了名的醉心于歪门邪道,一门心思地研究一些毒物,主公你想必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好东西吧?”

    闻言,石闵不由得蹙眉道:“秦牧,你是一个聪明人,但是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太过聪明可不好。”

    “道理,秦牧自然晓得。”秦牧淡淡的笑道,“不过主公,我相信你有容人的雅量。依靠药物去控制他人可能能得一时之快,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主公,你难道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就如此不自信吗?”

    “我又何尝不知呢。”石闵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然则,秦牧,现在我之如大树,树大招风。除了容身之所,别的我什么都不能给予他们!乱世当用重典,我们谁都不敢保证,下一刻,那些人会不会因为更大的利益而背叛我。”

    听到这话,秦牧微微颔首,又道:“主公,你如今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些棋子似乎已经如你所愿,在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了。”

    “这下一步,不知道主公如何打算?”

    石闵抿嘴一笑道:“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秦牧,你说石虎与石宣这对父子,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这还不是主公你说了算吗?”

    “哈哈。我还没自大到那种地步!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玩弄权术,搞这种阴谋诡计,却不得不为之。”

    秦牧一脸恭维地道:“主公只是不屑为之。这古往今来,如主公一般,允文允武,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还能借力打力,将一国之君主与太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又能有几人?便是曹孟德与司马懿,比之主公都远不及也。”

    “秦牧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会溜须拍马了?”

    “主公确有能力,牧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石闵闻言,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雅舍之外的池塘里,凝视着那些在水中欢快的跃动的模样,石闵颇为出神。

    良久,石闵这才收回了自己意味深长的目光,说道:“秦牧,你猜石虎得知了石韬的死讯,会如何作为?”

    “不外乎两点,一则立即奔丧,一则派人查探,找出凶手。不过依我看,石虎并非是那种会气昏了头的人,故而前者不尽然,若是为后者,只怕石宣危矣,这大赵国的江山社稷,亦将危矣!”

    秦牧含笑道:“不过,这不正是主公你想要见到的吗?”

    “呵呵,但愿石宣能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如若不然,我不介意再做一把幕后推手的。”

    “看来主公是胸有成竹了。”

    石闵又将一黑子落到棋盘上,正好围住了秦牧所持有的白子。

    石宣做梦都想不到,这幕后黑手,竟然是平日里与他不对付的石闵。而起因,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若不是几日后,冉媛便要嫁给石宣,或许他石宣还能多活一些时日!

第0100章 吊唁

    太尉府。

    此时的太尉府一片愁云惨淡,满目缟素,府门、过道、殿堂、阁楼这些地方都挂上了哀悼的白练,出入的都是绑着白色布带,赶来奔丧的文武百官。

    石韬的死讯已经传遍了整个邺城,贵为秦公、太尉的石韬固然没什么人缘,但是其生前位高权重,又是大赵天王石虎的爱子,他的薨逝,自然会让邺城里的大臣们都跑过来吊唁,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一日,石闵自然是不会缺席的。

    在翌日,接到太尉府上发出的讣告之后,石闵穿着一身缟(白色细绢)衾,亦步亦趋地踏入了灵堂,在那里默哀了一会儿,随之又走到一边去,接受石韬的妻儿的拜谢。

    值得一提的是,石闵还得到了一份让他嫌弃不已的礼物——一件衣裳。

    其实这些都是有规矩的,这是属于丧礼的规矩。

    死者家属要哭尸于室,对前来吊唁的人跪拜答谢并迎送如礼。吊唁者则要携带赠送死者的衣被,叫做致襚。

    石闵是第一次来吊唁别人,故而感到很好奇,又扫视了附近一阵子。

    只见在堂前西阶用竹竿挑起明旌,上书“秦公石讳韬之柩”。明旌用细长的帛条制成,长短视死者的身分而有不同的等级,而石韬生前身份尊贵,故而有九尺之长。

    而在灵堂的正中间,石韬的灵柩已经摆在那里,其上的桌案上,香火鼎盛,还有一尊牌位放在那里,不管石韬生前的身份有多么尊贵,其丧礼也不过如此。

    这时,李农见着石闵的面,在行礼,向石韬的灵位表示默哀,又接受了石韬的正妃的答礼之后,他便慢慢的走向了石闵这边,挨着石闵低头站着。

    “卫尉大人,许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自然是要比李将军你好许多的。”石闵不便说笑,此时又不便寒暄过甚,遂淡淡的道,“将军刚从令支回来,一路鞍马劳顿,甚为辛苦。比起将军,我还算是一介清闲的散人。”

    李农又扫视了附近一眼,见到这里没有谁注意到他们,便低声道:“卫尉大人,你可知道是谁杀害了秦公吗?”

    “却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据我所知,当晚在刺杀秦公之后,凶手便逃之夭夭,了无音讯了。怎么,难道李将军你知道凶手是何人?”

    “实不相瞒。我今日在市井之中,便听说了不少的流言蜚语,许多升斗小民都言及秦公遇难之事,却是众口一词,矛头直指太子……”

    “噢,这么说,连将军你都认为,指使刺客杀害秦公的,便是太子殿下?”

    李农闻言,连忙矢口否认道:“这个我可不敢乱说。只不过现在因为秦公被刺杀身亡身亡之事,整个邺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大王闻讯之后便昏厥过去了。”

    “谣言止于智者。李农将军,还请慎言、慎行。”

    “这个在下自当知道。不过卫尉大人,这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许多事情虽是流言,却并不会仅仅是空穴来风的。”

    李农嘀嘀咕咕地道:“若此事果真是太子所为,只怕事情不会简单。”

    石闵听到这话,只是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李农又扫视了附近的一众前来吊唁的大臣们一眼,只见这些人神态各异,但言行举止似乎都跟他们差不多,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在那里三五成群地说着悄悄话,窃窃私语。

    想来,这些文武百官都从中嗅出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

    值得一提的是,前来吊唁石韬的,除了石韬生前的亲信,太子石宣的党羽都已经到来不少,但凡是朝野上下有些名望的人,不论是否有官身,不论是否收到了讣告,为了巴结这里的权贵,他们都会或多或少出席石韬的丧礼。

    李农随之又道:“卫尉大人,你瞧,这里心怀鬼胎者可不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太子殿下驾到——”

    这一声叫喊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场中之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无一例外地看向了正堂的入口之处。

    只见一队衣甲鲜亮的东宫卫士,手持长戟,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鱼贯而入,分别守卫两侧,还将太子的团龙旌旗竖在这里,正好掩住了挂在西堂的石韬的明旌。

    看上去,这些家伙不是来吊唁的,而是来这里找麻烦的!

    这且不说,太子石宣还在一众臣属与东宫卫士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石宣并没有来吊唁的觉悟,衣冠楚楚,头上并没有如同前来吊唁的人一般,戴着缟素,而是穿着一身比较艳丽的红袍子,头戴长冠,神采飞扬,似乎对石韬这个死去的胞弟一点哀伤之意都没有。

    太子乃是一国之储君,论身份之尊贵,地位之显赫,权势之强大仅次于皇帝,故而在场的谁都不敢,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制止石宣的所作所为。

    即便是石韬的那些披麻戴孝的妻儿,对于这般模样的石宣,只能是怒目而视,敢怒不敢言。

    石宣扫视了整个灵堂一番,似乎是在找寻谁的身影,过了一会儿便笑道:“呵呵,看来是孤来得晚了。怎么,父王还没来奔丧吗?”

    石韬的正妃郭氏站了出来,哭哭啼啼地道:“回禀太子,父王据说因为臣妾夫君遇难,哀伤过度,昏迷了过去,迄今不知道有没有苏醒呢。”

    “噢,原来如此。”

    石宣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又道:“弟妹切勿难过。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石韬福薄,投了一个好人家,生于帝王家,这本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是他石韬命薄啊!命比纸薄!”

    “不过他的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当个太尉,做过王公,风光无限。”

    这是宽慰之语,还是嘲讽之言?

    明眼人都已经看得出来,杀死石韬的幕后主使,正是石宣!

    看着石宣这么飞扬跋扈,无所顾忌的模样,石闵不由得暗自摇摇头,果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似石宣这般的家伙,且不说烂泥扶不上墙,便是诸葛亮、刘伯温从旁辅佐,只怕很难保住他石宣的一条命,更别说是成就什么皇图霸业了!

    这还没东窗事发呢,就跑出来“耀武扬威”,好似怕别人不知道石韬是他杀的一般。

    石闵表示,见过愚蠢的,没见过这么愚蠢之人。

    石宣以为没人制得住他了吗?以为他已经胜券在握,即将君临天下了吗?!连这点心性,这点城府都没有,成何体统?

    绕是如此,在场的心向石韬的人还是敢怒不敢言。

    郭氏对于石宣的嘲讽之语,只能忍气吞声,自己抹着眼泪说道:“太子怜悯。我夫君英年早逝,确是福泽不够深厚,不及殿下之万一。”

    “哈哈,还是弟妹你有自知之明。孤相信,若是石韬生前能有弟妹你这般的自知之明,也不至于惨死东明观!啧啧啧,孤可是听闻,石韬的死状极惨,不仅四肢被砍断,双眼被刺烂,还被刺客开膛破肚了对吗?”

    石宣的言语中不无挑衅、嘲弄之意地道:“真不知道石韬是得罪了什么仇家,竟惨遭如此毒手!”

    郭氏闻言,双肩不由得一阵耸动,又忍住了,没有放声大哭,而是抽噎了起来。

    石宣又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地道:“弟妹啊,孤看你亦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石韬福薄,留下你们这些孤儿寡母的,无人照料,想必以后必然是度日维艰,依我看,不如日后便由孤替石韬照顾你们孤儿寡母的吧!哈哈,想必石韬的在天之灵,对此一定是喜闻乐见的!”

    郭氏一听到这话,不禁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这话说得着实过分,欺人太甚!

    似燕公石斌这般的暴躁性子,见不惯这种事情,平日里又看石宣不爽,故而第一时间便站出来怒道:“石宣!汝休要在此放肆!你真当你干的那些事情大家都不清楚吗?你不仅残害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还要霸占自己的弟妹,你还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哟,孤当是谁呢,这不是前些日子刚刚被父王鞭笞过的燕公吗?”石宣又是一脸嘲弄的笑意。

第0101章 乞活军

    作为石虎的儿子,石宣、石斌、石鉴等人都没少被鞭笞、禁足过,乃至于被石虎拳打脚踢的次数都不少。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但石宣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就让石斌气恼不已!

    石斌气得浑身直哆嗦。

    刚刚想怼回去几句,没成想石宣这厮又不依不饶地扫了石斌与郭氏一眼,不禁啧啧称奇地道:“石斌,你在咱们十几个兄弟当中,与石韬的关系一向最好。没想到传闻是真的,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了吧?哈哈,你跟石韬时常易妻妾而寝之,看来传闻非虚也!”

