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8章 给大臣们上课
刘治随即就把一张偌大的宣纸挂到屏风上,随后拿来笔墨纸砚,将这文房四宝放置在宝案上,而屏风则是放置到陛台上最为显眼的位置。
朝堂,是一个比较严肃的地方,但现在有问题就要探讨,所以冉闵顾不得这些礼节。
“咳咳!”
清咳了两声,冉闵随即就跟一个教师一般,提着笔,端着砚台,走到屏风的前面说道:“现在朕就将阿拉伯数字传授给你们。这是0,这是1,这是2。”
冉闵就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0、1、2、3、4、5、6、7、8、9这十个数字符号。
“这十个数字呢,是一种计数符号。高位在左,低位在右,从左往右书写!崔皓,请问是一大还是九大?”
“自然是九!”
“不错。”冉闵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孺子可教的神情,又道:“零是最小的数值,九是最大的数值。现在朕来教教你们加减乘除法,你们就能明白朕适才是怎么得出在钱庄三个月前存入一万贯钱,三个月后取出就能得到利息六十五贯钱的这个结论了。”
冉闵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说道:“这是几?”
“一根手指头啊!”
“没问你这个,你直接说数值。”
“一!”
“对。那么这是几?”冉闵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二!”
“正确。”冉闵微微颔首道:“所以说一根手指加一根手指这就是二。”
冉闵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加法公式,又写了一个减法公式,开始慢慢的教导大臣们。
除了这个阿拉伯数字,还有加减乘除法、百分比,冉闵还把乘法口诀传授给群臣,并勒令他们背得滚瓜烂熟的。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崔皓两眼泛着精光,说道:“陛下,臣明白了!”
“那你算一算。现在条件变换一下,在钱庄六个月前存入一万贯钱,六个月后取出能得到多少利息?朕再给你们说一次,存款利息的计算公式为:利息等于本金乘以利率再乘以时间。不过朕还是要提醒你们,钱庄五个月整存整取利年利率为2.6%,因为钱庄的利率一般用年利率来表示,所以在计算利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把先把利率换算成和时间匹配的利率,或者是把时间换算成年之后再计算!”
群臣闻言,都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但一时之间都一筹莫展,真的算不出来。
只是变换了一下条件,就让这些聪明过人,机智过人的大臣一愣一愣的,冉闵的虚荣心十分满足。
这时,崔皓又道:“陛下,能不能把笔和纸给臣用一下?”
“可以。”
冉闵随后就让刘治把笔和纸递给崔皓,让他慢慢算。
不是他们的脑袋不灵光,不够机智,而是刚刚接触到这些新的事物,他们还需要时间去适应啊!
过了一会儿,冉闵已经开始打哈欠的时候,最先想出来答案的不是崔皓,而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秦牧。
“陛下,臣想出来了!”
“噢?是多少?”
“利息是一百四十贯钱!”
冉闵瞪大了眼睛,勃然变色道:“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心算都这么厉害?秦牧的智力未免太过变态了吧?
秦牧笑着道:“陛下,按照你适才给出的公式。利息等于本金乘以利率再乘以时间。本金是一万贯,利率是百分之二点八,臣就拿一万乘以百分之二点八,得出的数值是二百八十贯钱。剩下的时间就好算了,一年十二个月,陛下给出的条件是六个月,那么就拿十二除以六,得出二的数值。再接着,这二百八十除以二,不就是一百四十贯钱吗?”
听到这话,冉闵愣住了,群臣更是一片哗然,纷纷赞叹秦牧机智过人,愧不敢当之类的话。
“崔大人,你算出来了吗?”
“老夫、老夫当然算出来了,数值是一百四十。”崔皓其实没算出来,老脸一红,当然是拉不下脸来认怂的。
这时,王猛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这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法、百分比、乘法口诀对于民生十分重要,应该传授于民,在学堂里教授,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圣明!”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道。
冉闵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这些数学上的东西自然是要传授于人的。管仓库的小吏,还有各地方的主簿、县丞都时常为一些账本发愁,有了这些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法,他们应该能轻松不少,账本也能更容易看懂。”
“这真是大功一件啊陛下!”
又被群臣一顿吹捧,冉闵的脸上有点发烧,便摆了摆手说道:“回归正题。诸位觉得朕这个设立钱庄的法子如何?”
“自然是妙不可言啊!只是……”
王猛不禁眉头一皱,说道:“陛下,这利息太高了,这般让利于民,恐怕朝廷的财政会出现纰漏啊。”
“哈哈,景略啊,你过虑了。”冉闵摇摇头说道:“这钱庄是国营,可不会做什么赔本的生意!咱们能给存钱于钱庄的老百姓一些利息,自然也有人把利息给咱们,说到底,这钱庄还是朝廷的一大赚钱工具啊!”
群臣闻言,都感到十分的困惑。
“请陛下赐教!”
“钱庄发行的大魏宝钞在市面流通,便是现金,当为百姓所接受。可以在钱庄随意兑换宝钞或者铜钱、白银,小面值的宝钞,能以多张兑换同等价值的宝钞。为了赚钱,钱庄也能发行一些业务,经营存放汇、贴现、兑换及其他信用业务。钱庄可多吸收商人存款,并代收票据,所经营放款由信用放款、抵押放款、短期拆息等。而放款对象主要是商号。”
冉闵的这些话让群臣听得是云里雾里的,好多词汇都不懂,经过冉闵的解释,这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钱庄可以向商人放贷款,就是把钱借给商人的意思,但还钱的时候一定要偿还更高的利息,这样一来,钱庄其实是赚钱的。
但机灵的韦謏从中嗅出来了不同的味道,忙道:“陛下,你这是在鼓励百姓经商吗?”
“卿何出此言?”
“陛下,世人皆追名逐利,国人不少都想要发财,但苦于没有本钱,没有机遇,所以只是蠢蠢欲动而没有去经商。现在朝廷搞出了这么一个钱庄,把钱借给那些想要经商而又没有本钱的百姓,岂不是鼓励百姓经商?”
“这……”
冉闵还没想好如何反驳韦謏的这番话,群臣便纷纷扰扰地上奏,铁了心搞黄钱庄的事情。
“陛下,韦謏大人所言极是!我华夏历朝历代都是以农立国,没有农耕,国家便没有了根基。若是百姓都跑去经商了,谁又给国家耕地?”
“是啊!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国本不可动摇。农民是国家的安身立命之本,倘若人人经商,身上便充满了铜臭味儿,不知忠义廉耻。正所谓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这些商贾固然能为国家的财政创造收入,但是实在不好填饱肚子啊!”
看着群臣都蹦出来反对,冉闵的心里很恼火,但还是淡淡的道:“大魏宝钞的推行,还有钱庄的推行,乃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在朕看来,重农抑商,本就不可取,士农工商,不应有别,你们这般诋毁这些浑身上下充满铜臭味儿的商贾,岂不知你们身上穿的丝绸,喝的茶叶,吃的燕窝都是他们从全国各地运转过来的吗?”
看到冉闵似乎执意要推行大魏宝钞,执意要推行钱庄,群臣都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不好劝阻,只能“曲线救国”了。
韦謏便道:“陛下,其实臣以为没必要推行大魏宝钞。大魏宝钞乃是纸制作的,容易损坏,而且容易被有心者仿造,到时候扰乱了市场的秩序,只怕又是一场巨大的祸乱啊!”
“关于这一点,朕已经想过了。大魏宝钞的制作必须要严格把关,还要区别于一般的纸张,有一定的防伪标识。对于那些敢于仿造大魏宝钞,破坏国家信誉的犯罪分子,一律严惩不贷!”
第0589章 天上掉馅饼
“出告示了!出告示了!”
大街小巷有人在喊话,闲来无事的贩夫走卒们便争相告走,跑到城门口挤着围观朝廷新出的告示。
每一次朝廷的告示,都是关乎民生,关乎军事的,都是国家大事,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也都息息相关,所以老百姓对于朝廷的告示显得格外的重视。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底下是人声鼎沸的,十分嘈杂,不过考虑到这些百姓里面好多都是目不识丁的,所以每一次朝廷或者地方官府张贴告示,都会派出一名文官或者一名武将来口头表述告示上的字面意思,同时耐心地解释一番。
这一回站在告示栏前面的高台上的,是一名文官,这说明此次告示是关乎民生的。
“各位乡亲父老,这次朝廷所出之告示,是为两件事儿。其一是大魏宝钞,其二是钱庄,朝廷将把大梁作为第一个试验地,推行大魏宝钞与钱庄!”
“大人,不知道这大魏宝钞和钱庄是干嘛用的?”有不知道内情的百姓询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大魏宝钞,就是钱,计量单位为贯。陛下考虑到自货币出现以来,私钱庞杂,铜钱轻重不一,成色各异,制钱、私钱、白钱三者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
“而且没有主币副币之分,金、银、铜、谷、帛都能作为货币使用,流通于市面上,所以想以这种大魏宝钞来作为主要的货币!也就是说,从今儿个起,大魏宝钞就要在大梁的市面上流通了!”
“什么?”
听到这些话,在场的老百姓都显得很是诧异,一点说要使用什么大魏宝钞,自己手里的碎银子、铜钱都不值钱了,他们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官吏拿出了一张面值为一贯钱的大魏宝钞,说道:“各位瞧见没有,这就是大魏宝钞!从今天起,大魏宝钞就要流通于市面了!”
这时,已经回过神来的百姓怒道:“这不就是债券吗?这位大人,朝廷莫非是要欺负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升斗小民?你莫要以为我们不清楚,前几日隔壁的王二回家,还跟我说过此事。他说去年朝廷的国库拮据,暂时发不了军饷和赏钱了,所以用这债券抵押,日后朝廷会补发的!”
“但现在这算怎么回事?朝廷是要发给咱们老百姓债券吗?咱们手里头都没有多少钱的啊,如何能把钱借给朝廷?”
“是啊,是啊!这事儿俺也听说过了。朝廷还向那些士族老爷们发放过债券,借了几千万贯的钱呢!咱们要的是银子,要的是铜钱,要这宝钞有何用?”
“就是!这所谓的大魏宝钞可是纸做的,万一不小心损坏了怎么办?譬如说洗衣服的时候,兜里还揣着两张宝钞,把宝钞洗坏了可怎么办?”
看着群情激奋的老百姓,老实说这官吏也是有些头皮发麻的,不过一想到上官的百般叮嘱,就挺起了腰杆,挥了挥手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官老爷发话,平头百姓自然是要听从的,所以很快在场的百姓就消停下来了,都把眼睛放到这个官吏的身上,看看他想表达什么。
那官吏随即招了招手,让人把一盆水取来。
“请诸位看好了,眼见为实!”
“这是普通的纸张,这是大魏宝钞。”官吏把一张普通的白纸放置到水盆里,随后取出来,放到一边,又拿出了那一张大魏宝钞放到水盆里浸没了一会儿,也取出来。
官吏就把被浸没过的大魏宝钞和白纸拿出来,在一众百姓的面前晃了晃,说道:“列位,看出了其中的差别了吗?”
“哦!这宝钞真好看!”
“……”关注点不是这个好吗?
“嗨呀!这白纸起泡了,都损坏严重了,但是这宝钞还是好好的!”
“对!”官吏松了口气,总算是有识货的。
“各位好好看一看。这宝钞可不同于一般的白纸,是用特殊的短棉绒制作的,所以纸张挺括、结实耐用,抖动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官吏就让人发了几张大魏宝钞下去,给几个百姓放在耳畔抖动,果真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好听极了。
那官吏又板着脸说道:“所以你们担心这种大魏宝钞容易损坏,那根本就是杞人忧天的!只要你不是故意损坏,把宝钞给撕了,大魏宝钞放置几百年都没事!”
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朝廷推行这种大魏宝钞是有道理的。列位,想必你们把过去的碎银子、铜钱带在身上,尽管有钱袋装着,但其实并不方便吧?而且还容易发生失窃,或者银两铜钱丢失的事情!但是有了这种大魏宝钞,你就是随便找一个钱包装着就好了。你们看,这就是钱包。”
官吏又拿出了一个猪皮制作的钱包,晃了晃,然后就把手里的大魏宝钞装进去。
“是不是很方便?”
“对!对!”
看到众人似乎都能接受这种大魏宝钞了,官吏又道:“本官相信,你们心里一定很困惑,到哪里去兑换这种大魏宝钞呢?去钱庄!钱庄可以给手持宝钞的你们兑换真金白银和铜钱,也能让你们用银钱兑换宝钞!相信诸位过去或多或少的都会有着这样的苦恼,就是家里的银钱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担心失窃,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是啊!大人,我就喜欢把钱到处乱放。放在身上不安全,放在枕头底下也不好,放在床底下都忘了,有些钱都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要钱的时候往往要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啊!”
“钱庄能为你们解决这种烦恼!”官吏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诸位在钱庄兑换货币的时候,也能把钱存到钱庄里,随时都可以取出来。”
当这位官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好多百姓都脸色不善。毕竟把自己的钱,放在别人哪里,哪怕是朝廷,他们的心里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而这个官吏又道:“而且,钱庄还能给你们一定的利息!”
“大人,这利息是什么?”
“利息就是钱!你们在钱庄里赚的钱!”
“什么?钱庄帮着咱们老百姓存钱,还能赚钱?”
“这天下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天上掉馅饼了吗?”
很多老百姓都不相信。
官吏朗声道:“就是天上掉馅饼了!过去,大家伙都喜欢把钱放在家里,想做生意赚钱但是又不敢尝试,现在钱庄的出现就给你们这个赚钱的机会了!那么你们能赚多少钱呢?打个比方,譬如我三个月前在钱庄存入一万贯钱,三个月后取出就能得到利息六十五贯钱!”
