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3章 废物利用
如何处置?
按照冉闵心底的想法,是真的想把石勒、石虎的尸体用鞭子抽打一顿,打烂了,然后碾碎了,烧了,再挫骨扬灰的。
当然了,这样都不能泄他的心头之愤!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他现在贵为一国之君,是大魏的皇帝,怎可做出这种暴戾恣睢的事情?形象啊形象,不容有失。
更何况石虎是被他冉闵亲手杀死的,算是报仇雪恨了。
冉闵依稀还记得一个故事,关于石虎死后被前燕皇帝慕容俊鞭尸泄忿的事情。
石虎也是历史上有名的盗墓贼,曾经命人掘秦始皇冢,取铜柱铸以为器。这事儿冉闵没有参与,但却是亲眼目睹的,说出去谁都知道。
石虎死后葬显原陵,但显原陵亦为虚冢,石虎并未葬在陵中。
史书记在:公元359年,前燕皇帝慕容俊做一个梦,梦见石虎咬其膀子,一怒之下去挖掘显原陵,欲鞭尸泄忿,但打开了陵穴后,并没有找到石虎的尸体。
于是慕容俊购以百金,邺女子李菟知而告之,得尸于东明观下,僵而不腐。
找到石虎的尸体后,慕容俊蹋而骂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子!
慕容俊数其残暴之罪而鞭之,投于漳水,尸倚桥柱不流。后来前燕为前秦灭亡后,告密者李菟也因此被杀了,被桥柱子拦住留下的石虎尸体,得到重新收葬。
对于石虎的尸体还能被重新收敛的事情,冉闵还是耿耿于怀的。
“诸卿以为如何呢?”冉闵一时之间无法决断,所以将这个“皮球”又踢给了群臣。
群臣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过了一会儿,御史中丞韦謏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中原百姓苦石勒、石虎久矣,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石勒和石虎虽然死了,但是百姓的心中仍有怨愤!欲化解百姓的怨愤,须对石勒、石虎的尸身严惩,挫骨扬灰,以至于万劫不复!”
“不可啊陛下!”
这时,如若事不关己,一向在朝堂上不发一言的贾霸站了出来,说道:“陛下,石勒、石虎虽杀人无数,恶贯满盈,但毕竟曾经是一国之君,发其陵寝,暴露其尸已经是极重的刑罚了。倘若再将其挫骨扬灰,只怕会更加让北方的胡人憎恶!臣请陛下将石勒与石虎的尸体重新埋葬,以庶人之礼葬之!”
“贾大人此言差矣!”韦謏掷地有声地道:“石勒败类之儒,鬻道统以教之窃,而君臣皆自绝于天。故勒之子姓,骈戮于陛下;元氏之苗裔,至大魏而无噍类;天之不可欺也,如是其赫赫哉!”
“至于石虎则是更为不堪!其虽堪为将才,但心性偏狭险暴,昧于大道。夺位之后又穷其侈欲,行残苛之政,视群臣苍生如草芥,杀之如麻。弄得天怒而人怨,勒业不竟。教子无方,终以残害。身亡而后国灭,幸矣!”
“负恩绝人之胤,死后己嗣未几亦绝,宜哉!”
韦謏显然是早有准备的,这一番话说的文绉绉的,让人听得暂时是云里雾里的,不过更具压迫感。
韦謏最后又瞪着贾霸说了一句:“贾大人,我知道你昔日曾经受过石虎的恩惠。暴君石虎可谓是对你有着知遇之恩的,但是一码归一码,石勒、石虎如此无道,天怒人怨,若不严惩,天下人将如何看待大魏,如何看待陛下?”
“这……”
看着贾霸欲言又止的模样,冉闵摇了摇头,说道:“刘曜、石勒、王弥、石虎等辈,徒知屠掠,毫无英雄气象,不过因晋室无人,遂至横行海内,否则跳梁小丑,亦何能为!朕当严惩,以告慰逝者,以告慰天下人。”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道。
冉闵淡淡的道:“既然要严惩石勒、石虎的尸身,不知道该如何严惩?”
“陛下可效仿当年石勒处置石宣之事!”韦謏说出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建议。
冉闵深深地看了韦謏一眼,这厮不仅是一个刚正不阿的诤臣,还有可能是一个酷吏啊。要不然,就是跟石勒或者石虎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石宣当年死得那叫一个惨,石宣那时候把亲兄弟石韬砍掉手足、双眼刺烂、破肚惨死。而石虎为了报复他,下令用铁环穿进石宣的腮帮子,四肢用镣铐锁紧,折磨了几天后,石虎要将儿子当众行刑,被逼来“欣赏”这场好戏的除了后赵的军民外,还有石虎数千妃嫔。
石虎找来了两个太监给亲儿子行刑,这俩太监分别叫郝稚、刘霸。
石虎叫郝稚的先用一把快刀在石宣的腮帮子上两边各戳一个大洞,然后绳子穿过,然后把石宣吊在柴堆上。这是第一步,先摆好了杀人的架势。
接下来,另一个太监刘霸操起另一把快刀,慢慢悠悠地剜去石宣的眼睛,尽可能地延长他痛苦的时间。同时,郝稚将石宣的头发一根根全部生拔下来,给其剃度。
接着他们又一次性连根砍断石宣的舌头。至此,石宣成了没眼、没发、没舌头的高级残废。
可惜,高级残废不过瘾,他们要的是顶级残废。于是刘霸继续抽出钢刀,再次认认真真地一点点锯断石宣的四肢,然后开腹破肚,把石宣的内脏全部掏出来。
最后,他们俩放了一把火,把还没断气的石宣烧成灰,把骨灰扔到大街上,连棺材也省了。
这石宣被折磨得,堪比那个被吕雉命人做成人彘的戚夫人!
当时冉闵是亲眼目睹的,现在在场的好多魏国的大臣,都是目击者,所以对于石宣的惨死触目惊心,记忆犹新。
“陛下,臣以为不妥。”王猛站了出来,他一向重刑法,但是这一回却看不惯了。
王猛陈词道:“这种处置的办法实在是太过残忍了。昔日石宣叛乱,幸而得陛下平叛,接着石虎诛杀石宣,乃下令用铁环穿透石宣两额锁著,又将他的饭菜倒入大木槽,使石宣进食时像猪狗般。石虎用舌头舐著杀石韬的剑上的血,发出了震动宫殿的哀声!”
“石宣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就算是死了石虎还是没放过他,当石宣已奄奄一息时在柴堆四处点火,石宣被烧成了灰烬。这还未能平熄石虎的怒火,再下令把灰烬分散到名门道中,任人、马、马车的辗踏,又将石宣的妻、子九人杀死,又把石宣的卫士、宦官等数百人车裂,将尸体投进漳河!”
叹了口气,王猛说道:“只是不知道陛下想过没有?石虎不同于石宣,石虎乃是天下百姓憎恶的对象,现在紫禁城外面,已经聚集起十多万请愿的百姓,一旦陛下将石勒、石虎挫骨扬灰,灰烬分散到名门道中,任人、马、马车的辗踏,到时候势必会出现踩踏事故。会有很多无辜的百姓丧生的!”
冉闵微微颔首,说道:“不知道景略有何见解?”
“陛下,臣请将石勒、石虎的尸身置于大梁的正阳门上十日,令军士守卫,不得闲杂人等靠近。十日过后,二贼的尸体必然风干,聚集的百姓也会散去,到时候陛下可以完全把石勒和石虎的尸体烧毁,挫骨扬灰!”
“善!”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老百姓十分痛恨石勒与石虎,把他俩的尸身丢出去,极有可能引起老百姓的争抢,而直接挫骨扬灰呢,老百姓也会争抢,到时候引发踩踏事件,估计要死不少人。
这时,崔皓又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国库现在缺钱,其实完全可以再利用石勒、石虎的尸体大做文章!譬如说在正阳门的城门口放置臭鸡蛋、烂白菜、石头等杂物出售,卖给那些心中仍有戾气的百姓。然后将石勒与石虎的尸身烧毁之后,其骨灰分成若干份拍卖出去。这样一来,国库也能有一定的收入了。”
“废物利用?好主意哈哈哈哈!”
冉闵不禁拍案叫绝,对崔皓说道:“崔令君啊,你若不是当朕的尚书令,而是去经商的话,一定能富甲一方的!”
“陛下谬赞了。”
崔皓的这个法子的确不错。
接下来的十日,石勒与石虎的身体被吊在正阳门的城头上,任由过往的百姓抛掷杂物,户部赚了十多万贯的铜钱。而将二人的骨灰分成了一百份,放在拍卖会上拍卖出去,一经竞拍,一份骨灰竟然拍出了三万贯钱的天价!
光是在石勒、石虎的尸体上,户部就增加了财政收入三百多万贯钱!
由此可见,老百姓对于这两个暴君是如何痛恨了。
将骨灰拍卖下来之后,许多人直接收藏起来,或者直接放在酒水里喝掉了!
第0574章 拍卖会
闲来无事,冉闵听说朱雀街上的一所拍卖会已经营业,第一场拍卖会正式开始了。于是冉闵便带上一样闲得发慌的皇后董巧巧乔装改扮了一下,换上一身华贵的衣裳,微服私访去了。
“陛……夫君,你看我戴这个簪子好看吗?”在一家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的地摊上,董巧巧精挑细选了一会儿,终于拿起了一个金黄闪闪的簪子,搭在发鬓上询问道。
冉闵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戴什么都好看。”
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来,冉闵一直都在打仗,或者料理国事,夙夜在公,从来都没有好好陪着自己的妻子逛街。现在心血来潮的,董巧巧才会跟着出来的。
而听到冉闵这么说,董巧巧顿时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说道:“太敷衍了吧?”
“呃……”
无奈之下,冉闵又给董巧巧挑选了一支淡青色的簪子。说真的,董巧巧这模样,真是戴什么发簪都好看,至少配得上不是?
皇帝与皇后出宫,微服私访,身边不跟着侍卫是不可能的。但是冉闵不让他们跟着,这些宿卫便跑到附近的地方远远的望着,以防不测。
“巧巧,拍卖会快开始了,咱们走吧。”
“嗯!”
朱雀大街很好找,拍卖会的会场不小,询问了一个路人便知道在哪儿了。
很快,冉闵与董巧巧便来到了拍卖会的门口。
百姓们对于拍卖会觉得很稀奇,所以就算进不去,也会在外面观望,故而拍卖会的会场外面是人山人海的,冉闵费了好大的工夫还是挤不进去。
“夫君,挤不进去啊!这可怎么办?”董巧巧的黛眉微蹙,显然有些生气。
“不要紧,我自有办法。”冉闵的嘴角流露出一股神秘的笑意。
但就在这个时候,十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跑过来开道,直接挤开了人群,嘴里还高声喊着:“让开!让开!大司马之子李洵公子在此!”
“闪开!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挡住李二公子的大驾!”
“滚!都闪开!”
很快,这十个家丁便簇拥着其中一个看上去皮肤白皙,但就是长得尖嘴猴腮,一瞧就知道是纵欲过度的年轻男人走进了会场。
但凡是挡在前面的,直接被那恶仆一鞭子抽出去,打得皮开肉绽的。
围观的百姓对于李洵的这些嚣张跋扈的家丁很是不满,于是议论纷纷起来。
“什么东西!这大梁可是天子脚下,国之都城,竖子焉敢如此嚣张?”
“嘘!慎言!”一个中年人看着身边那个年轻人这般暴躁,不禁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小兄弟,你可能是刚刚来大梁城不久吧?你可知这大司马是何人?”
“当然知道。李大司马戎马三十多年,本是乞活军的大将,后效力于羯赵,历仕石勒、石弘、石虎、石遵、石鉴五朝,又弃暗投明,成了我大魏的开国大司马,为国而战,劳苦功高。只是没成想大司马的儿子竟然如此不堪!”
那中年人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大司马生有三子,长子李进,死于战场,次子是这个李洵,三子李敢倒是一个好样的,现在是一个骑都尉。不过这李洵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他经常欺男霸女,欺行霸市,还喜欢勾引无知的少女,玩弄过之后,便弃之不顾了!有个被他玩弄过的女子大了肚子,最后不忍外面的闲言碎语,上吊自杀了呢!”
“啊?那这厮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账东西啊!大司马怎么不管管他呢?”
冉闵听着这二人的谈话,不由得眯着眼睛说道:“李农的次子李洵?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威风。”
看着前面的人山人海,冉闵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双手作一个喇叭状,喊道:“都让开!送热水的!怕烫的都闪开!”
一听这话,四周的人就都吓了一跳,然后都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冉闵便拉着还在愣神的董巧巧一溜烟儿地跑了进去。
看见冉闵两手空空的样子,在场的百姓都气愤地叫嚷起来!
“卑鄙啊卑鄙!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有种别跑啊!”
还有一个机灵的男子也学着冉闵的样子喊了一声:“都让开!我也是送热水的!”
“娘希匹的!真当我们是白痴啊!扁他!”
几个大汉撸起袖子把那个男子翻倒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那厮很惨。
看着冉闵抓着自己的手腕“狼狈而逃”的样子,董巧巧不禁“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顿时让姹紫嫣红的百花都失去了颜色。
“闵哥儿,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嘿嘿,巧巧你可莫要取笑我。我这不都是为了跑进来吗?”
到了门口,冉闵拉着董巧巧的手想要进去,不料就被守门的几个士卒挡了下来。
“嗯?”
“请柬。”
“……”
冉闵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他压根儿就没带什么请柬啊!到这拍卖场,他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孔武有力的都尉走过来,瓮声瓮气地道:“怎么了?”
“将军,他们没有请柬。”
“没有请柬就让他们打道回府吧。”
若不是看着冉闵与董巧巧的衣着华贵,气质不俗,他们早就被当做闲杂人等赶走了。
“二位,请吧。”
“等等!”
