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双娇
面对官差大人的霸道要求,百姓们敢怒而不敢言,村长哆嗦着嘴唇,还想替村民们说几句话,但是护卫眼神一瞪,便再也不敢分辩半句。
他低头看着泥水中的金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倚着拐杖,勉强俯下身子探出手去,心想着自己受些羞辱就罢了,至少也得给村人们留些后路才是。
然而还未完全弯下腰去,金锭便被另外一只手捡了起来。
村长愕然抬头,看见一双沉定的眼睛,不知为何,惶恐不安的内心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
百里云修扶起老人,顺手将金子塞到了他的掌心:“老人家,雨天湿滑,别摔着了。”
村长感激地点点头,却听见丢掷金锭的护卫毫不掩饰的嗤笑声:“还是年轻人脑子活泛,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百里云修只当做没听见,脸色依旧淡然。
“既然收了银钱,还不快离开?”护卫不耐烦地开始挥刀驱散众人。
没想到片刻之间,不仅是出门在外的旅人,就连本身扎根在此的村民们都要面临着流离失所的处境。
开始有护卫冲进四周的屋舍,将里面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村民赶了出来,一时间婴孩啼哭,鸡飞狗跳,乱做一团。
珊瑚揪心地看着眼前一切,悄悄拉了拉百里云修的袖子。
百里云修微微摆头,告诉她暂且忍耐。
就在此时,一匹骏马飞奔而至,停在了众人前面。
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从马上跳下:“大家且慢!”
接着转身对护卫道:“我们主子说不必兴师动众,惊扰了无辜百姓,只要有三两间干净屋舍能够过夜便可。”
一个护卫蹙眉:“可是为了殿、客人的安全着想,还是驱散所有闲杂人等为好。”
男子道:“我们主子一向怜贫惜弱,要是让她见到百姓们流离失所的样子,恐怕会彻夜难眠。”
护卫听了,只得答应下来。
他下令停止驱赶村人,挥手召来了村长,粗声粗气地命令:“你们不必走了,给我们腾出三间干净屋子,周围不能有任何人靠近!”
“是是是!”听见不用离开,村长喜出望外,腰都躬成了虾米的样子:“我家有几间瓦房,不嫌弃的话……”
“那还不快去收拾?”护卫瞪了他一眼。
村长赶忙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媳妇去照做。
已经疲惫不堪的旅人们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
长须男子笑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赶路人,自然没有赶走你们的道理,今夜给诸位添麻烦了,还请大家自便。”
旅人们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护卫们将村长家彻底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将他家四周团团围住,这才听见远处滚滚驶进的马车声。
因为村路狭窄,八马拉就的马车根本进不了村口,只得卸下几匹,才勉强进了村子。
众人被赶到了远处,只能遥遥见到一个金灿灿的车顶缓缓靠近,在村长家外停了下来。
至于从马车里走下的是什么人,根本连影子都看不见。
倒是华丽马车之后又跟来了几辆普通马车,因为村中实在停放不下,车上的仆妇丫鬟们不得不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提着裙子,淌着水进了村。
珊瑚眯着眼数着陆续进村的下人们,小声感叹:“这都有二三十个了,出趟门带这么多人。”
一个旅人接口道:“有钱人家的日子,是你我都想象不来的。”
村民们瞧了会儿热闹,纷纷回屋安歇。
村长对风尘仆仆的旅人们歉意地道:“若不嫌弃,今夜还在村中歇息吧!只是屋舍就这么几间,大家挤挤才能住的下。”
众人赶忙道谢说“没关系,应该的!”
于是在村长的安排下,众人都有了安歇之地,到了珊瑚这边,他指了指其中一间屋舍:“小姑娘不方便跟大老爷们儿挤一起,就跟孙家媳妇住一屋吧!她家男人去城里帮工,不在家的。”
而李修则被安排与另外几个旅人一同打地铺。
听见不能跟李修哥哥待在一起,珊瑚一脸失落,不过眼下情况也不是让她挑剔的时候,便瘪着嘴答应了。
百里云修将珊瑚拉到一边,悄声对她道:“今夜你好好休息,我寻个机会去勘察一番。”
珊瑚立刻闹着也要去,百里云修柔声劝道:“咱俩一同前去太惹眼,而且他们守卫森严,还不一定能查到什么呢!”