“这么多?”
一些人听着很是怦然心动,但有些比较理智的百姓还是颇为担忧的:“大人,不是人人都家财万贯的!咱们这些普通人家,家里有十贯钱已经是很不错了!哪里会有万贯家私?”
“哈哈!那本官就换一个比方吧。譬如说,本官现在有十贯钱,十贯钱就等于一万枚铜钱。三个月前我在钱庄存入这一万枚铜钱,三个月后取出就能得到利息六十五枚铜钱!这么说大家明白了吧?”
值得一提的是,一贯钱一般是指一千枚枚铜钱,不过随朝代的不同也有变化,汉朝叫做一“缗”,清朝叫做“一吊”。
一贯钱,就是一贯铜钱,一千枚枚。相当于一两银子。是比较大的数目,用麻绳窜起一千枚铜钱,也很重的,大约是四点五公斤,到了清末民初,一块大洋,相当于一吊铜钱,或一两银子。
经过这官吏这么一解释,众人都明白过来了。
官吏又道:“此外,若是你们有急用,还可以去钱庄借钱,钱庄可以贷款给你们。只不过,在贷款的时候必须要抵押一些等同价值的东西。”
大魏宝钞与钱庄的推行,对于魏国来说是意义重大的。
解决了许多民事纠纷且不说了,光是这钱庄的推行,就让魏国一时之间出现了许多商人,他们靠着钱庄的贷款,纷纷做起了生意,因为有房屋或者土地抵押的缘故,就算他们破产了,没钱还给钱庄,最后也能不至于被迫上吊自杀,因为只要把他们的房屋和土地收缴上去就好了!
不得不说,朝廷的信誉还是十分良好的,一些百姓试着去钱庄兑换了大魏宝钞,过了几天又拿大魏宝钞去兑换白银,没想到还真行,这下子可让他们彻底放下心来了。
这大魏宝钞不是硬通货,但还是能在市面上购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那种小贩也一样,本来是对这种大魏宝钞很嫌弃,很排斥的,但这一来二去的,心里也接受了宝钞的存在!
还有一些百姓纷纷跑去钱庄贷款经商,办理各种手续之后,他们还真的拿到贷款了。
一时之间,大魏宝钞与钱庄的推行好评如潮,冉闵便顺势而为,将宝钞和钱庄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争取取代金、银、铜、帛这些硬通货在魏国当前的硬通货地位。
第0590章 众生平等
冉闵正在常青殿批阅奏牍。
朝廷一旦有新的政令下达,他这个做皇帝的根本不能闲着,反而要夙夜在公,被之祁祁,唯恐出了什么纰漏。
当皇帝,坐拥四海,后宫佳丽三千人,看似风光,但是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父皇。”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太子冉明便来到常青殿,又拿来一叠厚厚的奏牍。
“阿英,你来了。朕要你昨日微服私访,去民间考察一下大魏宝钞与钱庄的推行情况,效果如何?”冉闵把手中的笔杆子一扔,就躺在靠椅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向太子冉明询问。
冉闵回答道:“启禀父皇,经过朝廷的多方举措,大魏宝钞与钱庄的推行效果显著。截止昨日为止,儿臣将大梁城八家钱庄的数据统筹了一下,仅仅过了十日,八家钱庄回收的金、银、帛、铜不可计数,发放的宝钞多达五千六百二十四万贯,而且这个数据还在不断飙升。”
“五千多万贯?”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冉闵还是忍不住吃惊了。
看来这些年老百姓的存钱还真是不少。当然了,为了支持朝廷的新政,大梁的官员已经士族们都把不少钱存到了钱庄里,毕竟是可以吃利息的,这钱放在家里没什么用,还不如存到钱庄里面赚钱呢。
“还不止这些。自从八个钱庄建立之后,就有不少的商贾和百姓纷纷向钱庄贷款,目前已经发放下去近一千万贯了。钱庄的贷款利息颇高,已经足以维持钱庄的正常运行了。”
没有赔钱,当然了最好的。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嗯。阿英,你知道朕为何要建立这种钱庄吗?”
“父皇的用意,不就是为了让百姓更好的适应这种大魏宝钞吗?”
“非也。”
“那就是钱庄可以通过放贷的方式能挣到不少钱了。”
“不是。”
“这……儿臣想不到了,请父皇明示。”
冉闵淡淡的笑道:“钱庄的设置,固然是为了让大魏宝钞更好的推行,也能赚到不少钱。但朕的真正用意,却是为了朝廷能把钱庄里的钱利用起来!过去打仗,咱们大魏年年征战,国库是年年亏空,甚至到了去年,朕都不得不给有功的三军将士发放债券抵押,还向各大士族豪商借钱。当时朕就感慨,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
“没有钱,朕想办什么事情都不成!赈灾要钱,打仗要钱,百万将士们的粮饷,十多万官吏的俸禄,这都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啊!”
听到这话,冉明傻眼了,随后便哑然失笑道:“父皇,朝廷再缺钱也不能这么干吧?万一百姓知道了朝廷挪用钱庄里面的钱,挪用了他们的血汗钱,万一闹起来了怎么办?”
“他们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朕要在全国各地开设钱庄,国营钱庄,不许私人钱庄的存在,到时候全国上下,几千家钱庄的话,资金难道不能周转得过来吗?朕不差他们的钱,他们存在钱庄里面的钱,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讨回去吧?”
“呃,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冉闵笑吟吟地道:“阿英啊,你要学着点。古语云,国不与民争利,食禄者不与民争利。但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咱们也没必要循规蹈矩的,为人君者,只要你认为是好的事情,是对的事情,哪怕是天下人都反对你,你都必须要矢志不渝地去做。当然了,倘若是连你自己都迟疑再三的事情,反对的人多了,就没必要固执己见了。正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便是这个道理。”
“儿臣受教了。”
冉明又向着冉闵作了一揖,随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父皇,儿臣近来听得市井流言,说父皇你建立钱庄,并命钱庄给商贾以及积蓄钱财的百姓发放贷款,其初衷是为了鼓励国人经商。”
闻言,冉闵有些讶然,随后睥睨了冉明一眼,说道:“是韦謏这些大臣在你的耳边嚼舌头吧?”
“父皇明鉴。”
“他们是怎么说的?”
“大臣们都说,父皇欲变革古往今来重农抑商的国策,恐国生隐患。”
“有何隐患?”
“他们都很担心,若是人人都去经商,谁来为国家耕种?自古以来的君主,都重农而轻商的,农业乃是国本,商贾趋利避害,大臣们唯恐父皇本末倒置,鼓励人人经商,反而荒怠了国家的耕地。”
冉闵微微颔首道:“阿英,那你知道什么是重农抑商吗?”
“父皇,就儿臣所知道的,自古以来就有士农工商这四种阶级。士人地位最高,农民其次,接着是工人,最末的乃是商贾。这已经是世人根深蒂固的印象了!”
冉明顿了一下,又道:“至于父皇提及的重农抑商,乃是因为我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大国,陆地大国,以农为本,安土重迁,农民与土地联系密切,在国家危难时不易离开,而从商者则被认为十分精明的同时,会在危难时刻舍弃国家而维护自身利益。”
“你说的都对。”冉闵叹了口气说道:“那朕再问你,什么是农?什么是商?你适才所阐述的,只是自己的主观意识而已,不能一概而全。”
“再者说,农就是生产,土地上原本有一百斤粮食,我把它变成二百斤粮食,这就是农。那什么是商?商就是交易,大梁原本有一百斤粮食,我把大梁的粮食卖到邺城,这就是商!”
“那为什么重农抑商?说白了,就是因为古代的君主认为商是物品的转移,一百斤粮食经过几次商业活动之后还是一百斤,但是农能增加粮食数量,如果鼓励商业活动的话负责生产的人就会减少,那么生产出来的东西也会减少,所以就有了一大串重农抑商的政策!”
冉明闻言,顿时宛如醍醐灌顶,一双眼睛都折射出了莫名的精光:“父皇所言,真是闻所未闻。不过这也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啊!但是父皇,现在大臣们,乃至于一些士族在私底下都议论纷纷,认为钱庄不应该放贷给国人,鼓励国人经商,这样一个充满铜臭味儿的国家是无法强盛的。想要国泰民安,还需要士人的辅佐,农桑的支持才是。”
“肤浅!”
冉闵直接给了这么一个评语,又道:“农民,是咱们的衣食父母,这个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商业、工匠,一样是不容忽视的!阿英,你懂佛法吗?”
“呃。”冉明不知道冉闵怎么又扯上佛法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儿臣未得研习佛法。”
“朕也未研习过佛法。但是佛家之精髓,其教义所在便是众生平等!当然了,朕不可能让众生平等,也做不到这一点,甚至是人人平等都做不到。不过士农工商,在朕看来,不应有别!就好比,朕重视农业,劝课农桑,保障农民的一定权益的同时,也会善用工匠。工匠们就给军队改进了弓弩、投石机等武器,还发明了火炮,各种各样的发明都有。”
“这商人呢?他们的用处自然是不少的。人们身上穿的,用的,吃的,那些不是商贾从别的地方转运过来的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说士农工商,本不应有别啊!”
冉明点了点头说道:“父皇说得是。只是父皇你的良苦用心,只怕别人是无法意会的。”
“朕不理会这些。”
“父皇,儿臣听说稷下学宫的士子们,正在就你设立钱庄,鼓励国人经商之事进行了辩论,已经辩论了三日了!”
“结果如何?”
“还是难分难解,各有各的理。父皇有兴趣去看看吗?”
“一起去吧。”
冉闵正好也想活动活动,这稷下学宫已经好久没去视察过了,现在去瞧瞧也好。毕竟稷下学宫的士子们都是国家的栋梁,未来治理国家就靠这些人了。
第0591章 治世之良臣
稷下学宫,位于大梁城郊外,南面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学宫占地极广,怀抱群山,缠绕依着濮水,凿山而建,几座山峰上都伫立着错落有致的阁楼,亭台水榭都有,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在这样的地方修学,无疑是最理想的,可谓是学子的天堂。
与之相对的,是位于大梁城郊外北面的国子监(太学)。
稷下学宫与国子监,都堪称是大魏的最高学府,所聚集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堪为万千士子当中的佼佼者。
而稷下学宫和国子监,其实都属于天子门生,因为冉闵是这两座学院的挂名祭酒,学子们对于冉闵这个皇帝是可以自称是“学生”的。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要说这两所学校有何不同之处,便是稷下学宫一般招收的都是有资质的栋梁之才,半路出家,来这里修学的都有。
而国子监的话,一般招收的都是从各个官学里升迁上来的学子,正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么多官学,数十万的读书人,只有几千人能进入国子监,可想而知要进入国子监的难度了。
但是稷下学宫的话,只要你通过入学考试就可以了。
值得一提的是,稷下学宫与国子监基本上都开设了几个学科。
一个是国学(囊括政治、历史,反正经史子集都要学到),一个是算学,一个是建筑学,一个是地理学,一个是工匠学,一个是医学,一个是农学,基本上就是这七门学科,包罗万象,教什么的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也是应有尽有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回冉闵与太子冉明一起来到稷下学宫,并没有低调地微服私访,而是堂堂正正来的。所以他们在进入稷下学宫的辩论专用的会场的时候,在场的一千多名学子,还有各地慕名而来的士子们都向这父子二人行礼。
“都平身吧。”
“谢陛下!”
冉闵随后就带着冉明坐于上首,当然了,冉明是在一旁站着的,不过冉闵到底是心疼自己的这个儿子,特地让人在一旁设座。
这稷下学宫的代理祭酒,真正管理稷下学宫各种事务的人,乃是秦牧。
要是没看到秦牧,冉闵倒是忘了,秦牧这厮还有这个兼职呢。
“继续辩论吧!”
冉闵这么吩咐,原本就在辩论专用的四方台上的两个士子,就更加激动起来,脸都涨得通红。
皇帝和太子就在这里看着呢,倘若能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不说出仕了,给陛下留一个好印象,将来平步青云当不在话下!
这时,坐在左边一侧的那个青衣士子起身道:“在下范耀认为,朝廷不可重农抑商。众所周知,自古以来就有士农工商,四个阶层高低地位不同的说法。世人或者说朝廷尊士农而贬工商,兴农桑而贱商务,何苦来哉?”
“农业重要,难道商业就不重要吗?容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没有商人,世人将回到上古时代。那时人人农耕,人人狩猎,可以自给自足,但是世人的所有吃穿用度,衣食住行等等,那都是自己制作的。”
“但是自从出现商人之后,这种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商人从事各种行业,他们可以为不同地方的带来丝绸、茶叶、盐巴、马匹等等东西,你们需要什么,商人就会带来什么,以便赚取中间的差价。这其中商人所赚取的钱,跟农民耕地所得的血汗钱有何不同?一样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挣来都钱啊,只不过是劳作的方式不一样,凭什么重视农民而轻贱商人?”
“范兄的见解,恕我不能认同!”
坐在对面的那个气宇轩昂的士子起身道:“士农工商,自古有别。世人之所以重视农桑而轻贱商贾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众所周知,商贾趋利避害,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色厉内荏,不可理喻!倘若人人都去经商,身上都充满了铜臭味儿,都是商贾,那我不可想象,整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徐兄此言差矣!”范耀脸色一沉,说道:“不是所有商贾都如同徐兄口中所说的那一般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趋利避害的。天下商人之中,也有一些义商!”
“义商?”徐渭笑了,说道:“我看不见得吧。这天底下的义商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至少我徐渭就从未见过一个义商!我所见的商贾,都是见利忘义,见钱眼开之人!譬如去年的事情,幽州、并州的边疆一带,许多商贾买通边关的守将、官吏,私底下向鲜卑人不知道出售了多少的铁和兵器!”