    “你还是很有眼光的!”

    石宣盯着披麻戴孝的郭氏看了一下,一脸玩味地笑着道:“啧,常言道,要想俏,一身孝。穿着孝服的弟妹果真是俊俏无比,我见犹怜啊!”

    “石宣!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六弟尸骨未寒,你便起了要霸占六弟的妻妾的念头,六弟的在天之灵岂能饶你?”

    “哈哈,石斌,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充好人,你打的什么算盘,孤还不清楚吗?咱们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

    石斌终于按耐不住心中蹭蹭直冒的怒火,又有些心虚地看了郭氏一眼,冲石宣瞪着眼睛喝道:“觊觎弟妹美色的,分明是你!与我何干?你今日是来吊唁六弟的,还是来羞辱我等的?”

    看着石斌和郭氏的异样,在场的都是明眼人,而且这个事情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不说是人尽皆知,但是流言蜚语早已满天飞了。

    于是场中的大臣们都面面相觑,看到眼前的这一出闹剧,有的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石虎诸子的脾性,几乎与石虎如出一辙。禽兽的儿子还是禽兽!

    家族**算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他们还干过!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更荒唐的事情,但是,丝毫不顾礼义廉耻,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石虎一族的人,根本就不管这些!

    交换自己的妻妾,与自己的兄弟交配算什么?他们没有霸占自己的姑母姐妹,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呵呵,孤自然是来吊唁石韬的。”

    看着一脸羞愧难当的郭氏,石宣又不屑地瞥了欲言又止的石斌一眼,直接大踏步地越过二人,走到了灵堂的正中央,那个专门悼念的位置。

    然则,石宣压根儿就不是来吊唁石韬的!

    只见石宣顿了顿,又扫视了前面的灵位、棺椁、缟素一眼,直接旁若无人地走到棺椁那里。

    看到石宣这副模样,似石闵、李农这般有先见之明的人,已经猜到石宣想干嘛了。

    人之已死,还要亵渎人家的尸体,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的尸体,何苦来哉?

    这是有多大的仇怨?!

    但石宣干的事情还是让人大跌眼镜!只见石宣探出手,想将手放到棺椁之中,盖着石韬尸体的寿被上。

    “且慢!”

    这时,在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厉喝之声。

    一个看上去孔武有力,满脸胡络腮的大汉站了出来,愤愤不平地指着石宣道:“太子殿下,你这是要做甚?!”

    “你是?”

    石宣愣了一下,显然这是一个熟面孔,但一时之间,石宣记不起他是何许人也。

    在一侧跟随的赵生过去附耳说了几句。

    石宣这才嘲弄地笑着道:“哟,孤当是谁呢!原来是记事参军郑靖郑大人!怎么,郑大人,难道孤做什么,还需要过问你吗?”

    “你!”郑靖指着石宣的手臂直哆嗦。

    石宣二话不说,挑衅地瞪了郑靖一眼,又反手掀开了盖在石韬身上的寿被!随意地扫了几眼,见到石韬支离破碎,却已经被摆的整整齐齐的尸体,石宣不禁“呵呵”一笑!

    “凶竖安敢如此!?”郑靖、尹武平日里受石韬的恩惠,被引为亲信的几个大臣彻底怒了。

    主辱臣死,石韬尽管人品不咋地,但是他人已经死了,用屁股想都知道,作为石韬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太子石宣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但是石宣早有准备,在郑靖、尹武等人冲将上来的时候,一众东宫卫士便扑了过去,直接将这些图谋不轨的大臣摁在地上,听候发落。

    石宣打手一挥道:“大将军记事参军郑靖、尹武等人蓄意谋反,最不容赦!来人,将他们统统打入死牢,孤要彻查此事!”

    言罢,石宣当即仰天哈哈大笑着,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去。

    这时谁都不敢阻挡石宣的离开的步伐,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胆敢如此作为的话,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郑靖、尹武。

    在这场闹剧结束之后,前来吊唁的大臣都纷纷告辞,跟逃避瘟疫一般,匆匆离去。

    现在石韬对于他们而言,便是瘟疫!

    一旦被打上石韬的标签,被石宣这个已经丧心病狂的家伙认定是石韬的亲信、党羽的话,谁都不敢保证石宣这厮,又会干出什么人神共愤之事!

    石韬已死,其影响力也将随着他的死而烟消云散。不管石韬生前权势有多大,多么受石虎的宠爱,但毕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但凡是以前与石韬来往密切的大臣,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只能想着如何去巴结太子石宣,抱住他的大腿!

    而那些根本就是石韬的党羽的大臣,呜呼哀哉,他们只能赶紧回去,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椁,该干嘛干嘛,还是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石闵自然知道兹事体大,看来石宣已经在摊牌了,后者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呵,有意思。

    石闵在心中窃喜不已,看来石宣的反心毕露,这样一来,不必他继续推波助澜了。

    “卫尉大人!”

    石闵告辞之后,正准备上马车,却忽而听见了背后的一个叫喊声。

    回头一看,果真是还没结束他们之前那段对话的李农。

    “李将军可还有事?”

    “方便我上车一叙吗?”

    “请。”

    石闵自然不会拒绝李农的示好。若是说到石闵与李农二人,关系可真是颇为复杂的,别看他们同朝为官,又都是汉人,在羯赵国已经都算是位及人臣,手握重兵的大人物,但是来往并不算太密切。

    自从上一次南征之战,不,应该说是葫芦口之战结束以后,石闵的所作所为给予了李农极大的震撼,这才使得后者印象深刻。

    话说,此前的石闵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在朝中不拉帮结派,上朝之时亦是寡言少语,三缄其口,除非是石虎垂询,不然石闵是不可能轻易开口的。

    为什么说石闵与李农的关系很复杂呢?

    其一,李农是乞活军出身,石闵的父亲石瞻,还有其祖父冉隆都是乞活军出身,所以说他们的出身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似他们这般乞活军出身的汉儿,一般都被那些胡人瞧不起,可谓是“同病相怜”!

    其二,按照辈分,李农长石闵一辈,还在襁褓中的时候被李农抱过。李农大石闵十几岁,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最后乞活军被分化了,李农与石瞻二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其三,同样是乞活军出身的汉人,但石瞻坚持了自己的原则,虽然委身于羯赵国,做了石虎的义子,还改了自己的姓氏,但其麾下的都是清一色的汉人子弟,实打实的乞活军的兵马。

    可是李农及其父亲,当时为了更大的权势,选择与石瞻一系的乞活军分道扬镳。

    李农一系的乞活军,其实部众最多,但已经分散于羯赵国各部的兵马当中,基本上被稀释掉了,而李农的本部兵马,其实胡汉比例各占一半,好多都是听调不听宣的。

    但是这架不住李农在乞活军当中的声望。

    当然了,李农父子背信弃义的行为,固然为人所不耻,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毕竟乞活军当时只是为了在乱世当中存活下来,混一口饭吃的!

    当时石勒原本要解散各地的乞活军,可是李农父子不忍这些汉家儿郎继续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连猪狗都不如的生活,答应了石勒所开出的条件,将乞活军解散,但是都分散到各地的守军当中,负责戍卫城池。

    据石闵所知,各地的乞活军,不下二十万,可能更多,而这些原本的乞活军,跟李农这厮,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第0102章 静观其变

    乞活,顾名思义,乱世中乞求活命自保也,其悲壮凄惨情形可见一斑。

    乞活军的基本成分是汉族流亡农民,虽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此前的身份并非农民,而是原并州官吏、士大夫、士兵,但是一方面他们在流民中所占的比例较小,另一方面当他们加入到流民行列后,实际上已失去了先前的身份地位,脱离了原来的组织系统,并参与农业生产,也成为流亡农民的一部分。

    乞活军和其它流民集团相似,世代蕃衍,首领多由同一宗族承袭。

    当年羯赵统治中原时期,乞活军迫于形势,为求活命自保,也曾一度被迫暂时与羯赵妥协,但是其民族反抗斗争一直未熄灭过,一有机会就起来反抗胡人的残暴统治,陈留的乞活帅陈午临终时,还告诫部众不要归附胡人。

    《晋书》记载,“勒破陈午于河内,获瞻,时年十二,命季龙子之。”冉瞻即石闵的父亲。

    向羯赵朝廷妥协的乞活军有许多支,但现如今仅存的,只有石闵与李农这两支,其余的不是已经被彻底解散,沦为黎庶,便是归附了石闵和李农所部,成为其将士。

    “李将军,不知你眼下找我,所为何事?”石闵显然不想客套太多,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明其来意。

    李农摆了摆手道:“卫尉大人,你不必太客套了,客套过了头,便是生分了。我与你父亲石瞻,乃是故人,你的祖父冉隆当年还曾叫过我一声侄儿呢。”

    看见石闵颇为讶异的神色,李农怕他误会,又急忙道:“噢,请不必介怀,我没有托大之意。”

    “怎么,李将军今日来找我,仅仅是为了叙叙旧吗?”石闵哑然失笑道。

    “非也非也。”

    李农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与你父亲有些误会,但是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值一提。卫尉大人,你我二人同朝为官,你又是故人之后,实在不应该太过生分。若是卫尉大人不介意的话,请称呼我的表字伯益。”

    闻言,石闵又颇为诧异地看了李农一眼。

    据石闵了解,李农固然算不得一个死脑筋,但是他自幼饱受儒家的忠君爱国的思想的熏陶,平日里对于石虎那是忠心耿耿的,叫干嘛干嘛,绝无二话的那一种。

    真是一个合格的狗腿子。

    而在历史上,石虎诸子自相残杀之时,冉闵奋起反抗,推翻羯赵国的残暴统治的时候,自然拉拢了李农,也得到了属于李农一系的乞活军的支持。

    但李农完全是被石闵所胁迫的!

    当然了,心里是不是自愿的这很难说,毕竟在之后,李农便被冉闵干掉了。

    现如今李农竟然主动向他示好?!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不过人家这么给面子,总不能打脸吧?

    石闵于是颔首道:“伯益,我已经行加冠礼,有了表字,字永曾,你日后便称呼我永曾可好?”

    “善!”

    关于石闵的称谓极多,但能称呼他小名“棘奴”的,只有几个长辈,还有石虎诸子,李农显然是不够格的。而古代社会是极其讲求礼仪的,总不能让人家直呼其名吧?

    这样一来,便有了表字的存在。

    石闵固然有官身,有贵族头衔,但是这样的称谓显得太过生分,又一板一眼的,又不方便李农向他石闵示好,故而直接称呼石闵的表字,是再合适不过的。

    李农又道:“永曾,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请讲。”

    “方才在灵堂里,太子的所作所为想必你是有目共睹的。太子平日里固然专横跋扈,不可一世,但是方才在秦公的丧礼上,他竟然干如此胡作非为,亵渎秦公的尸首且不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言语侮辱秦公,拿下了秦公的一干亲信党羽!似无所顾忌一般,难道太子就不怕大王严惩于他吗?”

