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3章 良禽择木而栖
拓拔寔君在代国的所作所为,倒行逆施,伤透了众多前朝老臣的心,更是弄得天怒人怨,君臣离心。
这不,拓跋孤刚刚平定几个叛乱部落,得胜归来,就有十多个不被拓拔寔君喜欢的大臣前来拜访。其中就有燕凤、贺兰野干,拓拔什翼键舅父王丰及其子子王支等人。
一众大臣聚集在一个穹庐里面,吃着羊肉,在油灯下面密谈。
贺兰野干愤愤不平地道:“北部大人,拓拔寔君这般残暴无道,在朝中这般大肆屠戮忠良,排除异己,又引发了各部落的叛乱,请你为咱们做主啊!”
“是啊!拓拔寔君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强令我乞伏部落每年交出牛羊各一千头,战马五百头,美女百名。就算我乞伏部的部众有五万人,但也撑不了多少年啊!”
“北部大人,拓拔寔君实在是不配为王!对付匈奴人、氐人、羌人等外夷这般苛刻也就罢了,现在还把手伸到了咱们鲜卑人的身上!近日下官所辖的二十个部落里,就反叛了三个!两个已经向魏国方向逃亡了!长此以往,只怕国将不国!”
看到一众大臣这般愤慨,七嘴八舌地控诉着拓拔寔君的种种罪行,拓跋孤不禁心里一颤。
拓跋孤可谓是一个“老实人”,也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了代国着想的人。
拓拔孤是拓跋郁律第四子,拓跋翳槐、拓跋什翼犍之弟。他多才多艺,有志向谋略。
当年拓跋翳槐病危,临终前遗命诸部大人,一定要迎立拓拔什翼键继位,社稷才可安定。
拓跋翳槐死后,大臣梁盖等人都认为国家刚有大丧,内外不安定,而拓拔什翼键尚在羯赵,不能及时前来,等他到来之时,恐怕会引起叛乱变故,应该拥立年长的嗣君来稳定众人的心。
拓拔什翼键的三弟拓跋屈,刚强勇猛多变化,不如拓跋孤的宽容柔和,便杀死拓跋屈,共同推举拓跋孤。
拓跋孤说:“我的哥哥年长,自然应该继位,我怎能超越次序而继大业?”于是亲自前往羯赵迎接拓跋什翼键,请求自己留下来做人质。石虎认为他有义气而答应他。
后来拓跋什翼键回到代国继位,改元建国,是为代王,并将一半国土分给拓跋孤。
拓拔孤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诸位,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拓拔寔君毕竟是咱们的大王,代国之主,岂能轻易颠覆?祖宗创下这份基业并不容易,我又受到先王的托孤,让我辅佐拓拔寔君,现在大王年纪尚轻,容易受到小人的困惑而已,咱们不能效仿乱臣贼子的行为去叛乱啊!”
闻言,王丰沉声道:“北部大人,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舅父有话就说吧。”
“拓拔寔君无道,实在做不得这代国之主,现在不说国内的其他部落,就算是咱们鲜卑人都对其不服者甚众。部民们痛恨拓拔寔君的残暴,敬爱北部大人你,而且我听说当年先王在托孤之时,曾经对北部大人说:倘若拓拔寔君可以辅佐,就辅佐他,若是辅佐不了,可以取而代之!”
王丰高声道:“现在的拓拔寔君难以辅佐,弄得整个代国民怨四起,狼烟到处。眼下最有威望能承继大统的,就是北部大人你了!还请大人以社稷为重,驱逐拓拔寔君,继位为王!”
“请大人驱逐拓拔寔君,继位为王!”
看着这副场面,拓跋孤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舅父,这悖逆之臣,我真的是做不得!”
“拨乱反正,何谓悖逆?”
“驱王篡位,便是悖逆。”拓跋孤摇摇头说道:“大王可以待我不仁,但我绝对不能对他不义。”
这时,燕凤站了出来说道:“北部大人,我有一言,请君静听。”
“请讲。”对于燕凤的话,拓跋孤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燕凤是整个代国为数不多的智囊,在拓拔什翼键生前便极受重用的。
燕凤说道:“北部大人,先王临终遗命大人辅佐拓拔寔君,但拓拔寔君现在就像蜀后主刘禅一样,就是诸葛亮在世只怕都扶不了。眼下各部落纷纷纷纷叛乱,纷纷逃亡,代国上下,君臣离心,这是亡国之难也!大人既然不愿意做悖逆之臣,不如废除拓拔寔君的王位,拥立先王之子继位!”
“好主意!”在场的大臣都深以为然。
而拓跋孤对此还是颇为迟疑的,说道:“拓拔寔君真的这般无可救药吗?”
“已经无可救药了!”
“非要如此不可?”
“非要如此不可!”燕凤掷地有声地道。
闻言,拓拔孤终于下定决心了:“先王第三子拓跋翰,可以为王。但我还是不想违背先王的遗命!拓拔寔君亲小人而远贤臣,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被小人教唆的。明日一早,我们就去上朝,奏请拓拔寔君处死刘务桓、拓跋窟咄、步六孤力真等一众乱臣贼子,让他洗心革面。若事不可为,我当率领部众,废拓拔寔君而改立拓拔翰!”
“大人英明!”
出了这穹庐,燕凤还在默默的想着一些事情。
这个时候忽而响起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子章(燕凤表字)。”
“许谦?”
许谦是代国的郎中令,与燕凤同朝为官,一样受到拓拔什翼键的重用,由于是老乡的缘故,他们二人的共同语言还不少。
想当年拓跋什翼键还以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建立法制,使百姓安居乐业。于是东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全部归服,人口达数十万。
不知道许谦是何用意,但燕凤还是请他一起散散步。
“子章,不知道你对于代国当下的形势怎么看?”
“波诡云谲。”
“不止如此吧?”许谦眯着眼睛道:“代国眼下的形势是波诡云谲,暗潮涌动,稍有不慎,代国这个北方大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子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燕凤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哈哈,子章,你这人就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你适才为何鼓动拓拔孤起兵废了拓拔寔君,改立拓拔翰?你认为拓跋孤是一个能成就大事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
许谦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代国已经覆灭在即了。子章,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论是拓跋孤胜出,还是拓拔寔君胜出,代国的形势必将进一步恶化,到时候南方的魏国焉能坐视不理?良禽择木而栖啊,现在代国已经不行了,拓拔寔君又非明主。子章,我想咱们要回到中原了。”
拓跋孤此人,忠义有余,但是胆略不足,做一个治理地方的封疆大吏,或者当一个统兵作战的大将军是没问题的。但是让拓跋孤成为一国之君,万万不可!
现在代国就像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的炸药桶,一旦拓跋孤起兵,或者拓跋孤被杀死,那些早就对拓拔寔君心怀不满的人一定会群起而攻之的。
而拓跋孤一旦起兵成功,废黜了拓拔寔君,或者处死了拓拔寔君,那些效忠于拓拔寔君的事情一样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第0604章 胡人内迁
次日,拓拔寔君召开大朝会,便遭到了以北部大人拓跋孤为首的一众大臣的“逼宫”。
而拓拔寔君早有准备,昨夜他已经接到了密报,与刘务桓等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在议政殿附近布置了三百名刀斧手,把反对自己的大臣全部斩尽杀绝。
看着已经被摁在地上,挣扎不已的拓跋孤,拓拔寔君接过了部下递过来的环首铁刀,狞笑着道:“拓跋孤,寡人本来不想杀你的。奈何你这般不识抬举啊!阴谋篡位,发动政变,你这样的乱臣贼子,真是死有余辜!”
“哼!拓拔寔君,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就杀了我,看看你日后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王,如何面对祖宗!”拓跋孤是宁死不屈。
但拓拔寔君更是心狠手辣,一刀切下了拓拔孤的耳朵,还把刀刃上的鲜血舔了一下,说道:“成王败寇。拓跋孤,寡人相信如果今日失败的人是我,下场一定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来人,把拓跋孤拖下去,烹了!”
拓跋孤开始大声咒骂着残暴不仁的拓拔寔君,但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咒骂,最后还是被放进了油锅里活活烹死了。
拓拔寔君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而随着拓跋孤一死,代国的朝堂上那些敢于进谏的大臣被一股脑儿地全部处死之后,代国便乱成一锅粥。
拓跋孤的部众随之反叛,漠北草原上许多部落都打着为拓跋孤报仇雪恨的旗号,纷纷起兵。不过部分胡人开始南下与魏国接洽,希望魏国能够接受他们的归顺。
镇守并州的苏林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处理,只好暂时把胡人安置在城外,同时给朝廷上了一封奏疏。
大梁,奉天殿。
冉闵晃着手中的奏章说道:“诸卿,你们都议一议吧。拓拔寔君处死了包括拓跋孤在内的一众代国文武,鲜卑贺赖部、勿忸于部、贺兰部、普陋茹部等大大小小的部落已经反叛,其余各族胡人也都纷纷响应,乱了,现在漠北草原已经一片大乱了。”
“现在不少的胡人部落都已经南下,请求归附咱们魏国。欲归附的胡人部落多达三十几个,人口超过二十五万,依你们看,朕是否要接受胡人的归附?”
听到代国发生了内乱,文臣一边是很忧虑的,因为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魏国的发展才刚刚拉回正轨,好不容易把之前连年战争欠下的国债的窟窿补上了,倘若大魏这个时候又要对外作战,还要针对漠北作战,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的。
漠北不同于此前的关中,此前的西凉和仇池国。
漠北之地,几乎都是草原、沙漠和湖泊,地广人稀,差不多都是不毛之地,那种土地根本长不出什么米粟。这还是次要的,关键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接受这么一个地方,只怕是得不偿失。
别的不说,漠北那里尽是胡人,北地苍茫,这些胡人桀骜不驯,就算在当地设置了郡县管理,只怕都会不时的反叛,到时候只怕会将整个大魏都拖垮了。
还有,就是钱粮的问题。
春耕刚刚结束,但不代表农民们都闲下来,无所事事了。
打一场大战需要消耗许多钱粮,尤其是远征漠北的大战。
想想当年的汉武帝吧,为了跟匈奴打一场生死大战,把祖父和父亲两代人,文景之治几十年所积攒下来国力全部消耗一空了。
要知道,战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军力比拼,萧何在刘邦心中的分量比韩信重,李善长在朱元璋心中的分量比徐达重。如果韩信、徐达是拳头,那么萧何、李善长就是供应血液的心脏,他们搞钱搞物的能力才是根本性的决定因素。
“陛下,臣以为可以接受北方胡人部落的归附!”李农第一个站出来说道:“眼下代国内乱,拓拔寔君排挤外来的胡人,这正是咱们灭代的大好时机啊。而只要有了这些胡人打头阵,做向导,我魏军长驱漠北,犁庭扫穴的阻力将会大大减小!”
冉闵微微颔首,但是不置可否。
这个时候,尚书令崔皓又出列反对道:“陛下,臣以为大司马此言不妥。眼下代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咱们都不得而知,仅仅是依靠暗卫的情报,以及道听途说,依我看不可为之。”
“崔大人,你是在怀疑暗卫的情报能力吗?”冉闵蹙眉道。
“臣不敢。但是陛下,就算情报属实,拓拔寔君处死了拓跋孤,残害忠良,逼反了众多的胡人部落,但是就凭这样,便接纳胡人的归附,臣以为还是大大的不妥!胡人生性桀骜,他们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被迫归附我大魏的,若是有朝一日,我大魏势穷,谁知道会不会重现永嘉乱事?”
群臣纷纷进谏。
“是啊。陛下,关于胡人归附之事,不可不慎重。这几十万的胡人,绝不能轻易接纳。昔日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关中百万余口,戎狄居半,终于导致了后来的五胡乱华。请陛下三思,万勿重蹈前朝之覆辙!”
冉闵沉吟了一下,又道:“诸卿应该都听说过《徙戎论》吧?”
崔皓垂手道:“回禀陛下,臣曾拜读过《徙戎论》。这是陈留圉人江统的著作。当年任太子洗马的江统于齐万年事件之后,上表《徙戎论》著称于世!文中提到‘关中之八百余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称戎狄是人面兽心,建议摒除胡人。”
关于这事,读过史书的大臣都知道。
江统鉴于当时游牧民族大量内迁杂居,后齐万年等在边关作乱的情况,提出“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羇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的主张。
《徙戎论》在当时西晋朝廷由贾南风当政时期,自然无法采纳,不到十年即发生五胡乱华。
“崔令君,你也是这般的主张吗?”
“是的。”崔皓沉声道:“陛下,臣的主张是这样的,少量的胡人,咱们可以接纳,譬如说河西、凉州的胡人,这些栖息在西北的胡人大多是土生土长的胡人,而且可以接受朝廷的诏令,愿意接受我华夏的先进文化。大魏可以接受他们,但绝不能接纳北方的戎狄!”
“臣以为在《徙戎论》中,有一句话说的好。夫为邦者,患不在贫而在不均,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庶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羇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德施永世,于计为长。”
“我大魏现在的人口不是太多,甚至于汉儿要少于晋初,历经乱世,礼崩乐坏,人口凋零,如何接纳这么多的胡人?”
闻言,冉闵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御史中丞韦謏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令君大人所言极是。胡人内迁,有利有弊,但是现在看来,实在是弊大于利的!当年关于如何处置内迁的胡人问题上,在当时的西晋朝堂之上一直是争论不休的!”