“有了精铁,鲜卑人就能打造更多的兵器,有了兵器,鲜卑人就能武装更多的兵力!鲜卑人都是全民皆兵的啊,他们一旦全副武装,南下侵犯我大魏,到时候遭到侵害的不是咱们魏人吗?所以说这些商贾是怎样的行为?是卖国的行为!理应满门抄斩!理应株连九族!他们为了钱就敢卖国投敌,这样的商人能称之为‘义商’吗?”
徐渭的话,一时之间引起了在场许多士子的共鸣,他们纷纷叫好喝彩。
”彩!徐渭说的没错,这些向胡人出售铁和兵器的商人真是罪该万死!边关的将士何其苦也,边疆的百姓何其苦也,他们竟然还敢助纣为虐,把铁和兵器卖给鲜卑人!不知道将因此祸害多少无辜的百姓啊!”
“这些商贾死不足惜!”
“商人都是贱骨头!”
看见这场辩论会的形势似乎一面倒地倒向了徐渭那一边,冉闵微微一笑,向着身边的秦牧垂询道:“秦牧,这徐渭是何人?口才这般了得。”
秦牧躬身道:“回禀陛下,这徐渭的祖籍是魏郡内黄人,说起来还是陛下你的老乡。徐渭此人,自幼聪慧过人,其父早年战死,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徐渭孝顺老母,奈何家贫,不过其人苦读诗书,时常去山上砍柴换到市场上卖,偶尔织席贩履,以便购买一些书籍回家阅读,或者补贴家用。”
“有的时候徐渭穷困潦倒了,都向别人借书来看。甚至于凿壁借光,夜夜苦读,而且每次借书都是按时还给别人的。徐渭的孝顺以及诚信,在他的家乡是很有名的。”
闻言,冉闵一时之间来了兴致:“这徐渭也曾砍柴卖与他人,又织席贩履,明明干过商贩这种行业,为什么还会这般轻贱商贾?”
“陛下,这个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明白商贾之害吧。”
“此人才能如何?”
秦牧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治世之良臣。”
这五个字的评价不是一般的高!
冉闵眯着眼睛道:“秦牧啊,能得你这么高的评价的人可不多,看来这徐渭还真是有两把刷子。那么依你看,这场辩论徐渭能否取胜?”
“难说。”
第0592章 农商并重
看到现场的形势似乎偏向于徐渭那一边,许多士子都赞同他的观点,叫好喝彩起来,范耀皱着眉头,沉声道:“徐兄这话,未免有失偏颇。”
“天下商贾千千万万,但并不是所有商人都这般见利忘义,不忠不孝的!自古以来,商贾就被贴上了无商不奸,无奸不商的标签。在下窃以为大缪!”
范耀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义商当不在少数。别的不说,大魏几次对外大战,还有这些年各地出现的种种灾情,朝廷向民间募捐,捐钱最多的是朝廷的官员吗?是士族吗?是农民吗?不!是商人!哪一次不是你所轻贱的商人捐的钱最多?”
徐渭眯着眼睛道:“范兄,你说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商人们在民间赚了这么多钱,理应将一些钱回馈给民间。”
“徐兄所言,在下完全不敢苟同!”
范耀昂着头,掷地有声地道:“什么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商贾的能力很大吗?朝野上下,能力最大的是皇帝陛下,是那些肉食者(官员),是那些富甲一方的士族!你能说他们的能力不大吗?商人们能从民间赚钱,士族不也是能从民间赚钱吗?为什么他们一毛不拔?或者捐了这么少的钱?”
“士族的钱,和商人的钱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范耀怒道:“士族的钱是钱,商人的钱就不是钱了吗?士族的钱来自于朝廷的俸禄,来自于田地的收入,商人的钱取自民间,但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拼而来的,难道商人的钱就是脏的吗?徐渭,你这是在歧视商贾!”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看着越来越激动的范耀,徐渭摇摇头说道:“我承认,我早年也做过织席贩履的行业,那是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但我全然没有轻视商贾的意思。但是范兄,在下想要表达的观点是这样的。商人重利而不重义,趋利避害,而农民扎根于土地。”
“我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耕大国,人人耕作,方有所得。若是重商而轻农,那是舍本逐末,本末倒置之举,在下无法苟同。换言之,倘若哪一日,永嘉之乱再现,能留在这片土地上抵御胡虏的,几乎都是农民,而商贾则是早就跑了!所以说农业是国本,不可动摇!”
范耀闻言,低着头说道:“徐兄,我也承认大多数的商贾在那一日会逃跑的。但也有一些商人不会。我祖上三代人都是经商的,祖父那一代,碰上了永嘉之乱,祖父散尽家财,拉起来一支乞活军跟胡人作战,最后祖父和几个叔祖都战死了。到我父亲的那一代还在经商。商人是贱业,这我知道,适逢陛下开科,不计出身招纳寒门子弟入学,所以父亲才会不遗余力地供我读书。”
“但天下没有商人那不乱了吗?国家打仗需要钱,国家赈灾需要钱,国家搞工程需要钱,方方面面都是要钱的。钱粮并重,农商共举不好吗?为什么要有高低贵贱之分?”
重农抑商的思想自古以来就是有的。
自春秋以来,儒家、道家、法家各学派在重视农业、轻视工商业方面也往往并无多大分歧。
如孟子劝说梁惠王“不违农时”,但却斥商人是“贱丈夫”。李悝辅佐魏国所采取的政策,是“尽地力之教”和“禁技巧”,即发展农业,抑止手工业。商鞅变法,对努力耕织者免除徭役,对从事工商而贫者,则沦为奴隶。
荀况认为“工商众则国贫”,韩非则首称农为“本”,工商为“末”,把工商之民视为社会一害,称作“五蠹”之一。
重本轻末的思想也由此形成。
范耀又转过身,向着辩论台下面的千余名士子,愤愤不平地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人,应该有是非曲直之观念。历朝历代的治世,都是轻徭薄赋,发展生产的,但发展的何止农桑?”
“昔日战国时商鞅变法,其变法规定,凡是努力从事农耕,生产粮食和布帛多的,免除徭役,作为奖励,禁止弃农经商。而凡是弃农经商或懒惰而贫穷的人,要罚做奴隶。”
“但今时不同往日,秦国是一个虎狼之国,其国人只知耕战,所以非是治世,现在天下不平,大魏尚且可以重农抑商,全力耕战,但是边患已经平定了,大魏正在迎来一个治世,乃至于前所未有的盛世!农与商,好比鹰之双翅,无一而不可飞也!”
“好!”
“彩!”
围观的士子也为范耀叫好喝彩起来。
徐渭亦是点了点头说道:“范兄高见,我不如也。”
在观台上,秦牧笑着对冉闵说道:“陛下,看来是范耀胜了。”
“好一个鹰之双翅,无一而不可飞也!看来这范耀与徐渭,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冉闵微微颔首道。
“阿英,你觉得这二人,谁的辩才更厉害一些?”
冉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自然是这范耀。”
“不。”冉闵摇摇头说道:“朕看,应该是徐渭略胜一筹。阿英啊,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你有没有发现,徐渭自始至终,都是这般从容淡定的?他是在循循善诱这个范耀啊!”
“这……”
“太子,其实陛下说的没错。”秦牧笑吟吟地道:“徐渭可是稷下学宫的士子当中的名士了,影响力很大。他的辩才十分厉害,学宫中的许多导师都自愧弗如,但为什么偏偏被这个范耀辩倒了?其实徐渭也是想阐述这个农商并重这个观点的,只是不好开口而已。”
到了最后,辩论会告一段落,依旧没有什么结果。
冉闵就站起来,在所有士子那敬畏而又炙热的目光当中,朗声道:“这场辩论,就到此为止吧!无论是农,还是商,都不应有别。朕看范耀适才的那个观点就挺好啊,农商并重!士农工商,都应该为这个国家,为了大魏的盛世而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心力!”
“士出才能,农出粮食,工出技术,商出钱财!《史记·秦始皇本纪》曰:‘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在我大魏,不论是皇帝、官吏、农民、商贾、工匠等等,各行各业的人都应该各司其职,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分三六九等,但是职业不应该如此!”
“若是现在发生了天灾,朕要你们募捐,你们就是捐了一文钱,都值得朕尊重!平日里,哪怕是一个掏粪工,只要他尽忠职守了,也应当得到应有的尊重!”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众士子的山呼海啸当中,冉闵与太子冉明亦步亦趋地离开了稷下学宫。
在下山的时候,冉闵还对冉明说道:“阿英,你的东宫还缺少属官吗?”
大魏承袭的是晋朝的官制,东宫的属官基本上就是三师三少。
晋朝的太傅、少傅总管东宫事。
晋愍怀太子时置六傅,后称三师三少,即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以后历代相承,但人数多少不一。
冉明回答道:“回禀父皇,属官当中,似乎只有一个太子少师是空缺的。”
“范耀与徐渭,二者取其一,你要哪一个?”
“这……范耀吧。”
冉闵蹙眉道:“也好。范耀的性子似乎有些刚烈,你要好好管教管教。”
“儿臣遵旨。”
回到宫中,冉闵就写了一道旨意,征辟范耀为太子少师,征辟徐渭为书记郎。
这两个职位看上去品衔不高,但其实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高。太子少师就不必赘言了,那是太子的属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将来太子冉明要是登基了,太子的属官极有可能封侯拜相的,再不济,六部尚书都会有几个名额,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而徐渭的这个书记郎,只有一个七品官,在朝中是低的不能再低的,基本上上朝的时候席位都是最末的那几个。
但架不住书记郎是跟随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天子近臣啊!
这样的一个位置,其实是很让人眼红的。倘若能给冉闵留下一个好印象,表露出自己能干的一面,提拔一下或者是平步青云,那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第0593章 天子犁地
开春估计是所有魏人最忙的时候,包括冉闵这个皇帝在内,没有一个人能闲着。
皇帝春耕,听来新鲜,但这是古时的一项国家典礼,称作“亲耕”,以表示天子劭农劝稼、祈求年丰之意。
古人对天象的有规律运行感到不可思议,总是觉到有一只“上帝之手”在操纵着自然和人事活动,大火的运行也不例外。
况且自然界有风雨雷电,人世间有丰歉祸福,为了祈求上天赐予人世以永远的福祉,于是有祭天的仪式。
祭天时要杀牲,贡于柴堆之上,将柴点燃,让牲肉的焦香伴随着清烟飘上云天,天帝闻到人间烟火和肉的馨香,就会大发慈悲,赐给人世以和平安乐。
这天,按照礼仪,冉闵是要在春耕的那一天到郊外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
所以大梁城的郊外已经人山人海,挤的水泄不通,各地的商贾、游侠、贩夫走卒还有本地的民众都聚集在这里,观看这一年一度的春耕祭天仪式。
好吧,说是一年一度,其实早在秦汉之时就已经废止了。春耕自然是有的,但春耕的时候那些懒惰的天子并没有祭天。
高台已经搭建完毕,冉闵穿着一身皇帝的冕服,头戴冲天冠,霸气凛然。他拖着冕服,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步履稳健地踏上了高台,两个宫女下去,由他一个人上了高台。
冉闵拿起了桌案上的祭天文书,神色肃穆,跪在蒲团上,面对着桌案上摆好的鼎炉,上面已经插上了三炷香,冉闵打开文书,开始以抑扬顿挫的声音,念着祭天文书里的内容。
“臣魏皇冉闵,九叩东皇太一高穹玄苍上帝阁下,维我大魏,气运悠远,咸集众生,敢昭告於日月星辰风伯雨师历代圣帝明皇之前曰:呜呼!惟天惠民,奉天辟壤,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伏维上帝,锡福祥于三界,居高听卑,作真宰于十方。”
“愿昭阴阳不测之神明,以示彰表无私之满腔。宏施法力,大发吉祥,有求必应,无灵不张。风调雨顺,并无灾殃,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凡属世间有情之物,普使终成眷属,所有太平盛世之人,概令咸臻寿疆!”
“恩洋上苍,庆高明之悠久,德溢人间,作盛世升平之瑞祥。谨择今日,瞻天仰圣,四海永靖,乐奔小康。伏望上天遣神,肃仙府之威仪,免人间之劫数。不独我魏国蒙不朽之恩,下民亦荷无疆之福矣!伏惟尚飨!”
念罢,冉闵一连叩首九个,一脸的虔诚。
他随即缓步下了高台,在一个农民的帮助下,握着耒耜,开始在有些湿润的土地上开出一条裂缝。这是做做样子的,毕竟上古的君王都干过这种事情,据说尧舜都耕作的,和一般的农民没什么两样。
随后,又杀了两头牛羊,上了六个猪肘子送上祭台,冉闵又诚心祷告上苍。
按照规矩,正式亲耕之日,一清早儿,皇帝就得着礼服,乘舆前往城南的先农坛。
在行过祭享先农等礼仪后,皇帝来到观耕台前的籍田里,面南站立,户部尚书跪进耒,大梁尹跪进鞭,皇帝右手秉耒,左手执鞭,前面耄老二人牵牛,旁有农夫二人扶犁,后面大梁令丞拜着青箱,户部侍郎负责播种,在礼部、太常寺、锦衣卫的六位堂官导引护驾下,在一片鼓乐赞歌声中,往返三个来回,便完成了“三推三返”的亲耕礼。
皇帝亲耕,不过是个礼仪,但冉闵当真是成了农民耕田了!
至于什么户部尚书跪进耒,大梁尹跪进鞭,前面耄老二人牵牛,旁有农夫二人扶犁……这些根本不需要好吗?
冉闵又不是没有耕作过!
跪个鸡儿!