那个眼尖的都尉看见了冉闵的模样,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就赶紧喝止了属下的动作,上前想要跪下:“陛……”
“我只是来瞧瞧的!”
冉闵赶紧扶住了这个都尉,还打了一个眼色。
在军中认识冉闵的将士不在少数,他们都见过冉闵在战场上厮杀的模样,所以能把他认不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那个都尉颇为机灵,顿时想到了什么,咳嗽了一声说道:“嗯,这位……老爷,你刚刚是把请柬落在我们这儿了。你的请柬我已经收到了,请进吧。”
闻言,冉闵颇为赞赏地看了这个都尉一眼,随后就带着董巧巧溜进去了。
旁边的一个士卒被搞得一头雾水:“将军,这二人什么时候交过请柬,属下怎么不知道?”
都尉一巴掌拍在他的战盔上,板着脸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都给我打起精神看好了,闲杂人等,没有请柬的,一律不得闯入会场!”
“诺!”
第0475章 匹夫
拍卖场就是由一座酒楼改造而成的,占地极广,底下的空地摆着五十多张桌子,二楼是雅间,每张桌子上放置十张椅子,座无虚席。
此时,整个拍卖场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负责服务这些官员、士族、商贾的小厮端着菜肴美酒往来,健步如飞,一些相识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话,就算是不认识的,喝了几杯酒之后亦是畅所欲言,谈天说地的。
拍卖场对于这些大富大贵之人的真正价值就在于此。
如果花钱能换来人脉的话,他们完全不介意一掷千金!
进入了会场,冉闵并不知道该坐在哪里,还好在前台的小厮接待了他们,并把号牌发给他们。
“你没长眼睛吗?”
就在这时,一个不怎么和谐的声音响起。
放眼望去,只见李洵带着自己的一群狐朋狗友在欺凌一个小厮。
“对不起!对不起,公子,小人不是有意的!”
那个小厮跪下来,一个劲儿地认错。
但李洵仍旧是不依不饶地,撩了撩自己被酒水浸湿的衣裙,怒道:“你这走路不长眼睛的狗东西!你知道本公子的这套衣裳多贵吗?就是把你卖了,让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对不起公子!”
“砰”的一声,李洵直接将那个小厮一脚踹倒在地上,叱道:“对不起有用吗?凡事对不起就可以的话,还要官差干嘛?”
那个小厮被踹倒在地上,又挨了李洵踹了三脚,但李洵似乎还不解气,又想多踩几脚。
“住手!”
冉闵忍无可忍,于是叫了出声。
但李洵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又是冲着那个小厮一脚踹下去。
“我让你住手。”冉闵的脸色一沉。
那李洵笑着道:“嘿嘿,你让我住手,可没让我住脚啊!匹夫,你是何人?难道不知道我李洵是何许人也?”
匹夫?
冉闵心中很生气,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别人再一次称呼自己为“匹夫”,而且还是自己臣下的儿子。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着冉闵要发怒,背后的董巧巧拉住了他:“闵哥儿,淡定,淡定。”
我特么淡定个鸡儿!
冉闵本来已经想收敛一点的,但李洵这厮似乎更加得寸进尺了,在看到冉闵身边如花似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妇风韵的董巧巧的时候,李洵的色心一动。
此时的董巧巧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李洵搓着手,上前荡笑着道:“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啊!大美人儿,本公子很喜欢你,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一亲芳泽啊?”
旁边的几个狐朋狗友都笑了起来,十分的猖狂。
董巧巧淡淡的道:“你若是消受得起的话,我让你一亲芳泽倒是无妨。”
“嘿嘿,大美人儿,跟着本公子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这,你要问问我的夫君了。”
“嗯?”李洵冲着冉闵挑眉道:“匹夫,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我管你是谁,今日我不把你打得连你娘都不认识,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冉闵一记耳光,直接抽在了李洵的脸颊上。冉闵的手劲大,一下子就把李洵打得脸部浮肿,牙齿都渗着血崩了出来!
“哎呦!”
李洵一声惨叫,但冉闵依旧是得势不饶人,拳脚都不用,只是又打了一个耳光:“刚才那个耳光,我是替你爹李农教育你的!”
“现在这个耳光,是你要为你的出言不逊付出的代价!”
又是一记耳光,冉闵叱道:“这个耳光,是为那些被你欺凌过的人打的!”
李洵被打得凄惨,崩了几颗牙,口吐鲜血,几欲昏迷,真是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脸都不知道肿成什么样了,估计现在回家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你!我要杀了你!……”李洵愤怒了,说话还漏风,随即冲着身后的几个狐朋狗友怒道:“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干死他!”
“住手!”
这时,原本守卫在会场门口的那个都尉跑进来,看到这副场景,不禁勃然变色。
都尉带着一队士卒跑过来,冲着李洵劈头盖脸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樊忠!你给我把他抓起来!我要活剐了这匹夫!”李洵显然是认识那个都尉的,看见樊忠过来,他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顿时颐指气使地让樊忠把冉闵抓起来。
李洵声称要把冉闵这个大魏皇帝抓起来活剐了,樊忠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
樊忠看了看冉闵,后者只是摇摇头说道:“把他赶出去吧。”
“遵命!”
然后不管李洵如何大呼小叫,如何的挣扎,樊忠便带着几个士卒把他叉出去了。
这场风波之后,拍卖会里的人对于冉闵是分外的关注。已经有很多人把冉闵认出来了,毕竟拍卖场里面的官员和士族可不少,他们都认识冉闵,或者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
“我还以为闵哥儿你会杀了他呢。”坐在椅子上,董巧巧有些忍俊不禁地道。
冉闵不禁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杀人狂魔。更何况这样的纨绔子弟还罪不至死。李洵固然嚣张跋扈,但自有人能治他!李农教子有方,致使其冲撞了我,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所以李农也难逃罪责。”
闻言,董巧巧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冉闵打的是这样的如意算盘。
李农是沙场宿将,常年担任魏国的大司马,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以前还有董匡制衡,可是董匡死了,李农在军中的威望除了冉闵便是无人可及的。
对于这一点,冉闵不可不防。
要知道,在魏晋大战彻底结束之后,李农可是被封为齐国公、大司马、录尚书事的,但经此一事,只怕冉闵要寻这个借口去贬李农了。
拍卖会正式开始。
拍卖的东西是琳琅满目的,基本上就是一些金银玉器、珍珠玛瑙、翡翠手镯之类的玩意儿。很多东西其实在场的达官贵人们是看不上眼的,只不过为了响应朝廷的号召,都掏钱去竞拍了,而且竞拍的价格远远市场价要搞得多。
毕竟听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玩意儿,卖回来沾沾王气也好。
其实这些消息闭塞的商贾还不知道,这拍卖出去的商品,绝大多数,还是挖掘高平陵和显原陵的,一部分还是国库里的。
而在拍卖会结束之后,冉闵就传召李农带儿子入宫,训斥了其父子一顿,接着削了李农齐国公的爵位,降为豫章郡公,依旧是魏国的大司马、录尚书事,只不过还要罚俸半年,其子李洵禁足一个月。
第0476章 刁民想害朕
常青殿。
已经十四岁的皇太子冉明,端着一堆的奏章亦步亦趋地走进来。而冉闵还在拿着笔杆子,宝案上放着一份奏章,他眉头紧锁,浮现思虑的神色,却迟迟没有动笔。
在宝案之上,还横陈着两尺高的奏牍呢,跟小山似的。
冉明将奏章放在宝案上,说道:“父皇,这些奏章儿臣已经批阅过了,还请你核查一下。”
冉闵平日里喜欢忙里偷闲,经常把奏牍扔给儿子冉明批阅,不过不在监国期间,冉闵还是要亲自批改一遍冉明批阅过的奏章的。不是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不信任,而是他要手把手地教会冉明,如何去处理这些繁重的政务。
“先放到一边吧。”
看见冉闵这么忙,冉明又道:“父皇,该用晚膳了。”
“什么时候了?”
“酉时了。”
冉明把手里的笔杆子丢到一边去,摇了摇脑袋,松松筋骨,叹气道:“这奏章还真是多啊。朕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阿英,你监国的时候是怎么把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父皇,你每次出征在外,都会命孩儿监国,王猛大人与崔皓大人辅政,母后也会垂帘听政,所以这政务,其实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处理的。”
“这么说,朕现在是一个人干四个人的事情啊。”
冉闵摇摇头,让自己的精神清醒了一些,又道:“整日把朕关在这常青殿里处理政务,非得把朕活活累死不可。难怪古往今来那些勤政的帝王就没有长寿的,夙夜在公,每日都这般操劳,能活到六十岁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父皇说的是。”冉明忍俊不禁地笑道:“譬如秦始皇。人人都说秦始皇嬴政是一个暴君,修长城,修直道,造皇陵,建阿房宫,他一个人就完成了好几代人要做的事情,却把自己活活累死了。”
“是啊!”
冉闵深有同感地道:“传说秦始皇每日要批阅的奏牍重达一石,当时是竹简来着,日夜皆有定额,不完成定额决不休息!这才是历代君主之楷模啊。只不过嬴政真是被活活累死的,五十岁不到就逝世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据《史记》记载,秦始皇三十五年,年将五旬的始皇帝依然精力旺盛,“日理万机”,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处理,每天竟“以衡石量书”——即每天都要批阅文书一百二十斤。
乍看这个骇人的数字,简直使人难以相信。
文书以斤计,而且每天一百二十斤,几乎可以塞满一个大书橱了。秦皇即使一目十行,日夜二十四个小时伏案不起,又能批得几何?
其实,司马迁的记载大抵有据,绝非子虚乌有。
须知,一则,秦之一斤,大致相当于现代的半斤,一百二十斤只有后世的六十多斤。再则,秦始皇时代的书与现代的书截然不同,那时纸还没有发明,秦始皇批阅的书是竹书(即竹简),比后世的纸书笨重得多了。
饶是如此,一天要批阅这么多的奏牍,冉闵自认自己烦都烦死了!
冉明垂手道:“所以请父皇一定要保重龙体,万勿太过操劳了。”
“嗯。阿英,朕有你这个这么能干的儿子,真是朕的福气,也是大魏的福气啊。”
“父皇过誉了,儿臣愧不敢当。”
冉闵捋胡子说道:“阿英,你知道为什么贤明的君主都是勤政的吗?”
“这……”冉明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
“应该是明君们都不愿大权旁落,所以他们才会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日理万机,夙夜在公的吧?”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仅是臣子,为人君者亦是如此。朕十分讨厌这些繁重的政务,但每日都不得不静下心来批阅,唯恐出了什么纰漏,导致哪里哪里的赈灾的钱粮没有发放到位,哪里哪里的贪官污吏没有被惩处,哪里哪里的官吏尸位素餐!朕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太累人了。”
冉闵感慨万千地道:“阿英啊,有的时候朕就在寻思,等天下安定了,晋、燕、代三国都被朕扫灭了,朕就把天下交给你治理了。”
“父皇!儿臣惶恐!”冉明吓得跪拜下来。
看着这小子瑟瑟发抖的模样,冉闵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起来吧。你小子,休要给朕装模作样的,朕又不是大老虎,也不是石虎那样的暴君,朕能吃了你吗?”
“父皇,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冉明低着头道。
帝王家的父子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些隔阂。
冉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阿英,朕带你出去走走吧。”
随后,冉闵就与冉明一起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出了紫禁城,直奔外面的玄武大街的闹市而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大梁城的夜晚还是十分热闹的,只不过子时一过,需要实行宵禁,没有特殊的情况,没有官府的盖章许可,任何人都不得随便出门。
看着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情景,冉明显得十分激动。
冉明自幼长于深宫大院之中,学习治国理政之道,学习各种知识,根本就没有出来玩耍。就算能出宫,也是在冉闵的带领下的,所以压根儿就没有见过大梁城的这种夜景。
成双成对的男女在许愿树下面牵红线,写下自己的寄语,然后就站在那里双手合十地祈祷着,看上去十分的虔诚。河边,一些女子还放了花灯,冀望自己能找到心仪的另一半。
过道上,各种地摊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售卖,地摊上的小贩还在吆喝。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真是一片繁华的世界。
“父亲,没想到大梁城的街市,晚上竟然如此的热闹!”冉明感慨万千地道。
“哈哈哈!那是当然了。阿英,你应该多出来走走的,多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大梁城一到了晚上,什么大姑娘小媳妇都出来了!”
“……”
看着冉闵不时的扫视着附近的女子,冉明倍感无语。
“走,我带你去吃豆腐脑。”
“豆腐脑?”
冉明便跟着父亲来到一处卖豆腐脑的地方,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小板凳有点脏,但父子二人并不介意,甚至擦都不擦一下。
这里的生意还算是好的,客人都有十几个,几乎人满为患了。
“老板!”冉闵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
“两碗豆腐脑,谢谢。”
那老板随即答应了一声,就去制作豆腐脑了。
看着冉闵轻车熟路地把筷子递给自己,冉明啼笑皆非地道:“父亲,看来你是经常来这儿啊。”
“那是。这里的豆腐脑味道很不错。”
冉闵笑着道:“阿英,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嗯,大概是四岁的时候吧,我还带着你出来逛街。那时候你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豆腐脑了。”
孩提时代的事情,冉明多半都记不住了。
“这里的豆腐脑好吃啊。上次我来吃过一次的,一口气吃了五碗!不过当时忘了带钱了,还好这老板还算好人,没有计较这些,这一回啊,我就把钱都补还给他吧。”
“没想到父亲你也会跟别人赊账。”冉明有些好笑。
忽而,冉闵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眉头一皱。
“阿英,你带钱没有?”
“呃……没带啊。”
冉闵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道:“糟糕了,我也没带钱!”