    看着李农颇为严峻的神色,石闵淡淡的道:“你说对了,石宣现如今,已经是无所顾忌了。”

    “噢,看样子,永曾你似乎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不为人知?不不不,伯益你太高看我了,也太低估我们这位太子殿下的张扬的程度了!就在今早,我接到了部下的禀告,说是太子殿下派出自己的亲信到处拉拢军中的将领,许以重利。甚至是东宫的方向,都有各部兵马开始集结的动静!”

    “这……你是说,太子要谋反?武力夺权?”李农不由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石闵微微一笑道:“伯益,若是你不信的话,现在可以找来你麾下的任何一个部将,我相信你能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太子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谁给他的勇气,能让他干出如此疯狂之事?”

    事到如今,李农已经基本确信石韬是石宣所杀的。

    “石宣已经别无选择了。”石闵摇摇头道,“一旦被大王察觉,石韬是他杀的,你认为以大王的脾性,会放过石宣吗?”

    自然不会!要知道,当年前太子石邃谋逆,直接被石虎诓进建章宫,残忍地杀害了。现在的事情几乎是如出一辙,石宣不仅杀害了他石虎的爱子,还意图谋逆,弑父篡位,残暴的石虎岂能容忍?!

    闻言,李农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永曾,你认为我们该如何行事?”

    “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永曾,只怕照着这般的形势发展下去,我们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都是无法置身事外的。且不说我等隔岸观火,大王诛杀石宣,平叛之后,会不会问罪于咱们,光是石宣那十几万的东宫卫士便足以让人不容小觑!”

    李农沉声道:“石宣如此谋逆之行为,的确是操之过急,准备不足,但是凭借十余万的东宫卫士,还有不知道他能笼络到的各部兵马,他依旧有一搏之力!若是万一……石宣成功篡位,而我等又毫无作为,如之奈何?”

    “如此一来,你所说的静观其变,不就成了坐以待毙了吗?”

    听到这话,石闵不由得浅笑道:“怎么,你有转投石宣的阵营的想法?”

    “这倒不是。”

    李农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不管怎么说,社稷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迂腐!

    石闵心中直接给了李农两个字的评语,表面上不动声色,说道:“伯益,我劝你还是熄了那份心。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你是想助大王平叛,还是帮石宣篡位,先动兵,你便输了。”

    “永曾,你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可否与我坦言?”

    “静观其变。”

    “……”

第0103章 悬镜司

    常青殿。

    已经幽幽转醒的石虎,确认了爱子石韬的死讯之后,并没有立即动身去太尉府奔丧。石虎能从当年的一介武夫,成为现在的大赵天王,依靠的可不仅仅是自身强横的武力和运气,实际上,石虎在权谋一道亦是十分精通。

    不然石虎当初也不可能在先帝石勒驾崩之后,拥立了太子石弘,又废黜之。石虎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眼光独到。

    从石韬之死当中,石虎已经嗅出了一股危险而非比寻常的味道。

    是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死他的爱子石韬?

    石虎一时之间心中是千回百转,脑海中闪现了许多人的身影,其中最为印象深刻的,便是太子石宣!

    只有石宣的可能性最大!

    而石虎放权久矣,朝野上下,石宣与石韬的党羽众多,二者又分庭抗礼,互相对立,这便是石虎的帝王之术,帝王之术,在于制衡,石虎深得其中的精髓。

    现在石韬已死,大有裨益的不就是太子石宣吗?更何况,二者还时有冲突,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石虎又不是很确信,故而将在宫中踌躇,自己一个人独处,等候宫外传回来消息。

    就在这时,宦官刘霸忽而小跑进来道:“大王,散骑常侍赵揽赵大人求见。”

    赵揽?他在这个时候求见,有何要事?

    “宣!”

    赵揽随之在刘霸的引路之下,亦步亦趋地进入常青殿,他将脑袋缩在宽袖里,如乌龟一般,却难以掩饰自身惊惶的神情。

    赵揽这个散骑常侍权位不小,散骑为皇帝侍从,与中常侍性质相同。曹魏初年,并散骑、中常侍为一,故称散骑常侍,以士人任职。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资深者称祭酒散骑常侍。

    而羯赵国沿袭魏晋的官制,故而赵揽这个散骑常侍亦是作为皇帝的顾问的存在。

    而赵揽是一个能干的人,担任过朝廷的太史令、散骑常侍。

    赵揽以耿直善辩著称,为言官,他作为太史令时曾因以“岁星正当燕国的分野,出师必然无功。”劝阻石虎伐燕,使石虎发怒,惨遭鞭击。

    之后赵揽这个太史令也被革职,但石虎高居上位已久,倒是有些识人之明,知人善任。然而作为一个君主,能知错改错,但就是不能认错,所以很快就将赵揽提拔到散骑常侍的位置上,让他敢言直谏,畅所欲言。

    “赵揽,你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石虎还以为赵揽又是来“打小报告”的,故而不甚在意。

    没想到,赵揽的一席话,却是让他又惊又怒。

    “大王,宫中有变,请早做准备!”

    “宫中有变?”

    石虎闻言,不由得为之蹙眉道:“你是如何得知宫中有变的?”

    “昨夜,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暗弱,忽明忽暗,似有倾覆之状。臣斗胆以龟甲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宫中有变,似有贼人谋逆!臣不胜惶恐,故而入宫而来,当面与大王陈情此事!”

    石虎一向是不信命的主儿,然则,星象之说毕竟诡异莫测,不可不信。再加上石韬新丧,矛头直指太子石宣,而此番赵揽又跟自己言及宫中有变,实在是由不得石虎不加以怀疑。

    “赵揽,你口中所说的谋逆者,是何人?”

    “这个……臣不知。”

    “不对。你肯定知道一些什么。”石虎睥睨了赵揽一眼,又道,“赵揽,你素来与石韬交好,现今石韬死于非命,你何故不去奔丧?其中是另有隐情?”

    闻言,赵揽苦笑着道:“大王明察。关于秦公之死,市井之中已有流言,莫不是言及杀害秦公之凶手。”

    “说的是何许人?”

    “乃是太子殿下。”

    “那你相信是太子所为吗?”

    赵揽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臣不敢确信。太子与秦公,乃是一母同胞,平日里固然不和,时有冲突,然则血浓于水,太子又怎会下得了如此毒手?”

    那可不一定!石虎已经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挥了挥手道:“赵揽,你且退下。”

    “诺!”

    赵揽刚刚下退下,便见到宦官刘霸又匆匆跑了进来,说是义阳公石鉴求见。这一下,可真是令石虎疑窦丛生!

    赵揽、石鉴他们接二连三地觐见他,必然都是为了石韬之死一事,但是石韬之死,其中所牵涉到的因素极多,厉害极大。

    杀死石韬的幕后黑手是何许人也,这个很是耐人寻味。

    若是石韬死于仇家之手,或者是被敌国派来的刺客杀死的,这倒罢了,毕竟抓不到人,石虎也奈他们不得。

    而如果杀死石韬的幕后黑手,是太子石宣的话,可想而知,以石虎对于石宣的了解,后者胆敢杀死石韬,便胆敢杀死他石虎!

    石韬的丧礼,便成了一个陷阱……

    好在石虎不蠢,没有直接去自投罗网。

    石鉴很快就被带了进去。

    “石鉴,你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父王,儿臣刚刚去吊唁了六弟。”

    “嗯?”

    “父王你没有去参加六弟的丧礼是对的。太子派兵将整个太尉府围了起来,他出席了六弟的丧礼,然则其行为举止甚是唏嘘,除了出言不逊之外,太子还掀开六弟的寿被,呵呵一笑,而后扬长而去。随后他又将原来六弟在朝中的亲信,郑靖、尹武等一干大臣抓了起来,治了他们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现在已经下了天牢,择日问斩!”

    “凶竖安敢如此?!”

    石虎闻言,不由得瞪着眼睛道:“石宣果真图谋不轨?”

    “父王息怒!”

    石鉴扑通的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道:“父王,石宣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六弟就是被石宣所杀的!对此儿臣固然没有证据,但是他要谋逆的行为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卫尉石闵,素来与儿臣交好,石闵告于儿臣,东宫各臣僚向军中将领们贿赂的事情。”

    “儿臣不敢稍加隐瞒。随后又得知石宣秘密调动了十余万的东宫卫士,还在城内城外调集了大量的兵马,祸起萧墙,父王若是不信,但可派人去查探一下原来东宫的兵马所在何地。”

    听到这话,石虎已经基本上确定,石宣是要谋逆的了。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这……”

    “退下!”

    “诺!”

    在平日里不怒自威的石虎面前,石鉴都战战兢兢的,更何况,现在的石虎就跟一头要吃人的猛虎一般呢?

    石鉴把脑袋一缩,跟乌龟一样,行礼之后,便退出了常青殿。

    在石鉴离开后不久,石虎又眯了一下眼睛,忽而开口道:“你出来吧。”

    在陛台的背后,忽而走出来一个身手敏捷,似乎来去如风的身影。这身影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似黑夜中蓦然出现的魔鬼,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幽阴深邃的气息,让人不可琢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羯赵国最强大的情报机构悬镜司的大统领,史科。

    做情报的人,一向是寡言少语的,这个史科自然也不例外。

    “史科,你的情报没错。石韬之死,的确是石宣的计策,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朕的阴谋。”

    史科没有答话。

    在史科的字典里,似乎只有“服从”二字。

    石虎哑然一笑,又道:“你去吧。严密监视石宣一党及其亲眷,凡涉谋逆者,杀而不赦!”

    “诺!”

    史科又将自己的身影隐入了黑暗之中。

第0104章 举事

    东宫。

    宦官刘霸奉命宣石宣进宫,故而石宣早已摆起香案,准备跪接圣旨。

    看着这忙前忙后的东宫一干内侍、臣属,刘霸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道:“殿下,不必忙活了。咱家这回带来的不是大王的圣旨,而是口谕也。”

    石宣闻言,心里是老大的不爽。

    按照他往日的脾性,若是有人胆敢如此戏耍于他,早就被大卸八块,尸体丢到漳河去喂鱼了!

    绕是如此,石宣的这口气还是不得不憋下,毕竟刘霸终究是石虎跟前的大红人,亲信宦官,杀之不可,犹如打草惊蛇,这样一来可能会使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的。

    石宣的伤势还没好,不过伤在“人中”,大腿内侧,倒是歇息了一日就能起床走动了。然而,想想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不能再享受男欢女爱的乐趣,石宣又不禁恼怒异常!

    “请宣读。”石宣还是表现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不必太严肃。”刘霸尽量以自己平和的语气,轻声道,“太子殿下,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因为秦公之死,哀伤过度,昏迷了过去,迄今还不省人事。据御医诊断,皇后娘娘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治!”