珊瑚一脸不情愿地答应了。
片刻后,珊瑚端着木盆去村中的水井打水,远远便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对着井上的轱辘忙活了半天,却怎么也打不上水来。
看她的衣着,似乎是跟着马车队来到村子里的丫鬟。
“我来帮你吧!”珊瑚从她手中接过轱辘的转柄,麻利地转动起来,伴随着木头的吱呀声,开始有水桶升了上来。
那丫鬟先是被她吓了一跳,紧跟着赶忙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打个水有什么麻烦的?”珊瑚丝毫没有身为一国之后的觉悟,干起活来利索极了。
她把桶里的水先倒进丫鬟带来的玉盆里,用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抬起头来。
丫鬟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她的面容,刚想再客气几句,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张着口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
珊瑚不解地看着她:“你认识我吗?”
丫鬟赶忙摆了摆手:“不不不,只是跟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像,是我认错了。”
“真的吗?是谁啊?”珊瑚好奇地问。
却没想到丫鬟脸颊一红,竟是有些羞赧的神色,不停摆手说看错了,接着便端着水盆仓促离开。
珊瑚看着她的背影不甘心地道:“到底是谁啊?吊起我的胃口还不给个解释!不过,这个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当丫鬟真是可惜了呢!”
丫鬟端着水盆回到了村长家门口,刚想抬脚进屋,就被一个红唇如丹的女子拦了下来。
“殿下的房间也是你这粗使丫头能进的?”她接过玉盆,转身往里面走去,只留下一句讥讽的“狐媚子!”
丫鬟看着自己被水打湿的袖口,叹了口气,站在门口不知该往哪儿去,又想起刚才在井边碰到的姑娘,心中暗暗纳罕,怎么跟他长得那么像?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笑嘻嘻地探手过来,还未碰到丫鬟的肩头就被她敏捷地避开了。
管家并不以为意,仍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小柔啊,今夜要不去我那边,有暖炉有黄酒,保证你舒坦!”
丫鬟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几步小跑跑出了村长家的院落,看着陌生的村舍一脸苦恼,心想着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偏偏跑来这里受辱!
这位叫做小柔的丫鬟,原来不是别人,竟是和琥珀有过一段交集的东景国公主程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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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同栖共宿
为何一位堂堂嫡出公主会沦落为卑贱的粗使丫头,一想起这事的缘由,程柔便是一肚子火气。
近来古羲大陆的局势变迁,私底下的暗流涌动,身为五国之一的东景自然不会毫无察觉。
南芳与西庆结盟,元柳与北燕来往频繁,双双联手之后,越发显得东景国孤立无依。
面对如此处境,程柔的皇兄,东景国的国主平阳帝只能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位年轻的国主诞生时的节气不好,从小就落下了病根儿,如今十日中能有五日按时早朝,便算是可喜可贺了!
就连平日的政务奏章,也多交由胞妹平乐公主程柔打理,光顾着国内的事务便已经捉襟见肘,哪有精力去管外界的纵横捭阖?
然而就在此时,转机突然出现。
一向自视甚高的元柳国主动向东景国伸出了友谊之手,提出和亲的请求,要将皇帝的嫡出女儿送到东景国来。
针对此事,朝中的态度可谓是泾渭分明。
平阳帝倾向于接受这次的和亲,他的意思,反正他眼下没有立后,若能用联姻的方式给东景国找到一个稳定的靠山,迎娶一个陌生的女子又何妨。
部分大臣赞同他的想法,而且认为,眼下元柳对东景的态度还算友好,但若是拒绝了这次和亲,就像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元柳国皇帝的脸上,直接将对方变成了敌对阵营。
然而,以镇国大将军为首的数位朝臣则坚决反对迎娶邻国公主。
他们认为,元柳国如此做法目的十分明显,邻国公主一旦成为本国皇后,很难不对东景的政务插手,说不定哪一日,直接将东景变成他国碗里的肥肉。
而且,让一国之主迎娶邻国皇帝的女儿,不就意味着东景国成了儿子,对方成了父亲不成?这等侮辱,他们怎么能接受?