这时,老板已经把两碗豆腐脑端上来了。
“客官慢用。”
“那个……老板。”
“客官有什么事情吗?”
冉闵一手扶额道:“还记得我吗?老板,上次我在你这儿吃了五碗豆腐脑,还没给钱呢,是赊账给你的。”
老板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面容淳朴,听到这话便道:“嗨!客官,原来是你啊。你不提起这事儿老汉都忘了。五碗豆腐脑的事情不打紧,平日里哪怕是路过一个乞丐,或者是没带钱的客人我都会给他们豆腐脑吃的。不打紧,不打紧的。像客官你们这样衣着华丽,气质不凡的人能坐在我这小摊子里,那是给我的面子啊!”
闻言,冉闵更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硬着头皮道:“老板,我今儿个又忘记带钱了。”
“不要紧。客官你们尽管吃吧,不够了再说。”
“老板,你看要不我给你写一张欠条吧?”
“嗨!用不着这么麻烦!”
那老板摆了摆手说道:“我看客官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也不是那种会吃白食的人。写欠条就不必了,一碗豆腐脑才二文钱,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旁边的一个客人说道:“嘿!我说老板,你还真是有够大方的。二文钱就不是钱吗?这两个人穿得人模狗样的,还不会是来你这里混吃混喝的吧?”
“就是!看上去穿得这么好,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忘记带钱了?”
这些刁民!
冉闵很生气,但是忍住了没发作,毕竟跟这些小人物置气反倒还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冉闵直接把自己别在腰带上的一块玉佩拿下来,递给这个老板说道:“老板,这块玉佩先放在你这儿,改日我会叫人拿钱来取回的。”
“这……”
第0577章 逛青楼
吃了一碗豆腐脑,冉闵便带着冉明继续逛街,路过一家名为“丽春院”的青楼的时候,冉闵站住了脚步。
“客官,快来呀!”
“哎哟,我等你好久了!怎么到现在才来啊?”
“官人,一晚上一贯钱!”
“什么?一贯钱?你那地方是镶金的吧!这么贵!以前不是八百文铜钱的吗?”
“猪肉、羊肉都涨价了!大爷,来乐呵乐呵呗!”
丽春院的门口,一群莺莺燕燕,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正在揽客。她们好似街头的小贩一般吆喝着,不过做的是皮肉生意,别人卖的是商品,她们卖的是自己的身子。
冉明的嘴角一抽:“父亲,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过夜吧?”
“扇子给我。”
冉闵接过那一把绘画着花鸟鱼虫的扇子,很是骚包的一打开,扇了扇风,作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说道:“走。阿英,爹带你去见见世面。”
看着冉闵拔步就想进去,冉明吓坏了,连忙抓住了冉闵的胳膊劝道:“父亲,三思啊!你,你可是天下人的表率,母亲还在家里等你呢。家里这么多佳丽你不要,干嘛非要在这青楼里留宿?万一染上了花柳病,到时候我就是百死莫赎啊!”
而且这天底下哪有老子带儿子逛青楼的?这太荒唐了吧!
冉明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冉闵却全当听不见,淡淡的道:“阿英,咱们出来是干嘛的?天下之大,咱俩何处去不得?若是不能体察其中之内情,何以治理?”
“……”
你这话说的太冠冕堂皇了吧?
冉明还想要劝阻,但是这个时候,一个敷着一层厚厚的水粉,颇有几分颜色的青楼女子走来,拉住了冉明的衣袖笑盈盈地道:“小哥儿,跟姐姐快活快活吧?”
“我……”冉明低着头,一下子羞红了脸。
冉闵笑着道:“这位姑娘,这是我儿子,他可是个雏儿啊,你可莫要欺负他呀!”
“哎呀呀!”
那个青楼女子顿时拍着自己的小胸口,作小鹿乱撞的样子,美眸中那是异彩连连:“小兄弟还是个雏儿?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父亲!”冉明气得直跺脚。
被冉闵揭破了自己是一个雏儿的内情,饶是冉明平日里能够面对群臣面不改色,此时脸上都发烧了,羞得把头低下了,无地自容了!
而那个青楼女子更是捂着嘴笑道:“小哥儿,请你放心。姐姐晚上一定会疼爱你的,瞧你,模样长得这般俊俏,一定是一个家世显赫的翩翩佳公子吧!姐姐今晚能沾你的光了,安了,今晚姐姐非但不会要你的钱,还会给你一个破chu费哩!”
冉明吓坏了,看这女妖精的模样顿时拔腿就想跑,但被冉闵宛如拎鸡仔一般抓着衣领抓回来了。
冉明淡淡的道:“姑娘,我这孩子有些害羞,还请你勿怪。”
“不怪,不怪。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嗔怪呢?”
“好!给我们开一间上好的雅间!”
“官人,我们丽春院的雅间有三等,每一等的价格不一样,服务也不一样。”
“来最好的。”
“哎!”
等到这个姑娘去招呼老鸨子,冉明吓坏了,拉着冉闵的胳膊耳语道:“父皇,你不是没带钱吗?没带钱你还敢来这种地方消费?我听说青楼可是销金窟啊!你不会是想来一个霸王piao,白piao人家姑娘吧?”
冉闵把手中的扇子一折,扫视了隔着不远处的一个烧烤摊,喊道:“恶来!”
烧烤摊边上,一个身影晃动了一下,但是没过来。
冉闵气急了,干脆就把扇子一扔,直接砸到了那个人的后背。
那人转过身,生得一副奇丑的相貌,正是冉闵的侍卫长恶来。
“嘿嘿,陛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白痴!”
冉闵翻了翻白眼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自打朕一出宫你们就跟着了。还有十几人鬼鬼祟祟在这附近呢!带钱没有?”
“带了,带了。”
恶来随即把身上的一些细碎的银子送到冉闵的手中,数一数,不过三十两银子。
“没了?”
“没了。”恶来摇摇头。
“这个月的俸禄不是才发了没几天吗?”
“全花光了。”
这个铁憨憨!
冉闵瞪着眼睛道:“那还不去找别人拿钱?”
“哦哦!”
等到恶来找另外十几个乔装改扮过的宿卫拿钱的时候,冉闵又数了数,不过八十两银子,一共一百一十两白银,哎,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宿卫都是一群穷光蛋!
“就这些了。”
“明天去内务府报销。滚吧。”
“呃,陛……老爷,不带我进去吗?”
冉闵一脚踹在恶来的屁股上,恶狠狠地道:“带个锤子!就你这样貌,把人家姑娘都吓坏了!多煞风景啊!”
看着冉闵与冉明渐行渐远的背影,恶来摇摇头说道:“这样貌也不是我想要的啊。”
丽春院乃是风月之地,入夜之后,来此留宿的风流客就更多了。
开了一间上好的雅间,美酒佳肴都摆到桌案上,但冉闵并没有叫姑娘伺候,而是与儿子冉明对席而坐。
这个雅间开着窗户,从这个位置看下去,可见对面的台子上部分优伶在弹奏着琵琶、古筝,一些舞姬还在翩然起舞,真是美不胜收。
有的风流客已经温香软玉在怀,上下其手,还不时的与旁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或者干脆让怀里的青楼女子喂食瓜果,个中滋味儿,不足为外人道也。
喝了一杯美酒,冉闵淡淡的说道:“阿英,你这一路走来,可有所收获?”
“呃,这青楼甚是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就是……就是太过污秽了。”冉明颇为尴尬地道。
“污秽?”
冉闵笑了:“阿英,你的脸皮还是太薄了,太过稚嫩了。若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算是污秽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你,更不会有我,甚至连人类都不会有的。这种烟花之地,它的存在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
“譬如说,过去的历朝历代,自汉朝起,军中便一直有军ji这种职业存在。《汉武外史》记载:一曰,古未有ji,至汉武始置营ji,以待军士之无妻室者!这些所谓的营ji何来?都是一些犯官家的女子,她们一开始被充作奴婢,后来才被迫当了军ji的。”
闻言,冉明叹了口气说道:“父皇,这营ji的存在儿臣十分的反感。”
“但士卒们在生理上有这种需求,你要如何解决?”
“不解决不行吗?”
“呃……老实说,不行。”
冉闵哭笑不得地道:“阿英,你现在还不怎么理解。当年真正深入了解到军旅生涯的时候,就会理解了!将士们常年征战在外,或者是驻守边关,身边都是男儿,这种时候,就算让他们见到姿色一般的女子,只怕都会行那禽兽之事!俗话说得好,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啊!”
“这,父皇,有这句俗话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冉闵清了清嗓子,说道:“阿英啊,过去朕在羯赵麾下打仗的时候,就见过许多军ji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这些可怜的女子,她们的压力很大,不少人都割腕自杀了,或者绝食而亡了,她们的性情便是如此的刚烈。正是因为朕的所见所闻,朕深恶痛绝,才会废止军中的营ji的存在。”
“父皇做了一件幸事。那些可怜的女子一定会感激你的。”
冉闵云淡风轻的笑道:“这是朕应该做的。朕只是看不惯而已!哦,话题扯远了。阿英,你要明白一个男人的正常的生理需求,譬如那些常年在战场厮杀的将士,他们宛如一柄利剑,然过刚易折,好多人都因为战争患上了心理疾病。所以必须要温养他们,而最好的温养方式,就是这些营ji。”
听到这话,冉明颇为好奇地道:“父皇,你不是已经把自古以来的营ji制度废除了吗?那将士们是怎么解决那种需求的?”
“具体有几个途径。其一,就是给这些刚刚下战场的将士放假,让他们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而他们多半会到窑子里去鬼混。其二,就是在战争中凌辱敌人的妇女,但这种做法在我魏军对内作战当中是不可取的,只有在对外作战,譬如说对鲜卑人作战的时候,我魏军才会用这种温养的办法。”
“这……这太深奥了!”
第0578章 经营许可证
“阿英,你知道青楼的来历吗?”
看着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的冉闵,冉明着实不知道自己的父皇问这个问题作甚,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青楼,是雅称,民间的蔑称是ji院、窑子,而儿臣听说,青楼女子一般都尊管仲为祖师爷的。”
“不错。”
冉明又道:“但是父皇,儿臣认为青楼应该废止。”
“说说你的想法。”冉闵并没有点头或者摇头,而是让冉明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父皇,青楼的存在着实有伤风化,不利于国家的形象。而且这些可怜的青楼女子,好多都是被逼迫的,被父母卖身到青楼来的,她们的命运何其之悲惨?而要想改变现状,青楼这种畸形的产物一定要废止!”
看着慷慨激昂的冉明,冉闵实在是不想打击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儿子的上进心,但又不得不说道:“阿英,你的这番话已经说到点子上了。但朕想问你,当年管仲创立女闾的用意何在?”
“管仲相齐桓公,其实行女闾制,女闾制开了国家经营娼妓业的先河。”冉明又想了想,说道:“父皇,儿臣时常与王猛、崔皓二位大人坐而论道,也曾说起过女闾之事,有所总结。儿臣窃以为,管仲的目的应该有四个。”
“一是为了增加国家收入。二是为了缓解及调和社会矛盾。三是招揽游士,网罗人才。当时诸侯争雄,齐桓公为了能够称霸天下,借助美女来招引人才。四是供齐桓公淫乐。但管仲设立女闾,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从中收税以作军费!”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阿英,你说得都对。但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真正的用意!管仲相齐,开布衣而为卿相之局。管子曰:凡牧民者,使士无邪行,女无淫事。士无邪行,教也;女无淫事,训也。教训成俗,而刑罚省数也!”
“这算是比较稳健平和的主张,没有什么新奇之处,然而‘士无邪行,女无淫事’当然是一种理想社会的状态,所以才需要教训。教训无效呢?那还不如自己设立国营的女闾。所以说管子之治齐,为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佐军国!所以说,女闾的存在,与国家的财政收入也是息息相关的。”
冉闵淡淡的道:“阿英,你可知道咱们一年从青楼当中收取的赋税有多少吗?”
“不清楚。”
“占了我大魏一年总赋税的五分之一!”
“这……竟然这般暴利?”
冉闵又喝了一杯酒,说道:“其实这个数据已经在逐年下滑了。因为好多老百姓家里有余粮,还活得下去,所以他们不必买卖儿女,所以导致卖身于青楼的女子是越来越少了。”
“所以说,朕认为木高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推行此法虽不高雅,却能造福于林,实惠于民,虽引非议朕也不会动志的!”
冉明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如此说来,孔子曰:食色性也。这还真是世上的真理啊!”
冉闵翻了翻白眼:“这世上哪个猫儿不偷腥,哪个男人不爱采野花的?
“芸芸众生,碌碌黔首,有几个能立廊庙,能干大事业?老百姓们辛苦赚钱,也要图个享受快乐。酒楼妓馆,画舫笙歌,能为他们消忧愁,添愉悦,青楼也就有兴办的价值啊!”
看着冉明似乎真的听懂了,冉闵“老怀大慰”,颔首道:“阿英,其实朕最近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情。这世上卖女儿于青楼,或者青楼逼良为g的事情不胜枚举,朕管都管不了,官府也不好说什么。所以朕打算出台几条关于青楼的法令。”
“不知道是怎样的法令?”
“废止卖身契。卖身契一签,这人就跟货物跟奴隶一样会被出售,那人还是人吗?所以朕不能容忍这个事情。卖身契必须废止,国家也不会承认卖身契的存在的。”
闻言,冉明的眉头一皱,说道:“父皇,这卖身契恐怕不好废止。据我所知,每个青楼都是有着自己的后台的,背景不小,极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只怕兜不住啊!”
“不打紧。没了卖身契,可以签一个合同协议嘛!”
“什么是合同协议?”