“江统、傅咸等人的《徙戎论》,即将胡人迁回草原,禁止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混居在一起,但臣以为,这对于当时的形势是不切合实际的。”
“其一,迁徙胡人所耗费的物资太大,实在是一个得不偿失的决定。其二,当时世家门阀有众多的胡人奴仆,迁徙胡人也不符合世家的利益
。其三,迁徙戎狄对于一旦处理不好,可能还会引火烧身,引发更大的动乱。”
“现在越来越多的胡人内迁,欲归附大魏。但陛下打算如何安置他们?是就地安置在边疆,并州、幽州、河朔一带,还是迁到内地?陛下,恕我直言,这是一个让人左右为难的事情。”
“若是把胡人安置在边疆,时日一久,必生叛乱,陛下想要同化这些胡人,让他们胡人接受我汉家的先进文化,学汉礼,习汉文,说汉语,殊不知边疆若是以胡人居多,到时候不知道被同化的是咱们汉人人,还是胡人了。而一旦迁徙到中原呢?中原百姓对胡人依旧是深恶痛绝的,陛下若是这么做,只怕会引起中原百姓的不满,而且胡人生性桀骜,多半人面兽心,只怕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就是冉闵所担心的问题!
第0605章 以夷制夷
到底要不要接受几十万胡人的归附,冉闵的心里还是犹豫不决的。
崔皓、韦謏说的这些冉闵都很清楚。
两面三刀,很容易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的。就跟历史上的武悼天王冉闵一样,失败的原因大致上有四个。
其一,背信弃义,失去大义,导致众叛亲离。
其二,极端残暴,嗜杀成性,反复无常。
其三,刚愎自用,猜忌心重,不听劝谏,对手下文武官员也心狠手辣,动辄杀全家,杀三族。
其四,穷兵黩武,枉顾民生。
这第一个原因是最致命的,因为冉闵在颁布《杀胡令》,篡位称帝之后,彻底失去了大义的名分,遭到了诸胡的围攻,而最直截了当的原因,还是在于冉闵没有完全贯彻《杀胡令》。
最后冉闵还把自己的儿子封为大单于,接纳了许多胡人,这样一来,就引起了百姓的极大不满,彻底失去中原汉家百姓的民心了。
但这个时候,大理寺卿徐机站出来说话了:“陛下,臣以为崔皓、韦謏大人所言差矣!当年晋王朝无法有效地解决当时胡人大规模内迁的问题,对于这成千上万的胡人安置的问题其实一直萦绕在西晋的朝堂之上,对于胡人的安置问题他们更多的是借鉴东汉代以及曹魏时期的办法。”
“即并不完全排斥胡人,在防范他们的同时,也将胡人运用至各个方面,帮助司马家族巩固他们的统治,即所谓的‘用夷’!”
“军事上的运用,即以夷制夷,已夷为兵。经济上的融合,即化夷为民。只此两点,倘若当时的晋王朝能够妥善运作,没有后来的八王之乱的话,绝不会有之后五胡乱华的事情!”
冉闵点了点头,觉得徐机说的没错。
自东汉以来胡人内迁已成规模,民族融合也是一种趋势,由于文化以及习俗上的差异外加上官员的横征暴敛导致胡汉矛盾日益严重,因而《徙戎》的呼声一直是不断升高。
然而由于中原地区自东汉末年以来,战乱不断,人口大量损耗,朝廷控制的人口更是直线下降。
这导致在具体的实践层面,两汉以来形成的“用夷”策略和实践得到了继承和发展,故而“用夷”比之“徙戎”更为切合西晋的实际形势。
当然这也并非说“徙戎”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冉闵认为江统的《徙戎论》中阐述的几点的确是西晋在胡人问题上的重大失误。
如果早年间晋武帝等人能够认真的听取徙戎论之中的一些有用的意见,那么西晋王朝或许可以避免一场灾难也未可知。
徐机又道:“陛下,臣以为可以接纳这些归附的胡人,但是必须要妥善安置,严加防范。胡人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但陛下完全可以用以夷制夷,已夷为兵和化夷为民的办法去处理。”
“中原经历数十年的乱世,满目疮痍,土地破败,人口凋零。倘若真的能教化这些胡人,臣相信几代人,上百年的时间,一定可以化胡为夏,把胡人都变作汉人的!”
“嗯。”冉闵点了点头,但还是不置可否。
这时,冉良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徐大人这个谏言甚好。以夷制夷,已夷为兵!已夷为兵是将内迁的胡人部众编入军队之中扩充军队的实力。早在汉朝时,汉武帝就曾经利用过这个方法打击匈奴,而当时大汉的两大柱石卫青及霍去病其帐下都有不少的匈奴人。”
“而到了三国时期,由于连年战乱,中原出现了十室九空的现象,而人口的大幅度下降必然也会导致实际可用兵源的下降。因而针对这一情况曹操、孙权、刘备都曾经将目光盯在了其周边的少数民族身上。”
“比如诸葛亮北伐中原之时其部队之中就有南中人,而且诸葛亮还把这些南中士兵统一编队,组建了无当飞军;姜维北伐中原之时也曾经利用西北的羌人来牵制曹魏;同样的东吴孙权也曾经多次将山越的兵源编入东吴军队之中!”
“由此可见,胡人也能成为大魏军队的力量之一。而化夷为民,也能弥补我大魏当前的缺陷,即人口不足之缺陷!中原久经战事,人口稀少,劳动力不多,陛下虽然鼓励百姓生育,但要想新生儿长大成人,还需要十几年的时间,陛下等得起吗?”
这最后一段话,深深地触动了冉闵。
是啊,十几年的时间,自己等得起吗?
有这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增加劳动力吧!
其实对于以夷制夷,已夷为兵还有化夷为民这三个政策,冉闵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真正要运作起来是十分困难的,首先要考虑的一点:万一胡人再度作乱,他冉闵就是汉家的千古罪人了!
这三个针对内迁胡人的政策,早在汉代便已经实施了。
自汉武帝大规模打击匈奴之后,至西晋初期其广袤的边境线之上再无一个如匈奴一般的庞然大物威胁着西晋王朝。然而纵是如此其边境线上也是不太平的。
东汉的西凉之乱等一系列问题,到西晋初期也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西凉之地不时还有小规模的叛乱,诸如“秦凉之变”。
胡人在黄河以北以及关中地区已经初具规模,其成群结队地扎根在西晋的土地上,没有了长城守卫的西晋而言始终是个威胁。
针对此一系列情况,西晋王朝也并非是毫无作为的:
一方面他们挑选得力干将前往北方边境线上平息叛乱;另一方面即利用胡人的骁勇善战将其编入军队之中,即所谓的“已夷为兵”以及胡人诸部之间的矛盾对其进行分化瓦解,这种就是“以夷制夷”。
还有已夷为兵。
因为前朝有这种先例,西晋朝廷将一部分胡人编入了西晋军队之中,而八王之乱之时参议叛乱的八王都利用胡人扩充自己的军队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实力,由此可见在西晋的时候胡人的有生力量已经成为了西晋主要的兵源之一。
这种做法对于西晋朝廷而言并非一无是处的!
将胡人编入军队之中弥补了中原青壮年士兵兵源不足的局面,缓解了一部分压力。
将一部分军队编入军队之中也缓解了中原百姓生存空间不足的情况,缓和了胡汉矛盾。
可以说,已夷为兵的方法解决了当时西晋实际可用兵源不足的情况,可以说在这点之上西晋朝廷的想法并没有很大的失误。
胡人自东汉之时便已经开始大规模内迁,至西晋初年已经初具规模。内迁胡人弥补了因战乱而导致的中原百姓人口不足的情况,然而正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时的胡人人数实在是太多因习惯风俗的不同与农耕民族的冲突一直是不断的。
东汉之时围绕着西北这一块地方所爆发的叛乱终究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反而因为官员的横征暴敛反而引发了更多动乱。
针对北方叛乱迭生的情况西晋王朝也一直是头疼不已,其中尤以秃发树机能的叛乱持续时间最长,针对叛乱迭生的关陇地区,西晋王朝也是花招百出。
一方面为了剿灭秃发树机能西晋王朝数次派遣大将镇守,其中除了文鸯有所建树之外,其余几任都督都死于任上,直到马隆彻底平息动乱;另一方面就如这篇文章所讲采取“以夷制夷”的方法,利用胡人上下级之间的矛盾以及各部落之间的矛盾对其进行分化瓦解。
泰始七年,刘猛叛乱,晋武帝派遣何桢前去平定叛乱,而何桢则利用刘猛账下部将李恪助其诱杀刘猛,不久刘猛的叛乱就被平定,匈奴诸部臣服西晋。
刘渊自离石要塞起兵之后,并州刺史刘琨借助臣服于西晋的鲜卑族的力量屡次击退了刘渊对并州的进犯,迫使刘渊不得不改变战略,转而攻略河东,同时对盘踞在西晋北部边陲的鲜卑诸部宇文鲜卑、慕容鲜卑以及段部鲜卑又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使其互相牵制。
可以说西晋以夷制夷的方略是极为成功的,如没有后面一系列动乱的话,胡人诸部根本无法撼动西晋王朝统治的根基:
一方面由于胡人诸部之间矛盾颇深,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团结一心。
另一方面以夷制夷的运用,使得当时诸多雄才大略的游牧民族领袖无法团结草原诸部抗衡西晋王朝。
以夷为兵以及以夷制夷的成功运用在军事上位西晋带来了诸多效益,缓解了西晋朝廷军事上的压力,让西晋王朝可以安心的制定灭吴方针。
第0606章 后宫可以干政
化夷为民,是指中原王朝通过各种手段,将内附的少数族群部众转化为编户齐民,向当时的中原政权缴纳赋税,承担劳役,以此来弥补因连年战乱之后劳动力不足的情况,而关于化夷为民早在建安年间就已经为曹操所运用。
关于以夷制夷、以夷为兵以及化夷为民都为西晋带来了诸多的效益,为西晋解决了诸多的问题,然而后人常说西晋在胡人问题上是极为糟糕的,这个极为糟糕的问题就是驱夷为隶。
即世家门阀通过各种手段将胡人部众转化为所属的奴隶或者佃客,为自己攫取经济上的利益,以供自己挥霍。
《晋书.石勒载记》:太安中,并州饥乱,勒与诸小胡亡散,乃自雁门还依宁驱。北泽都尉刘监欲缚卖之,驱匿之,获免。
勒于是潜诣纳降都尉李川,路逢郭敬,泣拜言饥寒。敬对之流涕,以带货鬻食之,并给以衣服。勒谓敬曰:“今者大饿,不可守穷。诸胡饥甚,宜诱将冀州就谷,因执卖之,可以两济。”敬深然之。
会建威将军阎粹说并州刺史、东嬴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腾使将军郭阳、张隆虏群胡将诣冀州,两胡一枷。
勒时年二十余,亦在其中,数为隆所驱。
当年羯赵的开国皇帝石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两次遭遇了西晋地方官掠卖少数族群部众为奴隶或田客,而且石勒自己也建议郭敬诱卖胡人,可见当时驱夷为隶这类事情发生的频繁程度。
驱夷为隶堪称是西晋在处理胡人问题上的反面案例,而西晋胡人问题上的失败也多是由驱夷为隶而引发的诸多纠葛:
驱夷为隶是导致胡汉矛盾的重要因素之一,世家门阀的横征暴敛导致胡人部众一直不肯屈服于西晋王朝的统治,因而叛乱此起彼伏。
驱夷为隶让人口本就不够充裕的西晋无疑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而门阀拥有了诸多的奴隶供其驱使,长此以往就会导致其在经济上以及地方的影响之上不在受其约束,这对于司马家族的统治又是一件好事吗?
司马家族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坐稳江山对世家做出了诸多让步,可是一味的妥协则会导致更多的问题发生,而驱夷为隶这一现象就是在胡人问题上的重大失误。
针对胡人内迁的问题,群臣在朝堂上分成两派,固执己见,互不相让。
冉闵感到很头疼,一时之间无法也无法决断,索性先将此事搁置起来,日后再议。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冉闵正在徐芷晴的寝殿里休息。徐芷晴成了冉闵新的宠妃,新婚燕尔的,自然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不过冉闵还算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成堆的奏章,让他不得不批阅到深夜。
“陛下,已经过子时了。该歇息了。”徐芷晴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睡衣,抱着冉闵的脖颈呵气如兰地道。
冉闵放下了毛笔,拍着徐芷晴的手背说道:“晴儿,你先睡吧。等朕把这些奏章批阅完了就睡。”
闻言,徐芷晴扫视了一眼摆在宝案上的奏章,堆得跟小山一样,不禁黛眉微蹙:“陛下,这么多的奏章,你要批阅到什么时候?只怕两个时辰你都是批阅不完的吧?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万勿太过操劳了。”
冉闵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不操劳不行啊。朕是一国之君,既然享受到皇帝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权力和荣耀,就必须要把这份职责也承担起来。欲戴王冠,必受其重啊!”
徐芷晴一脸心疼地道:“陛下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睡吧,女人要是熬夜,皮肤可是会变差的啊。”
“讨厌!”徐芷晴娇嗔了一声,但还是没有离开。
眼珠子狡黠地转悠了几下,徐芷晴又试探着问道:“陛下,你一个人批阅这么多的奏牍实在是太劳累了,不如让臣妾帮帮你吧?”
“怎么帮?”