而且这所谓的“天子亲耕”,其实是鞑子搞出来的礼仪。
作为一国之君,那是要在这一天握着耒耜开地的。
“没想到陛下的动作竟然如此熟练!想必此前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啊!”有不知情的百姓感慨万千地道。
而旁边的一个农夫嗤笑着道:“兄弟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咱们陛下可不是练习的,而是真正耕过地的!”
“什么?陛下之前不是打仗的吗?什么时候又干过耕地这种粗活?”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常年夙夜在公,但是一有空,除了微服私访他就喜欢耕作,经常外出视察农桑情况,还不时的挥舞着锄头刨土,握着铁犁犁地呢!”
“对!这也是我亲眼所见的!陛下真是千古圣君啊!古往今来,每个君主在春耕的这一天,犁地只是做做样子,谁会跟陛下一样真的犁地?”
看着冉闵一个人认认真真的挥舞着鞭子,抽打在大水牛的屁股上,在土地上开荒,犁出了一条又一条的沟壑,在场的百姓都十分的感慨。
这春耕的头一日,其实人人都挺忙的,尤其是农民。
不说大梁,就说魏国上上下下吧,各地方的官府县衙在立春前一天,就派衙役到县城的城皇庙旁边的荒地上搭一个茅草官厂,衙役擂鼓鸣锣,吹吹打打,抬着县官和纸扎的春牛、犁,由衙门沿迎春路行至官厂。
沿路的群众,家家鸣放鞭炮,并将米、黄豆抛向耕牛,表示新的一年五谷丰登。
春牛抬到官厂后,要焚香祀奠皇天后土,仪礼三伏三拜。
县官领头,众乡绅跟随在后依礼参拜,而后念祭奠天地神祈祷告词,而后县官亲自扶犁,跟随春牛之后,演试用牛犁田,以示开始春耕。
围观群众吆喝声响彻云宵。
县官试犁后,衙役将纸扎的春牛抬起游街,提示人们新年开始,五谷待种,百业待兴,大家应该送懒,迎接大闹春耕生产开头日的到来,游完街巷后,回到县衙门前打春后,然后把纸扎的春牛烧掉。
“陛下,要不您歇歇吧?”崔皓跑过来给冉闵递上毛巾和水壶,但冉闵只是摇摇头,并不接受擦汗和喝水。
冉闵可不会这么矫情!
这大庭广众之下呢,这么多百姓看着,他当然要做好一个表率了!
“陛下,你要是累了,可以让别的臣工代劳啊。而且天子扶犁,其实意思意思就好了,没必要较真的。”
冉闵瞪着眼睛道:“去去去,别挡朕的道。今天,朕要犁两亩地!”
“……”
第0594章 悯农
春耕的第二日,冉闵又干了一件让群臣叫苦不迭的事情。
皇帝冉闵,率领文武二百余人到大梁城郊外的一片官田上垦荒!
这件事情可是在整个大梁,乃至于大梁附近的几个县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百姓们纷纷闻讯而来,来一睹皇帝与群臣“垦荒”的风采。
“丢人啊,真是太丢人了!我韦謏活那么大的岁数,还是第一次这么丢人啊!”
刚正不阿的御史中丞韦謏大人,此时穿着一身短衣,把锄头放置在田垄上,一屁股坐下,还不时的拿毛巾擦拭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液,几乎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在韦謏旁边的大臣,是他的老对头徐机大人。
徐机也是累得身子骨都散架了,一屁股坐在田垄上,冲着水壶里的水毫无形象的牛饮起来,好似渴死鬼投胎一般。
听到韦謏说这种话,徐机还笑着道:“嘿嘿,韦大人,不要觉得难为情嘛!你瞧瞧,咱们的陛下还在那里刨土呢,连皇帝都做得,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做不得?”
韦謏的嘴角一抽:“不要跟我说话。”
“别介呀。韦大人,我老徐说的是实在话,咱们的陛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瞧得起那些泥腿子,把他们与咱们这些士大夫混为一体了。”
“嗯?你敢对陛下非议?”
徐机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哪敢啊?我这不是在为咱们这些苦命的大臣抱不平吗?现在陛下已经下旨了,每一日春耕的那一天,自皇帝之下,文武百官,还有各地方的官吏都要亲自下地耕作一天。这算什么事儿啊!”
“还是别发牢骚了。”韦謏喝了一口水,说道:“你没看见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的样子,谁敢反对,还不得被扔到大牢里待一个月?你是愿意下地耕作一天呢,还是愿意在大牢里待上一个月?”
“那当然是下地耕作了。”
“陛下此举,用意颇深啊。”
韦謏扫视着附近围观的百姓,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自秦汉以来,天子,作为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么可能给你下地劳作?除了那些上古贤君尧舜禹之外,就是那些喜欢装模作样的皇帝,只怕都没有陛下这般辛勤。现在谁不知道,陛下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陛下倒是博得了一个好名声,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大臣受苦受累啊。”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去牢里待一个月。”
“嘿!韦大人,我说跟你聊天怎么这么累呢?”
就在韦謏和徐机还想斗嘴的时候,太子冉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冲着他们二人说道:“韦大人、徐大人,快快起身。父皇盯上你们了。”
“啊?”
韦謏与徐机这才反应过来,往田地上看过去,冉闵那恶狠狠的眼神可不是在瞪着他们吗?
二位大人吓坏了,连忙起身扛起了锄头,继续劳作。
丢脸归丢脸,但是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的。
到了中午,送饭的伙食是极差的,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几张烙饼,或者几个馒头,还有一点咸菜,至于什么美酒佳肴,想都别想!
这不,好多大臣们实在是吃不下,这馒头和烙饼真是难以下咽啊!
冉闵还装作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么多的百姓围观呢,现在就来一个“明星效应”。这个时代还没有摄像机,没有记者什么的,但是这种观众就是他冉闵的摄像机和记者,只要把这些事情传扬出去,冉闵这个皇帝的名声将会水涨船高的!
“吃不下?”
冉闵看着好多大臣都被馒头噎着了,喝了水才勉强缓过气来,吃这样的馒头,这样的烙饼,真是跟要了他们半条命一样,那叫一个凄惨!
韦謏涨红着脸,说道:“陛下,这馒头着实是难以下咽啊。还有这咸菜,这东西能吃吗?放到嘴巴里臣都觉得恶心,想要吐出来了。咸的要死啊,不知道他放了多少盐巴。”
“朕能吃得,你们为什么吃不得?”
“呃……”这句话就把韦謏噎着了。
冉闵又意味深长地道:“这些馒头、烙饼和咸菜,都是取自当地的农家的。农民们每日劳作,中午吃的就是这些东西,朕让你们做一日的农民,吃这些食物,就是想让你们体会一下农民的生活。你们这些大臣啊,平日里高居庙堂,哪里知道农民的来之不易,哪里知道每一粒粮食的来之不易?”
“陛下,臣等现在知道了。”尚书令崔皓垂手道。
冉闵微微颔首,又道:“来人,把笔墨取来!”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跟在冉闵身后的太监刘治躬身道:“陛下,咱们没带文房四宝。要不,回城里取?或者去附近的官学取?”
冉闵翻了翻白眼说道:“不必那么麻烦了。你就去那一户人家,把一根较小的,已经烧了一截焦黑的木炭找来。”
“诺!”
过了没多久,刘治就把一截木炭递到冉闵的手里。
冉闵叹了口气啊,要是有钢笔就好了,可以随身携带,写字也较为容易。
看着冉闵似乎诗兴大发了,又有一首新的诗词即将出世,不仅是附近的大臣们感到很好奇,就连在四周旁观的士子们都伸着脑袋,垫着脚尖望过来。
冉闵捋了捋胡须,想了想,便在屁股底下坐着的那一块石头上奋笔疾书。
《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诗啊好诗!”群臣都拍手叫好起来。
在场的大臣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能看得出这首诗的非同凡响之处。
古往今来,能当皇帝,上马可以打天下,下马能够安邦治国,文能写诗词歌赋,武能于百万军中七进七出的,估计就冉闵这一位了。
曹孟德治国一绝,诗词一绝,文武双全,但是比起冉闵,还是稍逊风骚啊!
崔皓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陛下,直到今日,臣等才明白碗里的每一粒米饭,那都是来之不易的啊。这么热的天气,农夫们还要在田地里耕作,不辞劳苦,任劳任怨,每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我们这些每天都待在阁楼里面办公,在奉天殿上朝的肉食者又怎么能轻言说苦呢?”
“崔令君所言极是啊!”
“陛下,臣亦是惭愧万分啊!以前臣觉得自己夙夜在公,每日这么多的公文要处理,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已经够苦够累了,但是没想到在田间地头上干活更累人啊!”
群臣都一副赞同的模样,似乎是真的觉得农民不容易。
冉闵一脸欣慰地笑道:“诸卿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朕,甚是欣慰。看来今天这一趟咱们没有白来啊。”
第0595章 奢侈之风
在春耕的第三日,冉闵接到了锦衣卫的密报,说是按照他的吩咐去暗查大臣们家中的泔水桶,竟然发现泔水桶里满是吃剩的燕窝、鲍鱼、羊肉、熊掌、狗肉什么的。
冉闵本来还不怎么相信,又让锦衣卫都指挥使荆展亲自去核查,居然确有其事!
冉闵顿时勃然大怒:“老子天天吃鲤鱼、猪肉,这些王八蛋竟然给我顿顿燕窝熊掌?真是岂有此理!而且还有这么多吃剩的!浪费可耻啊!”
“陛下息怒!”在一侧的太子冉明、书记郎徐渭、中车府令刘治以及锦衣卫都指挥使荆展都行礼道。
“你们让朕如何息怒?啊?”
冉闵真是气坏了,脸色气得铁青。
作为一个皇帝,他平日里吃的都是羊肉、鱼肉、猪肉什么的,算是大鱼大肉,荤素搭配适宜了,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招待客人的时候才会把燕窝鱼翅什么的上桌,已经够节俭的吧?
而且冉闵每一餐,几乎都是吃得差不多的,没有多少剩菜,就算有剩菜也会让人拿去喂猪喂狗,或者是赐给太监们吃,不会浪费的,甚至连骨头都不会浪费。
但是这些大臣,竟然每天吃那么多的美味佳肴,还有这么多的剩菜!
冉闵的心里不平衡啊!
冉明叹了口气说道:“父皇,大臣们有这个条件,他们吃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情啊。”
“这倒是,他们吃什么,朕管不着。可是吃,也要给朕吃一个干干净净吧?荆展,你说,他们把这些珍贵的食材吃干净了吗?”
荆展颤巍巍地道:“回禀陛下,据臣亲眼所见,在泔水桶里面,群臣吃剩的菜肴里还有整只的鲍鱼或者鱼翅、燕窝都还没动过。”
“岂有此理!”
冉闵拍案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关中的旱情刚刚解决,百姓们才好不容易吃上了一口饱饭,不至于被饿死,可是这些该死的大臣竟然都全然不顾,这般奢侈浪费,朕都替他们感到害臊!”
“荆展,名单罗列出来了吗?都有谁是这般浪费的?”
闻言,荆展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奏章,说道:“陛下,名单在此。”
看过了名单,冉闵愣住了。
“陛下,这一回涉事的大臣实在是太多了,有御史中丞韦謏、大理寺卿徐机、吏部尚书条枚、礼部尚书王简、尚书仆射冉良、工部侍郎贾霸以及中书侍郎荀稷等等,满朝文武,也就崔皓、王猛、秦牧等十几个大臣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其生活既不会奢侈,也不会浪费的。”
崔皓、王猛、秦牧这三个三省大佬,相当于宰相的大臣生活朴素,这还说得过去。不是他们不想过得奢侈一点,而是朝廷厉行节俭,冉闵这个皇帝也是这么倡议的,故而他们几个人都会照办不误。
不过冉闵依旧很生气,二百多个文武,能保持朴素的生活的只有十几个,想想冉闵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多人,冉闵不能全部严惩不贷吧?
当然了,奢侈浪费什么的,是很可耻的事情,但算不上贪赃枉法。正如冉明适才说的那样,大臣们吃得起,奢侈得起,朝廷是管不着的。
不过铺张浪费的话,冉闵就非得要小惩大诫不可了。
“父皇,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对待这些涉事的大臣?”
“自然是训诫一下,然后罚俸禄半年,把他们的俸禄都拿去送给那些烈士的遗孤。”
他们不是很有钱吗?每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吃的,冉闵就让他们好好的出一回血!
但太子冉明对此有不同的见解:“父皇,儿臣以为不妥。”
“你有何看法?”
“正所谓法不责众,此番涉事的大臣太多了,而且奢侈浪费,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按照道理来说父皇是完全管不着的。不过考虑到父皇此前曾经颁布过自皇帝以下,举国厉行节俭,杜绝铺张浪费的事情,百官们没有做到,这属于对父皇你的圣旨阳奉阴违。所以父皇可以对群臣训诫,但罚俸禄半年是不是太严重了呢?”
“哼!罚俸禄半年,在朕看来已经是够轻的了。我大魏官员的俸禄可不少,朕是不想亏待他们,意欲养廉来着,但是谁曾想他们竟然这般不识好歹!而且阿英,你以为罚俸禄半年,这种处罚对于群臣已经很严厉了吗?他们是一个比一个有钱啊。”
冉明垂手道:“父皇,儿臣担心的是群臣会不会因此而心生不满呢?”
“朕不管这些。”
冉明还想劝阻,这个时候,一直在一侧沉默不语的书记郎徐渭说道:“启禀陛下,臣倒是一个主意,可以让陛下训诫并罚百官俸禄半年,而百官都不敢有所怨言!”