“合同协议就是青楼女子为老鸨子工作,但身体还是属于自己的。其所赚的钱,也会分摊下去。这些青楼女子多半是一些苦命人,朕不好太过为难她们了。”
“父皇仁慈。”
冉闵又道:“除了卖身契的事情,朕还要推出一条新的法令,就是限制寻常女子在家做皮肉生意,要做这种皮肉生意,必须要到正规的青楼去才行,否则一律酌情罚款,严重的,抓起来坐牢几年不等。”
“这……父皇,青楼的皮肉生意还能算正规的?”
“当然。在朕的计划中,朕还要推出一种名为‘经营许可证’的牌子,一般的酒楼妓馆,画舫店铺,都必须要有这种经营许可证,如若没有,罚款!或者坐牢!”
“什么?经营许可证?”冉明是听得云里雾里的:“这种经营许可证过去可是从未有过的啊。”
“那就自本朝起!还有,针对老鸨子可能虐待青楼女子的事情,青楼女子可以去告状,一经发现,以伤人罪处理。”
闻言,冉明不禁有些瑟瑟发抖:“父皇,你这般维护青楼女子的权益,恐遭非议啊!”
“朕怕非议吗?在朕身上的非议已经够多了。”
到了第二日,冉闵与王猛等人商议过后,便将自己的几条法令公之于众。
具体的就有推出一种名为经营许可证的牌子,没有经营许可证,店铺、酒肆、茶楼、青楼等娱乐场所一律不许营业,而国家针对商业税,也会根据其一年的收入来制定。
还有就是关于维护青楼女子的权益的问题了。
一些在家做皮肉生意,屡教不改的女子都被抓起来罚款或者坐牢,而那些时常虐待青楼女子的老鸨子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为了维护青楼女子的权益,冉闵甚至还专门设立了一个衙门,专门管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但凡是有人胆敢逼良为g的,没的说,不管后台是谁,一律抓进去牢底坐穿!
一时之间,整个魏国的风气为之一肃。
冉闵认为,他加征了青楼的税收,各地的青楼都会倒闭,谁曾想,青楼的数量是不减反增,宛如雨后春笋一般都冒了出来!
是何道理?
原来是冉闵出台的这几条法令,是确确实实的维护了青楼女子的权益,所以更多人干脆不在家做什么皮肉生意了,混一个正正经经的经营许可证不行吗?
还有各地的店铺、酒肆、茶楼什么的,也都纷纷挂上了官府颁发的经营许可证,有这玩意儿,以后别想着偷税漏税了,不然后果极其严重!
而根据冉闵搞出来的这几条法令,特别是经营许可证的推行,大魏一年的财政收入又增加了许多。
第0579章 义仓
奉天殿。
“朕听说,乐安郡近日又爆发旱灾了?”
“是的。”尚书令崔皓出列道:“陛下,昨日有乐安郡郡守的奏疏上报,乐安爆发了罕见的旱灾,饿殍遍地,灾民都已经向附近的齐郡、乐陵郡和济南郡逃荒。现在已经饿死了千余人,朝廷若是不再发放赈灾的粮食,不知道还要饿死多少人啊!”
冉闵的眉头一皱:“都饿死千余人了?乐安的郡守是干什么吃的,有灾情为何不早些上报!”
“陛下有所不知,邻近乐安郡的乐陵郡最近也发生了规模不小的地震,山川阻塞,消息一时之间传达不到大梁。”
闻言,冉闵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多事之秋。今年真是天公不作美,洪灾、旱灾、蝗灾、地震咱们都碰上了,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朝廷的各个粮仓必须马上开放,速度一定要快,可以让军中的将士负责押送,所需马车、牛车,还有各种牲畜都必须要配合,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赈济灾民!”
“诺!”
这个乱世,不是天灾就是**,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极有可能揭竿而起。
那么如何应付这些不时的出现的天灾呢?
冉闵几经思索,终于让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于是冉闵又道:“诸卿,近日朕微服私访,入陈留一山村体察民情。村中的老者声称自己的村落就算碰上了灾年,依旧能活下来,不被饿死。朕很好奇,于是便问其缘由,原来这山村是一个十分团结的山村,人人其乐融融,肝胆相照。”
“他们每年的秋天,每户人家都会拿出粟麦一石左右,以备荒年放赈。因设在里社,由当地人管理,因而亦名社仓!朕觉得这种做法极好,一户人家出一石粮食,由专人管理,正所谓滴水成河,一户人家就是一石粮食,十户人家就是十石粮食,一个上万户的大郡,一年就是上万石的粮食!这样一来,就算碰上了灾年,老百姓还是可以自给自足的啊!”
冉闵提出的这个办法,就是直到隋朝才会出现的“义仓”。
隋文帝时期,长孙平被拜为度支尚书。他见天下州县多罹水旱,百姓不给,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贫富差等,储之闾巷,以备凶年,名曰义仓。
隋文帝表彰并采纳其建议。随后的唐太宗、唐高宗都在民间设置了这种义仓,自武则天末年起,便以义仓粮解决国家财政困难。
唐玄宗以后更把义仓税定为国家正式赋税收入。义仓在历史上也是时废时设的。
崔皓听到冉闵的这个主意,顿时站出来说道:“陛下圣明!”
“水旱凶灾,前圣之所不免。今丧乱之后,户口凋残,每岁纳租,未实仓廪。随时出给,才供当年,若有凶灾,将何赈恤?陛下此法当在全国各地推行,臣请自王公以下,计所垦田稼穑顷亩,至秋熟,准其见在苗以理劝课,尽令出粟。稻麦之乡,亦同此税。各纳所在,为言义仓。若年谷不登,百姓饥馑,当所州县,随便取给!”
冉闵微微颔首道:“崔皓所言,甚得朕心。然此义仓,最忌讳国用不足,并贷社仓之物,以充官费!所以,朕便在此立诏——既为百姓预作储贮,官为举掌,以备凶年,非朕所须,横生赋敛。利人之事,深是可嘉。宜下所司,议立条制!凡无故取义仓一粟者,斩!”
“义仓,当于贮之州县,以备凶年,王公已下垦田,亩纳二升。其粟麦粳稻之属,各依土地。自朕以下,包括朕在内都必须要下天地耕作,储备义仓,而定积储之法,准上中下三等税,上户不过一石,中户不过七斗,下户不过四斗。可依年景,酌情增加!”
“陛下圣明!”群臣都山呼道。
这时,御史中丞韦謏又出列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请讲。”
“臣要弹劾平阳郡郡守韩尚、河内郡郡守王峥、泗水县县令蔡融、平氏县县令王瑄……以上二十五人,皆有罪。其为地方官,巧立名目,多征赋税,中饱私囊。”
一听说是二十五个地方的守令,冉闵不禁有些头晕,扶额道:“朕会派锦衣卫深入调查取证的。御史台与锦衣卫当联合起来,御史台为主,锦衣卫为辅,明察暗访。朕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有罪之人!”
“陛下圣明!”
韦謏退了下去,接着王猛又出列道:“陛下,其实地方官吏多征钱银之事是常有的,这些人未必就全都是贪官污吏。”
“嗯?”
“陛下可知道火耗归公之事?地方官征收钱税时,会以耗损为由,多征钱银,更称为火耗或耗羡,但耗羡的范围大于火耗,耗羡还包含雀鼠耗等。”
王猛垂手道:“即,征纳运京的米谷,被雀鼠偷食损耗,称为雀鼠耗。汉朝时,每缴粮食一石,加耗两斗,到本朝起,雀鼠耗由纳粮一石加耗两斗增到四斗!”
冉闵听到这话,不禁蹙眉道:“雀鼠耗这般严重?”
对于火耗归公的事情,其实冉闵是知道的,而且这事儿自古以来就是有的。
雀鼠耗还好说,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火耗银可不行,明显是加重了老百姓的负担了。
由于百姓上缴税银大多是碎银,熔化银锭的过程中有所耗损,此耗损部分即称之为火耗。
这部分火耗银由百姓承担。为方便征收,火耗银由朝廷统筹各省的火耗征收,制定火耗率,纳入朝廷税收。简单的说,火耗归公就是一种新的合法税种,纳税人必须交火耗税。
税收一般是实物,诸如铜钱、碎银、粮食,布匹等,朝廷征收困难,复杂,且成色不一,不利于财政的集中、保存。但是没办法,冉闵总不能现在就把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搬出来吧?
冉闵想了想,便道:“朝廷不缺这点粮食和钱财。这样吧,火耗税立即废止,各地方的官吏亦不能巧立名目,私自征税,违者立斩!”
“陛下圣明!”
过了两日,冉闵又接到奏报,说是关中发生特大旱情,饿殍遍地,尸体枕籍,死了几万人。冉闵这心里是拔凉拔凉的,前不久不是才刚刚发放赈灾粮吗?
怎么还死那么多人?
冉闵当即就在朝堂上发了火,继续让国库开仓放粮,没有多余的粮食,便去民间购买,动用一切能够调用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把粮食运到灾区去。
但没过了多久,关中的旱情似乎还在持续升温,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这下子冉闵就憋不住了,连夜带上陈长生、恶来以及一干锦衣卫随行,直奔关中。
第0580章 关中大旱
此时已经是将近十月的时节,按理说,已经是秋收之时。
可是在陈仓县,完全看不到任何秋收的迹象,或者说根本就没得收。
基本上就没怎么下过雨的地面上,龟裂的土地,仿佛是有人拿着刀子随意在地方上乱划一样。
土地里面,原本应该有着饱满的庄稼和趁着早上凉快的时候赶紧忙农活的农民。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有的,只是偶尔能见到几棵半死不活的庄稼。剩下的,只有一片片龟裂开的土地。
触目惊心!
这是冉闵对于陈仓县,或者说关中大旱最直接的感受。
然而这一切,冉闵并没有办法去改变。关中大旱之时,秦州刺史马原便已经组织过百姓打井自救。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打出来的与其说是水,还不如说是少得可怜的黄泥汤子。多番尝试无果,马原也放弃了打井的想法,干脆向朝廷求救。
深深地叹了口气,冉闵果断地翻身上马,吩咐一声:“进县城看看。”说完,便打马而去。随行的陈长生、恶来以及十余名锦衣卫也都随后驱马跟上了。
到了陈仓县城之后,冉闵才对这场前所未有的旱灾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入目之处,尽是些衣衫褴褛的百姓,面黄肌瘦的样子,让冉闵误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后世的中东难民营,甚至于非洲的贫民窟。
唯一比之那些地方要好的,大概也就是陈仓县城里还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整洁而已。
就在冉闵站在街上发呆的时候,远处便来了一声大喊:“哎!让让,都让让!”
冉闵放眼瞧去,却是几个差役推着一辆平板车,车子上盖着一张破草席子,席子下面,露出了几双脚,看样子,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孩子。
十分震惊的冉闵伸手拦住了这边的,一个同样是灾民样子的中年男子询问道:“兄台,这是什么情况?”
那中年男子看着约摸三十岁的样子,闻言打量了冉闵一眼,见是一副士族子弟打扮,倒也没有发怒,只是撇撇嘴道:“还能啥情况,饿死了呗。”
纵然是心中早有准备,冉闵却还是被惊到了:“饿死了?朝廷不是放了赈灾粮食了吗?我在京城之中可是听说了,当今皇帝知道关中大旱,可是在朝堂上发了火了的,要求不能饿死一个人。”
那男子叹了口气道:“皇帝?山高皇帝远呐!赈灾的粮食听说是有的,只是每天一碗能照出人影儿来的稀饭,饿死几个人还不正常?您说的皇帝发火这事儿,俺信,早听说当今天子是个爱民的。但是他能插上翅膀飞到这儿来看看?”
冉闵闻言,好奇地道:“听说朝廷买了不少粮食运到这儿来,咋还能饿死人呢?莫非有人贪了?便是十成里有那么三四成,也不该饿死人啊。”
那男子瞥了冉闵一眼,讥笑道:“阁下一看就是个士族子弟,读书读的多的。十成里有个三四成?便是有一两成,也饿不死这许多人。您要是有胆子,到城外的乱葬岗上去瞧瞧,看看有多少尸体,十有**都是饿死的。便是换了别人家的孩子来吃掉,只怕也快喽!”
冉闵闻言,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情况比锦衣卫报上来的情况还严重。
放开这个男子,冉闵阴沉着脸吩咐道:“走,咱们别耽搁了。”
说完,便带着随行的恶来和陈长生等人向着另外一条街道走去。
等转完了小半个陈仓县的县城,冉闵的脸色已经是如同锅底一般黑了下来,十分的恐怖。
冉闵又淡淡的道:“传朕的旨意,命吕乾自长安调动万余兵马接管陈仓的城防。其后封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还有,把这陈仓县的县衙给朕围了,一只鸟儿也不许飞出去!”
“传秦州刺史马原到陈仓来见朕。明天要是看不到他的人,就让他滚蛋回家去种地!命荆展多带些锦衣卫,六百里加急来陈仓。朕要在五天之内看到他们。不管他们跑死多少匹马,十天之内到不了,朕扒了他们的皮!”
“命王猛、崔皓加紧向关中一带调派人手,青州的可以先暂缓。另外,从转运所中先调一批粮食来陈仓,路上派士卒去盯着。中间不管是谁打这些粮食的主意,就地格杀勿论。若事涉当地主官,记录下来,一个名单也不许漏了!”
“诺!”对于冉闵的旨意,陈长生一一记下了,然后就派出在场的锦衣卫前去传旨。
而此时的陈仓县衙后院之中,县令杨號正在招待着一位贵客。
这位中原来的刘老爷的大公子可是位真正的贵客。自己虽然久不在中原,久不在颍川,一直被发配在陈仓这么个破地方吃灰,但是杨號可也是听过这位刘老爷的大名的。
这回刘慎,刘大公子亲自带这个小破地方,可就不是说明刘家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么?只要有了刘家相助,自己脱离陈仓这个小破地方便指日可待了!