冉闵摇摇头说道:“过去朕外出打仗的时候,皇后和太子都曾帮着朕处理这些政务。现在太子也会帮着朕批阅一些奏牍,但还是要经过朕的点头,最终审核。晴儿,不是朕不让后宫干政,也不是朕小觑了你,而是朕也不舍得你跟朕一样劳累。看着这些奏章,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朕就头疼!”
徐芷晴笑着道:“陛下,臣妾不知道怎么批阅奏章,但是臣妾也是知书达理的,也是识字的。臣妾可以帮你把奏章上的文字内容念出来,然后陛下怎么批阅,臣妾动手不就行了吗?”
“嗯?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得到了冉闵的许可,徐芷晴便拿起了摆在桌案上的一本奏章,念了出来。
冉闵倒是乐得清闲,把后脑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后世王朝的一项铁律,其实狗屁不通的,吕雉、武则天和慈禧这些女人哪个不是干政的?武则天甚至还当上了皇帝!
当然了,她们都是垂帘听政来着。
冉闵不担心徐芷晴有这个野心,后宫干政什么的,其实只要国君足够强势,谁都奈何不了他。
“陛下,这是崔皓大人的奏疏。”
“念吧。”
“……胡人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以内地居之,且今降者几至十万,数年之后,滋息过倍,居我肘腋,甫迩王畿,心腹之疾,将为后患!”
“臣闻欲绥远者必先安近。中国百姓,天下根本;四夷之人,犹于枝叶。扰其根本以厚枝叶,而求久安,未之有也。自古明王,化中国以信,驭夷狄以权。故《春秋》云:‘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冉闵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看见冉闵这副模样,徐芷晴不由得出声道:“陛下,如何批阅?”
“先放到一边去。”
“诺。”
随即,徐芷晴又拿起了另一本奏章,是御史中丞韦謏写的。
“……北狄人面兽心,难以德怀,易以威服。今令其部落散处河南,逼近中华,久必为患。晋代有魏时,胡部落分居近郡,江统劝逐出塞外,武帝不用其言,数年之后,遂倾瀍、洛。前代覆车,殷鉴不远。陛下必用徐机言,遣居河南,所谓养兽自遗患也。”
“中国以之丧乱,岂得云兴复亡国以致此祸?夷不乱华,前哲明训,存亡继绝,列圣通规。臣恐事不师古,难以长久。臣以为,胡人内迁乃亡国之策,弱本强枝实自死之道!”
看见冉闵还是没有反应,徐芷晴又道:“陛下,如何批阅?”
我还能怎样?我也很绝望啊!
第0607章 通婚
“晴儿,依你看,朝廷应该如何处置这种内迁的胡人?”
在如何处置这些内迁的胡人的问题上,冉闵已经是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没办法,事关重大,从当前的形势来看,似乎化夷为兵,化夷为民的策略不错,更符合大魏帝国现在的利益。
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自己这一代能够压制内迁的胡人,不压榨、奴役他们,还能进一步同化胡人。但是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君主呢?
万一又来一个“八王之乱”,只怕整个神州大地都将面临一场类似于五胡乱华的浩劫。
听到冉闵发问,徐芷晴想了想,便道:“陛下担心的,应该是内迁的胡人可能作乱,给后世大魏造成极大隐患的事情吧?”
“不错。”冉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五胡乱华,致使中原大地十室九空,一片膻腥,汉家女子也沦为‘两脚羊’!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朕不得不慎之又慎啊!”
“陛下,臣妾认为陛下你还是顾虑太多了。自汉代以来,中原王朝对待胡人的策略一向是打击或者拉拢的。以夷制夷,已夷为兵以及化夷为民,这是华夏历代王朝针对内迁的胡人的一贯手段。”
徐芷晴眯着眼睛说道:“现如今我大魏经过数十年的胡人之乱,人口不过一千多万,地广人稀。陛下虽然鼓励百姓生育,收效显著,但是想要真正让朝廷增加更多的赋税和劳动力,臣妾认为应该多多接纳胡人。”
“我魏军当中,不乏已经改了汉姓,入了汉籍的胡人,他们已经算是汉人了。臣妾记得陛下在凉州的时候,曾经跟西凉的胡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陛下对于西凉的胡人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对于西凉的胡人,陛下采取的就是已夷为兵,化夷为民的方略。陛下一方面要求各部落的酋长每年派出一些年轻人入大梁或者中原其他地方游学,或者就读于官学。一方面又在凉州创办许多官学,派出许多儒生去给胡人们传道受业解惑,让他们说汉语,写汉字,习汉家礼仪,言行举止都如汉儿。”
“一方面,陛下还招募了许多胡人勇士,充做魏军。胡人体格健壮,他们在马背上长大的,生来就是骑兵,所以往往能在各种战斗中建功立业!想必这一点陛下也不会否认吧?”
“既然陛下能这般对待西凉的胡人,又为何不能对漠北的胡人一视同仁?”
闻言,冉闵缓缓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不禁摇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的。西凉的胡人久居汉土,或多或少已经习惯了汉家的风土人情,可以轻易教化,而且凉州的胡人不多,只有百万人,大魏可以接纳。但是漠北的胡人就不一样,许多都是因为《杀胡令》逃到漠北去的,他们生性桀骜,而且一百多万的胡人朕要如何安置他们?”
“朕灭代之后,把他们安置在漠北,只怕时日一久,又生叛乱。若是安置在中原呢?我汉家的人口也不是太多,如何同化胡人?而且胡汉之间,矛盾重重,其间的血海深仇不是可以轻易化解的。”
徐芷晴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你还是多虑了。”
“怎么说?”
“我大魏的汉家人口多达一千一百万,新生儿居多,但胡人只有多少呢?鲜卑人、氐人、羌人、匈奴人、丁零人等等,这些胡人应该不会超过五百万,现在可能连四百万都没有。也就是说,我汉家人口是胡人的两倍多,近乎三倍。而且漠北苦寒,胡人优胜劣汰,远远不及咱们汉人的繁衍速度。”
徐芷晴掷地有声地道:“陛下,臣妾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么一句话。五十年之后,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我大魏的汉家人口将超过三千万,可能还要更多!而到时候,经过种种同化的政策,胡人还有生存的空间吗?这一代的胡人,咱们改造不了,下一代的胡人可以影响,下下一代的胡人,可能就成了汉人了!陛下啊,这样呢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冉闵还是颇为迟疑。
“陛下应该是还是在担心五胡乱华的事情吧?晋末五胡乱华,其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于胡人势大,而是汉人太过奴役胡人,导致胡人不得不奋起反抗。他们这是来硬的,但为什么此前的汉朝、曹魏都没有胡人乱华的事情呢?是因为晋朝的时候内迁的胡人太多了吗?不,这实在是无稽之谈!因为晋朝廷控制不了内迁的胡人,压榨、奴役这些胡人,这才导致五胡乱华的发生的。而且,倘若没有八王之乱的祸事,胡人也不至于能够翻身,祸乱中原数十年。”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晴儿,你说的没错。胡人这般作为,全是汉家的那些士族门阀们逼出来的。但想要同化数百万的胡人,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可一蹴而就。可能穷极朕的一生都无法做到同化胡人的事情,既然朕不行,太子呢?太子的太子呢?后世之君,一定能守住以夷制夷,已夷为兵,化夷为民这个方略的。”
“陛下圣明!”
徐芷晴眼中泛着精光,说道:“陛下说的没错。既然十年不能同化胡人,那么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呢?我泱泱华夏三四千年,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想要同化这些桀骜不驯的胡人有何不可?”
徐芷晴的谏言让冉闵顿时茅塞顿开。
“晴儿,你的见解很独到。若你不是生做女儿身,朕一定让你入朝为官。”
“陛下,难道就不能为臣妾破例一次吗?”
看到徐芷晴似乎真的有入朝为官的想法,冉闵挑了挑眉,说道:“晴儿,这个例可不能开。圣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朕虽然不是很赞成这句话,可是却也不能悖逆!女子入朝,与士大夫们共治天下,这个实在是太荒唐了,就算朕接受得了,群臣和天底下的男子只怕都接受不了啊。”
《列子·天瑞》说: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
男尊女卑是历史的遗留和战争暴力意识的保留,严格上来说是由于女性在体力、经济、生理及社会意识上相对比男子的体力、经济、生理及社会意识上处于明显的的弱势,淡化和否定了女性的人权、经济、生理、生育的价值,因此男尊女卑,男强女弱。
但冉闵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一提到“男尊女卑”这个词,现代人就认为这是古代主张男人天生高贵,女人天生卑贱,这是传统文化中的糟粕。其实这是对“男尊女卑”思想的误解。
《易经·系辞》中有: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
天尊是说天空高远,公正无私。不是说天自己尊贵。地卑是说大地踏实亲切,不分净污贵贱,易经中有“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说法。
“卑”是使人感到亲切的意思。
男尊女卑的含义是男人有男人的特质,女人有女人的特质,决定了男女在家庭中社会上分工的不同,男女恪守其位,家道自然兴隆。
“男尊”是男的要做到品格高尚,正直,做到让人尊敬,尊重。女的要做到谦和,包容,使人容易亲近,“卑”在古语中有谦虚,接近,亲近的意思。
“男尊女卑”是倡导自然和谐,阴阳各安其位。所以“男尊女卑”是讲男女在人生与婚姻中应该如何和谐生活的道理,而没有男女不平等的内涵。
一个男人品格高尚,女人自然就尊重他,尊敬他,亲近他。男人正直高尚,女人谦和宽容的家庭没有不和谐的道理,在这样的家庭和社会里,女人也自然拥有相应的地位而不会被歧视。
徐芷晴也知道,能让冉闵破例册封自己为稷下学宫的导师,已经是很难为情了。再把徐芷晴封官,与士大夫们共治天下,只怕天底下的男子都不会赞同的。
时代的风气如此,就连冉闵都不好改变什么。
“晴儿,关于同化胡人的问题,你觉得朕此前的一些举措还有何不妥吗?”
“并无什么不妥之处。陛下针对凉州、河朔一带的胡人的方略,基本上是招募其勇士为兵员,在当地设置官学,招收胡人子弟入学,同时引进胡人贵族子弟进入中原游学或者是入大梁就读,再然后就是册封一些胡人部落的酋长为官,安抚一下。这些策略是没错的,但臣妾以为还有所不足。”
“噢?有何不足之处?”冉闵感到十分好奇。
徐芷晴作揖道:“陛下,臣妾认为这样同化的速度太慢了。”
“可是,朕不能再颁布一次《杀胡令》,强迫胡人改了汉姓,入了汉籍吧?”
徐芷晴笑着道:“不必如此。陛下,臣妾认为朝廷还可以这么做。比如说鼓励胡汉两族通婚,胡女嫁汉儿,官府可以给予绢三匹,钱五贯。汉女嫁胡儿,官府可以给予绢一匹,牛羊各两头。”
“在这个原则上,陛下还可以鼓励胡人改汉姓,入汉籍,其有一定的奖励。而且朝廷还要明令,胡汉两族男女所生之子,若无特殊情况,必须为汉儿。”
“好主意!”
冉闵顿时眼前一亮。
这个办法确实好的很,民族融合一定能大大加快的。
“还有就是,陛下应该迁徙部分汉人与胡人杂居,以便同化他们。在这个基础上,陛下还可以把胡人迁徙到中原,不是一下子全部迁徙,而是逐年递增。”
“善!”
第0608章 同化
冉闵采纳了徐芷晴的谏言,翌日就在朝堂上跟群臣商议了一下,便将新的政令颁发下去。
大魏帝国在原来针对凉州、河朔一带的胡人的方略上,基本上是招募其勇士为兵员,在当地设置官学,招收胡人子弟入学,同时引进胡人贵族子弟进入中原游学或者是入大梁就读,再然后就是册封一些胡人部落的酋长为官,安抚一下。
但现在又增设了如下三条。
其一,鼓励胡汉两族通婚,胡女嫁汉儿,官府可以给予绢三匹,钱五贯。汉女嫁胡儿,官府可以给予绢一匹,牛羊各两头。
其二,鼓励胡人改汉姓,入汉籍,其有一定的奖励。而且朝廷还要明令,胡汉两族男女所生之子,若无特殊情况,必须为汉儿。
其三,逐年迁徙西北胡人进入中原,将内附的少数族群部众转化为编户齐民,向朝廷缴纳赋税,承担劳役,以此来弥补因连年战乱之后劳动力不足的情况。
“陛下圣明!”群臣都山呼海啸,非常赞同冉闵的这些举措。
其实冉闵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自古以来,汉人的“根”在炎黄,汉人号称“炎黄子孙”、龙的传人,汉家古称“华夏”,故而有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的说法。
但华夏古往今来认同的是“文化论”,而不是“血统论”,所以在这个时代,根正苗红的炎黄血脉基本上是没有的,但大家都这么认同,所以都是一个族别的。
想到后世,冉闵就不禁心有戚戚。
同化这个事情,说得好听,但不知道是谁同化了谁!
究竟是汉人同化了胡人,还是胡人同化了汉人?或者是根本的民族融合?
在冉闵看来,后世的华夏,汉人其实被胡人同化了!