“哦?徐渭,你说说看。”冉闵一时之间来了兴致,颇为好奇地看着徐渭。
而徐渭亦是躬身道:“陛下,正如你适才说的一样。仅仅是训诫,再加上罚俸禄半年,对于群臣来说还是太轻了,他们是无法感同身受,也不可能引以为戒的。”
“继续说。”
“陛下昨日不是让群臣到郊外的官田上去耕作了吗?大臣们体会到了农民的辛苦,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可是耕作尚且如此,大臣们依旧这般奢侈浪费,依我看陛下不妨让他们好好体验一把难民的滋味儿吧。只有感同身受,才会让他们刹住浮华之风,可以对待贫苦的百姓换位思考。”
“你有何主意?”
徐渭道:“陛下可以召集百官,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家的泔水桶是什么样子的,趁势训诫一番。接着饿他们两三天,美其名曰修道,相信百官一定能体会到灾民的滋味儿,以后都不敢再这般奢侈浪费的。陛下也好趁势对群臣罚俸禄半年,以儆效尤!”
“妙啊!”冉闵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翌日,冉闵在上朝的时候,没有议政,直接把群臣带到武英殿的庭院里。
偌大的庭院里,放置着十三个泔水桶,还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味儿,苍蝇都在泔水桶的上面盘旋良久。
群臣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揣摩着皇帝的用意。
等到群臣都站好,二百多人排成五个队列之后冉闵这才亦步亦趋地走到他们的面前,指着这些泔水桶说道:“诸卿,现在请你们一个个排着队,绕着这些泔水桶走上一圈。”
皇帝的话,群臣不敢不听,于是都在排头的尚书令崔皓的带领下,他们慢慢地绕着泔水桶走。
十三个泔水桶的占地面积不算太大,走上一圈的时候,阵阵恶臭味儿扑鼻而来,这些大臣们都不由得用手捂住了鼻子,摇了摇头。
这酸爽,实在太难闻了!
第0596章 泔水
等到群臣都绕着泔水桶走上一圈,又各自站好的时候,冉闵这才淡淡的道:“诸卿,这味道不好受吧?”
尚书令崔皓咽了咽唾沫,说道:“回禀陛下,这是泔水吧?都不知道放了几天了,真是臭不可闻,臭不可闻啊。”
“知道臭不可闻就好!”
冉闵眯着眼睛,指着那十三个泔水桶喝道:“看到这些泔水桶了吗?是从你们这些大臣的家里的泔水桶里掏来的!你们看清楚里面都有什么吗?燕窝!鱼翅!熊掌!烤乳猪!真是什么名贵的食材都应有尽有啊!你们让朕大开眼界了啊!”
看见冉闵勃然大怒,群臣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冉闵气道:“朕看到这些泔水桶里面的东西,真是自愧弗如,真是替你们感到害臊啊!朕每天吃的什么你们知道吗?朕每天吃的是青菜,吃的是鲤鱼,是羊肉,是猪肉!逢年过节的,或者招待你们百官,才会把这些名贵的食材摆到餐桌上,然后大家一起享用!你们吃得比朕好啊!”
“吃得比朕好,这也就罢了。你们有这个条件,你们有这个自由,按理说朕是管不了的,但朕此前已经下旨了,开皇二年就下的旨意。还记得朕是怎么说的吗?”
群臣都吓得肝胆俱裂,每一个敢站出来搭话的。
“崔皓,你说!”
闻言,崔皓颤巍巍地道:“回禀陛下,开皇二年,陛下就已经下旨,国势唯艰,举国上下,自皇帝以下,当厉行节俭,奢侈之风不可长,更不能铺张浪费!”
“很好。朕当年是这么说的,但你们做到了吗?啊!”
冉闵的眼睛里喷出了炽热的怒火,每一个被他所扫视的大臣,都羞愧难当,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
冉闵又把自己冕服上的大袖子一展,臂膀张开,只见偌大的袖子竟然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补丁!
“看到朕身上穿的这件朝服了吗?朕穿了五六年,都打了补丁了,皇后是缝缝补补又三年,朕都舍不得换过一套。你们谁能做到这一点?”
冉闵随即又痛心疾首地道:“朕对不起皇后。皇后身上的衣裳洗了又洗,洗的都发白了,但是她仍旧没舍得换!有这样的皇后,是朕的福气,也是大魏的福气!但你们呢?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你们自己身上穿的衣裳,除了朝服,哪一件是超过一年以上的?”
群臣听到这话,就更加的羞愧了。同时心里都是惴惴不安的,生怕冉闵气急败坏之下,要拿几个平日里生活比较奢侈的大臣开刀。
关键是百官们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
若是连这点追求都没有,那人还活个什么劲?
而听见冉闵这么说,跟在后面的冉明是知情的,但他的脸上毫无波澜,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冉闵虽不是一个喜欢奢侈浪费的人,但是平日里的生活绝对不算节俭的。至于身上穿的这套冕服,是有五六年了,但是有整整七八套呢,随便打上一个补丁,就要来糊弄这些“无知”的大臣了。
冉闵又道:“朕实在是为你们的这种行为感到可耻!诸卿都是饱读之士,经史子集,应该无一不通才对。晋太康年间,豪门世族追逐名利,鄙薄勤恬,以奢靡竞相夸尚,世风沉沦日下!”
“渤海石崇的事迹诸卿都应当知晓。石崇是当时晋司徒石苞的小儿子。他在荆州刺史任上,劫掠商客致富。其财富丰积,室宇宏丽!姬妾百数,皆穿金戴翠,华服绮丽,至于吃的、用的无不极尽当时所选,珍宝田舍无数!”
“石崇的奢侈荒诞到什么程度呢?连石家的厕所里,也常有十数名侍婢,丽服妆饰排列在旁。还配备甲煎粉、沉香水一类香料,专供来客使用。客人如厕后,又给换上新衣才让出来。结果,弄得许多客人不好意思上厕所。石崇每次邀客宴饮,常叫身边的佳丽给客人敬酒。如客人饮酒未尽,当即杀掉敬酒的佳丽!”
“这般奢侈之风,国家焉能不衰亡?”
其实在西晋时期,权贵之间不仅奢侈浪费,还喜欢“斗富”!
令人瞠目结舌的,当数石崇与贵戚王恺、羊琇等人的争豪斗富。王恺是魏兰陵侯王肃之子,晋武帝司马炎的舅父,官至后将军。
王恺屡次与石崇斗富。他以饴糖、干饭洗锅,石崇则以蜡烛做柴火,他用紫纱布做步障四十里,石崇则用锦做步障五十里。
石崇用调味香料花椒做泥,涂抹屋舍墙壁,王恺则用陶土赤石脂来涂壁。
一次,晋武帝司马炎为了帮舅父争胜,特赐与王恺一株珊瑚树,高二尺许,枝柯扶疏,世所罕见。王恺得意地出示给石崇看,谁知石崇手执铁如意,把珊瑚树击碎。
王恺当即傻了眼,痛惜宝物之余,认定石崇“羡慕妒忌恨”,不禁面色大变,厉声开骂。石崇却不以为然地说,用不着记恨,马上赔给你。
于是,吩咐手下搬出六七株珊瑚树,高三四尺,条干绝俗,光彩耀日。而像王恺那株大小的,其家藏有不少。
末了,王恺惘然自失!
就连一国之君都这般乐衷于权贵之间斗富的事情,还参与其中,可想而知当时的西晋有多么浮夸了。
另一位贵戚羊琇,是司马师妻子的堂弟,从小与晋武帝司马炎通门,关系亲狎,官至中护军,加散骑常侍,掌管禁军十三年,深受宠遇。
他喜好游乐饮宴,夜以继日,表亲宗室男女混杂玩乐。他花钱无度,讲求阔气排场。刻意把木炭轧碎,再将炭屑揉合成兽形,才用来燃烧温酒。
这种争豪斗富的举动,竟让京城洛阳一带的豪贵争相仿效。
还有一位贵戚王济,是司徒王浑之子,娶晋武帝司马炎女儿常山公主,官至侍中。他喜好养马,有“马癖”之称。
在人多地贵的北邙山,他买地自建骑马射箭场。该马场的围墙全用金钱匝地排列而成,当时人称“金沟”。
他与王恺斗富,用的是打赌方式。
王恺有一头牛,叫“八百里驳”,毛色驳杂,日行八百里。被王恺视为心肝宝贝,常常把牛的角蹄收拾得十分光洁。王济找上门,付钱一千万(相当一千两黄金)给王恺,要求打赌对射“八百里驳”。
王恺自恃其宝贝奔跑奇快,不待瞄准已绝尘而去,于是,一口应允,并让王济先射。怎料王济弯弓搭箭,一发命中,而且叱令随从速取牛心。转眼间,他割取了牛心扬长离去。
在等级森严的门阀制度下,特权阶层利用权势谋私利,攫取社会资源,挥霍社会资源,出现争豪斗富的闹剧丑剧,也就在所难免。
毋庸讳言,奢靡之风成为加速西晋灭亡的原因之一!
冉闵沉声道:“眼下国家尚未平定,华夏离散,诸卿就要效仿西晋亡国之臣的种种行径,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呢?”
“臣等有罪!”群臣都跪下来山呼道。
“朕再说一次,奢靡之风不可长。长,则国衰!长,则国亡!朕希望你们个个都能靠着自己的功绩名留青史,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劣迹而遗臭万年!”
撂下这句话,冉闵就让群臣穿过武英殿的一道拱门,在庭院上各自坐下。
隔着亭台水榭,冉闵径直一屁股坐到凉亭中,身边跟着太子冉明和中车府令刘治,而那些大臣们,整整二百多个文武,就着一张蒲团坐下,颇有一种参禅打坐的意思。
群臣都不知道冉闵这是何用意,所以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冉闵扫视了下面的群臣一眼,说道:“诸卿在来时都吃过早餐了吧?”
“吃过了,吃过了。”
“多谢陛下惦念!”
吃过就好。
冉闵淡淡的笑着道:“诸卿可曾参悟过道法?”
满朝文武,研究过道法或者佛法的人可不在少数。毕竟身处乱世,这些大臣们都想要行善积德,广结善缘,以便来世能够活得更加的幸福。
崔皓便是信奉的道家,一听冉闵这话,他便起身道:“回禀陛下,臣参悟过道法。老子曰:道法自然。老子认为,道虽是生长万物的,却是无目的、无意识的,它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即不把万物据为己有,不夸耀自己的功劳,不主宰和支配万物,而是听任万物自然而然……”
“打住!”冉闵捂着脸,颇为头疼地说道:“崔皓,你让朕把话说完行不行?”
“呃。”
第0597章 辟谷
“朕觉得,道法真是一种好思想。道法自然,贵在人心。诸卿都应该好好参悟参悟才是,所以朕把玉清真人大老远地从颍川请过来,就是想让各位爱卿好好的参悟一下这种道法。”
冉闵云淡风轻地笑着,随后在太监的引路之下,看上去依旧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玉清真人便进入武英殿,当着群臣的面,向着冉闵打了一个稽首,宣了一个道号:“无量天尊!散修玉清,见过大魏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朕安。”
对于玉清真人不向自己这个真龙天子跪拜,冉闵并不介意,因为玉清本就是化外之人,闲云野鹤惯了,而且那么大的岁数了,又是相当于自己老丈人的存在,一把老骨头了,冉闵自然不会逼迫他向自己下跪的。
玉清真人的地位在整个大魏跟佛图澄差不多,见了天子,也无须跪拜。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跟在玉清真人身边的那个小道姑风铃,已经成了冉闵的妃子。
现在风铃就跟在玉清真人的身后,做一个道姑的打扮。
“真人,朕听说道家的道法当中,有一种叫做‘辟谷’的道法,不食五谷而养生,不知道是也不是?”冉闵意味深长地询问道。
玉清真人又打了一个稽首,低头道:“然也。回禀陛下,道法辟谷的说法由来已久!古语云: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这就是辟谷的精髓所在。”
“春秋时鲁国人单豹避世居深山,喝溪水,不衣丝麻,不食五谷,行年七十,犹有童子之颜色。昔日曹操也曾招致的方士群中,甘始、左慈、封君达、鲁女生等皆行辟谷术!”
冉闵微微颔首道:“这么说,道家的辟谷术,并非是无稽之谈了?真人可懂得辟谷术?”
“自然懂得。”
“那好。朕请真人来,便是想让真人帮助群臣参悟道法,练那辟谷之术的。请真人指示一二。”
“贫道遵旨。”
打了一个稽首,拂尘一扫,玉清真人就坐到了蒲团上,开始念念有词:“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这老道士就跟念经一样,开始絮叨个不停,一些常年厮杀的大将已经撑不住了,就站起来求饶。
但冉闵哪里会放过他们?都一一驳回了。
当然了,对于佛法或者道法,冉闵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冉闵亦是禁不住玉清真人在那里念经,带着群臣参禅打坐,但是考虑到必须有人监视他们,所以派来了一百名宿卫看着,把庭院团团包围起来。
除了上茅房,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而风铃对于冉闵的这种做法感到很好奇,于是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询问道:“陛下,你这是意欲何为啊?让群臣跟着我师傅一起参禅悟道,你的脑袋不会秀逗了吧?”
冉闵翻了翻白眼说道:“说什么呢。朕这是为他们好!不好好折磨折磨他们,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别人的感受?哼,这些大臣就是平日里太安逸了,奢侈浪费,让他们偶尔参禅,静心养气也好,免得糟蹋粮食。”
“略!”风铃给冉闵扮了个鬼脸。
“风铃,你去叫皇后过来用膳吧。”
“好咧!”
等到风铃离去,冉闵又向刘治说道:“你去吩咐御膳房。让他们准备两盘青菜,一盘鸡肉,一盘腊肉,上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过来。还要准备好四个人的饭。”
“诺!”