心下越发高兴的杨號笑着举起酒杯道:“来,刘公子,本县敬你一杯。”
刘慎却是赶忙站了起了,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当不得当不得,大人抬举,学生可是万万当不得。”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人抬,又有道日千里当官只为财。
这位刘慎刘大公子既是自己的财神爷,又难得这般的没有架子,当真是个可造之才。
心中愈发满意的杨號笑着道:“坐,坐。”
待刘慎坐下后,沈修庭才接着道:“这回的粮食总算是差不多了吧?”
刘慎闻言,微微一笑道:“差不多了,学生准备明天便回许昌去向家父复命。想必家父还会有另外一份心意要给县尊大人,希望大人可不要介意。”
心领神会的杨號抚须笑道:“令尊太客气了。左右不过是一些粮食罢了。这也就是时间短,令尊又催的急,否则,便是再多一倍,也不是甚么难事儿!”
刘慎闻言,只是伸出大拇指赞道:“大人好手段!学生佩服,佩服!”
说到这里,却正好挠中了杨號心中的痒处。自己一番偷天换日的手段使出,到了这里的粮食中便有四五成被自己换成了烂了的,或者不能吃的粮食。
还有一两成,干脆就是换成了沙子。
至于城中的锦衣卫,呸!左右不过是些不识抬举的狗罢了,又能拿自己如何?
正自得间,杨號从老家带过来的管家却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喊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啦!”
杨號却是淡定地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何事,慢慢说。”
管家见杨號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也顾不得请罪,便是连额头上因为一路小跑而出的汗都顾不上去擦,只是急着对杨號道:“启禀老爷,长安、长安方向来的丘八们把县衙给围了!”
哐当一声,杨號却是再也不见刚才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催问道:“长安的吕乾军怎么会来蓝田这么个小地方?县尉呢?有没有问过是怎么回事儿?”
那管家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刚才老奴在来的时候已经先问过县尉大人了。县尉大人说,吕乾的军队是借着在进入大山训练之前先休整一番的名义进的城。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又强行接管了城门,现在又围了县衙,如今便是县尉大人也被赶进了县衙,不许外出……”
不仅是杨號开始着急上火,便是方才大家子弟风范十足的刘慎也是失了分寸:“杨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走漏了风声,惹得大军前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杨號经过最初的慌张,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闻言只是瞥了刘大公子一眼,悠哉悠哉地道:“刘大公子说的什么风声?本官怎么不知道?”
被杨號语气中的冷意吓了一跳的刘慎说道:“粮食的事儿啊。莫不是咱们联手摆弄粮食的事儿发了?只是这大军怎么无声无息地便来了?”
杨號却是呵呵一笑道:“粮食?什么粮食?本官只是接手粮食安排赈济灾民而已,莫不是这些粮食出甚么问题了?”
刘慎一愣,接着也反应了过来,笑道:“不错,学生也只是来这陈仓县看望故人,见陈仓百姓遭此劫难,学生也是心中不忍,唯有代家父捐出五百石粮食,聊表寸心,还望大人不要拒绝才是。”
杨號闻言,哈哈大笑道:“刘公子和令尊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本官又怎么会拒绝?如此,本官便先代这陈仓百姓先行谢过刘老先生和刘大公子了?”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便一同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笑完之后,杨號便对管家道:“本官怀疑县尉赵经私下倒卖粮食,正在暗中追查,不想大军前来,却是正好交给来的上官处置。”
那管家也是心领神会,苦着脸道:“回老爷的话,县尉大人已经在回到县衙后,畏罪自杀了。”
杨號闻言,便痛心疾首地道:“这又是何必?为了区区一点儿的粮食的事儿罢了,他赵经糊涂啊!”
管家闻言,一躲身道:“启禀老爷,老奴还有些事儿要办,您和刘公子先行宴饮,待老奴忙完之后再过来伺候?”
杨號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这里暂时也用不上你什么。”
待管家退下后,杨號再次端起酒杯,对刘慎道:“来,本官先敬刘公子。这一杯,乃是本官代陈仓百姓谢过刘公子及令尊,刘公子可不能推辞啊。”
刘慎赶忙举起酒杯道:“这些不过是学生份内之事罢了,可当不得大人如此抬爱。”
就在两人推杯换盏之间,刚刚来到县衙外,正阴沉着脸的冉闵吩咐身边的吕乾道:“砸门,拿人,不许走脱了一个!”
第0581章 借你人头一用
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陈仓县县衙后院的大门便被人直接砸开了。倒在地上的两扇大门砸死了好大一股子烟尘。
一群被困在后院的衙役们觉得此时表忠心的时候到了,各自都拿刀冲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砸坏县衙后门,这事儿等县令大人知道了,自己可就是大大的有功了。
只是看到全副武装的魏军士卒后,几十个衙役便果断地扔下了手中的刀,都没用吕乾开口警告。
开什么国际玩笑,全副武装来砸县衙的大门,想想都知道这些丘八们的后台有多恐怖了,惹不起,惹不起!
见这些衙役都很是知情识趣,吕乾也懒得再多说,只是向着身后一挥手,吩咐道:“进去,拿人,一个不许放过,都不许走动。”
跟在张之极身后的副将拱手应是,接着便率兵冲了进去。
一时之间,整个陈仓县衙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意思。不时传来喝骂声和哭喊声。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县衙后院才安静了下来,吕乾的副将也回来复命。
此时街道上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一个个伸头探脑的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当兵的就敢围了县衙。
冉闵却是不管这些百姓是不是在围观,听着里面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冉闵便抬腿迈步,向着县衙的后院而去。
等进了后院,脸色已经恢复了往日平静的冉闵问道:“陈仓县令呢?带朕过去看看。”
吕乾的副将平日里也是个蔫坏的主儿,闻言便躬身道:“启奏陛下,末将进去拿人之时,陈仓县令正在后院与人宴饮。”
冉闵的嘴角一抽抽,吩咐一声“前头带路”,便向着后院里面走去。
等到了杨號和刘慎喝酒的地方,冉闵看着满桌子的酒菜,再看看被魏军士卒用刀逼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只冷哼了一声,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陛……陛下!”
心中凉凉的杨號这回却是赶紧拜伏在地:“臣,陈仓县县令杨號,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大人,朕听说陈仓的百姓都在骂朕是狗皇帝啊。是也不是?”
“陛下爱民如子,贤名远播,又怎么会有百姓不知道?方才陛下说言,定然是有刁民在造谣!”
你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要不是老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怕朕都要相信你这一番屁话了!
冉闵不理会杨號的一番屁话,直接问道:“朕进县城时,见有饿死的百姓运往城外的乱葬岗。杨知县,朕要一个解释。”
杨號眼珠儿一转,便回道:“启奏陛下,陈仓一县百姓约有两万之众,划拨过来的赈济粮食却是仅仅够用罢了。只是最近几日有许多外地逃荒过来的百姓,臣又不得不管,因此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臣已经于昨日向刺史大人上报,要求再多拨一些粮食。”
冉闵却道:“杨爱卿所言甚是。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每耽误一天,这陈仓县中便有百姓被饿死,杨爱卿可有良策?”
杨號闻言,只是躬身道:“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死罪,死罪。只是臣也知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道理,因此臣才宴请了旁边的这位刘公子。刘公子已经代他父亲答应,愿意捐五百石粮食,用于赈济陈仓县的灾民。”
冉闵望了一眼这位生得颇为清秀的刘公子,只是淡淡地道:“刘公子一片爱国之心,朕心甚慰。只是,这粮食又要多久才能到?”
见冉闵问自己,刘慎赶忙叩头道:“启奏陛下,草民家里的粮食,估计这两三日便可到陈仓。”
冉闵摇了摇头,对杨號道:“杨爱卿看起来还是没有明白朕的意思。方才朕已经说了,是如何现在就解决陈仓县百姓饿死的问题,而不是等两三日。若是等得,朕大可以等长安多调些粮食过来便是。”
杨號心中咯噔一声,这事儿不是没得解决。只要把自己卖给刘大公子的粮食追回,别说是陈仓县了,便是再加上一个县的灾民,也是够活命所用了。
只是冉闵再这么逼问,不回答是不行了,杨號只得再将身子趴得低一些:“启奏陛下,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冉闵淡淡地道:“罢了,罢了。朕倒是有一个法子,能立即解决眼前的状况。只是要向杨爱卿借一些东西来用才行。”
杨號好奇地回道:“不知陛下要借些什么?只要臣有的,都愿意捐献出来供陛下使用。”
冉闵却是突然冷笑一声,对杨號道:“朕欲借尔人头一用!”
杨號闻言大惊,叩首道:“陛下,不知臣所犯何罪,陛下不经三司便要直接定罪?”
冉闵嘿然冷笑,正想说话,却看到荆展匆匆而来,当下便闭口不言。
荆展来到冉闵身边后,躬身道:“启奏陛下,已经查明了,这陈仓县的粮食,起码有七成被这狗官给私下里倒卖了。买家姓刘,乃是颍川那边的大豪商。最近的一批粮食,约有五万石,还在陈仓的常平仓里。”
冉闵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望向杨號,问道:“杨爱卿还有什么说的?还有这位忠敬为国的刘公子?”
刘慎见来禀报的人一身飞鱼服打扮,知道是锦衣卫的人,也知道这事儿已经再也瞒哄不住,当场便吓得尿了裤子,呐呐不能言。
杨號却伸手一指刘慎,怒道:“好啊,本县还当你是故人之后,乃是为了陈仓百姓而来,如今你却背着本官干出了这等狠心狗肺之行!”
骂完了刘慎,杨號才对崇祯道:“启奏陛下,臣确实不知这刘慎与县尉赵经有所勾结。想来,定然是此人打着微臣的名头与那赵经勾结一气,倒卖了救灾的粮食,臣一时失察,望陛下恕罪。”
麻卖批,到这个时候你丫的还不忘卖了队友以自保!果然是甩得一手好锅!
冉闵看了看杨號,淡淡地道:“一时失察么,这罪名倒比倒卖救灾粮食小了许多,了不起也就是发配个三千里而已。杨爱卿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杨號闻言,却是脸色变的惨白。他又不是什么蠢蛋,怎么听不出冉闵话里的杀意,这摆明了就是要拿自己的九族来安抚民心了。
果然,就听冉闵接着道:“别说你有罪,便是你无罪,这人头也要借来一用。安心的去吧,黄泉路上,有你九族之人陪伴,想来你也不会寂寞。”
不待杨號说话,刘慎却是磕头道:“草民愿意出首,求陛下从轻发落。”
杨號闻言,心下更觉惨然。
若是刘慎自己把所有的罪名认下,只要自己不死,便还有机会保得住刘氏的血脉,如今这刘慎自己跑出来检举,只怕他刘家上上下下再加上自己杨家九族,都要被杀个干净了。
冉闵看了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的刘慎一眼,笑道:“若是你能从实招来,也无不可。”
刘慎先是磕了个头,接着便伏低了身子道:“启奏陛下,草民奉家父之命来陈仓看望旧友,原本学生见陈仓百姓遭了灾,便想着回去后劝家父运些粮食前来接济百姓。只是不成想,这杨县令说对草民说有一桩发财的大买卖,问草民感不感兴趣。”
“草民一时糊涂,这才被这杨县令拖下水,倒卖起了赈灾用的粮食,共计十五万石有余。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只是家中老父确实不知此事,望陛下能从轻发落。”
冉闵根本就不知道十五万石粮食有多少,但是就算是十五万斤的粮食,只怕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深吸了一口气,冉闵没有再理会刘慎,只是吩咐道:“将陈仓县的县丞、典史、县尉等人都带过来。”
过了片刻后,主簿和典史都被带到了冉闵的身前,只是县尉却没有来。去找人的锦衣卫校尉躬身道:“启奏陛下,陈仓县县尉已经死了,系他人所杀,只是有人伪造了杀人现场,看起来像是自杀而已。”
冉闵此时已经根本不再去想这杨號到底是不是冤枉了。县尉好好的能死在县衙的后院,这里边儿要说没有什么猫腻,那除非他冉闵是个二傻子才会相信。
只是很可惜,他冉闵并不是个二傻子。
冉闵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陈仓县县丞和典史,开口问道:“陈仓县县令杨號倒卖赈灾粮食一事,谁知道?”
那县丞将自己的身子伏的更低了,回答道:“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县令大人倒卖粮食一事,小的便是知道一些。县尉赵经知道的应该最多,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县令大人给杀了。”
冉闵微微颔首,问道:“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县丞瞄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杨號,心道杨號这回是栽定了,自己要不踩他两脚,可真对不起他平日里对自己的好!
心中打定主意要送杨號去死的县丞接着道:“启奏陛下,大约是两三个月之前,这位刘公子便来了陈仓县拜访杨县令。接着便是不停地倒卖赈灾用的粮食。两个串通一气,大斗来的粮食小斗出不说,还在里面掺了许多的沙子和观音土进去。”
“小的知道这样会饿死人,倒是反对过,只是人微言轻,因此还恶了县令大人。县尉赵经曾经因为这事儿当面顶撞过杨大人,因此才被杨大人记恨在心。若不是小的平日里装傻,只怕也要遭了杨大人的毒手了。”
冉闵意外地看了这县丞一眼,问道:“那本县的锦衣卫呢?你没有找过他们?”
第0582章 凌迟
那县丞苦笑了一声,回道:“找过了,锦衣卫的军爷也是没办法。只怕陈仓县百户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哩。”
冉闵原以为是这陈仓县的锦衣卫也跟着烂透了,这才命荆展前来,而且还命荆展向关中加派锦衣卫的人手,如今看来,这里边儿可能还有其他的隐情?