天下没有高贵的血统,但有高贵的文化。
现在的北方汉人,从血缘上看大多是胡汉混合体,或父汉母胡,或父胡母汉,再也分不清了。
而南方汉人,大多是父汉母蛮,但应该也有不少父蛮母汉的。现在的汉族已经远远不是西汉时期的汉族了,中间经历了种种变迁。
汉文化是农耕文化,胡文化是游牧文化。经济基础决定着两者的不同。
汉人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努力经营,经过千百年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秩序及运营模式,直到后世,现代人还在赞叹古人的智慧。
古汉人社会是先进文明有效率的,其缺点便是生活安逸没有压力了之后便会懒惰不思进取。胡人逐水草而居,在严峻的自然环境下生存,必须勤劳勇敢,他们自由洒脱,放荡不羁,崇拜大自然。
他们从不考虑经营,这片草地吃完了去另一片地方,这顿有肉吃痛快吃饱,不考虑下一顿。当养活不了自己的时候就去抢。在人与人的方面,他们认为生老病死都是规律,所以他们不管老人。
他们观察兽类捕猎总结出自己的兵法。他们蔑视软弱。
当他们南下看到文邹邹的汉人,惊讶于汉人创造的繁华,羡慕汉人舒适的生活时,抢夺便是唯一的途径。这决定了其野蛮性。
东汉末年,大量胡人南下居住。因为落后,常遭汉人嘲笑捉弄,胡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晋以后,天下一统,安居乐业了几十年,汉人生活又安逸了,这时候朝中居然出现了斗富的现象,足以说明汉人的骄奢淫逸。
八王之乱后,乘着汉人内乱,胡人侵入中原,发生了五胡乱华。北方汉人几乎被灭种!
从那时候到隋朝统一,北方一直是胡人的天下,胡文化大力发展,胡人虽然一直在学习汉人的政治制度等许多方面,但只能叫模仿,胡人绝对理解不了汉文化的天人合一等诸多理念。
就像现代人吃西餐牛排,只是新鲜而已,谁也不会去想餐桌上那繁琐礼仪的背后。
那时候胡人对汉人就是一种文化崇拜!
这期间让冉闵最不爽的一件事便是孝文帝汉化改革,把汉族搞乱了。
胡汉大量通婚,致使汉人掺入了胡人基因。南晋隋唐的皇室都有胡人基因。民间也开始大量通婚。胡文化成功侵入汉文化。
能出现唐宋盛世,是因为当时胡文化尚未占据主导。汉文化仍领先于胡文化,但两者差距越来越小。
这期间最有意思的便是,胡人与汉人杂交的后代,貌似丧失了胡人的勇猛顽强。北宋被金所灭就是个例子。北方大量胡汉混合体被金人屠杀。
蒙古灭金后,又屠杀了百分之八十的胡汉混合体。
崖山海战后,南宋灭亡,几乎所有汉人精英殉葬。再加上蒙古军的屠城,汉人剧减,胡人文化大概在此刻超过汉文化。
从那时候起,汉文化一衰再衰,直到现代几乎陨灭。华夏也再未崛起!
胡人能够武力夺取土地,但不懂得如何治理这个农耕社会。
这点上,胡人便不如日耳曼民族。日耳曼人占领罗马后,人家有自知之明,社会还让罗马人来治理,他们只是保留了武装。
而胡人,按自己的一套去管理。他们只是把汉人看作是草原上的羊。他们管理不了那么多的汉人后,就屠城,减少汉人的数目。蒙古如此,满清亦如此。
这时候的汉人,几乎都是胡汉混合体或汉蛮混合体了!
汉人文明,智慧,礼貌,孝顺,虽然文弱但有气节,另外因为农耕文化的出身,往往比较节俭,他们明白人与人如何相处,人与自然如何相处。他们极重视修养。
汉人是高贵的,所以他们瞧不起胡人蛮族。汉人重信义声誉,所以爱面子。
胡人勤劳,勇敢顽强,野蛮粗鲁,好斗逞勇,但只是匹夫之勇,他们信奉胜王败寇,得势时霸王,失势后奴才。
他们铺张浪费,没有节制,贪婪,纵情享受。
他们智商低下,目光短浅,他们不懂得哲学,更不会去研究它,他们只重视利益,利益决定着他们的做人处事。他们醉心于成功学,醉心于王图霸业。
元明清时期的高压政治环境,不适合有气节的汉人,敢反抗的都死了,只剩下一些奴性的胡汉混合体,并且衍生出了明哲保身的文化。胡文化唯一的勇敢也被消磨殆尽。
整个中华文化被高压政治搞得死气沉沉,再也缓不过来!
人之初,性本恶。
人的行为和思想是依靠教育改变的。而胡人的文化,是满足人本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自私自利的文化。相对于严格禁锢个人**的汉文化,更容易被接受传播。
一个汉人娶了一个胡人老婆,其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思想取决于父母及当时社会的影响程度。汉人丈夫要求孩子孝顺奶奶,而胡人老婆并没要求甚至没准私下反对,孩子很明显会更加倾向于不孝顺,因为这样他可以付出较少的时间精力和感情。
再假如他们家周围胡人较多,人们习以为常,不孝顺也不会受到谴责和惩罚,那更会增加了不孝顺的概率。
胡人教育孩子都是放任自流的,不像汉人那么严格。
慢慢的,虽然孩子依然叫汉人,但其越来越偏离汉文化。这个过程是缓慢而且随家庭而异的。现代西方人所谓的自由社会,便是自私社会,只不过以法律维系着秩序。
汉文化是通过修身以礼仪维系起秩序,所谓克己复礼,是一种高素质文明先进的文化。
古汉人千百年形成的文化被胡人千百年来摧毁了。
这让冉闵不知是该悲哀还是该庆贺!
第0609章 代价
解决了内迁的胡人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商讨是否出兵灭代的事情。
大臣们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所处的位置不同,故而产生了严重的分歧。群臣各执己见,针锋相对相对起来!
以崔皓、王猛为首的文官集团认为当下经过了朝廷的种种举措,帝国的发展形势一片大好,方方面面都需要投入资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爆发大战,把钱粮都耗费到战事上。
而以李农、卫峥为首的武将集团则是觉得代国内乱,正是灭代的大好时机。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
这个时候,崔皓心里一发狠,便怒视大司马李农道:“李农,你休要在此饶舌!你以为打仗只是纯粹的军力比拼吗?不,这是双方国力之间的较量!而想要把一个偌大的代国吞并下来,我大魏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知道吗?这根本就无异于汉武帝针对匈奴的数十年大战了!”
“这……”李农愣了一下,随后就道:“令君大人,你这话就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汉武帝之时的大汉,或许能跟咱们大魏相提并论,但是区区拓拔鲜卑,区区代国如何能与当时不可一世的匈奴人并驾齐驱?”
“匈奴的巅峰时期,北方及西北一带的丁零、浑庾、屈射、鬲昆、薪犁等部族先后臣服于匈奴。甚至于汉高祖刘邦亲率三十二万大军征讨,在白登(今山西大同东北)被匈奴冒顿单于四十余万骑兵围困七昼夜!”
“刘邦是贿赂了匈奴人才逃出来的!之后汉朝采纳了刘敬的建议,对匈奴实行和亲政策,以汉室宗女嫁与单于,并赠送一定数量的财物以及开放关市准许双方人民交易。后文、景诸帝也是沿用和亲政策以休养生息。然而匈奴仍不满足,不时出兵侵扰边界!”
“汉朝经过近七十年的休养生息,经济、国力大大增强,才对匈奴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的!代国岂能与当时的匈奴人同日而语?”
没想到李农对于汉与匈奴之旧事这么清楚,这倒是出乎崔皓的意料。
不过崔皓可不会就这样败下阵来,而是掷地有声地道:“既然你知道这段往事,就不该劝陛下轻易出战灭代!汉武帝时期,汉朝对匈奴先后进行了三次大战,河南之战(也叫漠南之战)、河西之战、漠北之战。汉军密集的大规模征战前后持续了十五年,期间累积动用兵力达到一百多万,数次深入匈奴腹地与敌决战!但最后汉朝始终没能把匈奴消灭不是吗?”
“这不在于鲜卑人是否有当时的匈奴人强盛,而是漠北之地广袤,一马平川,实乃不毛之地,朝廷要之何用?而且鲜卑人多是骑兵,来去如风,我魏军想要找到敌人的主力与之决战谈何容易?而且动辄大战,兵线拉得这么长,不知道要派遣多少的民夫,消耗多少的钱粮啊!”
其实冉闵倒是很赞同崔皓的见解。
冉闵出身武将,他也想灭代继而一统天下,但是冉闵是皇帝,从一国之君的角度上来看,现在与代国发生大战,想要出兵灭代,实在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打仗,要出兵马,还要派遣民夫,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尤其是在草原上作战,战线拉得太长了,魏国根本不可能派出太多的兵力。
要知道战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军力比拼,萧何在刘邦心中的分量比韩信重,李善长在朱元璋心中的分量比徐达重。
如果韩信、徐达是拳头,那么萧何、李善长就是供应血液的心脏,他们搞钱搞物的能力才是根本性的决定因素。
汉朝初期的疆土面积仅有二百万平方公里左右,贫弱的汉政权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面对周边四夷的侵扰大多时候都是忍让退守。
汉武帝即位后一改汉朝对外温和的形象,先后大规模派兵征讨闽越、匈奴、南越、朝鲜、大宛、西南夷,可谓是四面八方无不出击。
甚至也是无往不胜,先后在国家的东南西北增设了五原、武威、儋耳、文山、乐浪等30余个边郡,使汉朝的疆土面积飙升到约1000万平方公里。
起初虽有前任皇帝们积攒下的财力,但是几年战争打下来,国库很快就告急了。
尤其是与强敌匈奴的较量,密集的大规模征战前后持续了15年,期间累积动用兵力达到100多万,数次深入匈奴腹地与敌决战,对国家财政实力的考验是巨大的。
这种大规模军需物资的筹集、漫长补给线的转运、数十年的连续作战,显然也不是农业经济所能够负担的。
所以后世人不免疑惑,同样是遇到一位爱折腾的皇帝,为什么西汉没有像秦始皇搞垮清朝、隋炀帝搞垮隋朝那样,在汉武帝手里垮掉呢?
这个问题可以换一种问法:汉武帝相比于秦始皇、隋炀帝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军政能力上或许难分上下,但财政能力上绝对是汉武帝更胜一筹。
汉武帝没有把战争的负担全压到农民身上,他搞钱的策略可以归纳为三**宝:征收工商税、盐铁官营、收回钱币铸造权。
当时西汉是典型的国穷民富,在几代皇帝休养生息的政策下,商贾们是最主要的既得利益群体。
《史记·货殖列传》中描述了当时商业繁荣的景象:“汉兴,海内为一,开关梁,弛山泽之禁,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
汉朝都城长安所在的“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关中以三分之一的土地、三成的人口,占有了六成的财富。
“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由于巨富的商贾太多,有车一百乘、有船一千丈的,才能称得上是大商贾。
于是,因打仗而财政吃紧的汉武帝,祭出了他的第一**宝:征收工商税。
公元前129年,汉武帝下令“初算商车”,向商贾征收“车船税”,规定:“商贾人轺车两算,船五丈以上一算”,一辆车要纳税240钱,一条五丈以上的船要纳税120钱。
车和船是必不可少的交通运输工具,汉武帝的这则税令可以说是盯准了商贸活动的死穴。
公元前119年,汉武帝下令“初算缗钱”,这是一则资产税,是对商贾积存的现钱征税,规定:商人财产每两缗一算(2000钱纳税120钱,税率6%),手工业者财产每四缗一算(4000钱纳税120钱,税率3%)。
后来为了打击隐匿财产不报以及报而不实者,汉武帝又颁布“告缗令”,要求商人们申报资产,并鼓励举报虚假申报者。
一经查实,弄虚作假者将被没收全部钱财,并罚戍边一年,而举报者将能获得所没收钱财的一半。
除此之外,汉武帝还下令对马、牛、羊征税,这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征收屠宰税。
自古以来,盐与铁都是最重要的民生行业,西汉弛山泽之禁,并未实行盐铁官营。
所以在当时的诸多行业中,以盐铁商人为最富,他们积财逾万万钱,个个富可敌国。如果实行盐铁官营,这些盐铁商人的财富,就应当全部是国家的收入。
公元前117年,汉武帝终于要对这块肥肉下口了,他祭出第二**宝:盐铁收归官营。
在理财大师桑弘羊的筹划下,汉武帝下令设立盐铁丞,并任命当时著名的盐商和铁商担当首任盐铁官,将盐铁的生产和销售牢牢掌控在官府手中,盐铁之利尽归国有。
当时,除了盐铁之外,汉武帝还实行了酒类专卖的酒榷制度,酒利也被官府所独占。
这三项民生用品的官营让汉武帝相当得意,他曾高兴地说“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我还没有增加赋税,国家的用度就已经很充足了。
汉朝初年由于经济凋敝,朝廷对铸钱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诸侯郡国纷纷自行铸币。随着汉武帝开征工商税、实行盐铁官营,各地私自滥铸钱币对于财政和经济的冲击越来越大。
于是,汉武帝祭出他的第三**宝:收回钱币铸造权。
公元前115年,汉武帝下令禁止郡国和民间铸钱,指定上林三官为唯一的铸币机构,以其钟官、技巧、辨铜三官分别负责铸币过程中的鼓铸、刻范和原料,以所铸新币为国家的唯一通行货币,废除过去所铸的一切钱币,并下令盗铸金钱者处死罪。
收回钱币铸造权后,汉武帝终于赢得了与商人和地方诸侯之间的财富之争,解了财政上的后顾之忧,发动了一系列大规模卓有成效的军事行动,强悍的匈奴被汉军赶到漠北,汉朝迎来极盛。
值得一提的是,汉武帝最初所铸的新币是三铢钱,又经过三次改革后,最终确定的便是大名鼎鼎的五铢钱,并一直流通到700年后的隋朝。
其实对于群臣来说,灭代与否,其实关系不大。
自古以来的华夏之地,除了南方的晋国部分疆域,现在就都是魏国的了。只要把晋国灭掉,冉闵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统天下了,而且其疆土甚至比汉朝、晋朝都要大的多!