一时间朝堂上争吵得是面红耳赤,平阳帝左右为难,劝说哪一方都没人听他的。
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朝臣们瞬间安静下来,看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旁听政的平乐公主压抑着心中的愠怒,阴沉着面容站起身来。
“与其毫无意义地争吵,不如想办法弄明白对方和亲的真正目的才是!”
“公主殿下说得有理,只是该如何打探对方的虚实呢?”一位老臣问。
程柔微微蹙眉,声音却不容置疑:“我会想出法子的!”
于是就这么一来二去,她隐匿了身份,乔装成迎接邻国公主的一个宫女,打算贴身搜寻对方的情报。
然而,她毕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经验,跟着队伍走了二十余日,眼见着马上就要抵达都城,却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元柳国的长公主漪兰似乎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除了贴身服侍的宫人,外人一概不得近身。
有几次程柔借着端茶倒水想靠近她,都被对方的丫鬟赶了出来,还被她们怀疑自己想讨好未来的皇后,趁机攀上高枝,因此挨了不少白眼和讽刺。
再加上几个色胆包天的护卫,见程柔生得肤白貌美,又没有什么靠山,便时不时过来搭讪,更让其他宫女丫鬟们厌恶她,骂她是狐媚子。
程柔对着雾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原来当卧底这么难啊!
今夜怕是不能跟其他宫女丫鬟住在一起了,要不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她跑去找到了村长,问他还有没有地方让她借宿一宿。
老村长仔细想着:“其他屋子里都是大老爷们儿,就只有角落那间是两个闺女,不嫌弃的话可以跟她们挤一挤。”
程柔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提着裙子便跑到村长说的那间小屋,轻轻拍了拍门。
木门很快打开,露出一张好奇的脸庞:“咦?你不是刚才打水的那位……”
程柔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尴尬地红了脸,没想到又碰见了她。
但是此时已经没有机会转身离开,她解释了眼下的处境,询问能不能让她借宿一晚。
珊瑚赶忙让她进屋,咧嘴一笑:“我也是借宿的,快进来吧!”
房间里还有一个腼腆的小媳妇,在炕上让出了一些地方,声音跟蚊子一样哼哼:“地,地方不大,请别嫌弃……被子也没有多的,请,请凑合一起盖吧!”
自小养尊处优的程柔看着炕上薄薄的一层褥子,和两床打了补丁的被褥,心中再次哀叹。
但是仍旧礼貌地谢过,犹豫了片刻,坐到了床边。
珊瑚眼尖,一眼瞅到她的手上,惊叫一声:“你的手受伤了!”
程柔抬起右手,上面确实有一道口子,是前一日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她口中这么说,其实这道伤口已经折磨了她一天了。
“这怎么可以?”珊瑚转身在自己的行囊里翻寻,“李修哥哥说,小伤不注意,很有可能变成致命的重伤。”
说话间,她已经寻出了一个青花瓷瓶,掀开盖子之后,立刻一阵清香扑鼻。
珊瑚二话不说,抓起她的右手便给她上药,冰凉的药膏涂抹上去之后,之前的灼痛感立刻消退了不少。
“谢,谢谢!”程柔红着脸道谢。
珊瑚摆摆脑袋:“这没什么啦!”
她抹完药膏,却仍拉着对方的右手不放,羡慕地说:“姐姐的手真的好白好软啊!跟小婴儿的手一样!”
程柔的脸红地更厉害了,赶忙抽回手:“还,还好啦!”
她心说,要不是最近天天干活,我的手还会更白嫩呢!