等到御膳房的饭菜都端上来,皇后董巧巧也已经赶到武英殿。
一起吃饭的人就冉闵、董巧巧、冉明和风铃这四个人,其余人等只能干看着。
看着群臣都在参禅打坐,董巧巧的美目泛着异光:“陛下,你今天这是唱的哪出啊?”
“巧巧啊,你就好好看着吧。”
冉闵随后就开动了碗筷,两荤两素一汤,四个人的伙食刚刚好。这俗话说得好,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他们是一句话都没说的。
群臣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的一家子在凉亭里面用膳,自己只能看着,不由得心里叫苦不迭,肚子咕噜噜地叫个不停,急需要一点东西来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但是在吃饭的过程中还是出了意外。
忽然,冉闵夹着一块鸡肉掉到了地上,冉闵故作心疼的样子,捡起来这块鸡肉擦了擦,然后就吃进了肚子里。
董巧巧看见这一幕,不禁嘴角一抽。
冉闵扒着碗里的饭,掉了几粒在台面上,等吩咐刘治撤走的时候,他又道:“等等!”
众人都一脸惊异地看着他,看看他又要干出什么惊世之举。
冉闵不出意外地捡起了台面上的几粒米饭,送到了嘴里咀嚼了一下,还念念有词地道:“不能浪费,不能浪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群臣一脸怨念地望着他。
而坐在对面的董巧巧更是脸上遍布黑线,噘嘴道:“我说陛下,你至于吗?”
这戏演得太过了吧?
不过冉闵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就算群臣认为皇帝是在演戏,但在场的人都是见证者,他们看见此情此景肯定会宣扬出去的。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冉闵不愿意浪费一粒米饭,掉到地上的肉还会捡起来吃掉的事情肯定会传遍大江南北。
百姓们知道了自己的皇帝都如此朴素,如此节俭,岂能不纷纷效仿,厉行节俭?
皇帝可是国人的表率啊!
“你懂什么?”
冉闵给董巧巧抛了一个卫生眼,又对刘治说道:“吃剩下的骨头都拿去喂狗吧。不要浪费,切记切记。”
“诺。”刘治急得满头大汗地答应下来了。
撤走饭菜之后,冉闵他们又喝起了茶水。
这时在下面参禅打坐的秦牧就憋不住了,仗着跟皇帝的“好基友”关系,他起身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说。”冉闵慢条斯理的把玩着茶杯。
“陛下啊,你看咱们这些大臣都在这里参禅打坐这么久了,饭菜都没得吃上一口,这肚子实在是饿得慌啊!能不能让御膳房准备一些群臣午膳?咱们也好继续在这里参禅悟道啊!”
秦牧这一说话,顿时引起了群臣的共鸣。
“是啊!陛下,臣已经三四个时辰没吃过饭了,这肚子实在是受不了,一直在叫个不停!请陛下怜惜咱们。”
“秦大人所言极是。陛下,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古人的饮食习惯一般是一日两餐。
第一顿饭叫朝食,又叫饔。古人按太阳在顶空中的位置标志时间,太阳行至东南角叫隅中,朝食就在隅中之前,那个时刻叫食时。
依此推测,大约相当于上午九点左右。
第二顿饭叫哺食,又叫飧,一般是申时,即下午四点左右吃的。
但他们除了正餐,在别的时候还会吃一些糕点什么的,或者是晚上有宴会,所以跟着饿不着。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大臣的饮食习惯,其实跟一般的平民百姓有着极大的不同的。因为他们要上早朝,早朝的时间太早了,天还没亮就要上朝了,所以百官往往都是吃了一两碗小米粥就走的。
这样一来,在场的大臣里,谁能不饿的?
听到群臣在叫苦连天,冉闵微微一笑,说道:“诸卿,修习道术岂能半途而废?别忘了,你们正在休息的是辟谷术!什么是辟谷术?就是不食五谷的。这一旦让你们吃上了饭,所谓的辟谷不就破功了吗?”
闻言,秦牧不由得苦着脸道:“陛下,这辟谷术,臣不练了行吗?”
“不行。”
“那不知道陛下还想要我们在这里参禅打坐多久?”
一下子打坐这么久,不说肚子饿了,这浑身上下都累得要死,腿脚都酸了。
冉闵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看情况而定。”
“什么?”
秦牧和在场的大臣彻底傻眼了。
“陛下,咱们这些大臣操劳的都是国事,关乎社稷的大事啊!没有文武百官,朝廷是根本无法运转起来的呀!大家都还有好多事务要处理,好多公文要批阅呢,还请陛下高抬贵手,网开一面,让咱们去办公吧?”
冉闵淡淡的笑道:“不急,不急。少吃那么一两顿是饿不死人的,更何况你们还在跟着玉清真人修习辟谷之术呢。而且公文的事情可以搁置,那些事务也可以稍后处理,今天就算是朕给你们放了一天假吧。”
“……”群臣无语。
第0598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二百多个大臣在武英殿的庭院里打坐,顶着一个大太阳,晒得酷热难耐,嗓子直冒烟。
有几个身子骨比较孱弱的大臣实在是顶不住了,竟然好似中暑,又好像是饥肠辘辘一般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为了避免出人命,冉闵安排人手去搭救,掐人中,把人弄醒之后,他们又得回到庭院里继续参禅打坐。
时间进入了酉时,冉闵估摸着大概是现代的六点钟左右,便让玉清真人退下了。
看见玉清真人走了,群臣心里感动万分,几乎都要痛哭流涕了。
这老头真是一个害人精,听着他在这里念叨了一整天,耳朵都生出老茧了。听他念经也就罢了,还要饿着肚子打坐,练什么狗屁倒灶的辟谷术!
此时一众大臣都把眼光放到了冉闵的身上。
“诸卿,都饿坏了吧?”冉闵假惺惺地问道。
废话,从卯时到酉时,过了整整五六个时辰,十一个钟头不吃不喝的,这人能不饿坏了吗?
群臣都饿的眼睛发绿了,几乎都要一头栽倒在地上,十分的可怜。
冉闵笑眯眯地道:“来人,把朕为大臣们特意准备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端上来!”
随后,就有一队宿卫提着一桶粥汤上来,还有一队宿卫负责给这些大臣一人发放一只碗。宿卫们就从桶里捞出了一勺粥汤放入碗里。
这碗粥汤热腾腾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饿坏了、馋坏了的大臣们都不管这桶里捞出来的粥汤是否干净,直接圄囵吞枣一样,急匆匆地就把这所谓的“珍珠翡翠白玉汤”送到了嘴里喝下去。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个不停。
“好喝!真好喝!”
“真是人间美味啊!来,再给我盛一碗!”
“这碗粥,胜过熊掌鲍鱼无数啊!”
吃了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大臣们还是觉得意犹未尽,这半饱都没有,于是又让这些宿卫再盛一碗。
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几乎都缓过气来了,冉闵这才气定神闲地垂询道:“诸卿,这珍珠翡翠白玉汤好喝吧?”
“好喝!好喝!”
“多谢陛下赏赐!”
群臣都开始对冉闵顶礼膜拜,阿谀奉承起来。
当然了,他们心里对冉闵是有着不少的怨念的,奈何形势比人强,在这么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的手底下效力,不圆滑一点都不行。
冉闵闻言,淡淡的笑着道:“这珍珠翡翠白玉汤确实不错,你们也没有浪费,都一一喝光了。但是有人还没吃饱吧?来人,再赐珍珠翡翠白玉汤!”
“多谢陛下!”群臣又开始对冉闵感恩戴德,歌功颂德起来。
这一下,宿卫们又提着一桶粥水上来,给每一个大臣的碗里都满上。
但这一回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完全不是一个样,不仅看着恶心,让人毫无食欲,而且就连碗里的这粥水都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味儿,好似泔水的味道……
“喝啊?怎么不喝!”冉闵吹胡子瞪眼地道。
看见冉闵似乎不耐烦了,群臣这才咽了咽唾沫,狠了狠心,一口喝下了碗里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噗!”刚一入口,喝下去的大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吐得到处都是,甚至把前面的人的衣裳都弄脏了。
“呕!”大臣们开始干呕起来,或者直接抠起了喉咙。
看到有的大臣没喝,冉闵就冷冷地道:“凡是不喝这碗珍珠翡翠白玉汤的,通通拉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是想挨板子还是喝“珍珠翡翠白玉汤”?
当然是不想挨板子了!
崔皓无奈,只能捏着鼻子把这碗“珍珠翡翠白玉汤”喝下去,但是刚刚入口,也吐了出来,干呕不止,眼泪鼻涕都掉下来了,好不可怜。
在场的大臣几乎都是这副模样的,就连那种武将李农、卫辽、冉恪等人都受不了这酸爽的味道。
这特么是人吃的东西吗?
冉闵倒是没有逼着群臣喝完碗里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而是浅尝辄止,尝过了就好。
“告诉朕,味道如何?”
“……”
群臣一片静默。
崔皓一脸苦色地起身道:“陛下,恕臣直言,这上一回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还好,味道绝美,但是这一回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不仅卖相难看,而且臭不可闻,宛如……宛如泔水。”
“对啊!陛下,这真不是人吃的!”
“这天底下竟然有这种难吃的东西!”
听到这些话,冉闵嗤笑了一声,说道:“说得好!但朕不妨告诉你们,这就是人吃的东西!你们可知道两种珍珠翡翠白玉汤有何不同?在于食材不同!前一种,只是一些平平淡淡的菜肴,而后一种,却都是大补之物,都是难得一见的食材啊!”
“……”群臣都懵逼了,一脸困惑地看着冉闵。
冉闵又道:“前一种珍珠翡翠白玉汤,只是拿豆腐块、菠菜,红根绿叶放在一起,浇上剩米饭熬煮而成的。这在百姓之家,哪怕是一般的升斗小民家里都是很普通的菜肴了。但诸卿吃起来好似人间美味一般,是也不是?”
“是!”群臣都点了点头。
“后一种珍珠翡翠白玉汤呢,是用泔水桶里面的泔水熬煮出来的。所以你们都吐了。”
闻言,群臣先是吓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就又低着头,开始抠喉咙干呕起来,哈喇子流了一地,真是苦不堪言啊。
冉闵摇摇头说道:“诸卿,朕这不是在有意作践你们。朕这么做,只是想向你们阐述一个事实!当人在饿急了的时候,那是什么都吃的,而能够有一口吃的,那就是人间美味!这一点,就是平日里经常吃大鱼大肉的你们这些王公大臣也不能免俗。”
“而这泔水呢?是在你们吃得半饱之后,才吃的,所以你们才会如此厌恶它,都吐出来了。但你们要知道啊,饿急了的人,他是什么都吃的。朕在去年关中大旱的时候,就曾亲眼见过,饿急了的灾民,把观音土、树皮都吃了,吃的干干净净,甚至是易子而食,什么都吃。”
“这个时候,倘若你们把泔水让给当时的关中灾民吃,他们会吃吗?会,绝对会!因为这样能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顿了顿,冉闵又悲痛万分地道:“朕希望你们能多到民间走一走,看一看,去跟最底层的百姓接触,而不是每日高坐庙堂,不知民生之多艰。你们之中,有很多大臣喜欢奢侈浪费,吃剩的鱼翅、熊掌、燕窝、羊肉什么的,有的甚至连碰都没碰过,直接扔进了泔水桶里,这是多么浪费的行为?”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朕都为你们感到羞愧!”冉闵义愤填膺地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剩饭剩菜?吃不了这么多,可以吩咐厨房少做一些,实在吃不完,你们可以赏给下人吃也好,去给外面的乞丐吃也好,或者是拿去喂狗也好啊!”
听到冉闵这么说,群臣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朕想说的,就是这些。从今天开始,厉行节俭,从朕开始,从你们开始,倘若再让朕发现,你们或者各地方的官吏有奢侈浪费的情况,朕一定严惩不贷!以渎职罪论处!”
群臣一时之间都噤若寒蝉。
秦牧忍不住站出来询问道:“陛下,你不会又下达禁酒令,不许咱们这些当官的吃美酒佳肴了吧?”
“当然不是。”
冉闵笑了笑,说道:“有条件的话,你们还是可以继续吃熊掌,吃鱼翅,吃河豚什么的。但是有一点,不许浪费!”
“臣等遵旨!”
听到美酒佳肴还可以继续享用,群臣都松了口气,若是有条件都吃不到这些好的,那活得这么累干嘛?
冉闵又道:“还有,为了惩处你们,朕决定罚你们半年的俸禄。把这些俸禄送去接济烈士的遗孤!”
对此,群臣都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大家都不靠这点俸禄吃饭……
第0599章 田猎
正月初八,冉闵率领诸皇子以及满朝文武,还有部分士族子弟一同前往景山狩猎。
这是上古先秦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习俗,是为田猎。现如今的华夏,依旧保留着尚武的传统,所以在闲来无事的时候,皇帝率领公卿大夫外出狩猎,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田猎,又称“狩猎”,俗称打猎。
打猎称作“田猎”的原因是因为打猎由田猎演变而来,田猎的作用最初,一是指为田除害,保护农作物不受禽兽的糟蹋,故称作“田猎”。
二是为供给宗庙祭祀。
三是为了驱驰车马,弯弓骑射,兴师动众,进行军事训练。
四时田猎制度包括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田猎有一定的礼规,不按礼法狩猎是暴殄天物。
礼法规定,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
另外,围猎捕杀要围而不合,留有余地,不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这些礼法对于保护野生动物资源,维持自然界生态平衡是有积极意义的,只是不可能真正严格实行。
冉闵正在四方台上,与几个皇子以及一众大臣饮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时之间都喝的宾主尽欢,十分的尽兴。
“诸卿,尔等之弓马技艺可曾生疏?”