冉闵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出兵灭代,只接纳那些内迁的胡人。
灭代的代价较大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把代国灭掉了,如何安置这一百多万的胡人?
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所以冉闵干脆不管了。
第0610章 君临天下
大魏朝廷决定好好休养生息,不出兵灭代,但并不代表魏国就不会对鲜卑人用兵了。这不,镇守并州的征北将军苏林接到圣旨后,安置了内迁的胡人,便率领二万铁骑兵深入漠北草原。
二万人太多了,为了保证行军速度,苏林直接把军队分成四个部分,距离不远,齐头并进,相互策应。而这一路上,碰上对自己怀抱敌意的代军就厮杀,看见其他部落的栖息地就尝试着去招抚。
来到了一个匈奴部落的居住地,简单的防御工事,只有一些鹿角和篱笆,甚至连最简单的围墙都没有。看这里的帐篷数量,这个部落的人口应该不会超过三千。
一看到魏军的旌旗,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被坚执锐的魏军铁骑兵,匈奴人纷纷冲出了帐篷,拿上武器,跨上了战马,严阵以待。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魏军开始劝降了。
“里面的胡人听着!我大魏王师来此,没有敌意!代主拓拔寔君无道,吾皇吊民伐罪,兴师动众而来,请你们放下武器,依次出来!”
魏军里面那些嗓门比较大的士卒大声吼着,吼了几阵。
随即就有一个的小校出了方阵,飞骑而来。
“你们部落的酋长何在?我们大将军请他出来答话!”
听到这话,在场的匈奴人都互相看了看,一阵骚动之后,就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匈奴大汉。
“某是呼衍部落的酋长,彭跃!你们大将军何在,带某去见他!”
这个匈奴部落的酋长姓彭,其实这不足为奇的。好多胡人进入中原之后,纷纷改了汉姓,以学习汉家的先进文化为荣!
那小校扫视了彭跃一眼,便带着他去见苏林。这彭跃倒是一个人物,似乎抱着视死如归之心,一个随从都不带,也没带上什么兵器,就这样孑然一身地去见苏林。
“彭跃见过魏国大将军!”来到苏林的面前,彭跃就向着他行了一礼。这是抱胸礼,是匈奴人的礼节。
看到彭跃这种气度,苏林的眼中闪现出了一种赞赏的神色,说道:“你竟然敢单枪匹马地过来见我。彭跃,你这般有胆识的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彭跃微微一笑,说道:“彭跃死不足惜。只不过大将军,你处死某,对于你,对于魏国来说有何裨益?若是大将军真的打算这么做,直接出兵屠戮了整个呼衍部落不是更好吗?”
“某本是居于彭城的匈奴人,生于彭城,长于彭城,若非大魏皇帝的一纸《杀胡令》,逼得某的父亲不得不带着族人北上的话,可能现在某还在彭城放牧呢。”
“彭跃,你的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
苏林微微颔首道:“我不杀你,也不会屠戮你的部落。但是你必须要带着你的族人往中原内迁。”
“内迁?”
彭跃苦笑道:“将军,只怕某很难说服部落里的族人。我们这些人,都是从中原逃出来的,某知道,昔日咱们这些胡人在中原作恶多端,苦汉儿太甚,《杀胡令》就是你们汉儿的报复。现在过去六年了,我们在漠北草原已经安顿下来了,又要迁徙到中原,只怕族人们的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隔阂啊。”
“我不管这些。”
苏林摆了摆手说道:“要么内迁,要么逃亡,你们自己选择。”
闻言,彭跃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将军,不知道我呼衍部落内迁的话,朝廷打算如何安置?”
“你放心。吾皇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大魏对于胡人与汉人,那是一视同仁的。”
听到这话,彭跃暂时把心放到肚子里。
其实关于魏国针对胡人的一些政策,彭跃又哪里没有听说过呢?昔日的晋朝来硬的,汉人歧视异族,汉人的世家门阀更是一个劲儿地奴役、压榨他们胡人,现在硬的不行汉人干脆来软的。
但胡人偏偏就吃这一套!
苏林这一回率领二万铁骑兵进入漠北草原,其实损耗的粮秣不多,因为他们都是就地取食的。但是不通过劫掠的方式,对于一些敢于反抗的部落,他们会全部屠戮,牛羊全都洗劫一空,而那些归顺的胡人部落,则是会热情的款待他们。
就这样,一连三个月的扫荡,苏林先后带回来的内迁的胡人多达三十万,当然了,是他们自己去归附的。
而听到了这个消息,拓拔寔君气得吐血。
现在拓拔寔君面临的就是这种众叛亲离的局面,不只是漠北草原的其他胡人部落,甚至于鲜卑的其他几个大部落都已经归附了魏国,转而与代国敌对起来。
这个时候,让冉闵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拓拔寔君由于种种倒行逆施的做法,被刺客毒杀于宴会之上。因为拓拔寔君的几个儿子年纪还小,他本人又不得人心的缘故,代国登时大乱,陷入了军阀割据混战的局面!
而慕容恪趁机劝谏慕容俊,率军攻灭代国。
慕容恪的统兵能力是毋庸置疑,趁着魏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秘密往西面调兵遣将,率领三万铁骑,长驱千里,一举攻下代国的都城盛乐,然后又采取或打击,或拉拢的策略,在半年的时间内得到了整个漠北草原。
鲜卑得到了一统!
北方的邻居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了!
“拓拔鲜卑真是不堪一击!”冉闵一把将奏牍扔到地板上,一脸戾气地道。
没办法,北方统一起来的游牧民族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像汉时的匈奴,隋唐时的突厥,宋时的契丹、蒙古和女真人一样,控弦之士数十万,绝对能对中原王朝产生致命的威胁。就算不能致命,但每年都南下牧马,在边境打草谷的话,魏军也奈何不了鲜卑人!
“陛下息怒。”
偌大的常青殿,只有冉闵与秦牧二人。
秦牧摇摇头说道:“陛下,其实鲜卑人的一统是必然的。燕国兵精粮足,但苦于被我大魏处处封锁,无法开辟新的局面,此前代国生了大乱,这对于慕容俊来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说不定拓拔寔君之死,与慕容俊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冉闵蹙眉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朕就算再怎么生气都没用。眼下慕容恪已经率军出其不意地攻下盛乐,正在招抚或者打击四周的胡人部落,相信不到半年,漠北草原就会完全被慕容鲜卑统治了!秦牧,你说朕现在应该怎么做?出兵伐燕?”
“不可。”
秦牧连忙道:“陛下,现在出兵,已经来不及了。燕国势必要坐大,就算咱们这个时候出兵,没有完全的准备,只怕空耗钱粮,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闻言,冉闵不禁叹了口气说道:“朕是昏了头了。秦牧,看样子,咱们的灭国方略是时候变动一下了。”
“陛下打算如何变动?”
“之前我们的策略是先北后南,先易后难。即先灭了燕、代二国,再南下灭晋,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冉闵沉声道:“漠北与辽东,自古以来就是化外之地,不属于华夏。但南方的晋国所占据的荆州、交州、广州等地不一样,那些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人的疆土。一统天下,其实只要咱们灭了晋国就算实至名归了。”
“陛下说得是。”
冉闵叹了口气说道:“再等等吧。两年之后,就是朕一统江山,真正君临天下的时候了!”
第0611章 司马氏的末路
公元355年,即开皇八年六月初,冉闵发动灭晋之战。他调集三十万的兵力,数十万民夫,号称“百万大军”,分东、北两线作战。
东路军十万人由大将军卫峥统率,从江州出发,一路攻城拔寨,高歌猛进,但是在巴陵遭到了晋军的顽强阻击,久攻不下。
而北路军则是冉闵亲自统领,二十万人浩浩荡荡地南下,从襄阳出发,攻下了随郡、竟陵郡,破石城,但是在沔水一线遭到了晋军的阻击。
江陵。
晋国已经迁都于江陵。
听说魏军大举进攻,欲一战而灭晋,晋国朝野上下一片惊慌,许多大臣都已经生出了归降之心。
征虏将军、监关中军事、西戎校尉,通吉亭侯司马勋出列道:“太后、陛下,如今魏军势大,不可力敌,臣请迁都于巴蜀,建都成都,以避祸乱!”
“什么?还要迁都?”太后褚蒜子吓得花容失色。
而这个时候,会稽王司马昱站出来说道:“司马勋,你勿要在此危言耸听!形势还没有危急到继续迁都的时候!东线,司马无忌将军已经把魏军阻击于巴陵。北线,大司马桓温更是正在与魏军主力对峙,打得难分难解。情况没有恶劣到这种地步!”
被迫迁都,是一个很丢面子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晋国已经被魏军逼得迁都一次了,再有第二次,只怕司马氏将威信扫地,彻底没了权威了。
司马勋嗤笑了一声,说道:“会稽王,你跟魏军打过仗吗?你知道魏军有多强悍吗?那就是虎狼之师啊!现在魏军大举进攻,号称兵力百万人,即使没有这么多,三五十万应该是有的。但朝廷能够调动的兵马有多少?算是那些老弱病残,不到二十万,真正能作战的兵力不足八万!这仗还怎么打!”
“哼!司马勋,照你这么说,我大晋岂不是覆灭在即了吗?就算迁都又有何用?”
闻言,司马勋沉声道:“难道你就不想保住宗庙社稷了吗?会稽王,迁都的话,我司马氏至少还能苟安,说不定日后中原发生大变,我大晋还能趁机收复失地,恢复故土呢。”
“司马勋!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唱衰朝廷吗?这样的你,还配作为晋国宗室,还配作为司马氏的子孙吗?”司马昱气得浑身颤抖。
“哼,我说的都是实在话。”
“你!……”
“好了!都少说两句!”褚蒜子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道:“哀家找你们来,是商议对策来的,不是看你们吵架的!”
司马昱与司马勋纷纷告罪。
等到褚蒜子缓过气来,看见下面的刘惔一脸平静的模样,不禁出声问道:“刘尹,你可有对策?”
上一回胡人包围了建康城,以及魏军的大举进攻,就是刘惔制定了各种策略,稳住人心,同时带着朝廷的这些人跑到江陵来的。所以褚蒜子十分器重刘惔,信任有加,把他当做了主心骨。
但褚蒜子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刘惔这个“主心骨”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太后,臣的对策是……向魏国归降吧!”
“什么?”
当刘惔硬着头皮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群臣顿时一片谩骂,就连太后褚蒜子都如遭雷劈,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刘惔。
“刘惔竖子!竟然敢对陛下与太后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我大晋近九十年国祚,难道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就是!我们晋国还有荆州、交州、广州、宁州、益州,疆域方圆数千里,带甲几十万,何惧魏军?”
“太后,刘惔一定是收了魏国的贿赂,才会劝你归降的。请太后明鉴!把刘惔这个贼子拖出去斩首示众!”
“全都住口!”
褚蒜子厉声叱了一句,便又蹙着黛眉,向刘惔询问道:“刘卿,难道我大晋已经没有出路了吗?”
“太后,恕我直言,实在是希望渺茫。”
刘惔沉声道:“我大晋眼下虽仍有五州之地,疆域幅员辽阔,但实在没有了跟魏国相抗衡的资本。至于司马将军适才所说的迁都成都,更是荒唐!现在迁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巴蜀之地,刚刚归降我大晋不过七八年,人心难测,民心不在晋,至于宁州、交州、广州等地,皆是荒僻之地,不毛之地,虽有山川险阻,但是民众不受我晋国的恩惠。不施加恩惠,却想要其卖命,这可能吗?”
“鸿沟之战,我晋军的主力全军覆没。魏国在那时便已经有了灭晋的实力,只是冉闵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考虑到当时我晋国疆域辽阔,人心尚在的因素,还能理智地攻城略地,把朝廷赶到了江陵。”
“但现在不一样了。太后,魏国三年未有大战,一直都在积极发展民生,励精图治。也就是说,为了这一战,魏国准备了整整三年!倘若没有绝对的实力,我想冉闵是不会轻易南下伐晋的。”
听到这话,褚蒜子不由得瘫坐在椅子上,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难道就真的一点出路都没有了吗?”
刘惔说的井井有条的,而且一针见血,其他人根本反驳不了。
“太后,现在向魏国投降,咱们还有条件,还能保住司马氏的宗庙祭祀。说不定冉闵宽仁,会册封陛下为国公,或者为国王,赏赐一块封地都说不定。请太后三思!”
褚蒜子咬了咬朱唇:“刘惔,你说的这些哀家都明白。但是就这样向魏国归降,哀家真是不甘心。”
话虽如此,但褚蒜子的不甘心有用吗?