    “殿下你与秦公同为娘娘的爱子,现如今娘娘昏迷不醒,正需要你在她的身旁呼唤、照抚。”

    闻言,石宣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是我父王的意思?”

    “正是大王的口谕,小的不敢欺瞒。”

    石宣一时之间不能决断,只好挥了挥手道:“孤知道了。刘霸,你先行一步,孤还有要事需要交代给下人,随后就到。”

    “这……殿下,大王是要你我同行。”

    “那你便稍候片刻!”

    “诺。”

    见到石宣脸色不善,刘霸的心里都在打鼓,不由得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在支走刘霸之后,石宣当即走到后堂,在那里,他的三个亲信宦官,杨坯、牟成和赵生三人久候多时。

    看着一脸阴沉之色的石宣进入后堂,一言不发,赵生等三人都面面相觑。

    “赵生,果真不出你所料!现今石虎已经起了疑心。他不去出席石韬的丧礼,又派刘霸召孤入宫,真是好一番算计!若是没有你的提醒,孤现在都已经跟着刘霸这厮入宫了!”

    赵生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说道:“殿下,不知道你意欲何为?”

    “孤已经别无选择了。石虎起了疑心,必不饶孤!孤将举大事,一切可安排妥当?”

    牟成回道:“殿下,梁犊(东宫高力护卫都督)已经带着十三万东宫卫士集结在临漳一带,距离邺城不足十里,而城中,我们又收买了巡防营的不少将领,再加上原来的东宫卫士,可里应外合,使梁犊带着大军从启夏、朱明、原载三门而入,直取建章宫!”

    “戍卫邺城附近的各部兵马,有何意向?”

    “诸军当中,或多或少都有被我们收买的。然则没有主将的命令,那些军中的将领依旧不敢轻易动弹。”

    “为何?”

    听到这话,牟成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殿下,诸军都有各自的战营,这没有主将的命令,兵马出了战营,如何可行?故而要收买,还当从主将开始收买,只有笼络到他们的人心,才大事可期!”

    “邺城附近,独立一军的不多,有孤、石闵、李农、石斌、石韬、夔安、麻秋七军而已,现在石韬已死,他的部众已经尽数为孤所有。其余人呢?”

    赵生回答道:“麻秋已经表示从龙,只要殿下你起事,他即刻附从。夔安还在犹豫不决,李农严词拒绝,至于石闵、石斌二人平日里深受石虎的器重,又与殿下交恶,故而没有笼络。”

    “这么说,邺城七军,孤只得其中三军的支持?”

    “这便足够了。”

    赵生说道:“殿下,你要知道,光我东宫卫士,便有十余万之众,可抵两军。而且诸军只是意向不明,一旦殿下你率军攻破了建章宫,又杀死了石虎,想必诸军必然锦上添花,拥立殿下你登基的!”

    “但愿如此。”石宣叹了口气道。

    “殿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以小人之愚见,殿下当立即命梁犊所部兵马进军,攻击建章宫,如若不然,夜长梦多,一旦石虎察觉到其中的猫腻,反应过来,届时他完全可以坐镇宫中,调度各军镇压我等。殿下,三思啊!”

    看着赵生三人苦口婆心的模样,石宣深受感动,说道:“卿不负孤,孤必不负卿也。”

    “赵生,你说的没错,现在孤的确要当机立断。赵生!”

    “小人在!”

    “你即刻前往临漳,告之梁犊,让他即刻进兵,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不得有误!”

    “诺!”

    赵生当即领命而去。石宣又肃容道:“杨坯!”

    “小人在!”

    “孤不奉诏入宫,时间一久,石虎必生疑惑,你即刻领一部死士,堵在各军战营的必经之路,碰上宫中出来信使或者是传旨的宦官,格杀勿论!”

    “诺!”

    杨坯又离去了。

    石宣又道:“牟成!”

    “小人在!”

    “你即刻悄悄回宫,联络我们在宫中潜伏的内侍,一旦起事,孤要你带着他们里应外合,帮助大军开了建章宫的宫门!”

    “诺!”

    ……

    话说赵生一路出得东宫,还没走远,在一处较为僻静的民居那里,他令随从稍等片刻,自己则是只身一人进入了一间较为简陋的屋舍当中。

    在那里,有一个刀疤脸的男子等着他。

    “阁下,遵照你的吩咐,我已经提醒了太子,又怂恿他尽快起事。不知道我的一家老小可还好?”赵生一脸急切地道。

    “自然无事。”

    赵生固然是一个宦官,一个阉人,但他是在长大成人,并且娶妻生子之后再阉割,而后入宫的,故而有自己的一家老小。

    赵生不似一般的宦官,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所以有这种羁绊的赵生难免会被人家威胁,譬如现在。

    “那你什么时候放了我的妻儿老小?”

    那男子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行。待事成之后,你自然能见到你的一家老小。我可以保证,在此之前,他们是毫发无损的!”

    “不行!我怎么相信你们?”赵生气急败坏地道。

    “你信与不信,已无大碍。赵大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如若不然,你只能在阴曹地府见到你的妻儿老小了!”

    看着男子阴恻恻的脸色,赵生不禁捏了一把汗,又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否信守承诺?现在你们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到了,现在我想要见我的家眷一面,这都不行?”

    “事成之后即可。”

    “事成之后?”赵生哼了一声道,“你口中所言的事,乃是谋逆之事!凶险万分,倘若太子失败了呢?”

    “这个请你放心。赵大人,我们会尽量帮助石宣成事的。至于成败与否,我们都将保证你与你的亲眷的生命安全!”

    “但愿如此。”

第0105章 父辈的旗帜

    漳河,汉军战营。

    离开了太尉府之后,石闵没有回府,而是乘车去到漳河大营。

    此时,石闵正在与秦牧一道研究邺城以及建章宫的地形图,几经探讨之下,他们草拟出了几份行之有效的方案。

    这时,一名小校忽而跑了进来,在石闵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

    石闵随之挥了挥手,小校退下。

    秦牧见状,不由得含笑道:“主公,石宣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是的。石宣已经别无选择了,他若是入了宫,便会落得一个当年石邃的下场!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石宣可没有这个魄力。主公,你肯定是在其中推波助澜了吧?”

    石闵眯着眼睛道:“我只是给了石宣一线生机,但愿他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

    “这一下,大赵国必将被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动乱搞得天翻地覆。可是谁又能知道,这其中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主公你呢。”

    “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若是石宣不杀石韬,石虎又不会对石宣起杀心的话,那么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来人!将董匡、王平、卫辽、李信、张温、周成六位将军请到中军大帐议事!”

    “诺!”在大帐之外的花木兰闻言,顿时轰然唱诺,随后领了一队亲卫,各自去请诸位将军。

    石闵的第一人亲兵营大统领,乃是文泰,文泰已经被外放出去,现在屡立战功,做了一名骁骑校尉。而花木兰则是以资历、武艺见长,代替了文泰的位置,成为亲兵营的大统领。

    石闵没有立即击鼓聚将,还是有所顾忌的。

    他不会莽撞到,在大乱还没有发生之前,便击鼓聚将,击鼓举兵。

    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情!

    石虎生性多疑,一旦石闵在政变之前起兵,极有可能遭到石虎的猜忌,乃至于被归纳为叛党的一员,被处以极刑。即便石闵起兵是打着平叛的旗号,但这于礼不合。

    而石闵此番并没有击鼓聚将,只不过召集了六位军中的心腹将领,仅此而已。

    整个汉军当中,所有的将士固然都对石闵心服口服,唯命是从。

    但是毕竟人心隔肚皮,石闵都不敢保证,自己的汉军里面,有没有混进悬镜司的探子。

    过了没多久,董匡、王平等六位将军便亦步亦趋地赶到中军大帐,在见礼之后,各自坐下。

    石闵没有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各位,想必太子的事情你们已经十分清楚了吧?”

    董匡回答道:“这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昨日,东宫宦官,太子的心腹赵生找我,告之太子将要举篡逆之事,欲令我等附从!但是被我严词拒绝了。”

    “是的。”王平附和道,“赵生也曾笼络过我。许以高官厚禄,但也被我推辞了。”

    在场的诸将都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无一不是推辞了石宣抛出的橄榄枝。

    过了半晌,董匡这才疑惑地道:“将军,难道太子已经发动政变了吗?”

    “这倒没有。不过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现在,在临漳一带的东宫禁军已经开始移动,开始往我邺城的方向移动!”

    “这么说,石宣果真有谋逆之意?”董匡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

    石闵不无嘲讽地道:“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行事,还真是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人不知一般。”

    董匡又问道:“不知道将军你打算如何行事?”

    在场的人,都是石闵的一干心腹。似董匡、王平、卫辽等六位将军,他们都是乞活军出身,或者跟石闵一般,其父辈是乞活军,到了他们这一代,却还是会子承父业,高举父辈的旗帜的。

    所以说,对于这些将军,石闵完全可以推心置腹。

    而无论石闵想要干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去服从!此时此刻,即便石闵命令他们起兵攻打建章宫,只怕这些人眉头都不皱一下!

    “秦牧,还是你来说吧。”

    石闵端坐在主位上,挥了挥手,示意在一侧席地而坐的秦牧发言。

    秦牧很有军事才干,如世之张良、郭嘉,堪称是石闵的左膀右臂,故而在石闵的举荐之下,秦牧正式成为汉军一部的录事参军,秩比一千五百石,算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当然了,这个录事参军相当于后世的参谋长,并无实权。

    “列位将军,情况,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石宣的篡逆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以备不时之需,还请诸位在回去之后,召集各自的部众,枕戈待旦。”

    王平是一个急性子,立即嚷嚷道:“秦大人,你但讲无妨。凡是将军所命,我等无不从之!”

    “好。列位将军,我已经与主公商量过了,做出了如下之部署。一旦叛军攻城,王平将军你便率领所部破军营一千兵马直取建章宫,你部不必与叛军直接交战,只需逗留在仁寿门一带即可!”

    “遵命!”

    “董匡将军留守战营,随时接应撤出邺城的兵马,并且收拢住各部的溃兵!”

    “诺!”

    “卫辽、周成二位将军当率所部兵马,据守邺城东面的仁寿、中阳二门,相机行事!”

    “诺!”

    “李信、张温二位将军率所部兵马随同主公一道入宫勤王!”

    “遵命!”