好奇的冉闵问道:“锦衣卫的百户也没有办法?还受了伤?你且说仔细了。”
县丞闻言,便接着道:“回陛下,小的曾经找过此地的锦衣卫百户,那百户大人倒是帮小的向上官反应了。只是长安千户所的千户大人与杨大人有亲,因此寻了个由头,将百户大人给打了一顿,差点儿便要打死。因此小的才说这百户大人身上的伤都未必能好利索。”
冉闵的脸色却是冷了下来。下面的锦衣卫还没有烂,往上的倒是开始烂了,这他娘的,还能不能让自己省心了!
旁边儿的荆展脸色也是一紧,事涉锦衣卫,本来自己也以为是陈仓县的锦衣卫出了问题,想不到现在已经牵涉到了千户一级,这事情是越搞越大了。
就在荆展心中胡思乱想之时,却听冉闵吩咐道:“荆展,去寻此地锦衣卫百户,带来见朕。”
等荆展领命而去后,冉闵坐在凳子上接着问道:“锦衣卫长安千户所的千户与这杨县令有何亲?”
那县丞再拜道:“启奏陛下,那长安千户所千户马選的妻子,原本便是杨大人的妻妹,两人原本便是连襟。”
冉闵点了点头,也不再理会县丞,就这么坐在凳子上发起呆来。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去寻人的荆展才匆匆而回,身后跟着四个锦衣卫抬着一副门板,上面趴着一个汉子,只用布盖着身子,不时因为颠簸而疼的嘴角抽搐。
来到冉闵面前后,那名锦衣卫百户已经是满头大汗。冉闵见他还想挣扎着起来给自己行礼,便制止道:“免礼吧。朕唤你来,是有些事情要问。”
这名百户趴在门板上,只是不住地点头道:“卑职锦衣卫陈仓百户所百户王煜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冉闵嗯了一声,问道:“方才陈仓县县丞跟朕说,他曾因赈灾粮食的事儿去寻过你,可有此事?”
王煜虽然疼的满头大汗,却仍然点头道:“回陛下,确有此事。大约是一个月前,陈仓县县丞前来寻卑职,说是陈仓县的赈灾粮食被县令倒卖,他劝阻后反而恶了县令,因此要卑职向上面报告。卑职便去了长安千户所上报,只是不想被马千户给杖责了六十军棍。若不是卑职自幼习得一身武艺,比之常人更能挨打,只怕也挨不到今天了!”
“卑职唯恐杨县令再暗害了县丞,因此倒是倒百户所中的人手多加保护。还有,卑职已经向着大梁的镇抚司发了函,寻求上面的助力。只是不知为何,派去的人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想来是耽搁在路上了。”
冉闵微微颔首,便接着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朕若有事儿,再传唤于你。”
等到锦衣卫百户被人抬了下去之后,冉闵才面色冰冷地望向了杨號,说道:“都听到了?莫非这些人都串通好了,一起坑害于你?”
早就面无血色,瘫软在地的杨號只顾着磕头道:“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冉闵却是毫不理会,只轻笑一声,开口道:“都说这天下是朕的,以朕看来,却是你们的。你们这是以国为家,拿自己家的东西毫不心疼,却唯独把朕当成了傻子!”
“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是朕看你们,却是为官一任,祸害一方。都说是父母官,可是你们倒是把百姓当子女去疼爱啊,你们呢?谁管过百姓的死活?”
“若是百姓被你们逼的反了,朕肯定是要被这些愤怒的百姓拿去祭天的。而你们,只要转个身子,便是新朝的从龙功臣。好的很,当真是好的很呐!天下尚未平定,国家就已经出现了这么多的蛀虫!看来是朕这些年让你们过得太安生了!”
听到这里,杨號脸上的神色已经是越发的绝望了,这下子,九族之中只怕是一个都剩不下了。
可是冉闵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后边的话就像刀子一般的扎在杨號的心上:“你要朕开恩,可是你对你治下的百姓开恩了么?朕已经命人去城外的乱葬岗上数尸骨了。乱葬岗上的尸骨有一具,便拿你九族里的一人去抵,若是有十具,便拿你九族中的十人去抵。九族不够,朕不介意再加上十族!”
说完,也不理会被吓得昏了过去的杨號,冉闵又转向了刘慎,叱道:“还有你,这带血的粮食可好吃么?沾了血的银子揣在身上,就不怕有冤魂找你索命么?别说你父亲不知情,也别想着朕会放过他们。你赚了银子,他们便锦衣玉食,你若犯了王法,他们也须跟着去死。”
“对于你家,如杨號例,乱葬岗上的尸骸的数量,便是你家九族之人要抵命的数量,大人孩子全算上!”
刘慎此时却是来了胆子,为了争取能给刘家留下香火,便抬头道:“陛下此言有误。依大魏律,凡年九十及七岁以下,非谋逆不得用死刑。陛下所为,实乃桀纣之举!”
冉闵闻言,却是狂笑道:“大魏律?朕便是大魏律!这被饿死的老百姓便是大明律!别跟朕说甚么祸不及家人,你的好处他们享了,你的恶处,他们也得跟着!你给朕记住了,朕向来信奉的便是,九族不够,十族来凑!”
暂时把杨號与刘慎打入死牢,冉闵便带着秦州刺史马原,以及吕乾、荆展、陈长生等人去看陈仓县的施粥情况。
等冉闵走近后看到了粥棚下大锅里的米汤之后,心中原本已经压下去一些的怒火却是噌的一声又冒了上来。
看着眼前正躬身等着自己吩咐的衙役,还有躲的远一些,却仍在眼巴巴瞧着大锅的灾民,面沉如水的冉闵开口问道:“每日里放粥,便都是这样儿的?”
“回大人的话,这粥有时候稀些,有时候稠些。若是赶上县令大人心情好,这粥便稠一些。至于平日里,大概也就是现在这样子吧。”
冉闵的怒火一忍再忍,却是终于忍耐不住,抬脚便踹向了旁边儿的桌子,怒喝一声道:“狗官欺朕刀不利耶!”
哐当一声响,上面摆着一些破碗的桌子终于没有稳住,倒在了地上,便是连桌子上的一些破碗,都有不少被摔了个稀碎。
离的近的衙役们和灾民却是听的清楚,“朕”这个字,自打始皇帝之后,平日里有谁敢用?
再看看跟在眼前这位大老爷身后仿佛受气的小媳妇一般的刺史大人,谁还不知道这是皇帝亲至?一时之间,粥棚下放粥的衙役和离的近的灾民,便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只是离的远一些的灾民,却是只能看见这位贵公子一脚踹倒了放粥的桌子,顿时便有些鼓嗓了起来。
原本这粥虽然稀了点儿,可是好歹也是有口喝的,若是连这点儿东西都没有了,那自己这些人怎么办?都等着饿死吗?
想到这里,这些灾民望向冉闵的眼光也是多多少少地带着不善。
护卫在冉闵身边的恶来和陈长生本来就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见状赶忙招呼一声:“护驾!”
先是发了召唤锦衣卫的信号,接着又招呼随行的魏军士卒将冉闵团团围了起来。
只片刻功夫,离的本来就很近,只是处于戒备状态的魏军士卒,便已经将这一片小广场一样儿的地方给团团围了起来,更有一队百户所的士卒快速地跑到冉闵身边,围在了锦衣卫的外围,将冉闵和灾民们彻底隔离开来。
随着不断有魏军士兵冲过来,口中还不停地喊着护驾,便是远一些灾民,此时也知道了这踹倒桌子的大老爷,正是当今皇帝微服私到这儿了。
虽然这些等着放粥的灾民们,万分地搞不懂为什么皇帝为什么要把桌子踹倒,但是周围围着的士卒却不是闹着玩的,因此心里再有不满,也只得强压下去,跪倒在地后山呼万岁。
这些灾民的心里不清楚,但是带着士卒一起围过来戒备的荆展,只是看了一眼煮着粥的大锅,心下便如明镜一般了。
这他娘的,与其说是放粥,不如说是放水,里面掺上几粒米而已。这么一碗粥进了肚,不过是一泡尿的功夫,人就得接着饿!好一个陈仓县县令!
这种情况下皇帝要是不暴怒,那才真是奇怪了!
果然,就见阴沉着脸的冉闵先是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相对完好的碗,又拿起勺子在锅中捞了半天,才捞够了一碗米。
接着,冉闵又随手捡了根筷子将之插在碗里后,这才红着眼睛,盯着筷子道:“传朕的旨意,命锦衣卫缇骑散开去监管放粮。放出来的粥,必须插筷,筷倒人头落!不管是哪个州,哪个郡,哪个县,有一根筷子倒了,饿死了一个百姓,朕就要他们的脑袋!九族的脑袋!”
由于这段话已经是接近于嘶吼出来的,附近的百姓和衙役们又有哪个听不清楚的?一时之间,百姓们倒是先议论起来了。
“咋样,俺就说吧,都是这些当官的胡来,皇帝咋可能不管俺们呢?”
“明君!明君啊!”
“这下子好了,终于不用再饿着肚子了!”
“我说刚才怎么有一道金光闪过,原来是天子到了,难怪,难怪。”
听着附近百姓的议论,冉闵却是大吼了一声安静后,接着大声道:“朕,今天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完,也不理会好奇的百姓们窃窃私语,冉闵接着吩咐荆展道:“去将杨號带来。还有,准备刑台,朕今天就在这儿活剐了他!”
荆展躬身道:“臣遵旨!”接着便命人去准备刑场刑具,又命人去大牢中提了杨號到这个小广场上。
第0583章 胡市
原本已经安心等死的杨號见不是一刀了事,反而把自己向木头架子上绑,心中大骇之下,却是不知道哪儿来的精神,大喊道:“陛下开恩!陛下开恩!罪臣知错了!求陛下开恩!”
阴沉着脸的冉闵却是理都不理他,连命人卸了他下巴这种事儿都没吩咐一声——你他娘的给老子叫,有种你咬舌自尽,反正死不了!
不行不说,锦衣卫里边儿的人才多的是,而且十分好学。锦衣卫里就有不少人去向大理寺和刑部的高手门专门请教过如何凌迟这门手艺。
荆展见手下之人已经把杨號捆好,便躬身对冉闵道:“陛下,人犯已经准备好了。”
冉闵阴沉着脸道:“再去寻几条狗来。”
这一番,却是耽搁了近半个时辰——饿急眼了的灾民还能让狗子活下来?不少都被打死吃了肉了!
等荆展手下的锦衣卫翻遍了整个陈仓县城才找到四五条饿的眼睛发绿的狗子之后,冉闵便死死地盯着杨號道:“活剐了这王八蛋,呆会儿连骨头都要敲碎了喂狗!”
听到冉闵的吩咐,荆展躬身道:“臣请亲自行刑。”
待冉闵点头同意后,荆展便狞笑着对杨號道:“孙子,爷爷今儿个亲自伺候你个狗娘养的!”
说完,却是快步上了刑台,也不知道从身上哪里翻出来一把单刃小刀,便揪起了杨號的眼皮,一刀割了下去。
两只眼皮割完,荆展却是一拳打在了惨叫不止的杨號的肚子上,待杨號闷哼的时候,才狞笑着道:“孙子,你可得睁大了眼睛瞧着,爷是怎么把你活剐了的!”
远处围观的百姓虽然听不到荆展在说些什么,但是这又是割眼皮又是打肚子的动作却是看的分明,一时之间叫好声不绝于耳。
颇有些人来疯潜质的荆展此时连面色都有些潮红,一边儿动手剐人,一边儿喘着粗气对杨號道:“听着了吗?瞧瞧,爷这手艺,可是整个陈仓县的百姓都叫好的!”
等活剐完杨號,时间已经慢慢儿地到了下午,太阳都已经往本边儿落去。
这回,陈仓的灾民总算是吃上了一碗又浓又稠的粥。虽然比不得蒸干了的干饭,但是好歹也比清水强了。
而且当朝皇帝还亲口许诺,等过上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有人安排青壮去上工,不管干什么,都有工钱和管够的饭吃。
一时之间,两万多的灾民算是安稳了。原来还有些浮动的人心,此时已经彻底地安定下来,再没有人去想些有的没的,只等着官府来组织人手开工了。
至于干什么,这些人根本就不关心,哪怕是挖矿,哪怕去开山,只要能吃饱饭,谁在乎呢。
做完了这些事情,冉闵又在长安召集了关中的一干地方守令,三申五令,严加训斥,要求他们务必要将赈灾粮一颗不落地发放到位,不然,这杨號就是他们的下场!
这一回,冉闵在关中一口气处死了一百一十三名官吏,连带着诛九族,或者株连三族的,被处死的人多达六千!
而出了这档子事,整个大魏的官场风气更是为之一肃!
陈仓之行,让冉闵明白了自己对于地方的贪污**的情况,还有许多不知道内情之处。平日里贪一点,冉闵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要喝兵血或者吃赈灾粮,中饱私囊的话,冉闵是绝对零容忍的!
在长安的时候,冉闵还接到了锦衣卫的密报,说是幽州、并州一带出现了商贾私底下向北方的鲜卑人出售铁和武器的情况。
这还了得?
汉朝的时候便已经明文规定:律,胡市,吏民不得持兵器及铁出关。
现在竟然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武器和铁出售到塞外去。冉闵真是越想越气,这本来在汉朝以后,中原的百姓出关的话是可以携带兵器防身的,但过关的时候一定会有严格的排查,所以冉闵可以断定的事,在并州、幽州的边防地区,肯定出现了官商勾结,乃至于军商勾结的事情!
过了一日,冉闵便带着荆展、陈长生等一行人直奔并州与代国所接壤的边境地区。
“这里的胡市还真是热闹啊!”