刘惔叹了口气说道:“太后,请恕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年司马氏代魏,手段不是很光彩,现在的冉魏,也是一个魏,或许是因果报应吧。司马氏应该将天下交还给这个新生的冉魏了。”
冉魏不同于曹魏,但毕竟都是魏朝,所以刘惔的这种说法其实在群臣看来不算是太荒唐的。
众所周知,司马氏的晋朝得国不正。
历史上,接受“禅让”当皇帝的其实不少,但司马家族是所有人都公认的篡权。
比如曹丕,曹丕虽然是接受了汉献帝的禅让,但是除了《三国演义》之外,没什么人认为曹丕是篡位。后来夺了司马家天下的刘裕,也是强迫接受的“禅让”,同样也没有人认为刘裕是篡位。
后世的很多皇帝,比如唐高祖李渊等,灭了东魏西魏的宇文家族和高氏家族,都是接受了名义上的“禅让”,但是也没有人认为他们是篡位。
为什么呢?
因为江山是人家打下来的,理所应当!
曹丕他爹曹操起兵的时候,东汉已经就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所谓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实没什么卵用,因为天子本来就没什么权威。
没有曹操的话,汉献帝可能早就被人杀了或者废了。是曹操把天下一个州一个州打下来的,难道几十年的江山打下来,驴打江山马坐殿,还要把江山还给你刘家?
同理,唐高祖李渊,晋阳起兵,从山西杀进长安,打下了半壁江山以后逼迫隋恭帝禅让,可是隋恭帝本来就是个宗室,本来也不是啥正牌皇帝。隋炀帝死以后,隋朝事实上就亡了,所以唐朝建立没人说不对。
你司马家族干了啥?
搞阴谋,搞诡计。曹家三代皇帝(包括魏武帝曹操)给你高官厚禄,甚至让你当顾命大臣,结果你转过头看人家孤儿寡母的时候篡了人家江山。
而且高平陵之变的时候,指着天地发誓给曹爽富贵,回头就灭了人家三族。
值得一提的是,灭政敌三族这个传统就是从司马家族开始的,从他们开始,华夏的政治文明每况愈下。
后来到了东晋的时候,晋明帝问宰相王导,我们家是怎么得的天下?
王导一五一十的讲他们家是怎么搞的政变,怎么骗的曹爽,怎么杀的曹髦。把晋明帝羞愧的用手捂着脸,倒在床上说:“要是像您说的这样,晋朝的国祚又怎么能长久呢?!”(若如公言,祚安得长)
第0612章 又迁都
“开炮!”
“轰隆隆!……”
沔水北岸,宛如惊雷一般炸响的炮火声不绝于耳,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隔着大老远的河岸,魏军的红衣大炮的阵地上,整整一千门崭新的火炮向着对岸无情地射出炮火,炮火轰鸣,落在了沔水南岸的晋军营寨那里,顿时把晋军布置的鹿角、寨子、瞭望塔轰击得支离破碎,在上面的士兵也被炸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炮火声、惨叫声、呐喊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暮色更为这场战役蒙上了一层惨烈的阴影。
对于攻坚战,先是炮轰,然后再用人海战术拿下,这是魏军一贯的战法。
“进攻!”
看见在红衣大炮的轰击之下,瑟瑟发抖,而毫无抵抗力的晋军战营,冉闵当即拔出了宝剑,下令全军进攻。
“杀啊!”
渡河作战,魏军并不陌生。他们早已准备好了足够的竹筏、木筏,就等着冉闵一声令下,然后全军发动进攻呢。
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当魏军士卒登上筏子,向着对岸迅速前行的时候,对面的晋军忽然推出来几十门火炮,瞬间就将魏军渡河用的筏子轰击得四分五裂,筏子上的士卒都坠河,死伤大半。
“为什么晋军会有火炮?”冉闵傻眼了。
对此,众将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卫辽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会不会是晋人效仿咱们的红衣大炮研发出来的?”
“不无这个可能。”冉恪亦是道:“红衣大炮的威力极大,晋人闻风丧胆。而且晋国当中,不乏能人异士,道士以及炼金术士极多,葛洪大人还是出自江南的,所以晋国能把火炮捣鼓,想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冉闵摇摇头说道:“这才过了多久,晋国就将红衣大炮研制出来了,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朕都不相信。咱们的军工厂,或者是火器研究所极有可能出了叛徒。”
“这……”
这应该不可能吧?
众将其实都不怎么相信军工厂或者火药研究所出了叛徒的事情。
要知道,军工厂的工人都是身世清白的百姓,这些人没有丝毫不良的记录,而且工资极高,待遇很好,再加上他们的家人被圈禁在一个地方生活,四面都是魏军,出了事情他们根本逃不掉!
还有火器研究所的术士们,他们相当于“院士”的存在,冉闵一直把他们当做宝贝一样,逢年过节必有赏赐,还封爵赐地,就差没把他们当做祖宗供奉起来了。
而且他们的亲眷也都被圈禁起来了,当做人质一样,一旦有人出了问题。那朝廷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的。
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叛逃才对啊。
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晋人真的把火炮制造出来了。
难不成晋军是在战场上捡到了红衣大炮,然后模仿制造出来的?
也不对,一般的话,魏军都是在攻坚战的时候,才会使用红衣大炮的,以压倒性的优势,所以根本不可能把红衣大炮遗落在战场上的。
想不明白,冉闵干脆就不再去想。
经过整整一天的厮杀,魏军始终没能渡过沔水河。
在晋军的战营之内,大司马桓温召集诸将议事。
将军袁乔忧心忡忡地道:“大司马,魏军的攻势这般猛烈,以咱们目前的军力以及沔水南岸的防御工事,只怕撑不了多久啊。”
众将都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啊!大司马,魏军人多势众,又有精良的器械装备,士气高涨,敌数倍于我,只怕无法力战!”
“这沔水之屏障只怕撑不过一个月的。”
“巴陵城那里也差不多。我军大多都是老弱,虽然都经过了训练,但仍旧缺少兵器和甲胄,这一战很难取胜啊!”
闻言,桓温脸色一沉:“都静一静。”
众将都闭嘴了,静听桓温发言。
桓温道:“敌军士气高涨,而我军士气萎靡。我也知道,魏国为这场灭晋之战,准备了整整三年之久,在粮草、后勤运输、辎重、兵力乃至于战力上,都远胜于我晋军,力敌固然不可,沔水、巴陵一线的战事也进行不了多久。”
“所以我打算利用我晋国疆域辽阔,战略纵深较大的优势,将远道而来的魏军彻底拖垮!”
将军袁乔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大司马的意思是……后撤?”
“正是。”
“不可啊。”袁乔一脸凝重地道:“大司马,沔水距离江陵不足百里。一旦咱们后撤,魏军旦夕可至江陵!江陵可是咱们晋国当前的都城啊,怎可再次让魏军的兵锋威胁到?”
“是啊!大司马,江陵城虽然坚固,易守难攻,但是面对数十万魏军,以及他们的红衣大炮的摧残又能支持多久?江陵不容有失!”
看着众将群情激奋的模样,桓温沉声道:“江陵城肯定是守不了多久的,而且我原本就没打算困守一座孤城!”
“大司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看。”
桓温拿起一条笔直的鞭子,指在绘制着晋国的山川河泽的地图上,说道:“我准备上奏朝廷,请朝廷入川,暂时迁都于成都。然后就将荆州这偌大的地方作为与魏军作战的前哨站,以及主要激战区!”
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桓温挑眉道:“荆州西接巴蜀,东连吴会,北接中原,南连南越,四通八达,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荆州多山川险阻,魏军的铁骑不利于在荆州作战,在这里,咱们晋国的步兵能发挥更大的优势!”
“只要朝廷能迁都于成都,我军就能依靠荆襄之地与魏军斡旋,然后彻底拖垮劳师远征的魏军,甚至于跟夷陵之战一般,击败它!摧毁它!让冉闵落得单骑而归的下场!”
众将闻言,都不禁互相看了看,觉得桓温的这个计划很大胆,让人匪夷所思,但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而将军周抚有些顾虑地道:“大司马,让朝廷暂时迁都于成都,陛下和太后巡狩巴蜀,这……朝廷能答应吗?”
被魏军逼得到处逃窜,恍如丧家之犬,这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而且晋室的权威实际上已经一落千丈了,很多士子,乃至于南方的士子都已经把魏国视作汉家正朔,而晋国真的成了“乱臣贼子”的存在!
桓温叹了口气说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劝说朝廷的。若是我晋国还把都城放在江陵,便是取死之道!眼下的危局,就算是白起、韩信在世只怕都无法打破。”
众将都深以为然。
凭借数万老弱残兵,就想挡住魏国的几十万精锐之师,无疑是痴人说梦的。能在魏军那强大的攻势下抵抗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第0613章 不服王化
在沔水一线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巴陵城正在遭受魏军的猛烈进攻。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
那风中猎猎招展的“晋”字的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城下魏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那魏兵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晋卒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格老子的,滚下去!”
“啊……”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已经是夕阳西下,卫峥眼看着巴陵城久攻不下,只好挥了挥手,让人敲响了代表撤退命令的鼓声,鸣金收兵。
在晚上议事的时候,索超起身道:“大将军,晋军的抵抗实在是太顽强了,而且巴陵城城高池深,城防工事建造得十分严整,易守难攻!咱们的炮弹用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晋军若是坚守不出的话,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索超将军,稍安勿躁。”
卫峥摆了摆手,说道:“这些天咱们一直对巴陵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奈何这座城池实在是太坚固了,将士们的死伤很大。你们都有何破城之策?”
“这……”
索超说道:“大将军,不如咱们将巴陵城全部围住,只攻其一面吧?明日咱们就把所有的炮弹集中起来,务必把巴陵的城墙轰击出一个口子,然后再杀进去!”
闻言,卫峥不由得摇摇头说道:“你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巴陵的守军至少有几万人,就算真的被红衣大炮打出了一个缺口,但是咱们能不能打进去还能难说。”
众将又纷纷出了几个主意,但卫峥都不予采纳。
卫峥忽而看见下首的军师荀稷低头沉思的样子,不禁出声问道:“荀大人,你有何对策?”
荀稷是随军而来的,被冉闵委以重任。毕竟晋军当中不乏智囊,能人异士辈出,所以慎重起见,冉闵把自己的这两大军师之一的荀稷派给了卫峥,后者自然是要加以利用的。
听见卫峥询问自己,荀稷随即起身道:“大将军,在下的建议是,等一等。”
“什么?”
“等一等?军师,不知道你想等什么?等陛下率军跨过沔水吗?”
“这怎么行!我军整整十万精锐之师,怎能被一座小小的巴陵城绊住脚?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荀稷见状,笑着说道:“诸位误会了。我说的等一等,不是等陛下在沔水击败晋军的主力,而是等天上下雨。”
“天上下雨?军师,你怎么知道天上要下雨的?”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众将听到这话,都不禁翻了翻白眼。这些读书人,尤其是这些智计若妖的谋士,就喜欢卖关子,装深沉!
荀稷又对卫峥说道:“大将军,我适才夜观天象,又算了一下,这几日荆州会下雨,而且会下一场滂沱大雨,持续甚久。此前因为天气酷热的缘故,巴陵的土地干涸,难以挖掘,但是下了雨的话就不一样了。大将军不妨早做准备,用地道掘土的方式,破了这巴陵城!”
卫峥闻言,还是心存疑虑地道:“这……军师,你能想到这一点,只怕司马无忌也是能想到的啊。”
“大将军不必担心。地道可以多挖几条,毕竟咱们有这么多的人手,我建议大将军在挖掘地道的同时还要隐蔽。地道挖掘工作,必须要等到天气晴朗,我军发动进攻的那一日才能全部破土而出!让敌军防不胜防!”
“好!”
……
在接到桓温的奏疏之后,褚蒜子便将司马昱、司马勋和刘惔等大臣召入宫中议事。
“诸位,桓温上奏,说沔水一线撑不了多久了。他请求朝廷迁都于成都,入主巴蜀,然后他将率军在荆州一带与魏军斡旋,彻底拖垮远道而来的魏军,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什么?”当褚蒜子说出这个事情的时候,众人都感到很震惊。
司马昱咬牙切齿地道:“桓温误国,桓温误国啊!迁都之事,岂能儿戏?朝廷已经从建康迁都到江陵,现在不过三年,又要迁都于成都,这不是让魏军的气焰更加嚣张了吗?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晋室?”
这时候,还是刘惔比较稳重一点。
刘惔郑重其事地道:“太后,其实臣认为桓温请求朝廷迁都益州避难,这倒是没错的。魏军势大,士气高涨,如日中天,就算依靠屏障坚城去阻击都是没多大用处的。为今之计,若是大司马桓温能够利用荆州的有利地形,把魏军拖垮的话,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
“刘尹所言有理。”褚蒜子点了点头说道。
司马昱又道:“太后,臣以为不妥。巴蜀刚刚归附不过八年,人心未稳,蛮族甚多,不服王化者更是不计其数。朝廷贸然迁都于成都,入主益州,恐怕又生祸乱。”
“会稽王此言差矣。”刘惔摇摇头说道:“蜀人不服王化是一方面,但是巴蜀之地,自古以来就有着‘天府之国’的美誉,昔日蜀汉就是靠着这个地方抗拒了曹魏数十年,秦国把蜀地作为大粮仓,汉高祖也是从巴蜀起家,夺取天下的。既然蜀、汉、秦三代都能凭借巴蜀之地起家,为何我大晋不可?”