    秦牧说完之后,石闵便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将都行了一礼,随后各自退去。

    此时,距离漳河大营不远的一片山林之中。

    两匹快马风驰电挚地自官道穿过,进入了人烟稀少的地带。马上的骑士都是衣甲鲜亮,头戴鹦冠,腰悬阔剑,马鞍上挂着鼓鼓的箭囊的龙腾卫士。

    龙腾卫士,与汉朝的羽林军一般,都是属于国之羽翼,宫廷禁军的存在,其职责乃是戍卫宫禁,维护君主的生命安全。

    按道理说,龙腾卫士应该是属于卫尉石闵统领的,但是石闵这个卫尉诸事烦扰,故而只是挂着卫尉的头衔,做一个九卿,却并没有真正地干过什么戍卫宫禁的工作。

    石虎一手打造的龙腾卫士,其战斗力不可谓不强悍。

    众所周知,龙腾卫士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之士,很多,都是从底层提拔上来的悍卒。而且大多是羯人,对于石虎唯命是从,忠心耿耿。

    现在这两位鲜衣怒马的龙腾卫士,出宫所为何事?

    只见这两名龙腾卫士的背后都插着一面代表皇家徽章的令旗,与招牌一般,迎风猎猎。

    这一面令旗的作用可是非同一般的,至少闲人见了这面令旗必须躲避,生人勿近。如若不然,挨上一鞭子还是轻的,误了大事,重则被乱刀砍死!

    “嗖嗖!”

    忽而从暗处射出了两支羽翎箭,一着不慎,其中一个龙腾卫士“啊”的惨嚎了一声,中箭坠马。

    “什么人!”

    另一个龙腾卫士不由得勃然变色,赶紧勒住了缰绳,拔出了腰间悬挂的一口阔剑,准备战斗。

    这时,从官道两侧的参天大树上,骤然有七八个黑衣人借着绳索,从上到下,自树杈上一跃下来。

    黑衣人那是人狠话不多,直接打了一个手势,几个黑衣人顿时一拥而上。

    “叮叮当当!……”

    “啾——”

    龙腾卫士骑着的高头大马,其马腿被砍翻了,这个龙腾卫士整个人也摔了下来。

    毕竟是百里挑一的勇士,这个龙腾卫士的战斗力还是十分强悍的,只见他一个翻滚,避开了一阵乱刃,却是无从反击,很快就被格杀了。

    更惨的还是,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情况,那八个黑衣人又上了补了几刀,将两名龙腾卫士给乱刃分尸了!

第0106章 叛乱

    建章宫。

    石虎正面沉如水地在陛台前踱步,来回踱步,在一侧的石鉴、石斌、石遵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在那里低着头,默不作声。

    义阳公石鉴、燕公石斌与彭城公石遵三人手里都有一些兵马,又为石虎之子,在确定了谋逆之事与他们三人无关之后,石虎当即召他们三人进宫,共商大计。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如坐针毡,揣揣不安的石虎。从小到大,在他们的印象当中,他们的这位父王应该是威武霸道,不可一世的,似乎没什么事情能使石虎为之动容的。

    在派出刘霸召太子石宣的两个时辰之后,没见人影,石虎便感到大事不妙,当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遂派出几十个龙腾卫士,或者鲜衣怒马,或者乔装改扮的龙腾卫士,令他们前往邺城附近的各部驻军,召兵马入城。

    但现在一晃两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石闵呢?夔安呢?李农呢?还有他们各自的部众呢?一个都没有!

    会这样,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石虎派出去的龙腾卫士半路被截杀,旨意无法传达。

    其二,便是各部兵马已经被太子石宣所收买。他石虎现如今已经是众叛亲离了!

    后者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石虎基本上已经确定,石宣要发动的这场政变,并不是蓄谋已久的。既然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性,便是出去传旨的龙腾卫士遭遇了伏击,已经尽数丧命了。

    “大王!大王!……”

    就在这时,殿外忽而响起了一阵的叫嚷声。

    石虎回头望去,只见两个龙腾卫士架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布衣男子,慌慌张张地往大殿这边冲了进来。

    石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出声喝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嘴角还残留着血液,遍体鳞伤的布衣男子正是乔装改扮过的龙腾卫士。这名龙腾卫士憋着一股气,在二人的搀扶之下,急声道:“大王,我们遭到了埋伏!与我一道出去的龙腾卫士,尽数战死,无一幸免于难!”

    闻言,石虎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随之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诺!”

    待没有了闲杂人等,石斌这才上前说道:“父王,看样子石宣真有篡逆之心,而且已经开始行动了。既然分几路派遣出去的龙腾卫士都被伏杀,想必在宫中,或者是在父王你的身边,必然有石宣的探子!如若不然,石宣绝不能这般迅速又准确地击杀你派出去传旨的龙腾卫士的!”

    石虎沉声道:“凶竖安敢如此!看来朕欲提前召各部兵马进城勤王,已经不大可能。石斌、石鉴、石遵,你们三人手中还有多少兵马?”

    “儿臣有兵马五万!然则俱驻扎在漳河大营,一时之间无法入宫。叛军若是猛然攻城,不知道时间上能不能赶得及。”

    “无论如何。石斌,你立即动身,朕配给你五百龙腾卫士,再给你一道旨意和虎符,直接赶去漳河大营!天黑之前,你务必要将大军开进城内!起兵勤王!”

    “诺!”

    有这五百龙腾卫士的护卫,石斌心下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不管石宣派出多少的刺客截杀,石斌都无所畏惧了。

    龙腾卫士的战斗力有多强,石斌还是很清楚的,不说以一当十,但是一支上万人的正规军,只怕都无法阻挡这五百龙腾卫士的突围!

    “石遵、石鉴,你们呢?你们现在还能拿出多少人马?”

    石遵一脸讪讪地道:“父王,你忘了吗?儿臣现如今在夔安大人麾下,如要调兵遣将,还需要过问夔安大人。”

    “你现在就去找夔安!”

    石虎一副暴戾恣睢的模样道:“带上朕的旨意和虎符!朕还将赐你一柄尚方宝剑,若是夔安不从,或者是附逆,你当可斩其首级,统领其军!”

    “诺!”

    “石鉴,你呢?”

    “父王,儿臣手中无甚兵马,不过儿臣现在城卫军任职,为副统领,仓促之间,又得到父王你的授意的话,应该能聚集起一万多的兵马!”

    “那你快去!城卫军现在是魏尹曹豹管着,你不必过问他,有多少兵马,你就拉出多少兵马来!”

    “儿臣遵命!”

    老实说,石虎现在对谁都不信任,对什么事情都抱着狐疑之心,生性多疑的他并没有万全之策,但凡事必须要面面俱到方可。

    石虎不会轻易孤注一掷的!

    “史科!”

    “臣在!”从陛台一侧的柱子上闪出来一道身影,正是悬镜司的大统领,史科。

    “邺城附近七军当中,谁已投靠石宣?”

    “这个……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秦公石韬的旧部,因为秦公之死而群龙无首,其部众已经被石宣所收买。我们悬镜司潜伏在麻秋身边的间者回报,麻秋已经明确表示会帮助石宣谋逆,昨夜,麻秋已经开始调兵遣将!至于李农、石闵和夔安三军,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暂时未有异动。”

    在邺城附近驻扎的七支军队,有石宣的东宫卫士,已故秦公石韬所部,燕公石斌所部,常山郡公石闵所部,抚军将军李农所部,太保夔安所部,龙骧将军麻秋所部,一共七部军马,其兵力不下于五十万!

    当然了,说是邺城附近的驻军,其实并不全部驻扎在邺城,且不说难以调度,光是巨额的粮饷便足够邺城一地受的。

    “这么说,目前为止,七军当中,石宣已经得到东宫卫士、石韬部、麻秋部三部兵马的支持?”

    “正是。”

    “只怕没那么简单吧。”石虎沉声道,“诸军当中,除了石闵所部兵马尚且能上下一心,皆是汉人之外,其余者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李农、石斌、夔安三人未必能全部收拢其部众,朕看他们麾下的将军不少人已经被石宣所收买,或者是在作壁上观了。”

    “大王你的意思是?”

    “石闵有兵马五万,又无反心,朕要你即刻前往漳河大营,传旨于石闵,命他率领所部兵马入城勤王!有石闵所部的五万汉军严防死守,当可使我邺城不失,使我建章宫得保!”

    “诺!”

第0107章 命如草芥

    已是傍晚,在邺城南面的启夏、朱明、原载三门,此时还是人嚷马嘶的一片光景。

    不过已经是出城的人少,进城的人多。

    似那些两手空空的人可以直接进去,但是赶着马车拉货,亦或是背着包袱,提着东西的老百姓则是要在被盘查之后,交纳一些过路费才能进城。

    这时,忽而从远处响起了一阵阵颇为密集的马蹄声。铁蹄声“轰隆隆”地响起,似闷雷在天穹之上炸响。

    这声音近了,越来越近了!

    渐渐的,大地在震颤。

    “救命啊!”

    继而又从那里响起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呼救之声。

    城门口的众人正惊诧莫名之际,只见许多衣衫褴褛,作平民打扮的人急冲冲地跑过来,撒开脚丫子,逃命一般。

    不过他们的确是在逃命!

    从城头上眺望过去,只见满目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攒动。

    穿着藤青色战甲,手持斩马剑的将士,一手抓着缰绳,风驰电挚地往城墙这边靠拢过来,他们晃着手中的武器,“嗷呜”地怪叫着,看上去就跟一股滔天巨浪一样,顷刻间,便将散落在城墙前的老百姓吞噬殆尽!

    “唰”的一声脆响,血光划过,一颗偌大的头颅伴着鲜血,仰天抛飞起来。

    一柄犀利的斩马剑划破,无头的尸体扑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还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而那颗抛飞出去的人头,则跟皮球一般,骨碌碌地落到了地上。这个无辜的男子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这样毫无征兆,这样突兀地死去,死于非命!

    “咔嚓!”

    人被杀死了且不说,这一些突然出现的骑兵就跟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飞快地穿过,其战马的铁蹄,更是毫不留情地践踏着被杀死的老百姓的头颅与尸体!

    整个脑袋,在铁蹄的踩踏之下,好似西瓜一般,脑浆子,白花花的脑浆子伴着淋漓的鲜血流了一地,血如泉涌!

    “轰隆隆!……”

    这些骑兵很是残忍,如蝗虫一般,但凡是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不留下一个活口!

    且看这个妇人被一剑封喉,身体还被战马昂着头撞飞,整个身体变得支离破碎的。这还不止,最终还有一大片的骑兵纵马驰骋而过,妇人那柔弱的身子骨,跟风中的浮萍一般,转瞬间被撕成了粉碎!

    有一对父子,父亲还想挡在孩子的面前抵挡一下,但是那些骑兵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很快,这个父亲便倒在了屠刀之下,印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幕的,是那个胡人骑兵的狰狞的面孔,还有被胡人的铁蹄活生生地践踏而死的孩子!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此时此刻,邺城,这一座古城古都之外,竟然成了人间炼狱!

    无数的老百姓发疯了一般,撒开脚丫子便往城里跑。原本排着长龙的队伍,这一刻彻底失控,失去了秩序,大家都为了活命而相互践踏,与城中的官兵展开了推搡、搏斗!

    “该死的!”