胡市之中,南来北往的人极多,车水马龙,宛如川流不息。
在这里,有高鼻深目的胡人,也有黄皮肤黑头发的魏人,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但因为身边有翻译的存在,所以在交流上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常年在胡市厮混,跟胡人做生意的一些商贾,他们有着一口流利的鲜卑语、羌语、匈奴语等各个语种。
当然了,在这个魏国所开设的胡市当中,最为通用的就是汉语。
一般来说,胡市采用的是以物换物的交易方式。胡人拿牛羊或者骏马来跟汉人交换自己所需要的盐巴、茶叶、丝绸、布匹等东西,但是铁和武器这种东西并没有出现在市场上。
“客官,来看看吗?我这里可是上好的江南茶叶,哦,还有来自琅琊的盐巴,都是细细的熟盐啊!”一个地摊上的老板招呼着冉闵。
“听足下的口音,足下是冀州人士?”
“是啊。看来客官也是经常走南闯北的,就连我的口音都能听得出来。”
冉闵淡淡的笑道:“老板,你这茶叶和盐巴在胡市里卖的好吗?”
“利润较高。咱们跟那些胡人做生意,他们多半都拿不出真金白银的,五铢钱都很少,所以都会拿牛、羊、马或者野兽的皮毛来跟咱们以物换物,这中间的差价可以赚不少了。譬如说,我这一斤的茶叶,在本地的原价是卖一贯钱的,但是自江南运到塞北胡市,这所消耗的成本太大了。而我们所在胡市出售的茶叶,就卖出了五贯钱!”
“这么贵?”冉闵有些匪夷所思。
“哈哈!再贵那些胡人还是会卖的。塞北不产盐巴,或者说盐巴和茶叶的需求量很大,他们不卖能怎么办?而且啊客官,这出售出去的一斤茶叶,其实不只五贯钱,由于这些胡人都是拿牲畜或者是皮货来跟咱们出售的,所以会按照市场价,咱们多算一两贯钱的。”
冉闵闻言,不禁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胡市的生意对于咱魏人来说还是好的。”
“那是。倘若不赚钱,谁又会千里迢迢或者不远万里地跑到漠北来跟他们做生意呢?”
“老板,不知道这胡市上有没有出售兵器的?”
听到这话,那个老板吓了一跳,说道:“可不敢卖这些东西哩!铁和兵器在胡市上都是禁止出售的。谁敢把这些东西出售给胡人,等着杀头吧!朝廷对于铁和兵器的把控一向是很严格的,在本土的市面上可以卖到铁和兵器,但是在胡市绝对不可以!谁不知道这些胡人常年与我魏军作战?把好的武器卖给他们,把铁卖给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拿着这些武器来杀害咱们汉人的军队?”
看来很多胡市上的商贾或者小贩都知道这个道理的,冉闵觉得收获不小,于是随便买了一点茶叶离去了。
要检查代北是否存在商贾与胡人存在铁、武器交换的事情,就不得不到边疆的关隘去。
所以冉闵接着便去到了山阳关,在城关的门口那里喝着茶蹲点。
第0584章 严打
“主子,你看!那一支商队队似乎有异常!”
顺着荆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支约莫上百人的队伍正在大街上缓慢地行进着。前面树立着商队的旗号,旁边都是膀大腰圆,手持环首铁刀的汉子,架势不小。
而在队伍的中间,还押送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或者牛车,不知道出售的是什么东西,拿帘布遮盖着,不过依旧在不规则地凸起。这车上的货物似乎很沉,车轱辘碾过去,都碾出了一条下陷的痕迹。
“主子,咱们要不要过去查看一下?”
冉闵摇摇头道:“用什么身份去?不要打草惊蛇,咱们先观察一下。”
那一支商队径直走到城关的门口,但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守着城关的守将与那个商队的主事人交谈了一会儿,便笑眯眯地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出来之后,那守将的脸上便浮现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拍了拍那商人的肩膀,便让他的商队离去了。
看到这一幕,冉闵还没说什么,旁边的荆展就咬牙切齿地道:“这山阳关的守将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厮一定是收受了贿赂的,竟然连应有的检查都没有。”
按照大魏律,中原的吏民要出关,是可以携带随身的武器的,但有一定的限制。百姓要出关,必须要出示户籍证明,同时记录在案,多少人,什么货物,多少货物,这些都是要登记的。
冉闵的神色很是平淡,其实早在赶来并州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边关的贪污**的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主子,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做?”
“传苏林尽快赶来见朕。同时,命令苏林调遣一千铁骑兵出关,务必截击这股商队!朕要来一个人赃并获!”
“诺!”
荆展奉命离去,不久就策马赶到了善无城,被带到征北大将军苏林的面前。
这个时候,苏林还在将军府批改公文,一听说锦衣卫的人求见,还是镇抚司的都指挥使荆展大人,顿时吓了一跳。
我摊上大事了?
苏林原本心里还很慌张的,但是想了想,不对,自己可没有干过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
这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苏林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知道自己治下的并州多半出了问题,随即就让人传荆展进来。
荆展一进来,并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肃容道:“苏将军,陛下要见你。他要你尽快赶到山阳关见驾,同时派出一支千人铁骑,追击已经出关的某商队,会有沿途的锦衣卫配合做向导指路的。”
“我这就动身。”
……
在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原上。
一支人人携带着武器,不带穿盔甲,宛如马贼一般的队伍正在缓慢地行进着。
这支队伍树立着商队的旗号,一百多人的规模,除了护卫在左右两侧的武士,其余的人都驱驰着马车或者牛车,而每一辆车子上,都有着宛如小山包一样的货物。
没过了多久,在这支商队的前方就出现了一股大概五百人的队伍。迎面而来的是胡人的铁骑,他们策马奔腾,手中拿着长矛、环首铁刀,宛如狼群一般冲击过来。
两支队伍在距离五十步的地方停下了。
“赵先生,好久不见了。”为首的胡人将领驱马上前,冲着对面的那个商队的主事人行了一记抱胸礼。
而那个赵先生不说什么寒暄的话,直截了当地道:“阿尔巴将军,这次我带来了许多货物。有生铁一千石,环首铁刀、长矛、长枪等兵器共计两千件。今儿个怎么没见你把牛羊驱赶过来?”
阿尔巴拍了拍手,随即就让人从队伍中的马车上卸下了四个大箱子,打开箱子一看,都是一些银子和铜钱,不知道有多少。
“赵先生,钱都在这里,请你清点一下。这一回咱们的交易不用牛羊了,就用这些银钱和铜板。”
赵先生微微颔首,挥了挥手就让人过去清点,但是这个时候,忽而从后方响起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宛如山河崩裂一般,大地都在震颤!
“不好!是魏人的铁骑兵!”阿尔巴吓坏了,拔腿就跑。
“什么?”
赵先生更是吓得肝胆俱裂,连车上的货物都不顾了,驱马就跑。
但他们跑得快,身后的魏军精骑就更快!
胡人的铁骑距离较远,又来去如风的,他们追不上,但是把那些商队的人全部抓住了还是可以的。
那个赵先生随后就被拽到了马下,一张脸都被摁到了地上摩擦。
“你们干什么?我是良民!良民啊!”赵先生嘶声叫嚷着。
这支千人铁骑的校尉冷笑了一声,随后翻身下马,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布,露出了里面的兵器,说道:“就你这样的还良民?狗东西,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朝廷禁止将铁和兵器出售给胡人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全部带走!”
就在魏军将商队的人全部逮住,人赃并获的时候,苏林已经赶到山阳关觐见冉闵。
为了安全起见,苏林马上接管了山阳关的城防,同时派人将犯事的守将一股脑儿地抓起来。结合那个商贾的供词,又在锦衣卫的刑讯逼供之下,他们顺藤摸瓜,终于将一大批的商人和涉事的军中将领都牵扯进来。
冉闵很生气,直接判处其满门抄斩。
而看见冉闵这副模样,苏林亦是吓得肝胆俱裂,连忙跪下道:“陛下,臣有罪!”
“你何罪之有啊?”
“臣为征北将军,都督并州军务,持节,却遇事不察,御下无方,没想到麾下竟然出了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请陛下治罪!”
闻言,冉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说道:“遇事不察,御下无方。苏林,这么看起来你是有罪。不过你平日里一直在善无城治军,厉兵秣马,镇守边疆,并州那么大,他们虽然都是你的部下,但你管不到亦是理所应当的。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很有限的。”
“是。”
“这样吧,就判处你罚俸半年,以示惩戒吧!
“谢主隆恩!”
冉闵的心中一片悲哀,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一个人不可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这偌大的国家,表面上国泰民安,其实还有很多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回到大梁之后,冉闵便立即下令,严打边疆的商贾向胡人出售铁和武器的事情,违者立斩不赦,情节严重者,直接满门抄斩!
第0585章 社祭
时间进入公元353年,即魏开皇六年的正月初一,是为春节,不过在这个时代是不叫春节的。
春节在古代的叫法是不尽相同的。在先秦时叫“上日”、“元日”、“改岁”、“献岁”等;到了两汉时期,又被称为“三朝”、“岁旦”、“正旦”、“正日”。
魏晋南北朝时称为“元辰”、“元日”、“元首”、“岁朝”、“岁首”等;到了唐宋元明,则称为“元旦”、“元”、“岁日”、“新正”、“新元”等;而清代,则一直叫“元旦”或“元日”。
古时春节曾专指节气中的立春,也被视为是一年的起始,后来又改为农历正月初一为新年。汉武帝前期,春节的日期因为某种原因似乎得不到统一,自汉武帝太初元年始,以农历正月为岁首,春节的日期算是固定下来了并且一直延续到今天。
而魏国此时是把春节称之为“岁首”的。
新年到了,作为皇帝的冉闵自然是不能闲着的。
冉闵要进行社祭。
冉闵在当天穿上了大裘冕,这件大裘冕配十二旒冕,中单衣,大裘、玄衣纁裳。
玄衣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纁裳织藻、粉米、黼、黻纹各二。即所谓的“十二纹章”纹样。
这冕服黑色深衣配红色下裳,即所谓的玄衣纁裳。
此外还有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玉钩、玉佩,金钩、玉环及赤色袜、舄。而这种冕服,是古代帝王举行重大仪式所服用的礼服。
冉闵还把可爱的谢道韫接进宫里住,给她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好吃好喝伺候着。
“皇上,你身上穿的衣服可真好看。”谢道韫就蹲在冉闵的腰身下面拉了拉他的红色下裳,眨巴眨巴大眼睛,闪闪发光的。
冉闵笑着道:“这是皇帝最繁琐的一套礼服了,专门用以出席隆重场合的。怎么样,姜儿,朕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霸气?”
“哼,少臭美了。你一点都不霸气!”
闻言,冉闵摸了摸谢道韫的小脑袋,说道:“你是第一个说朕穿这身冕服不霸气的。小家伙,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啊,是岁首。今天有好的好的好吃的!”
“那你知道岁首要干嘛吗?”
“知道,我们小孩子要守岁的。”
“那大人呢?你爹娘都在干嘛?”
“在祭祖,还杀了几只鸡,几只鸭子,甚至还买了一头羊和一头猪呢。今晚的菜肴可丰盛了!”
“那朕这个皇帝也要祭祖啊。不过朕这个祭祖,可不同于你爹那样的祭祖,朕要祭的,是鬼神!”
“哦。”谢道韫歪着小脑袋,半懂不懂的。
冉闵又询问了待在一边的冉明:“阿英,你知道朕要祭的是什么吗?”
“是土地神吧?父皇,你要社祭,社,土地之主也,地广不可尽敬,故封土为社以报功。除主祭土地主的社神外,凡属地之神,如百谷之主的稷神、山林川泽百物之神,通常亦兼于社地祭之。”
冉闵微微颔首道:“看来你了解的不少。《祭法》上说王为群姓立社曰大社,王自为立社曰王社,诸侯为百姓立社曰国社,诸侯自立社曰侯社,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
“大社、王社、国社、侯社属于官方之社,大夫不特立社,与庶民共社,是为民间之社。社祭这项传统兴于先秦之时,以后便逐渐没落了,但民间还有自发组织社祭活动的。阿英,你知道朕此番重兴社祭的用意何在吗?”
“父皇应该是想让百姓知礼、守礼吧?”
“不错。”
冉闵感慨万千地道:“我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礼仪之邦,但是很多旧的礼节,看似繁琐,让人不胜其烦,但在朕看来,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人不知礼,与禽兽何异?每至乱世,狼烟四起,礼崩乐坏,朕必须要重新拾回祖先的礼仪之法,就算不能让整个天下,重新回到先秦时代那样处处守礼,人人皆知礼义廉耻,忍耐克己,但,至少也能让他们懂得纲常伦理。”
“父皇仁德。”冉明施礼道。
社祭在春秋战国时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影响不小,官方借此信仰,在于巩固统治者的权位和布施其政教要略。
当战争胜负未测,天候异常或人力难控灾象发生,可激励精神,安抚动荡的人心。
民间社祭,庶民在乱世中能有个心灵信仰的支柱,暂求得居处同乐,行作同和,欢欣忘忧,其稳定社会秩序的功能,亦是官方所期望的,故民间社祭能与官方社祭并行而不在禁止之列。
大概当时规定的大夫不特立社,与庶民共社,是有因俗导民、教民成礼的官方政治用心的。
最早的社祭就是通过固定的仪式向神灵致以敬意,并且用丰厚的祭品供奉它,请求神灵帮助人们实现靠人力难以达成的愿望。
社祭的对象就是神灵。
从本质上说,祭祀是对神灵的讨好与收买。祭祀的产生与人类早期对自然界感到神秘、恐惧有关。
风雨雷电,日月星辰,山石树木,飞禽走兽都被认为是有神灵主宰,“万物有灵”的观念也由此产生,人类感激神灵,但也对他们心存敬畏,而自古以来,华夏人又相信人死后具有灵魂,灵魂能与生者在梦中交流,并可以作祟于生者,使其生病或遭灾,这种敬畏众神的心理便是祭祀行为产生的重要原因。
冉闵搞这个社祭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让天下人都要守礼。
社祭的祭台,即天子之社,乃置于大梁城西面的郊外,与东面祖庙相对应,谓之“左祖右社”。
社封土为坛,用土分青、赤、白、黑、黄五色,各按东、南、西、北、中的方位相配。
此外,祭台附近还有一堵围墙,围墙是束木为垣,外涂泥。民间的社大都置于郊外。社中植有松、柏、栗、梓、槐等社树,又有社主,或立石为主,或以木为主。
天子社祭,前来围观的百姓可不少,冉闵还带上了群臣一同参与社祭。
这是官方社祭,不同于祭天,除了摆三牲之外,是不用念祭文的,不过拘执于礼仪,肃穆有加而庄重太过。
社祭土而主阴气也,君南向于北墉下,答阴之义也。
冉闵在社祭中的一举一动都要纳入礼制程式,站位南向而背临社墙北垣,还要衣冠整齐,端冕而祀,摆威势,示虔敬,缺乏生气。而往往在祭社神同时,又兼祭稷神、山川地诸神。
冉闵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任凭礼官的摆布,繁琐的礼节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第0586章 春联
新春佳节,冉闵在当晚还是要跟自己的妻儿吃团圆饭的。
冉闵的后妃以及儿女很多,在未央殿外面摆了整整五十桌,一桌十个人,可想而知他的妻儿有多少了,其中很多妃嫔或者儿女的名字冉闵自己都记不住!