武将自然是不必说的,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弓马娴熟,骑射功夫不是一般的厉害。至于那些文臣,骑马射箭也是略知一二,谈不上多厉害,只是能做一个样子。
尚书令崔皓起身道:“回禀陛下,臣多年未驱马狩猎了,骑术尚可,但是这箭术着实一般啊。”
冉闵淡淡的笑道:“无妨。今日田猎,只为图一个尽兴!就算令君大人今日打不着一只猎物,想必将军们一定会满载而归的。就等着今晚上的篝火晚会吧!”
“哈哈哈哈!……”在一侧的武将都哄堂大笑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治国理政,他们比不上这些文臣,但是打仗狩猎什么的,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冉闵又扫视了坐在一侧的几个皇子,他们分别是皇太子冉明、皇次子秦王冉智、皇三子汉王冉西、皇四子赵王冉胤、皇六子晋王冉睿(皇五子夭折,追封太原哀王)、皇七子代王冉裕、皇八子楚王冉操。
这一共是七个皇子,最大的冉明十七岁,而最小的冉操不过十二岁。
本来冉闵是不打算带冉裕跟冉操来的,奈何这两个儿子气力不凡,能开得了整整七八石的铁胎硬弓。小小年纪就已经这么厉害了,所以冉闵就寻思着多多培养他们。
“阿英,你们平日里没少练习这骑射之术吧?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了!”
冉闵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如意,笑着道:“你们今天谁狩猎的猎物多,朕就把这一块玉如意作为彩头,赏赐给他。”
“多谢父皇!”
玉如意什么的,皇子们倒不是很想要,他们所想要的,就是冉闵这个父亲的看重。
过了没多久,皇子们以及群臣都已经准备就绪,随着冉闵一声令下,他们便都驱马而出,带着各自的随从出发了。
整个景山,已经被魏军包围了起来,那些山里的猎物都被驱赶到一个地方,竹栏围好,严禁闲杂人等进出,没有特殊的情况,更不许一只猎物逃出来。
“轰隆隆!……”一阵马蹄声绝尘而来。
正在河边饮水的一群梅花鹿吓坏了,纷纷逃窜。
“嗖嗖嗖!……”马背上的骑士顿时张弓搭箭,瞄准了猎物就开始射杀。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逃不了被别人射杀的话,就怪不得上天了。
随着一阵乱箭射来,顿时就有许多逃窜的梅花鹿栽倒在了血泊之中,惨叫着,蜷缩着身子。按理说这么多的箭矢,是分辨不出谁射的,但一般在箭支上都作有标记的,所以是谁射中的猎物一看就知道。
而一旦被射到的猎物中,有几支箭矢,那么就要那几个人用猜拳的办法一决胜负。
当然了,整个景山那么大,两百多个人狩猎而已,倒还是能让他们自己骑射。至于这些皇子大臣们身边的随从,只是负责捡猎物,或者提供一些帮助的,不能狩猎。
冉闵骑着自己的火龙驹飞快地驰骋在山林中,瞧见一头躯体庞大的麋鹿,二话不说,就一箭射过去,径直穿透了它的咽喉,使其气绝身亡。
“好!”
“彩!”在一旁围观的大臣们纷纷叫好喝彩。
冉闵这手法十分的娴熟,几乎是一箭封喉的,根本没给这麋鹿任何的喘息之机。但他的箭术超绝,不会让猎物死得太痛苦。
似那些把箭矢射到猎物的屁股上或者脖颈上的,根本没办法一击必杀。这样流血汨汨,惨叫不止的猎物实在是死得太惨了。
“陛下真是有一手好箭术啊!放眼三军将士,谁都没有陛下这般精湛的箭术。”身边的崔皓一脸恭维地道。
“陛下你看!那里又有一头麋鹿!”
射杀麋鹿,在现代是犯法的,因为这种野生动物太少了,几乎灭绝。敢杀害这种野生动物的,保管你牢底坐穿。
好在这个时代,麋鹿的数量不少,世人可以随便杀而食之。
顺着刘治的手臂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到了一头麋鹿正在飞奔,忙于奔命。
冉闵的眉毛一挑,就提着自己的宝雕弓,抽出一支劲矢,驱动胯下的坐骑火龙驹追击过去。
“吱呀呀——”冉闵拉动了整整八石的宝雕弓,弓弦拉动之间如满月一般,发出了一阵让人感到牙酸的声响。
冉闵天生神力,臂力极强,纵观整个华夏史,古代武将能拉动的铁胎硬弓就十二石左右。
据《梁书》记载:羊侃臂力绝人,所用弓至十二石,马上用六石弓。也就是说羊侃的臂膀很有力,他所用的弓可达到十二石,马上的弓也能用六石。
古时弓力以斤为单位,“上力挽一百二十斤,过此则为虎力,亦不数出。中力减十之二三,下力及其半。”
而在明朝一斤约合现代的五百九十一克。军中标配弓箭合现代六十千克,体弱者也用合现代三十千克弓,强健者能开七十多公斤的强弓,更有高者统称“虎力”。
纵观魏国的一众武将,都是一般能拉动八石到十二石的铁胎硬弓,在马上射箭的话则要减半。
那头麋鹿还在跑,还在跑,而且越跑越快,冉闵的箭头就随着它的身影而动。忽而,冉闵似乎看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就把宝雕弓放了下来。
“陛下为何不射?”崔皓十分困惑的询问道。
闻言,冉闵就指着那一头已经逃远了的麋鹿,说道:“这是一头有孕之兽,朕不忍杀之,也不可杀之。”
“陛下慈悲。”崔皓感慨了一句,同时心里也是不胜唏嘘的。
冉闵不知道杀了多少的人,屠戮百万,几百万胡人都是死在了他颁布的《杀胡令》之下的,还有几次的大屠杀,可谓是双手沾满了鲜血。但就是这样的冉明,也不愿射杀有孕之兽!
冉闵把宝雕弓递给了在一侧的刘治,笑着道:“令君大人,你为何不去狩猎呢?”
听到这话,崔皓颇为尴尬地道:“陛下,臣已经老迈了,这把老骨头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臣只是打了一头梅花鹿和两只野兔,就已经心力交瘁,浑身上下腰酸背痛的,实在受不了。”
“能打到三只猎物,看来令君大人的骑射功夫还不差。”冉闵笑了笑,说道:“算了。你的身体状况朕也清楚,令君大人,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骑射的本领朕不逼着你练,可是五禽戏一定要勤加练习,这能让你长命百岁的。”
“承陛下吉言啊。长命百岁什么的,臣不敢奢望,只要能看到我大魏山河一统,天下太平的那一日,臣就心满意足了。”
“会的,会的。”
第600章 鹿血
冉闵打了几只猎物,便有些百无聊赖了。
他随即下了火龙驹,亦步亦趋的走到满载着猎物的马车边上,笑着道:“算了。今日已经满载而归,朕也尽兴了!”
这时,已经跑到冉闵身边的大理寺卿徐机说道:“陛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喝过鹿血?”
“鹿血?”冉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喝过鹿血酒,味道很重的,若不是大补之物,朕根本不想喝鹿血酒。”
“那陛下喝过没经过任何加工的鹿血吗?”
纯鹿血?
冉闵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
“陛下,臣听说这鹿血有养容颜、抗衰老以及提升那方面的能力等等功效,尤其是没经过任何加工的鹿血,效果更佳,味道更好。”
“当真?”冉闵一时之间来了兴致。
“臣不敢欺瞒陛下。”
看着徐机信誓旦旦的模样,冉闵倒是信了几分,便让人把碗取来,然后自己拿着碗,手持一柄锋利的匕首准备去割鹿血。
但这个时候徐机阻止了他:“陛下,这已经死掉的鹿,其身上的血几乎凝固了,没了活力,跟一般的鹿血酒没什么不同。若是要效果奇佳的鹿血,当要鲜活的鹿身上的血!”
徐机随即让人把一头几乎奄奄一息的麋鹿抬了上来,这麋鹿可怜极了,身上被射中了一箭,但没死掉。
冉闵可不是一个善茬,径直去拿着匕首割在了这麋鹿的大腿上,然后放血下来,整整盛了一碗。碗里的鹿血甚至还冒着热气,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给它一个痛快的吧。”
“诺。”
徐机又劝道:“陛下,此时饮鹿血刚刚好。”
看着这般腥臊的鹿血,冉闵的眉头一皱,想了想,这鹿血酒自己喝了不少,乃是大补之物,这生生的喝下去不知道有没有细菌滋生什么的,但是想来应该没有事才对。
于是冉闵便试着尝了一口,味道很腥膻,但还能接受。随后他就将碗里的鹿血一饮而尽。
喝了这碗鹿血之后,冉闵果真觉得小腹处升起了一股暖意,浑身舒泰了许多,但是面色有些发烧,似乎是补过头了啊。
“陛下,你还好吧?”身边的崔皓颇为担心地道。
“还好,只是身体有些发热,但并无不妥之处。”
冉闵正在与崔皓、徐机二位大臣闲谈之际,一匹快马骑过来,身边跟着两个穿劲装、持强弩的随从。
惊鸿一瞥之间,冉闵就看呆了。
当先的一匹骏马上的骑士是一名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子,她身穿天蓝色的修身骑装,凸现出她修长匀称的身姿,手持一支强弩,足踏小蛮靴,三千青丝挽成缠蛇状,额前还挂着精美的首饰,淡红色的玛瑙映衬着娇俏的脸颊,显得活色生香。
这女子好似仙子跌落凡尘一般,妩媚而不可方物。
“臣女徐芷晴,参见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这女子一下了马,就径直向着冉闵跪拜下来。
“朕安。”冉闵这才如梦初醒,不过眼中的贪婪之色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徐机笑着道:“陛下,这是臣的女儿徐芷晴。”
“徐卿生得一个好女儿啊。不仅生得貌美如花,而且弓马娴熟,不逊男子!仿若朕的爱妃花木兰,巾帼不让须眉啊。”
听到冉闵这样的话,徐机连忙道:“陛下谬赞了。小女是颇有姿色,也会一些剑术,骑马射箭不成问题,但哪里能比得上德妃娘娘。”
此番田猎,除了皇子以及大臣们,群臣也可以带上自家的儿女过来参与。不过一般参与田猎的都是男儿,女子几乎没有。
冉闵还没说什么,在一侧的崔皓就阴阳怪气地道:“徐大人,你可莫要妄自菲薄了。令爱之名老夫早已耳闻。令爱徐姑娘自幼学骑射,又遍读经史子集,经学琴棋书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谓是无一不通的!”
“据我所知,徐姑娘还是一个剑术高手吧?徐姑娘师从大梁第一剑客王越,常与江湖侠客比试,又时常跟大梁的士子们坐而论道,诡辩之才,就是荀稷大人都自愧弗如。徐大人啊,你这个女儿可比你强多了。”
闻言,徐机尴尬地笑着,并不说话。
“徐姑娘可曾许配人家?”
“回禀陛下,没有。小女已经年过二十,奈何未能遇上中意的郎君,臣不愿勉强她,故而听之任之了。”
冉闵的眼中不禁异彩连连,又对徐芷晴笑吟吟地道:“徐姑娘,不知道你中意的郎君是怎样的人?”
“回禀陛下,臣女的意中人一定是一个盖世英雄,文能安邦治国,平天下;武能治军打仗,封狼居胥!”
“徐姑娘,你这择偶标准太过苛刻了。天下之大,好男儿很多,但是能做到文武双全,既能治国安邦,又可以封狼居胥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啊。”
徐芷晴垂手道:“陛下,臣女愿意等,等到意中人出现的那一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若是一辈子都等不到,臣女便终生不嫁了。”
听到这话,冉闵颇为赞赏地看了徐芷晴一眼,但心里很是疑惑。徐芷晴的这择偶条件,怎么看都是自己啊!
“陛下,臣女想向你提一个请求。”
“噢?”
“臣女好学,欲入稷下学宫做一导师,传道解惑。请陛下成全!”
“女子入稷下学宫做导师?”冉闵愣住了。
徐芷晴低着头道:“陛下,臣女知道这事情让你很为难,但是臣女毕生所愿,毕生所学,为的就是给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臣女恨不能生做男儿身,出将入相,名留青史。”
“女子做老师,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情啊。”
“陛下任用德妃娘娘为大将军,镇守辽东,抗击鲜卑人,便是破例之事。”
对于徐芷晴这个奇女子,冉闵的心中倍感好奇,故而想要促膝长谈,于是就在寝帐内单独召见她。
“……”崔皓一脸无语。
“徐大人,你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令君大人何出此言?”
“呵呵,此前徐大人还奏请陛下选秀,想必为的就是当一回皇亲国戚吧。”
徐机讪讪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崔皓又沉声道:“徐机,这鲜活的鹿血虽是大补之物,但更是烈性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拆穿你,只是因为陛下也想看看你到底想干嘛。徐机,投机取巧没关系,但是心术不正的投机取巧,我崔皓第一个不答应。”
“令君大人,其实小女早就心仪陛下了,非是下官卖女求荣。”徐机苦笑着道。
“是也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言罢,崔皓便拂袖而去。
第0601章 礼法
冉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这一觉冉闵睡得很香,枕边以及被褥上依稀残留着玉人的体香。掀开被褥一看,却是少了一块,那一块沾染着点点梅花的被单已经被徐芷晴拿走了。
真是荒唐!