    匆匆赶来的守将见到这一幕,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守将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指着那些发疯了一般想要挤进城里的老百姓,怒吼道:“将这些贱民给我杀掉!杀掉!关城门!”

    对于上司的命令,大家都是不敢忤逆的,毕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更何况,在这个人不如狗,命如草芥的世道里,奢望当兵的人当中有善良之辈,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在他们看来,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即便他们是自己的同胞,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快放我们进去!”

    “你们干什么!别推我啊!”

    城门口那里挤作了一团,黑压压的一大片。

    这时,原本天天杵在城门口,跟一座座活雕塑一般的守城士兵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噗嗤嗤!……”

    “呃!啊!……”

    无数根长矛,无数把利剑朝着拥挤的人群刺去,而在城头上,那些衣甲鲜亮的守兵竟然还张弓搭箭,将乱箭射向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啊啊啊!……”

    城下的老百姓惨叫着,无论老弱妇孺,还是青壮的男子,这一刻都遭受到了各种武器的无情的攻击!

    在城门口的位置,有无数的戟矛剑刃之类的武器横出来,好似刀山火海一般,组成了一道要命的墙壁,使得众人不敢近身过去。而在城头上,乱箭发射,每放一箭,都能收割掉一条人命!

    “天杀的官兵啊!你们不将兵器对着敌人,对着那些乱军,反而杀害自己的黎民百姓!你们会遭报应的!”

    “我们跟他们拼了!”

    “冲!冲啊!”

    被杀红了眼的老百姓奋起反抗,抄起手边趁手的东西,亦或是赤手空拳地往城门里面的那道“危险墙”冲击过去。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现在这些人面临的困境,乃是进退两难,前有守城官兵的阻击,后有突然出现的乱军的屠戮,前有虎后有狼,这一刻,被夹在中间的老百姓们,真的是别无选择!

    本来还想杀出一条血路,直接冲进城内的叛军将士,这时看见这一幕,都不由得勒住了缰绳,站成了一排,又摆出了一字长蛇阵,挡住了往两边冲击的人群。

    这就好比几多浪花,在两股汹涌澎湃而又巨大的洪流面前,根本蹦哒不了多久,不值一提。

    很快,这些暴民就全部被淹没,城头之下,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尸横遍野!

    但是城下城下的将士,对此却都熟视无睹,漠不关心。

    守将扶着女墙,瞭望了一下,低声喝道:“这是谁的军马?”

    看样子不似是敌国的军队,因为那些乱军身上所穿戴的衣甲跟他们穿得差不多,大同小异,标准的制式衣甲,就连旌旗都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是有谁想造反?

    现在看来,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他们是东宫卫士!是太子的兵马!”一个眼尖的部将高声道。

    “太子的东宫卫士?”

    守将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南面的夏、朱明、原载全部被关了起来,但是城下的叛军人多势众,黑压压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看着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

    难道太子要起兵造反!?

    就在这时,城下的叛军方阵当中,忽然纵马而出一名魁梧不凡的将领。

    “城上守将何人?请站出来答话!”

    “我是南部尉陈仓!阁下又是何许人也?引军围我邺城意欲何为?!”守将陈仓厉声道。

    “某乃是东宫高力护卫都督梁犊!陈大人,我是奉旨入城勤王的!请你打开城门!”

    “勤王?梁犊将军,恕我孤陋寡闻,城内无乱事,大王何以召集勤王之师?你说你是奉旨入城勤王,那么不知道圣旨何在?”

    看见这个陈仓这么难缠,梁犊不由得眉头一皱。

    跟在梁犊身后的将军季布见状,不由得恼怒地道:“大都督,跟他说那么多做甚?太子在信中言道,城卫军当中有我们的人接应,可以里应外合!我们直接引兵攻城不行吗?!”

    “不可鲁莽。”

    梁犊向着自己的一名亲卫招了招手道:“将某的圣旨递上去。”

    亲卫闻言,从身边的包袱里找出了一道圣旨,以示郑重,还让城头上的守军放下了一个竹筐,然后将圣旨放了进去。

    难道城内还真的是发生了叛乱?

    陈仓的心里犹疑不定,拿起了竹筐那道圣旨,正准备打开来看,未曾想,从不远处的城中的那一条林荫大道上,纵马而来一名龙腾卫士,举着手中的令箭高呼道:“大王有命!封锁城门!封锁城门!”

    “什么?!”

    陈仓还没反应过来,便忽而眼前一亮,只听见“噗嗤嗤”的一阵闷响,一抹血光划过。

    “啊!……”陈仓长大了嘴巴,瞪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胸膛,却是见到自己的心脏要害之处,胸口上插着一支羽翎箭。

    羽翎箭已经穿胸而过,带起了一片鲜血与肉沫!

    在城下,梁犊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一张铁胎硬弓,打手一挥,顿时,身边的一众神箭手就一起放箭。

    “噗嗤嗤!……”

    城头上的守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他们的南部尉大人陈仓身上插满了羽箭,被万箭穿心而死!

    梁犊随之抽出了手中的利剑,“呛啷”的一声,昂首指着对面的城头高声道:“给我杀!”

    “杀啊!”

    守将已死,城头上的守军在一时之间群龙无首,都阵脚自乱了。

第0108章 勤王之师

    漳河大营,汉军中军大帐。

    “你说你是大王的特使,可有凭证?”石闵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男人道。

    这个男人穿着一袭极为低调的风衣,其貌不扬,五短身材,放在人群里极不起眼,存在感很低。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样貌,才会使石闵倍感疑惑。

    这个人的来历不简单。

    这男人随之从腰后掏出了一个布带,布带裹着一件东西,似乎是卷轴。

    “有圣旨在此。”男人的嗓音极其嘶哑,如夜枭啼叫一般,听上去有些刺耳。

    石闵结果了布带,拆开一看,果真是一道圣旨。

    “这……大王命我率军入城勤王?”看圣旨上的字迹,的确是石虎写的没错,而且玉玺根本造假不得。

    看着石闵一副凝重的样子,男人不疑有他,当即说道:“是的。郡公大人,石宣谋逆,将兴兵而攻邺城,今都城告急,建章宫告急,请郡公大人尽快起兵勤王!”

    “我知道了。我即刻起兵,请特使回去告诉大王,有我石闵在,必不能使逆贼猖獗!”

    “下官告退!”

    “秦牧,你送一送特使大人。”

    等秦牧与那个特使走后,石闵独自一人留在中军大帐那里,思虑了一下,三缄其口。

    过了良久,秦牧这才亦步亦趋地走进来,见到石闵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秦牧不由得出声道:“主公,现在形势万分危急,我们是否马上起兵入城勤王?”

    “不急。”

    石闵起身,在主位那里踱步了一下,说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叛军现在已经入城了。但我还在迟疑,有一个问题我久久不能决断。”

    秦牧闻言,会心的一笑道:“主公可是在迟疑,是否尽全力助石虎平叛?”

    “是的。”

    秦牧还是知晓石闵的心思的。助石虎平叛是肯定的,毕竟现在石闵还势穷,羽翼未丰,还需要依附在石虎的麾下韬光养晦。

    石闵蹙眉道:“兹事体大,容不得有丝毫的差池。石宣此番政变,于我而言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原本我只是想伤了石宣,嫁祸给石韬,接着石宣杀了石韬,借此逼反石宣,而后出兵平叛。凡此种种,都在我的谋划之内!”

    “然则,现如今转念一想,如此过于循规蹈矩,即便我是平定石宣之乱的大功臣,料想最后石虎予我封赏不会太多。而我现在需要获得更大的权势!”

    “秦牧啊,你说,我若是不尽力剿灭叛军,还促使叛军破了建章宫,将会如何?”

    看样子,石闵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秦牧听到这话,当即作揖道:“主公明鉴!若是叛军破了邺城,又攻入建章宫的话,我们可以救石虎于危难之中,假意抵抗一番,随之撤退。如此一来,失了都城,失了王宫的石虎便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而他能倚重和信任的,便只有主公你和咱们汉军了!”

    “呵呵,知我者,秦牧也。”

    石闵拍手叫好道:“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错,失了都城,失了建章宫,出逃在外的石虎必将威信扫地,羯赵朝廷的权威也必将一落千丈!届时整个赵国,便如同汉末一般,群雄并起,逐鹿中原。”

    “我之前顾虑的,便是这一点。若是诸侯纷争,群雄逐鹿,我能否效仿当年的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

    “固然能效仿。主公,你的雄才伟略,便是曹孟德都远不及也,说不定你能比他做得更好!”

    石闵摆了摆手道:“你还是不必太恭维我了。秦牧,既然石宣已经起兵,那么我们也不能闲着!按照原计划行事。”

    “来人!击鼓聚兵!”

    “咚咚咚!……”

    石闵向来都是一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人,这不,在决定了一切事宜之后,他当即击鼓聚兵,将汉军大营当中的整整五万兵马全部聚集到偌大的广场上。

    此时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除了一些巡逻的士卒,在经过了日常的操练之后,许多将士都已经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憩了一番,有的甚至还在河边洗衣服。

    但是一听见这代表着集结的鼓声,不管是在干什么的士兵,都无一例外地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急急忙忙地跑回了自己的营帐,穿上衣甲,拿起武器,便直奔聚兵的广场。

    汉军的集结速度是极快,这有赖于汉人的服从性,还有汉军的严苛的军法,若是误了太久,挨一顿军棍是少不了的。

    石闵就这样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渐渐集结起来的将士。

    过了没多久,原本沸沸扬扬的广场便顷刻间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似乎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耳边回响着四面的旌旗迎风招展的声音,呼呼作响,对于能够在突发状况之下,如此迅速而行之有效地集结起来的部队,石闵感到很满意。

    这在整个大赵国都是罕见的,放眼天下,不说是绝无仅有,却也是首屈一指的!

    整整五万人的兵马,在击鼓之后,一柱香的时间便能全部全副武装地集结起来,试问,天底下有那一支军队能办得到?!

    看着底下排列有序,衣甲鲜亮的汉军将士,石闵一时之间亦是心潮澎湃,不由得振臂一呼道:“将士们!弟兄们!大战将起!我刚刚得到大王的圣旨!太子石宣将行谋逆之事!他的叛军已经在攻打邺城!现在大王命我等入城勤王!你们说,我们要怎么做?!”

    “杀!杀!杀!”在场的将士都憋足了一股气,涨红着脸大声喊杀。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即便是方圆几里之外的飞禽走兽都为之遁走。

    石闵又道:“勤王之事,非同小可!尔等都必须遵从各自长官的命令!有不从军令者,杀!有滋事扰民者,杀!有战而溃者,杀!”

    ……

    与此同时,邺城南面的启夏、朱明、原载三门,已经是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的景象。

    “杀啊!”