这特么太尴尬了!
华灯璀璨,锣鼓齐鸣。
“陛下圣躬金安!皇后吉祥!”一众妃嫔、皇子、公主们都坐在下首山呼道。而冉闵此时则是挽着董巧巧的胳膊一起走上陛阶,在陛台上的龙床坐下。
“都平身吧!”
“谢陛下!”
看着孤零零的一张桌案,左边一侧是皇后董巧巧的座位,右边一侧是太子冉明的座位,都是各自一张席位的,并不坐在一起。
冉闵的眉头一皱,冲着身边的中车府令刘治说道:“怎么回事?朕不是应该跟皇后、太子,还有几个贵妃坐在一起的吗?”
原来的中车府令刘霸已经病逝,这刘治是他的干儿子,所以冉闵爱屋及乌,便提拔了刘治,接替了刘霸的职位。
看见冉闵似乎有些不满,刘治吓得肝胆俱裂,顿时上前道:“陛下,您与皇后、太子的身份尊贵,不应与他人同坐一席的。”
“给朕撤了!今日是岁首,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一个团圆饭,这般拘束作甚?”
“诺!”
刘治随后就让人把这三张桌子撤走了,换上了一张圆形的桌案,又放置了美酒佳肴。
在后宫当中,皇后是六宫之主,而其下的,就是贤良淑德四大贵妃。
贤妃崔莹、良妃石兰、淑妃黄月婵、德妃花木兰。此时花木兰还远在高句丽镇守,无法回到大梁,所以这一张桌子实际上坐的是六个人。
食不言,寝不语。
很快大家就吃得差不多了,不过冉闵还没发话,所以后妃以及皇子、公主们都不敢走。
这时,冉闵看见下面的几个孩子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似乎想要出去玩儿了,不禁笑了笑,随后就走到陛台的中间,举起酒杯朗声道:“今天是岁首,咱们吃的这个是年夜饭!朕很忙,平日里都没空陪你们吃一个团圆饭的,朕很是惭愧。”
冉闵把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又道:“等会儿,自阿英以下,孩子们都一个个过来。朕跟皇后给你们发红包!算是给你们的新春礼物了!”
红包,这是什么东西?
很多人都十分的好奇,崔莹不由得询问道:“陛下,这红包是拿来干嘛的?”
“红包,就是钱,压岁钱。这钱没有多少,不过朕就是想讨一个好彩头,真心希望朕的这些儿女啊,都能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
冉明作为大哥是第一个过来领红包的,伸出了手,想要冉闵给红包。
“阿英,要说祝福语的。给朕跟你的母后说祝福语了,这红包才能给你。”
闻言,冉明有些讪讪的收回手,向着父母作了一揖道:“恭祝父皇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小子!”冉闵顿时哭笑不得地道:“这又不是寿诞,谁让你说这样的祝福语?直接说恭喜发财不就好了吗?”
“父皇母后,恭喜发财!”
“哎!”
冉明是董巧巧的心头肉,可不舍得为难自己的这个儿子,于是就将手里的红包递出去了。冉闵无奈,只好跟着给出了红包。
接着冉闵的几十个儿女便排好队,一个一个上来领红包了,各种祝福语,让人感到啼笑皆非。
领了红包,但冉闵依旧没让他们散去,而是给了身边的刘治一个眼神。刘治随后就一溜烟儿地跑下去。
“陛下还有什么节目吗?”崔莹颇为好奇。
“当然了。好歹是岁首,不能那么无聊不是?”
“陛下准备了什么节目?”
“烟花。”
“烟花是什么?”
“这个朕不好说,你等会儿就看看吧。可别吓坏了。”
紧接着,忽而传来一阵“啪啪啪”的声响,宛如炮声一般,可把几个胆小的妃嫔吓到了,连忙拍着小胸脯压压惊。
只见美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好似没有空隙,像给暗沉沉的天空绣上五颜六色的花。
烟花不甘示弱的展现出它们的绚烂,光彩夺目的烟花腾空而起,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天空万紫千红,千姿百态的繁花穿过无边的黑暗让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
“陛下,好美啊。”董巧巧凝视着烟花不断绽放的那一刻,竟然一时之间痴了。
冉闵淡淡的笑着道:“是啊。这烟花真美,人的一生宛如烟花一般短暂,似昙花一现,但只要绽放过自己的美丽,那么人生就不枉来这一遭了!”
结束了家宴,冉闵准备去椒房殿就寝,但是在进入椒房殿的宫门口的时候,望着大门愣了一下。
“陛下,怎么了吗?”刘治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惹得冉闵不高兴。
冉闵想了想,说道:“刘治,把笔墨纸砚都拿来,朕有急用。”
“诺!”不知道冉闵想干嘛,不过既然是皇帝的吩咐,刘治当然不敢怠慢了,连忙就让人取来文房四宝,还把油灯掌上,笔墨纸砚都放在文案上。
冉闵瞪了刘治一眼,说道:“要红色的纸!越红越好!”
“诺,诺!”刘治急得满头大汗。
红色的纸不难找,毕竟现在是岁首,红色代表的是喜庆,故而宫中准备了许多红纸的。
董巧巧听说冉闵迟迟没有进来,便出去迎他,看见他这架势,顿时忍俊不禁地道:“陛下,你这是诗兴大发了吗?这大冷的天,你不进来待着在门口作甚?”
“哈哈,巧巧,也可以说朕是诗兴大发了吧。朕是在创作啊,不过创作的可不是诗歌。”
“咦?那是什么体裁?诗词歌赋,除了诗,难道陛下你现在突发灵感,想出来一首词或者赋?”
看着董巧巧不解的神色,冉闵笑吟吟地道:“都不是。朕现在要创作的,是一种新的体裁,名曰对联。”
“对联是什么?”
“前朝之时,便有对句,而朕的这对联又称楹联,言简意深,对仗工整,平仄协调,字数相同,结构相同。朕有的时候就在想啊,这对联可比什么诗词歌赋有意思多了,可以即兴创作,古代有桃符,世人一到岁首,挂在大门上的就是两块画着神荼、郁垒二神的桃木板或纸,以为能压邪。”
冉闵笑着道:“朕现在的这个对联,也有一样的功效啊。”
“能辟邪?”
“呃……能带来好运。”
话不多说,等到刘治把红纸放置好,冉闵就挥墨在纸上写了一些字。
上联是:新年纳余庆。
下联是:佳节号长春。
不出意外的话,继词这种新的体裁之后,对联这一种文学形式也将出世,被士子们争相效仿。
第0587章 大魏宝钞
过了岁首,冉闵便召开了开皇六年的第一次大朝会。
“诸卿啊,新春快乐!”
“陛下新春快乐!”群臣都不知道冉闵想要表达什么,不过依旧回礼了。
冉闵的心情甚好,于是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道:“诸卿,朕给你们都准备了红包,些许薄钱,还请汝等笑纳啊。”
“多谢陛下赏赐!”
礼多人不怪。
听说皇帝给自己都发赏钱,群臣都十分的高兴,只要是陛下的赏赐,就是一文钱的铜板,他们都能高兴半天。
随后,刘治就带着几个内侍给奉天殿内的群臣,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红包。
群臣都很奇怪啊,这红包里到底是什么呢?
皇帝说是赏钱,但这红包这么薄,连凸起来的的迹象都没有,这能放置银两或者铜钱?
饶是群臣都见多识广,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冉闵这是发的什么赏钱。
“都打开看看吧。”
群臣闻言,都怀着好奇的心拆开红包,一看之下,顿时就愣住了。
红包里面是一张面值十贯钱的宝钞,上书“大魏宝钞”,但实际上跟此前朝廷发放的债券差不多,就是款式不同,纹样不同。
什么东西?皇帝给他们发放债券?
“各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吗?”冉闵笑着道。
尚书令崔皓硬着头皮道:“陛下,这不是朝廷去年发放给士族以及三军将士的债券吗?”
“错。”
“难道这是钱?”
冉闵微微颔首道:“准确的来说,这是一种货币。诸卿,你们都是饱读之士,读过不少的经史子集,应该知道,货币是在不断的进化的。上古时期,人们以物易互通有无,但实有不便利之困难,因此产生了交易用的媒介物,而定形货币则应运而生。”
“咱们的祖先在远古时代,没有货币,所以他们往往是以物换物,接着就出现了龟贝、珠玉、金银、皮、刀、布、圆钱等,但种类繁多,秦始皇统一华夏,车同轨,书同文,货币也统一为圆形方孔铜钱。汉代的是五铢钱。”
“自古以来,咱们华夏历朝历代的货币制度,不存在什么本位制度,也没有主币副币之分,往往金、银、铜、谷、帛都同时不同程度地行使货币的职能,只不过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各有所侧重而已。各个朝代的货币制度也很不一致,即使一个朝代的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也有种种变化和区别,叙述起来不胜枚举!”
冉闵淡淡的道:“钱,就是钱,有的时候货币繁杂,反而会使得市场更加的混乱啊!”
皇帝说的这些话,群臣都反应过来了,感情皇帝陛下是想改革大魏的货币制度。
“陛下所言极是。”王猛出列道:“自货币出现以来,私钱庞杂,铜钱轻重不一,成色各异,制钱、私钱、白钱三者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即便是在大一统的朝代,这种情况都无法改变,百姓称重,但往往由于秤砣的不同而时常发生口角,民事纠纷不断。若是能有这种纸质货币,相信这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
“陛下是想在全国推行这种货币,推行这种大魏宝钞吗?”崔皓疑惑地道。
闻言,冉闵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如王猛适才所说的,制钱、私钱、白钱三者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再加上火耗归公,将平白损耗百姓的利益,碎银在熔铸成官银之后,这其中的损耗都加到老百姓的头上,朕的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而且,朕知道商旅不易。商人们往往每次外出,都将携带大量的金银,大量的铜钱,数以万计,要拿几个箱子装的。这么多的金、银、铜、帛,失窃了,或者掉了不是很可惜吗?而且携带并不方便。”
听到这话,崔皓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心怀百姓,乃是天下苍生之福。但是陛下想过没有?新的货币制度,很难取代旧的货币制度,老百姓们已经用惯了铜钱,用惯了银子,用惯了黄金,突然换上了宝钞,万一成了废纸一堆怎么办?”
“是啊陛下。”韦謏这个时候出列道:“陛下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实在有欠考虑。这宝钞是纸做的,容易出现损坏,而且不如真金白银实在,很容易被别人造假。到时候反倒扰乱了市场的秩序。请陛下三思!”
冉闵沉吟了一下,说道:“崔皓、韦謏,你们所说的,其实朕都考虑过了。朕不可能一下子把宝钞推行下去,更不可能把老百姓手里的真金白银收缴上来,换做宝钞,这样一来,天下非得大乱不可。所以朕想了想,这种大魏宝钞先在大梁推行,情况好的话再在全国逐步推行。”
“可是陛下要怎样让老百姓接受这种纸质的大魏宝钞呢?这宝钞就跟债券一样,但普通的百姓接触不到官府,他们总不能直接到衙门去兑换真金白银吧?”崔皓问出了一个让人十分关心的问题。
“朕想过了。就先在大梁设置钱庄,百姓能用宝钞兑换真金白银,也能用真金白银兑换宝钞。”
“这钱庄又是做什么的?”
群臣都表示十分的困惑。
这个时代,什么银行,什么钱庄可都还没有出现呢!
“钱庄,也可以称之为银行。百姓可以把钱存到钱庄里,由钱庄代为储存,每个月钱庄都能为存钱到钱庄的百姓生产出一定的利息。譬如说一万贯钱,三个月之后取出,那么可以获得六十五贯钱的利息。其存款利息的计算公式为:利息等于本金乘以利率乘以时间。”
“……”群臣无语,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咳咳,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情况,崔皓还是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陛下,你是如何得知这钱庄的利息,三个月前存入一万贯钱,三个月后取出就能得到利息六十五贯钱的?”
群臣都很好奇。
看着宛如好奇宝宝一样的大臣们,冉闵真是不由得捂着脸,伤脑筋啊伤脑筋,差点忘了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加减乘除法,更不懂钱庄、利息、本金、利率是什么玩意儿!
“刘治,笔墨纸砚伺候。把纸挂到屏风上!”
“诺!”
是时候给这些大臣们上一节数学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