不过这么一说,她看向珊瑚的双手,虽然肤色白皙,但是手掌处却磨出了好几处手茧,看样子是辛苦劳作过的,却不知道这是珊瑚常年练功的结果。
“你叫什么名字?”程柔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问。
“我叫珊瑚,”珊瑚大大方方地说。
“怎么也是石头?”程柔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珊瑚奇怪地问。
程柔赶忙摆手:“没什么。”
“那你叫什么名字?”
程柔犹豫了一下,心想着反正自己的名字外人也不知道,便回答了她:“我叫程柔。”
“真是名字跟人一样温柔。”珊瑚感叹说。
简单梳洗过,珊瑚吹了灯,三人一同挤在了炕床上。
因为只有两床被子,三人不得不分享共用,幸好三人身材都很纤细,勉强能盖住全身。
睡在中间的程柔睁大着双眼,僵硬地躺在床上,身体极度疲倦,但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怎么也睡不着。
身体两侧很快传来绵长的呼吸声,显然是睡熟了。
程柔在黑暗中吐舌一笑,这般经历倒也难得了,等回宫之后,一定要跟皇兄炫耀一番。
她正要闭眼入睡,突然身体一沉,原来是右侧的珊瑚把胳膊搭在了她的身上。
程柔皱着眉头小心将她的胳膊挪开,再次准备入睡,哪知道珊瑚整个身体都蹭了过来,嘴中还昵哝着:“李修哥哥,冷……”
程柔满头冷汗,心道,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哥哥,她一边朝另一侧挪动着身体,同时用手肘抵挡住了想要贴过来的珊瑚。
哪知道越是推开她,珊瑚越是靠了过来,睡梦中一脸憨傻,撒娇着说:“李修哥哥,抱抱……”
接着不由分说伸出胳膊揽住了旁边人的脖子,将脑袋蹭了过来。
此时的公主殿下已经被吓傻了,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状况,该把她叫醒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程柔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湿热的空气,紧接着便发生了一件公主殿下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事情。
睡梦中与百里云修亲昵打闹的珊瑚将脑袋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身旁之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亲,还咯咯笑出了声。
程柔只觉得血气瞬间从全身涌到了脑袋里,紧接着又迅速退去,浑身既滚烫又冰凉。
她浑身打着颤,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啪”地一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珊瑚捂着脸颊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脸茫然地与怒不可遏的程柔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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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蛛丝马迹
百里云修从房间里溜了出来,打算趁着夜色去打探打探情况。
然而现实的情况却是,护卫们将村长家的木屋从里到外把守地严丝合缝,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偶有一两个路过的村人,警觉的守卫也要看下来恶声恶气地盘问一番,吓得众人再也不敢靠近村长家附近。
远远看着屋舍里传来暖黄的灯光,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百里云修也只能望灯兴叹了。
他最后一次审视一圈,确定无机可趁,正要转身回房,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
他注意到,在村长家后院的一角隐隐有袅袅的水汽升腾起来,很快消散在深夜的雾气之中,若不是他眼神锐利,根本不会察觉到。
这么晚了还在烧水做饭?百里云修觉得与其无功而返,不如过去瞧瞧。
他绕了一大圈来到了村长家的后面,这里有几间单独的瓦房,和一个小小的院落。
因为不是主屋,守卫并没有前面那么严密。
他无声爬上一株古槐,躲在浓密的树叶间向院内窥视。
只见两个丫鬟蹲在屋檐下,正在朝一个炉子扇风,而火炉上放着的东西,百里云修再为熟悉不过,是用来熬药的药罐。
炉子和药罐看起来十分精致,显然是他们自带的,官宦人家常年吃药进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一阵冷风吹过,将白色的水汽吹散,百里云修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但是气味转瞬即逝,让他来不及分辨是什么汤药。
如此过了片刻,又有一个衣饰更为讲究的女子走了过来,吩咐着小丫鬟把熬好的汤药倒在瓷碗里,接着就端着药碗离开。
一个丫鬟低头看了看瓦罐里剩下的药渣,冒着零星的小雨跑到院子角落要将它倒掉。
另一个丫鬟赶忙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春梅姑姑让我们要仔细处理剩下的药渣,怎么可以乱倒?”