闻言,司马昱脸色一沉,说道:“以巴蜀作为根基实在是太荒谬了!刘惔,你这是误国之言!现在的形势,岂是那时可比的?别忘了,当年蜀国是怎么灭亡的。魏国占据了阴平郡,汉中的天险形同虚设。”
“朝廷若是迁都于成都,难保魏国不会用同样的法子。就跟当年邓艾灭蜀时经过的阴平道一样,魏军可以穿越岷山山脉,经过平武、江油就可以直达成都!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刘惔仍旧据理力争,说道:“何谈危险?会稽王,朝廷只是暂时迁都于成都,把成都作为陪都而已,又不是定都成都!只要大司马能把魏军拖垮,乃至于战而胜之,朝廷不就能回到江陵了吗?甚至于一举反击,把都城迁回建康都不成问题啊!”
“这……”司马昱有些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褚蒜子展现出了大多数男人所没有的魄力。
她铿锵有力地道:“刘惔说的没错。事到如今,这是咱们大晋唯一的出路了!这一战,倘若能胜,我大晋还能存在下去,司马氏也还是天下正统,倘若败了,朝廷还能保留一丝元气,凭借巴蜀之险,凭借蜀道之难抗击魏国!”
“太后英明!”
既然褚蒜子已经决定了,众人都不好说什么。
第0614章 气运已衰
正在沔水指挥大军作战的冉闵,忽而接到暗卫的一封密报,便将秦牧找来商量。
“秦牧,你看一看。朕适才接到的密报,东晋朝廷又准备迁都了!”
“迁都于成都?”秦牧挑了挑眉,表示十分的诧异。
冉闵眯着眼睛说道:“明智之举。晋人的目的显而易见,他们就是想凭借自身那广袤的战略纵深,以及荆州的山川险阻来拖垮我魏军!但是朕岂能让他们得逞?”
“陛下打算怎么做?派出铁骑半路截击迁都过程中的东晋朝廷吗?”
“不。派铁骑截击什么的,不切实际,而且动静太大,晋军不可能察觉不到的。朕正感到棘手,怎么打破当前战事的僵局呢,没想到想要打瞌睡就有人把枕头送来了!”
冉闵笑吟吟地道:“晋人倒是选取了一个好地方,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昔日秦国坐拥关中、巴蜀这两大粮仓,这两个强大的后勤保障基地歼灭六国,一统天下;汉高祖刘邦也凭借巴蜀之地起家,以韩信为将,出陈仓、定三秦、擒魏、破代、灭赵、降燕、伐齐,直至垓下全歼楚军,使四海归于一家;蜀汉先主刘备,更是靠着一个益州站稳脚跟,同曹魏、东吴三分天下,蜀国享受了几十年的国祚。”
“这巴蜀,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闻言,秦牧微微颔首道:“陛下所言极是。巴蜀历史之久,可追溯到上古蚕丛,鱼凫之时代。巴蜀多山,蜀山雄险幽秀,拢为‘四塞之国’,但蜀中名胜众多,物产丰富,沃野千里,钟灵毓秀,亦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其万青竹海,峡谷长河,层峦叠嶂,机关重重。世人多谓巴蜀曰:竹林之间,激流之下,峭壁之中,纷争之外,便是江湖。”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嗯。巴蜀形胜之地,在于一个‘险’!倘若东晋早一点把都城迁到成都入主巴蜀的话,咱们可能要费上更多的气力,损耗更多的国力才能灭晋。但是现在,哼,作茧自缚罢了。”
“陛下欲取巴蜀?”
“不错。好在朕这一回没有倾国之兵灭晋,国内还有不少的可战之兵!吕乾镇守关中,朕想命他率领精兵五千人长途奔袭,取阴平道,秘密潜入巴蜀,直捣成都!把褚蒜子和司马聃都俘虏过来,这仗就没法打下去了。”
听到这话,秦牧不禁瞠目结舌地道:“陛下,这样太过冒险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风险朕冒得起。”
“只有五千人,沿途被晋人发现的话就危险了。”
“取小道,晋军发现不了。而且巴蜀的晋军早已被抽调一空了,防务形同虚设。朕相信吕乾,吕乾胆大心细,有帅才,他一定能率军潜入成都,一举击溃入蜀的晋国朝廷的。”
“可是……这实在是太冒险了!陛下,保护东晋朝廷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咱们不得而知,万一跑了司马聃,或者不能全部俘虏,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朕就赌一把。赌吕乾能抓住战机一战而胜。”
这个风险冉闵自认为还是冒得起的。
失败了,无非就是死一个吕乾还有五千精兵而已。魏国现在战将千名,带甲百万,死这么点人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的。
而一旦成功了,不说东晋马上就覆灭,至少大局已定。
冉闵知道晋军的目的何在之后,便马上命令全军停止进攻。魏军这么一消停,顿时让桓温轻松了不少,但战事依旧在僵持着。
而江陵那里,王公大臣们已经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搬到成都去安家落户。
现在江陵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个事情。
“晋室气运已衰,不长久了啊。”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客商在酒肆中感慨万千地道。
“谁说不是呢?三年前魏军南下,晋室就被迫迁都到江陵。现在魏军又是数十万大军南下,带灭晋之势,朝廷畏魏军如虎,闻风丧胆,如今又准备逃到成都去安家落户,依我看这天下迟早是魏国的。”旁边的一个青衣士子摇摇头说道。
“李兄,你们李家跟随朝廷前往成都吗?”
“不跟了,不跟了。现在从江东跟到荆州的许多士族,都已经对朝廷失去了希望,咱们大老远地跟着去成都,最后能落得一个什么好?我算是看明白了。魏军来了,咱们就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很明显,江南的士族都是识时务的。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意思是:对来征伐的军队,当地的老百姓以酒菜来款待欢迎,因为被征伐的国家对自己的老百姓实施暴政,而当别国家的军队来征伐时,表示自己已经得救。
像这样去征伐其他国家的军队,才称得上正义之师。
魏军伐晋,打的是“吊民伐罪”的旗号,所以称得上是王师。
现在的天下大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晋国即将覆灭,而大魏将一统江山。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帮着东晋朝廷垂死挣扎,抵抗魏军呢?
过了一日,褚蒜子与小皇帝司马聃的车驾便在前往成都的官道上,附近都是大臣们的马车或者坐骑,四周都有着被坚执锐的晋军甲士,旌旗猎猎,声势浩大。
十三岁的司马聃已经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没有亲政,但是对于天下大事还有一定的了解。
“母后,咱们这是去成都的路上吗?”司马聃有些惊魂未定地向着褚蒜子询问道。
司马聃是一个柔弱的人,不仅外表柔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就连内心也是十分柔弱的,没有男子的刚强。
褚蒜子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司马聃的脸颊,说道:“是啊。彭子(司马聃小名),以后咱们就在成都定居下来了。你不是不喜欢江陵的皇宫吗?江陵的宫殿太过简陋了,规模又小,没有丝毫的皇家气派,但是成都的宫殿保存得十分的完整,曾经作为蜀汉、成汉二朝的国都,皇宫金碧辉煌,不逊于建康的台城皇宫。而且成都那里还有太监和婢女,他们能好好地伺候我们母子俩的。”
闻言,司马聃先是沉默了一下,又道:“母后,你不必宽慰我了。魏国的虎狼之师已经南下,建康、江陵咱们都保不住了,还能保得住成都吗?”
“这……”其实褚蒜子还是很迟疑的。
之所以她接受桓温的请求,下定决心迁都成都避难,是想赌一把。倘若胜了,晋国就还能存在下去,与冉魏分庭抗礼,等待时机重整旧河山。
而一旦失败了,估计东晋朝廷迁到成都是没用的,毕竟入蜀的道路很多条,而且巴蜀人心不定,甚至于一些士族都开始倒戈了,所以一旦桓温战败,估计整个晋国都将覆灭。
第0615章 猛三郎
司马聃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母后,魏军强大,势不可挡,我晋国自从鸿沟之战失败之后,便已经失去了与魏国分庭抗礼的能力,甚至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我看这桓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抗击魏军,是害怕冉闵会为了当年的董匡之死而报仇雪恨,当然了,不可否认桓温的这个举措没错。可是咱们晋国还能再打下去吗?国库钱粮告罄,国内又无可战之兵,这么多的士族都已经投效魏国,私底下跟北方联络了。”
“母后,儿臣实在不敢保证。就算咱们迁都于成都,日后魏军打过来了,会有多少人开城献降?会有多少人改弦更张,弃我晋室而去?难道我们非要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向魏国请降吗?”
闻言,褚蒜子愣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个看似柔弱的儿子,竟然会有这样的一番见识。
“彭子,你打算怎么做?”
“母后,魏国一统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的。咱们再这样负隅顽抗,最后司马氏可能都将不复存在,宗庙社稷也将遭到灾难性的毁坏。儿臣想向魏国请降了。”
“你!”
褚蒜子咬了咬牙,说道:“彭子,我大晋还没有到这一步,不能轻言放弃!”
“母后,孩儿还小,还不想死啊。”说到这里,司马聃不禁潸然泪下。
褚蒜子抓着司马聃的手腕,叹了口气说道:“真是难为你了。”
其实不怪司马聃这般害怕。
自古以来,亡国之君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当然了,这个时代还保留上古遗风,一般情况下,只要亡国之君及时投降,还能保留性命,被赐金封侯,得以善终的。
别的不说,就说司马氏是怎么对待灭亡的魏蜀吴三国的末代皇帝吧。
三国之中,蜀汉是最先灭亡的,当年魏国丞相司马昭派钟会、邓艾、诸葛绪分兵三路南平蜀汉,与蜀汉大将军姜维发生拉锯战,钟会被挡于剑阁前,邓艾避开姜维大军的锋芒,抄阴平小路直取涪城,进逼成都,蜀汉后主刘禅投降,蜀汉被魏所灭。
蜀汉灭亡后,刘禅移居魏国都城洛阳,封为安乐县公。刘禅就这样在洛阳安乐地度过余生。随后刘禅去世,晋朝廷还谥刘禅为思公。
之后灭亡的是曹魏,司马昭去世后,其子司马炎夺取曹魏政权。
曹奂被封为陈留王,食邑万户,宫室安排在邺城,给予他使用天子旌旗,备五时副车,行魏国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都仿效魏国初期的制度,上书不称臣,受诏不拜的待遇。
其地位、待遇、结局可以说是历代亡国之君中最好的。
后来曹奂在陈留封国去世,享年五十八岁,朝廷为他上谥号元皇帝,后人称为“魏元帝”。
最后灭亡的是东吴,已经称帝的司马炎决定大举进攻吴国。他以贾充为大都督,上游王濬唐彬军、中游杜预胡奋王戎军、下游王浑司马伷军多路并进。
当时孙皓急任丞相张悌率沈莹、孙震渡江抵御王浑军,但皆战败而亡。而王濬军沿长江配合其他晋军攻下西陵、江陵、武昌及寻阳等地,杜预也夺下荆州南部。
但没过了多久,孙皓见晋军已包围建业,认为大势已去而投降。
孙皓投降之后,得到司马炎接见,被赐号为归命侯。之后,孙皓便在洛阳居住。
孙皓在洛阳去世,时年四十二岁,葬在洛阳的北邙山。
对于魏蜀吴三国的亡国之君,司马昭和司马炎都没有选择赶尽杀绝,反而是很厚待,这在历史上也是很罕见的。
但这种亡国之君得以善终的情况,在东晋灭亡之后便彻底改变了。
因为刘裕杀尽了司马氏!
刘裕不仅杀了司马家族,而且杀了还勒死了晋安帝和晋恭帝两代东晋帝王。
晋安帝在位时,刘裕即想篡位,但有谶语预言,晋朝昌明后尚应还有二帝,晋安帝是其一。刘裕等不及了,但天命也不可违,便买通内侍,用衣服勒死了晋安帝司马德宗。又立了琅琊王司马德文为晋恭帝,不到一年就逼他禅位了。
刘裕登基后,同年九月又派人用棉被把司马德文给捂死了!
……
在迁都的队伍进入益州之后,桓温命令军队开始后撤,当然了,不能大张旗鼓的后撤。而是第一天撤走两万兵马,在夜晚逐步后撤,并且营地的炊烟不能减少,故作声势。
而冉闵也看出了此中的门道,等到晋军撤退得差不多了,他随即下令全军星夜渡河,进攻对岸的晋军营寨。
“弟兄们,跟我冲啊!”
此时此刻,冉西正在冒着敌人的箭雨,率领麾下的一百人奋力冲击晋军的阵地。
冉西贵为汉王,是皇帝冉闵的第三子,身份尊贵。但冉西打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而且天生神力,武力绝人,既然冉西这么好勇斗狠,冉闵干脆就让他上了战场。
这不,冉西到了军中并没有担任多大的职务,而是当了一个都尉,麾下一百人而已。
“嘿!”
站在木筏的前排,冉西挥舞着手中的长戟,挥舞几下,便将射向了自己的劲矢全部扫落。等到木筏接触了陆地,他便第一个冲了上去。
身边的士卒看见冉西这般勇武,都备受鼓舞,于是都跟在冉西的背后飞奔起来。
到了登云梯的时候,冉西飞身上去,宛如壁虎一般盘住了云梯,但是头上不断射下箭矢。冉西一阵气恼,便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
“夺夺!”
“啊啊!”两个倒霉催的晋卒猝不及防,就被长枪穿透了胸甲,吐血而亡。
冉西是一个狠茬子,直接把剑衔在嘴里,牙齿咬着,然后蹬着腿飞奔上去。
“杀!”
冉西发出了一声宛如野兽一般的嘶吼,然后挥剑劈砍,每一下,都能砍翻一个敌人。就算有的晋卒能挡住冉西劈砍出来的剑,但只是挡了一下而已,由于气力不足的缘故,最后还是被冉西偌大的气力掀翻了!