    原本正在城门口抵御的守军,忽而出现了叛逆者。

    这些叛逆者将早已藏好的红布带系上,绑在了手臂上,而后挥剑杀死了自己的袍泽!

    偌大的城门被缓缓的推开。

    见到这一幕,梁犊喜不自禁,挥剑道:“将士们!跟我冲啊!”

    “杀啊!”

第0109章 急报

    常青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寻常的这个时候,石虎已经在一边欣赏歌舞,一边亵玩自己的妃嫔宫婢,然则,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叛军已经进抵邺城。在石虎沉静的面容之下,实则隐藏着一颗焦灼的心。

    石虎在连续下了几道圣旨之后,又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枕着龙椅,望着悬挂在大殿中央的玉女图,精神恍惚,模样有些萎靡。

    事情的发展真是超乎了石虎的想象,绕是他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心脏足够强大,但是此情此景,面对叛军,面对石宣突然发动的这场政变,能不能平安度过,有惊无险地度过,老实说,石虎的心里真的是没底!

    “刘霸!刘霸!……”石虎忽而叫嚷了两声,半晌都没见人溜进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刘霸已经死在了东宫。

    “李猪儿!”

    “奴才在!”

    石虎的这一声叫唤,顿时让一直在殿外守候的宦官李猪儿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石虎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下面的李猪儿,却没有了什么高高在上的感觉,满心的空虚。

    “石闵那边可有消息?”

    “刚刚史科大人回报,说卫尉大人已经起兵,勤王之师即将杀到!请大王放心。”

    “史科人呢?”

    “大王,您忘了吗?史科大人遵照您的吩咐,又拿着圣旨前往夔安大人那里,让夔安大人起兵勤王。”

    “噢。”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喊叫声。

    “报!急报!”

    石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时候,有急报的话绝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飞奔进来的龙腾卫士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道:“大王,大事不妙了!前不久宫高力护卫都督梁犊带着十余万东宫卫士悍然攻城,守军当中,又有逆贼襄助,里应外合,叛军已经攻破了南面的城门,现在正直奔我建章宫而来!”

    “什么?!”

    闻言,石虎嚯地站起身,面沉如水地道:“刘荣的巡防营是干什么吃的?!立即命巡防营上下的将士去阻击!”

    “大王……”这名龙腾卫士满脸苦笑地道,“叛军刚刚兵临城下,刘荣将军便带着巡防营一万余人赶去增援,没成想启夏、朱明、原载三门失陷太快,巡防营官兵的战力又十分差劲,刚与叛军一交战,便全线溃败!刘荣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混账!都是饭桶!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

    石虎怒斥道:“城卫军那边呢?石鉴人呢?”

    “大王,城卫军那边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义阳公本想聚兵作战,没成想兵力尚未完全集结,叛军已经杀到!现在义阳公正在一面统兵阻击,一面节节败退,收拢溃兵,正在往建章宫这边赶来!”

    看来邺城之内的兵马都已经指望不上了!

    石虎眯着眼睛,脑子飞速地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石虎又道:“李猪儿。”

    “奴才在!”

    “你即刻传朕的命令。传令下去,集结宫中所有的龙腾卫士、宿卫,甚至是一众内侍,让他们都拿起武器,上城门抵挡叛军的进攻!”

    “诺!”

    与此同时,仁寿门一带。

    石闵麾下的汉军将士正在接手邺城东面的仁寿、中阳二门,王平带着自己的一千人的破军营直奔建章宫。

    石闵站在瞭望塔上,放眼望去,只见整个邺城已经不复往日一片寂静无声的景象,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嚎声,还有火光冲天,还有忙于奔命的人。

    在这里,就跟炼狱一般,法制已经被践踏在脚下,荡然无存。整个邺城已经失控了,不仅是叛军杀官军,官军杀叛军,还有叛军杀平民,官军杀平民的情况。

    更有甚者,那些宵小也会出来作祟,若仅仅是鸡鸣狗盗这还罢了,最可怕的,还是那一种谋财害命的人!

    “战斗已经开始了。”石闵喃喃自语道。

    这时,花木兰亲自带人抓了两个逃兵,押到石闵的面前。

    “你是谁的部众?可知道城内的情况?”

    “回禀将军,小人是巡防营的士兵,刘荣大统领麾下。现在城内已经乱作一团,小的只知道叛军人多势众,即便是不穿着东宫卫士的衣甲的,胳膊上绑着红布带的,也是叛军的一员!我们已经分不清敌我了!”

    看着这名惊慌失措的士卒,石闵倒是没有过于为难他。

    “你是巡防营的人,既然如此,你可知道叛军是否已经攻到建章宫?”

    “这个小人不知。我们巡防营刚一与叛军交战,便全被击溃了!现在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我们正打算逃出去呢!”

    石闵挥了挥手,示意谈话到此结束。

    在一侧的花木兰问道:“将军,我们是否立即进兵?”

    “不急。”石闵淡淡的道,“我已经命王平的破军营去打头阵,等一会儿,破军营那边会源源不断地将前方的战报传送过来的。”

    ……

    同一时刻,在接到石虎的圣旨之后,夔安当即前往漳河大营,击鼓聚将,击鼓聚兵。

    “列位将军,现在形势万分危急!石宣谋逆,大王命我军立即入城勤王……”

    “且慢!”

    这时,坐在下首的将军朱保站起身,一脸讶异地道:“将军,太子谋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等怎会不知情?”

    “别说你们,就是老夫先前亦是始料未及!”夔安哼了一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现在大王有旨,召集诸部兵马入城勤王,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尔等当统率各自的部众,随我一同入城。”

    “这……”朱保一脸迟疑地道,“将军,非是我等不愿服从你的军令,而是入城勤王之事,非同小可。一着不慎,极有可能会引发祸乱的啊!”

    “这个老夫如何不晓得?怎么,朱保,难道你想抗旨?抗命?”

    “不敢。”

    朱保连忙摆手道:“末将愿追随将军!”

    “好!诸将听令!尔等各自回营,召集自己的部众,立刻将所有兵马集结起来,随我一同入城勤王!”

    “遵命!”

    众将轰然唱诺,随之转过身,想要出得中军大帐,未曾想,他们刚刚掀开帘子,便看见中军大帐之外,几排披坚执锐的士卒,正横着长矛指着他们!

    “夔……夔公,汝这是何意?”有一头雾水的将领出声道。

    “发生了何事?”

    夔安亦是不明所以,离开了自己的帅位,径直出得牙帐,见到这些全副武装的陌生的面孔,夔安不由得厉声道:“这是谁的兵马?!”

    中军大帐附近,按道理来说,都是夔安的亲兵营的士卒才对,可是放眼四顾,哪里还有他夔安的亲兵?

    “噗嗤!……”一柄利剑穿胸而过,带出了满腔的热血。

    “你!”猝不及防之下,夔安瞪着眼睛,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挥剑刺了自己的朱保。

    朱保冷笑道:“夔安老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惜,汝已经老眼昏花,站错了队!”

    又是“唰”的一声,朱保二话不说,抽出了插在夔安胸口上的利剑,直接一剑封喉,杀了夔安。

    帐中牛烛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朱保并没有收剑回鞘,而是任凭剑刃上属于夔安的血滴落在地上。众将看到这一幕,都噤若寒蝉。

    “诸位,夔安老贼不识好歹,今已伏诛。尔等若是不愿与他一般,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愿从将军差遣!”众将都叉手道。

第0110章 狗咬狗一嘴毛

    建章宫。

    在一片大气磅礴的宫城之外,人头攒动,许多穿着青衣黑甲,披坚执锐的士卒沿着大街,逐步向着宫城的外围推进。

    原本高大而坚固,奢华而亮丽的建章宫,第一次迎来战火的侵袭!

    石虎此前估计做梦都没想到,攻打建章宫的,竟然是石宣的叛军!

    作为一个君主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被叛军围攻了王宫。可想而知,不论石虎此番如何雷厉风行地平定叛乱,手段如何之残暴,都不能遏制住各地的叛乱,还有国内各路军阀心中升起的觊觎之心。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今日一战,不论胜败,石虎的威望必将遭受严重的打击。

    看着来势汹汹的叛军,宫城上面的龙腾卫士,还有被拉了壮丁,充当炮灰的太监们,都不由得慌乱了起来,乱作一团。

    好不容易在各自的将领的喝令之下,安抚住了情绪,可是看着下面人头攒动,如蚂蚁一般在下面涌来的叛军将士,他们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慌之情。

    石虎到底曾经是沙场宿将,这些年固然沉溺于温柔乡当中,难以自拔,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骨,但是悍勇之气尚在。

    在叛军围了建章宫之后,石虎当即穿上了自己的黄金甲,手执一柄天子剑,就这样亦步亦趋地站上了宫城的城头!

    “万岁万岁万万岁!”看到自己的大王亲自登上了城头,这一刻,不论是龙腾卫士,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太监都心下平静了不少,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万岁?

    在宫城下面的石宣听到这一阵喊声,不由得愣了一下。

    难道是石虎亲临险地,欲在此鼓舞士气,死守建章宫待援吗?

    这还真是石虎的性格。看来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石虎这厮的勇气和魄力了。

    不过石宣知道,石虎此时做出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当此生死存亡,性命攸关之际,石虎若是还躲在深宫里不见踪影,守城的将士们见不到自己为之效忠的人,这人心可能都散了。

    而一旦石虎站到前线,亲自鼓舞士气这便截然不同。

    至少将士们都知道,自己的君主要与自己生死与共!

    “石宣呢?让石宣出来见朕!”

    石虎的这一声咋呼,隔着老远,石宣听得不大清楚。

    还是一名东宫卫士飞骑而来,说道:“殿下,大王想要见你一面!”

    “啪”的一声,石宣直接一鞭子抽在了这个倒霉催的东宫卫士的脸上。

    石宣脸色阴沉地道:“混账东西!怎么说话的?现在我才是大王!要尊称朕为大王或者是陛下!”

    “是!大王!”这名东宫卫士挨了一鞭笞,却不敢顶嘴。

    听闻石虎要见自己,石宣早有准备。石虎想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石宣也想拖延时间,让早已埋伏在宫里的内侍尽快动手,也好里应外合,以最小的代价,迅速攻占建章宫!

    于是石宣驱马上前,在方阵的前沿地带溜达了一圈,又让几个东宫卫士出去丈量了一下距离之后,便站在敌军的射程之外,距离宫城差不多两百步的地方。

    “呵呵!石宣,汝还是如此贪生怕死!”在宫城上面的石虎见状,不无讥讽地喊道。

    闻言,石宣丝毫不为之着恼,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他,还很是惬意地吹了一个口哨,高声道:“是的!朕现在很怕死!石虎,朕的性命现在金贵着呢!朕劝你不要再垂死挣扎了!朕现在有二十余万大军在手,顷刻间,便可攻下这座建章宫!”