冉闵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皇子以及大臣们都已经归来了。就等着陛下开始篝火晚会了。”寝帐外面,恶来瓮声瓮气地提醒道。
“朕知道了。”
穿好了衣服,冉闵便大步流星地走出自己的寝帐。刚刚经历了一场“盘肠大战”,但由于精力充沛以及喝了鹿血的缘故,冉闵的精神头还是很足的。
在四方台的四周,群臣以及皇子们已经落座,就等着冉闵一声令下,召开篝火晚会了。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冉闵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向身旁的刘治垂询道:“刘治,诸皇子中,今次田猎,谁的收获最多?”
“回禀陛下,是汉王殿下打到的猎物最多。有豺狼一头,麋鹿六头,梅花鹿十二只,野兔七只!计二十六只猎物。”
闻言,冉闵淡淡的笑道:“吾儿骁勇!”
能在四五个时辰之内,狩猎到这么多的猎物,汉王冉西已经十分厉害了。纵观在场的文臣武将,除了李信、卫辽、冉恪这几个骑射功夫极强的将军,就属冉西今天打到的猎物最多了。
冉闵又看向了下首的太子冉明:“阿英,你呢?你今日打到了多少猎物?”
冉明垂手道:“回禀父皇,儿臣惭愧,今日才打到了十三只猎物。”
“太子不必过谦。”大将军卫峥出列道:“陛下,太子平日里料理国事,夙夜在公,没有多少时间去磨炼自己的骑射工夫,故而今日收获不多亦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太子殿下这一天能打到十三只猎物,已经比许多文臣好多了,就连一些武将都是有所不如的啊。”
听到这话,冉闵点了点头说道:“阿英的勤政好学朕是知道的。朕能有这样的儿子,大魏能有这样的储君,是朕的福气,也是大魏的福气!”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道。
冉闵很宠爱太子冉明,一直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而且对于其他的几个儿子,同等对待,不会有什么偏爱的。
而冉明作为储君,其能力是显而易见的,群臣很喜欢这个储君,其他的皇子也都爱戴这个兄长。一般来说,大魏是没有夺嫡之争的!
“其余诸皇子呢?”
“太子狩猎十三只猎物,秦王狩猎十八只猎物,汉王狩猎二十六只猎物,赵王狩猎十二只猎物,晋王狩猎十五只猎物,代王狩猎二十只猎物,楚王狩猎二十二只猎物!”
冉闵眼中更是异彩连连:“裕儿和操儿甚有朕之风范。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能开八石之强弓,武力等同二流武将,日后前途将不可限量啊!”
“西儿,这玉如意便赏赐给你吧。”
“多谢父皇!”
冉闵夸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但还是信守承诺地把玉如意赏赐给了汉王冉西。
冉西跪下来谢恩,刚刚想要从刘治的手里接过精美的玉如意,但是在这个时候,秦王冉智却站了出来,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说。”
“三弟是狩猎到了二十六只猎物没错。但是他捉了一只幼兽和一头有孕的梅花鹿!”
“嗯?”冉闵这一下顿时脸色一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皇,儿臣所说,句句属实,请父皇明察!”冉智作揖到底,神色十分的坚决。
冉西的脸色很难看,但随之低下了头,不让别人看清楚自己的神情。
“刘治,你去检查一下。”
“诺!”
过了一会儿,刘治便回来禀告道:“陛下,汉王殿下所获的二十六只猎物当中,确有一只幼小的麋鹿,和一头有孕的梅花鹿!”
“碰!”冉闵顿时拍了一下桌案,叱道:“大胆冉西!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记住了,是错而不是罪。冉西到底是他冉闵的亲生儿子,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惩治他!
谁曾想,冉西这个二愣子竟然还傻乎乎地高声道:“父皇,儿臣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啊?咱们是来打猎的,哪管猎物是幼小的还是有孕的?”
冉闵的嘴角一抽:“阿英,你告诉冉西,他坏了什么规矩!”
闻言,冉明便道:“田猎有一定的礼规,不按礼法狩猎是暴殄天物。礼法规定,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
“听到了吗?”冉闵沉声道:“你坏了两条礼法。一是捕幼兽,二杀有孕之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儿臣知错了。”冉西连忙道。
这个铁憨憨!
冉闵翻了翻白眼,就打算严惩冉西。
但冉明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父皇,三弟平日里不喜读书,唯学万人敌之术,可能不知道田猎中有此礼法。正所谓不知者不怪,请父皇明鉴!”
太子冉明这是给冉西求情了。
冉西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忙道:“是啊,父皇,儿臣确实不知道田猎还有这样的礼法。”
“有过一定罚!不过,既然太子给你求情了,而且念在你是初犯,又是不知情的情况下,朕可以从轻发落。”
冉闵想了想,便道:“这样吧。回去之后,你便在家禁足半个月,好好学习《周礼》!把《周礼》给朕抄上三遍!”
“儿臣遵旨!”
这一场篝火晚会办的十分的热闹,宾主尽欢。
群臣以及皇子们一天打到的猎物很多,自己是吃不完的,好在随从或者伴驾的宿卫不少,所以倒是没有浪费多少。
第二日,就到了三军演武的时候。
这可不是简单的大阅兵,而是演练。将军们进行步战、马战,然后比试骑射功夫,接着又率领士卒进行对抗,规模不小,声势浩大。
而在这诸多的将军里面,最为出色的自然是索超、李信、冉恪和卫辽这些年轻一代的大将,不论是步战、骑战还是骑射,乃至于统兵作战的本领,他们都是十分厉害的。
这个时候,汉王冉西不甘寂寞,站出来请战。冉闵倒是想看一看自己这个儿子的本事,所以就让他下场演武。
“吼吼吼!……”在场的魏军士卒们高举着手中的长枪,嘶声大喊着,声势震天动地。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战鼓的声音响彻了四野。
骑射这一轮比试当中,第一个出场的是冉恪。
穿戴着黑色的铠甲,冉恪驱马驰骋,等到了指定位置之后,便从箭壶中抽出一支劲矢,张弓搭箭,对准前面一百步之处的靶子射了过去!
“咚!”劲矢正中靶心。
冉恪的速度很快,又抽出了一支箭矢,飞快地射了出去。
“咚!咚!”
冉恪射出去三箭,箭箭命中靶心!
第0602章 厉行节俭
“好!”
“彩!”
看见冉恪这般精湛的骑射功夫,在场的大臣都不禁叫好喝彩起来。一连三箭,百步穿杨,而且每一箭都命中了靶心。
要知道,这若是站着射箭的话可能一些精通箭术的将领都能做到,但是骑马射箭,还能射的如此之准的。只怕冉恪还是独一份儿!
“陛下,冉恪将军的骑射功夫真是愈发厉害了啊!”崔皓捋须道。
“哈哈,不枉朕对他的一番栽培。这小子,已经是真正的万人敌了啊!”冉闵笑吟吟地道。
这时,站在一侧的太子冉明说道:“父皇,你看这一回的第一名会不会恪叔叔?”
“难说。强中自有强中手!说起骑射功夫,李信、索超、文泰和卫辽他们都是一绝的啊!”
这不,第二个出场的就是索超。
索超这厮更加的骚包,他骑着骏马已经越过了第一道靶子的位置,却依旧没有动作,等到第二个靶子的位置的时候,才一口气从箭壶里抽出了三支劲矢,然后拉弓如满月,“嗖嗖嗖”的射击出去。
“夺夺夺!”三支劲矢,竟然全部命中靶心!
“吼吼吼!……”在场的士卒都沸腾起来,纷纷摇旗呐喊,神色十分的亢奋。
“看来还是索超更胜一筹啊!”冉闵笑吟吟地道。
第三个出场的,就是汉王冉西。
出场的方式是没问题的,但是冉闵看见冉西身上穿的那一套无比精美华贵的铠甲的时候,顿时脸色一沉。
这铠甲是以金和银打造的,属于锁子甲,看上去十分的奢华,十分的显眼。
冉西的骑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在射箭的时候还摆出了各种花样的姿势,而且劲矢发出,居然穿透了靶心!
现场又响起了一片喝彩之声。
就连崔皓都向冉闵垂手道:“陛下,汉王殿下之神勇,真是比曹操的黄须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群臣都向冉闵道贺,但冉闵始终不发一言。
骑射之道,优胜者是冉西。接下来就是将军们的步战、马战,鉴于冉西的特殊身份,再加上不是战场厮杀,所以将军们都没敢全力以赴,冉西都还是取得了第一名。
等到了最后的阵战,冉西及其麾下的一千士卒表现得格外的勇武,冉西五战五胜,连续挫败了五个大将,就连冉恪、卫辽等人都败在他的手里。
但冉西最终还是没能敌得过李信,被一步步消磨了气力,消磨了锐气,最后被“杀”了。
但综合起来,这第一名还是冉西的。
不过在上台受赏的时候,冉闵却冷着脸道:“冉西,你可知罪?”
闻言,冉西不禁张大了嘴巴:“父皇,儿臣不知所犯何罪,请父皇示下!”
“看看你身上穿的这套铠甲!”冉闵痛心疾首地道:“这是拿金和银打造的盔甲,看上去果真无比的华丽啊!想必你为了打造这套盔甲耗费了不少财力吧?现在举国上下都这般厉行节俭,朕更是以身作则,你作为朕的儿子,更应该以身作则!但是朕万万没想到啊,你为何这般奢侈无度!”
“你以为穿上这身甲胄很风光?很霸气?朕告诉你,像你穿着这样另类的盔甲的,十个有九个都是在战场上身首异处的!”
听到这些话,冉西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于是低着头道:“儿臣知罪了,请父皇责罚!”
“说得好!”
冉闵沉声道:“从即日起,你贬为常乐公,罚俸一年,同时杖责五十!来人,把冉西给朕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诺!”
看见冉闵果真动了真怒,冉明不由得站了出来劝道:“父皇,还请你对三弟从轻发落吧!三弟还小,喜欢奢侈之物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杖打五十实在是太重了,三弟如何能承受?”
“你在为冉西求情吗?”
冉明跪下道:“请父皇三思!”
有了太子的牵头,一众皇子都纷纷跪下:“请父皇三思!”
冉闵狠狠地瞪了冉明一眼,怒道:“好人都让你做了,朕做坏人!还等什么?把冉西叉出去!”
冉明以及皇子们的劝阻,根本无法让冉闵回心转意。
冉闵是不得不这么做,厉行节俭的诏令是他下达的,他必须要以身作则,他身边的亲人也都必须要以身作则。现在冉西这般奢侈,打造了这种华贵的盔甲,若是不严惩的话,这道厉行节俭的诏令还能推行多久?
法不可废!
谁让冉西正好撞到枪口上了呢。
……
盛乐,代国王宫。
现在的代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拓拔什翼键战死后,他的儿子拓拔寔君继位,这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
因为拓拔寔君本是拓拔什翼键的庶长子,此前拓拔什翼键将新归顺的百姓分成南、北二部,各自设置大人监察,拓跋寔君负责监察南部。拓拔寔君在代国也有自己的部众和一定的威望。
但难就难在拓跋寔君禀性愚昧,残忍无仁道,而其人善于隐忍,拓拔什翼键在世的时候还能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拓拔什翼键一死,拓拔寔君的本性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拓拔寔君在国内大肆杀害前朝老臣,排除异己,又烹杀了不少的反对者,安插亲信居于庙堂之上,还趁机消灭了代国中的几个对自己阳奉阴违的部落,搞得整个代国是乌烟瘴气的。
好在拓拔寔君不是没有忌惮的人。
拓拔孤作为北部大人,又是先王拓拔什翼键的托孤大臣,看到拓拔寔君这般无道,屡屡劝谏,但始终没有成效。
这一日,拓跋孤征辟叛乱的几个部落得胜还朝,听说拓拔寔君在国内大肆选秀,而且杀害忠良的事情,刚刚把军队安置好,就直接入宫觐见拓拔寔君。
“臣拓跋孤,参见大王!”拓跋孤甲胄在身,但仍是向着拓拔寔君行了一礼。
“叔父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大王!”
此时此刻,拓拔寔君的怀里还抱着两个颇有几分颜色的胡女,不时的上下其手,吃着胡女剥给他的桔瓣,胡女酥胸半露,还旁若无人地亲密交流。
拓拔孤看见这一幕就来气:“大王,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叔父有话就说吧。”拓拔寔君懒洋洋地道。
“臣听闻汉家的典籍当中有这么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知道大王认为自己是得道,还是失道?”
“自然是得道!”
闻言,拓跋孤深深地皱着眉头,说道:“大王,但臣现在看到的,却是大王你的失道!大王继位不过两年,便在朝中大肆残害忠良,亲小人而远贤臣,排除异己!继而又对于国内不臣者征讨之,国内叛乱不止,烽烟不断,这难道就是大王口中所说的得道?”
“哼!”拓拔寔君哼了一声说道:“叔父,寡人是敬你才能容忍你在寡人的面前这般放肆的。但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先王在位的时候,随着冉闵的杀胡令的颁布,大量的胡人北归,整个代国不知道涌入了多少胡人,成立了多少的部落!这些部落明面上臣服于我代国,但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包藏祸心的!”
“而且,一个国家,国君若是无法号令部众,有何权力?国家又焉能是强大的国家?这样的代国,宛如一盘散沙,好似过去的匈奴、鲜卑,焉能与魏国相抗衡?”
听到这话,拓跋孤叹了口气说道:“大王志向远大,但不知道大王想过没有,这般蚕食鲸吞国内的部落,已经引起了许多部落的恐慌。现在好多部落的反叛就是明证!他们一旦逃亡魏国,或者逃亡燕国,到时候于我代国来说就是无穷无尽的灾难啊!”
“叔父休要在此夸大其词!”拓拔寔君打了一个哈欠,故作困顿地道:“寡人乏了,叔父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退下了。”
看到拓拔寔君不知道悔改,拓拔孤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