冉西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随着冉西把魏军的火红色旌旗插到营寨上面,这场战斗已经逐渐落下帷幕,尘埃已定了。
见到战斗已经结束,冉闵便过到沔水的南岸,去慰问士卒们。对于路过的尸体,冉闵熟视无睹。
他戎马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父皇!”冉西上来行了一礼。
“好小子!哈哈哈哈,有朕当年的风范啊!”冉闵拍了拍冉西的肩膀,感觉十分的满意。
这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孔武有力的模样,厮杀起来也是这般的勇武,就是冉闵当年砍起人来都不一定有那么拼命。
冉闵又拉着冉西的手,向着众将介绍,说道:“各位,这是我家的‘猛三郎’!冉西,还不快见过各位叔伯兄弟?”
“冉西见过各位叔伯兄弟!”
大家对于冉西的勇猛还是分外喜欢的。一个个赞不绝口。
第0616章 突围
渡过沔水,击溃那里的晋军之后,冉闵并没有下令追击,因为此时已经追不上晋军的主力了。
冉闵决定在沔水休整一下军队。
但是在这个时候,巴陵城已经攻陷的消息传来,冉闵顿时感到决战的时机到了。与此同时,晋军撤到猇亭、夷道一线的消息传来,冉闵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十分的古怪起来。
“哈,哈哈哈哈!桓温是要打一场夷陵之战啊!只可惜,他不是陆逊,朕也不是刘大耳!”
秦牧亦是含笑道:“桓温有些异想天开了。他想火烧连营,可惜咱们魏军没有那么多的营寨给他烧毁啊!”
众将都微微颔首。熟知兵法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夷陵之战,不可能不知道“火烧连营”的典故。
当年刘备为报吴夺荆州、关羽被杀之仇,率大军攻吴。吴将陆逊为避其锋,坚守不战,双方成对峙之势。
蜀军远征,补给困难,又不能速战速决,加上入夏以后天气炎热,以致锐气渐失,士气低落。刘备为舒缓军士酷热之苦,命蜀军在山林中安营扎寨以避暑热。
陆逊看准时机,命士兵每人带一把茅草,到达蜀军营垒时边放火边猛攻。蜀军营寨的木栅和周围的林木为易燃之物,火势迅速在各营漫延。蜀军大乱,被吴军连破四十余营。
陆逊火烧连营的成功,决定了夷陵之战(猇亭之战)蜀败吴胜的结果。
但冉闵能愚蠢到效仿刘备的连营之法吗?
“陛下,不知道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冉闵沉声道:“现在巴陵城已经被攻陷,朕欲命卫峥率军挺进南平郡,进攻江陵,同时命令王平率领水师进入长江,配合围堵困守夷陵的晋军。命令,全军务必在十日之内,在巫峡、建平至夷陵一线数百里地上设立了五十个营寨!”
前面的几个军令是没毛病的,但是最后一个连营的军令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不可啊!陛下,万万不可!”众将纷纷站出来劝谏。
“陛下难道忘了刘备的前车之鉴了吗?当年正是因为刘备的蜀军舍舟就陆,处处结营,这才被陆逊火烧连营的!陛下切不可掉以轻心,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莫非朕不知兵?”
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冉闵就遣散众将,让他们各自安排自己的部众去了。
卫辽和冉恪认为冉闵的这种连营的做法十分都危险,自己劝阻不得,就找到秦牧商量。
“秦大人,你要劝一劝陛下啊。陛下此举实在是太荒谬了!眼下天气酷热,我军在这崇山峻岭之间展不开军势,无法建造一个大营,现在陛下竟然取用连营之法,还要建造整整五十座营寨,建于深山老林里,这不是让晋军的一把火烧过来吗?”
闻言,秦牧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说道:“陛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现在晋军龟缩于夷陵,咱们进取不得,就算强攻,也将损失惨重。与其这样,还不如吸引晋军出来一战。”
得知巴陵城失陷,魏军又在巫峡、建平至夷陵一线数百里地上设立了五十个营寨的消息,桓温的神色十分凝重。
“大司马,这冉闵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连营数百里,兵力分散,难道他就不怕咱们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连营?”周抚颇为疑惑地道。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桓温摆了摆手说道:“冉闵善用兵法,戎马十多年,未尝一败,我相信他不不会傻到等着咱们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连营的。”
“这……”
这时,刚刚从巴陵城逃过来的司马无忌说道:“大司马,依我看魏军已成骄兵。连营于深山老林之中,无疑是取死之道,我军不妨出战,一把火烧了魏军的连营吧!”
“不!”
桓温沉声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冉闵不会蠢到这种地步的,当年刘备之所以有夷陵之败,是因为战事陷入了拉锯,后勤保障跟不上,士气萎靡的缘故。但现在两军的战事进行了还不到一个月,敌军士气高涨,咱们绝不能冒险!”
听到这话,众将都不以为意。
只有桓温心里清楚,冉闵的这种战法其实是在恐吓晋军。那五十座营寨,多半是空壳子,真正的魏军主力极有可能不在那里,而一旦晋军出战,极有可能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我军还有多少粮草?”
“只能维持我军三个月所需。”
桓温咬了咬牙:“才三个月?不行,只有这点粮草咱们根本没有能力跟魏军打拉锯战。传令下去,全军向民间征粮,务必征集足够全军半年所需的粮草!”
“诺!”
接下来的几日,晋军一直坚守不出,而夷陵方面的魏军始终都没有发动进攻,只是守住了几个重要的城关要道,牢牢的困死晋军。
与此同时,巴陵方向的魏军也在水师的配合下,攻克江陵,夺下南郡城,彻底把晋军困死了。桓温算是在心里对于司马无忌恨之入骨的。要不是这厮丢了巴陵城,晋军还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而晋军的征粮情况很是糟糕,因为被切断了后路的缘故,大多数的晋军士卒军心萎靡,已经开始出现了逃兵。
魏军对于晋军只是围而不攻,这让桓温的心里很纳闷,不过随即就醒悟过来了!
“不好!”
“怎么了大司马?”
桓温瞪大眼睛说道:“冉闵的目的是成都,是巴蜀!”
“什么?”
众将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朝廷已经迁往成都,入主巴蜀了,现在倘若魏国出一支奇兵擒获司马聃的以及晋国群臣的话,这仗就没法打了。
“大司马,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突围!一定要突围出去!”
桓温真是气得吐血。
现在的这种情况可不是夷陵之战,而是相当于当年蜀汉灭亡的时候,蜀将姜维据守剑阁,阻挡住钟会大军,却被邓艾从阴平偷袭成都,刘禅投降。
这可真是让人尴尬又无奈的事情,外面还有军队,还有可战之兵,但是国君却投降了!
桓温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果断率军突围。
但想要从二十多万魏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冲出去,谈何容易?
第0617章 枭雄陨落
话说吕乾在接到冉闵的命令之后,便挑选五千精悍的士卒,自长安出发,取阴平道长途奔袭成都。
这一路走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吕乾的军队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碰到了百姓,都一一扣押起来,不让他们去通风报信。
而从江陵而来的晋国队伍数万人,大多是王公士族及其妻儿,军队只有万余人,而且战斗力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看上去跟杂牌军差不多,许多士兵甚至连一副完整的盔甲都凑不齐。
经过了十多日的颠簸,舟马劳顿,褚蒜子累得在马车上打盹。
忽而,一阵喊杀声震天,愈加清晰地传来。
“这……发生了何事?”褚蒜子蓦然惊醒。
这时,一名小校匆匆飞骑而来,喊道:“太后!大事不好了!魏军杀来了!”
“什么?!”
褚蒜子吓坏了,一时之间面如土色。
这个时候,司马昱、司马勋纷纷带兵前来护驾,把褚蒜子和皇帝司马聃的车驾围住了。
“太后,快跟咱们撤吧!魏军杀过来了!”
“怎么会有魏军出现在这里?”
司马昱刚刚想要解释几句,这个时候魏军已经冲杀过来。
吕乾就骑着一匹通体黑色的战马,挥舞着手中的环首铁刀高声道:“将士们!活捉褚蒜子和司马聃!重重有赏!”
“杀啊!”
看到魏军这么凶悍,原本护卫在车驾四周的晋军士卒顿时一哄而散。
拱卫在皇帝和太后身边的大多是宿卫,但这些宿卫都是花架子,长得很魁梧,孔武有力的样子,平日里只负责充当皇室的门面,但是他们可没打过仗啊!
“快逃啊!”
“魏军杀来了!”
逃跑的晋军将士宛如丧家之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他们真是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出两条腿,也好逃出去,幸免于难。
但他们实在是无处可逃的,这四面都是逃跑的人,跟随晋室前往成都的大臣以及士族们家眷太多了,牛车马车到处都是,这些也成了他们的绊脚石、拦路虎,使得他们惨遭屠戮。
“不许逃!不许逃!敢后退一步者死!”
司马昱怒了,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不由分说就杀死了几个逃兵。
但这种办法根本不奏效,该逃跑的士卒还是逃跑了。
等到晋军逃散得差不多了,吕乾这才率军把司马聃和褚蒜子所在的车驾团团围住了。
这个时候,原本就怀有异心的司马勋已经率兵撤退了。
在车驾的四周,只有司马昱以及几个还效忠着晋室的大臣,以及三百多个晋卒在保护着自己的皇帝。
这可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吕乾驱马上前,排开一众甲士,横着手中的一柄染血的环首铁刀,就冲着司马昱喊道:“司马聃何在?”
此时司马聃还依偎在褚蒜子的怀里瑟瑟发抖。
“阁下是魏国征西大将军吕乾吧?”司马昱询问道。
“正是吕乾。”
“吕将军,久仰大名了。在下司马昱。”
“司马昱,事已至此,汝等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晋国的确是已经山穷水尽了。
司马昱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吕将军,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不知道魏国皇帝打算如何处置陛下,如何处置我们这些人?”
“吾皇仁慈。”吕乾向着东面垂手了一下,便道:“只要诸位能下马受缚,只要司马聃可以归顺吾皇,吾皇可以既往不咎。司马聃可封为归命侯,不世袭,赐大梁宅邸一座,食邑内黄一千户!”
“这……”
封了一个侯爷,还是不世袭,终生都不得出大梁半步的那一种,司马聃能接受吗?
当司马昱向褚蒜子和司马聃询问的时候,司马聃当即就答应了。
大势已去。
别看晋国现在还有广州、交州、益州、荆州、宁州这些地方,但这只是名义上,除了平时收缴赋税,派遣官吏去治理。这山高皇帝远的,历代晋国皇帝都管不到,无法实行有效的治理。
司马聃当即就答应了吕乾代表魏国开出的条件,宣布向魏军投降。
晋国,从这一刻起,宣告灭亡!
除了把褚蒜子和司马聃以及一干晋国的大臣俘虏了,吕乾还俘虏了许多王公大臣的家眷,但凡是绝色,吕乾都一一搜罗,准备献给冉闵,充入后宫。
这其中就包括了褚蒜子以及晋国的一干公主,还有桓温的妻子南康公主,及其小妾“我见犹怜”的李娇娘等绝色。
而在得知吕乾率领五千魏军精兵长途奔袭成都,并且擒获司马聃、褚蒜子等人之后,原本还在夷陵突围的晋军全线崩溃了!
“大司马!降了吧!”
“是啊!大司马,皇帝投降了,百官也都被魏军擒获,无一幸免。咱们已经没有了效忠的对象,还在这里拼死拼活地干嘛?”
“现在投降,魏军一定能既往不咎的!”
看着众将都打算向魏军归降,桓温一时之间沉默了。
现在司马氏已经归降了魏国,晋国不复存在,他们这些人只能是向魏军投降。但是他桓温向魏军投降会有什么下场?只怕少不了身首异处,凌迟处死什么的都不无可能。
一时之间,桓温真的是绝望了。
突围,又突围不出去。投降了又是死路一条!
无奈之下,桓温只好答应了众将的请求,同时写了一封亲笔信交派人给冉闵。
看到桓温的亲笔信的时候,冉闵心中不生唏嘘。
桓温在历史上可谓是一代枭雄。
他因溯大江(长江)之上剿灭盘踞在蜀地的“成汉”政权而声名大奋,又三次出兵北伐(伐前秦、后秦、前燕),战功累累。
公元361年至公元373年独揽朝政,欲行篡位之事,逼迫朝廷加其九锡,但终因第三次北伐失败而令声望受损,受制于朝中王谢势力而未能如愿。
桓温死前欲得九锡亦因谢安等人借故拖延,直至去世时也未能实现。其谥号宣武,其子桓玄建立桓楚后,追尊为“楚宣武皇帝”。
这样的一个枭雄,没想到也被自己逼得兵败自杀的下场。
桓温知道自己必死,冉闵是不会放过他的。为了避免酷刑,被活剐,他请求冉闵赐他自刎,留一个全尸。
冉闵答应了。
于是在第二天,桓温的尸体便摆到了冉闵的面前,而数万晋军,也在司马无忌的带领下向冉闵投降。
至此,属于晋国的时代已经落下帷幕。
至于其他几个还没有被魏军攻克的南方州郡,相信魏军是可以望风披靡,传檄而定的。
而司马勋率领残部逃到了五溪蛮那里,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南方已经基本上被平定了,至于益州、广州、交州和宁州,魏军将会继续南下,接管那里的地盘,但凡是敢于反抗的,一律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