    “石虎!你若是识时务的话,赶快束手就擒!朕念在你是朕的生父的份上,往日之事可以不与你追究!但你必须逊位于朕!”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至极!”石虎怒极而笑,手指着在下面趾高气昂的石宣,喝道,“石宣,朕还没死呢!你现在就这样急匆匆地自称为‘朕’,真的好吗?!”

    “在朕的眼里,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石宣冷声道:“朕本不欲做得如此之决绝,这都是你逼我的!石虎,你不该对我如此刻薄寡恩!”

    闻言,石虎暴怒不已地道:“朕后悔,朕现在很后悔当初怎么会立你这个孽畜为储君!若是早点将石韬立为太子,也不会招致今日之祸事了!”

    “嘿嘿!石虎,你现如今后悔为时已晚了!……”

    与此同时,在仁寿门一带。

    石闵的军队还在裹足不前,石闵自己则是站在瞭望塔上,放眼四顾,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报——”这时,一名小校飞骑而来。

    “将军,叛军已经包围建章宫!现在大王正在与逆贼石宣会晤!”

    “再探!”

    “诺!”

    看着石闵不为所动的样子,在一侧的花木兰不由得疑惑地道:“将军,咱们还不出兵吗?”

    “不急。时机未到。”

    “时机?将军你在等的是什么时机?”

    旁边的秦牧笑眯眯地道:“花荣,汝还是不必过问太多。现在集结在建章宫附近的叛军有二十几万之多,又士气高昂,我军若是贸然进击,固然能一举杀入建章宫,但是死伤亦会十分惨重的!所以说主公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量。”

    石闵闻言,不禁老脸一红。

    秦牧口中,所谓的石闵自己的考量,无非就是想要让石虎与石宣这对父子狗咬狗,一嘴毛,等到叛军的士气有所下降,石虎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自己再杀进去捡便宜罢了。

    这种做法极其卑劣,但那又如何?

    “咦,将军你看!那是谁的部众?是叛军吗?”

    在夜色之中,骤然亮起了许多的火把,从上往下看过去,只见一片灯光璀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走动之间,武器铠甲的碰撞之声,汇集而成的一道“轰隆隆”的声音,恍若闷雷在天边响起。

    真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似乎是看到了这支军队的旌旗,对面的军队当中忽而飞出了一骑,插着白旗,这小校高呼道:“不要放箭!我们是抚军将军李农的部下!”

    “李农?”

第0111章 丧心病狂

    石虎与石宣在宫城上下谈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百无聊赖。

    过了很久,石宣都没有看见宫内有什么动静,这己方的兵马都已经人困马乏了,再不发号施令,进攻建章宫,实在是太打击己方兵马的士气了!

    石虎似乎察觉到了石宣的异样,会心的一笑,说道:”怎么,石宣你是有些不耐烦了吗?呵呵,你如此焦虑的模样,可有什么不安之事?”

    “哈哈哈哈!”石宣故作豪气地大笑了几声,嚷道,“朕现在稳操胜券!何以有不安之心?石虎,朕看应该不安是你吧?这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尚未有一支军队入城勤王,难道你就不感到焦虑,不感到不安吗?”

    石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焦虑不安,那是弱者该有的情绪!而朕是强者!石宣,朕想你是在等宫中有逆贼接应你们吧?哈哈,朕不妨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拿过来。”

    闻言,在一侧的李猪儿递上了一颗偌大的头颅。石虎二话没说,直接将这颗头颅丢了下去,正好丢在桥头上,头颅顺着台阶,骨碌碌地滚到了石宣的马蹄之下。

    石虎淡淡的道:“没想到吧?你埋伏在朕身边的间者,别以为朕不知道!郝昭此獠罪大恶极,朕待他不薄,可惜他竟然私底下与你暗通曲款,欲带着几百名亲信给你开了宫门,迎你的叛军入内!呵呵,现在郝昭已经伏诛!”

    “石宣,朕的这颗大好头颅便在这里!”

    石虎指着自己的脖颈说道:“或许有一日,谁能砍下朕的这颗项上人头!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见状,石宣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

    “恶贼!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出言不逊!破建章宫之时,朕一定要将你车裂!让你落得一个如石韬一般的下场!”能对自己的生身父亲说出这番话,石宣之叛逆可想而知,便是禽兽亦自愧弗如也。

    “来人……!”石宣正准备下令攻城。

    这个时候,石虎忽而道:“且慢!”

    “呵呵,怎么?石虎你怕了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方才与朕聊了那么多的废话,都是在拖延时间!你等的勤王之师或许会来,但朕现在手中有精兵强将二十余万!何足惧哉?”

    看着石宣肆无忌惮的模样,石虎倒是一点都没有慌乱,而是指着一侧的城角,说道:“石宣,你看那边。”

    这时,在石虎的授意之下,两个衣甲鲜亮的龙腾卫士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登上了城头。

    “母后!”

    见到这个妇人,石宣不由得一阵错愕。

    “石宣!”石虎郑重其事地道,“你与你母后的丑事朕都知道!朕不在乎!现在你母后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孩儿,若是你还有半点良心的话,赶快命你的叛军放下武器!对于过去的一切,朕都可以既往不咎!包括你现在发动的叛乱!你还是东宫太子,国之储君!”

    “哈哈!”石宣红着眼睛,笑得十分癫狂地道,“石虎!你是把我当成了傻子吗?当年石邃是怎么死的,我迄今还记忆犹新呢!石虎,我告诉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当中必须要有一人倒下!”

    石宣的确不好糊弄!

    石虎现在扬言,只要他石宣命令叛军放下武器,停止政变,石虎就会既往不咎,饶恕他以往所犯下的一切过错,这可能吗?

    石宣已经别无选择了。

    以石虎残暴的个性,可想而知,已经触犯了他的逆鳞的石宣,一旦自废武功,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更何况,石宣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别无选择了。即便他命令叛军的将士们放下武器,向石虎投降,叛军会听从他的命令吗?

    不可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就真的不在乎杜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吗?”石虎沉声道。

    这时,杜珠很是配合,这位杜皇后泪流满面地道:“宣儿,救我!救我!”

    石虎已经丧心病狂了,同样的,石宣已经丧心病狂了!

    石宣见状,不禁咬牙切齿,随之攥紧的拳头又松开。

    石宣高声道:“母后!你放心!孩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石虎!朕要你不得好死!”

    闻言,石虎的脸孔迅速冷酷下来,指着杜珠喝道:“把她给朕丢下去!”

    “这……大王。”两个摁着杜珠的龙腾卫士都面面相觑,不敢乱动。

    “你们没听见朕的话吗?丢下去!”

    石虎的命令是毋庸置疑的!

    两个龙腾卫士最终还是将杜珠放在了垛口处,直接跟抛石头一般,将杜珠杜皇后整个人丢了下去!

    “母后——”

    石宣犹如杜鹃啼血一般惨叫了一声。

    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整整五丈高的宫城,直接摔下去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跟西瓜一般,杜珠的整个身体变得支离破碎,暴毙而亡!

    石宣还能依稀看见,一大股殷红的鲜血,从杜珠的尸体之下,缓缓地溢了出来。杜珠的尸体,就跟烂泥一般,惨不忍睹!

    “禽兽!石虎!你这个禽兽!我必食汝肉!寝汝皮——”

    宫城之间,回荡着石宣那激愤而杀气腾腾的叫喊声。

    杜珠估计是历史上死的最惨的皇后,竟然是被活活摔死的!

    “给我杀!”

    ……

    “叛军已经开始围攻建章宫了!”

    再一次接到战报的石闵微微颔首。

    这时,李农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之下,亦步亦趋地往石闵这边走来,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

    一见到石闵的面,李农就劈头盖脸地道:“卫尉大人,你为何在此按兵不动?”

    “李将军,你这是……?难道你部已经跟叛军交战过了吗?”石闵不由得蹙眉道。

    李农此时的样子的确颇为狼狈,一身藤青色的战衣沾染了鲜血,衣衫凌乱,风尘仆仆。看上去确实是经历过了一场大战的模样。

    李农闻言,不禁讪笑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吧。”

    说来话长,李农刚刚接到石虎的圣旨,便立即动身前往大营击鼓聚兵,没成想麾下出了几个叛将,直接带着自己的兵马杀出了营寨,李农是在带兵阻击了一阵,耽搁住了,不然早已赶到建章宫勤王了。

    其余各部的情况大致上如此,除了汉军一部之外,被石宣所贿赂的将领,继而起兵附逆的不在少数。

    “卫尉大人,你为何在此按兵不动?现在叛军已经在围攻建章宫了,若是建章宫有失,大王有失,这个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石闵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李将军,我这也是无可奈何啊。叛军人多势众,有数十万之众!我麾下兵马不过五万,如何能战而胜之?只怕连建章宫都不一定能闯进去。李将军,你此番带来了多少兵马?”

    “不多,只有三万余。”

    “何以如此之少?”

    “你是有所不知。我军中出了几名叛将,我是好不容易将其镇压了,这才匆匆赶来的。”

    李农叉手道:“卫尉大人,你通晓战阵,战无不胜,是我大赵国的战神。我部的这三四万兵马,便全部交由你来指挥吧!”

    “那我旧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农又道:“卫尉大人,叛军已经围攻建章宫,形势危如累卵,何不当即发兵?”

    “好!”

    石闵这一回倒是没有推辞,而是立即道:“王平、叱罗那!”

    “末将在!”王平与叱罗那二人赶紧站了出来。

    “你二人率各自的破军营、玄甲骑兵于前方开道,大军随后就到!”

    “诺!”

    看到石闵这般发号施令,李农松了口气。李农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石闵按兵不动,作壁上观。

    现在诸军当中,最有希望平叛的,便是石闵的这一部汉军。若是连石闵都打算隔岸观火,坐视叛军围攻建章宫,而不管不顾的话,那么大赵国估计是没救了!

    少了石虎的羯赵国,必将陷入军阀混战,四分五裂的局面。

    而这样的局面,是李农万万不想看到的。

    在李农带兵走后,李农不知道的是,石闵又悄悄地对麾下的将士下了一道命令,便是在建章宫一带游弋一番,消耗叛军的士气,而不必急于长驱直入,进入建章宫与石虎会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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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943/ 第一时间欣赏冉魏霸业最新章节! 作者:迷惘的小羊羔所写的《冉魏霸业》为转载作品,冉魏霸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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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魏霸业介绍:
永嘉之乱,匈奴、羯、鲜卑、羌、氐五胡乱华,中原大地随之十室九空,尸骸盈野!而汉家衣冠被迫南渡,这世间仅剩下几百万的汉儿,亡族灭种在即,谁来拯救这萧瑟的河山?“云从龙,风从虎, 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 千里沃土皆荒芜。……”且看一个历史爱好者重生为冉闵,如何仗三尺剑,叱咤风云,扫除华夏膻腥!冉魏霸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冉魏霸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冉魏霸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