第一个丫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关系啦,这里犄角旮旯的,鬼才会注意到。而且雨水一会儿就冲走了,还是说你想跑出去找个地儿埋了?”
另一人似乎被她说服,见她倒干净了药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后院。
等待了片刻,见再无人过来,被称呼为“鬼”的百里云修从树上跳下,矮着身体挪到了刚才倒药渣的地方,那里的药渣尚未被雨水全部冲走。
他用手指拈起这些残渣,仔细辨认它们的形状,又放在鼻下嗅了嗅,眼神先是有些疑惑,紧接着便凝重起来,他们怎么会熬煮这种方子?
次日清晨,一夜未眠的百里云修见到了同样精神萎靡的珊瑚,惊愕地问:“你的脸颊上怎么红肿了一块?”
珊瑚扭过头去,捂着脸蛋不肯说,直到百里云修再三追问,才吞吞吐吐把昨夜的事情告诉了他。
百里云修一愣之后爆笑出声,没想到小山竟然又被当做色狼的这一日。
珊瑚羞地直跺脚,伸手便去捂住他的嘴巴:“人家都要害羞死了,李修哥哥还笑得出来!”
百里云修强忍着笑意,双手一摊:“我不笑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吃醋不成?”
“李修哥哥你再胡说,我就要生气了!”珊瑚气鼓鼓地背过身去。
百里云修赶忙将她哄了回来:“好了,不笑话你了就是。”
珊瑚不想再纠结这件糗事,赶忙转移话题:“李修哥哥昨夜有什么发现吗?”
百里云修点头,在她耳边轻述了自己的发现。
珊瑚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她竟然”
话未说完便被百里云修捂住了嘴巴,赶忙将话吞了回去。
“看来这次的东景之行,好玩的事情还在后头。”百里云修总结道。
村长家那边一大早便便十分忙碌,据说是联系了附近的官府,派了数百人,终于连夜将堵塞的驿路挖凿通畅。
马车队的主子依旧是毫不露面地搭上了马车,在护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离开了村子。
跟在后面的几辆普通马车上,最后一辆的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表情复杂的脸孔,眼角一扫,看见站在远处人群中围观的珊瑚,立刻脸色一白,将帘子猛地放下,缩回了马车之中。
珊瑚的脸蛋再次红地跟猴子屁股一样,缩到了百里云修的身后。
百里云修看了看马车,又瞧了瞧珊瑚,笑着问:“那位便是小山背着我留情的姑娘?”
珊瑚重重一拳挥在他的肩头,羞怒交加:“都说是意外了!”
百里云修赶忙安抚炸毛的珊瑚,换了认真的语气道:“不过,小山说她是一个丫鬟,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珊瑚撇过脸去:“管她眼不眼熟,我是再也不想跟她见面了!”
倒也托了元柳国这位神秘公主的福,赶路的旅人们也能够继续他们的旅途。
众人感谢了热情好客的村人们,再次纷纷上路。
经历了心惊胆战一夜的村民也松了一口气,纷纷回到自己家中。
一个接待了旅人的村民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愕然看见桌上放着一枚银锭子,赶忙拿去给村长看。
却没想到其他村民也在家中找到了旅人们留下的银钱,既有散碎银子,也有串在一起的十几枚铜钱,看来是这些出门在外的旅人们想尽力表达自己的一番感谢之情。
老村长感叹道:“这世上还是善良的人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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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显山露水
因为终点相同,十余日后,百里云修带着珊瑚,和元柳国公主的马车队一前一后抵达了东景国的都城琴安。
比起南芳国多湖泊沼泽,同样雨量充沛的东景国则是河川密布,就连都城琴安亦是如此,三条笔直的河道如“三”字一般将都城分隔开来,河流上横跨数座九孔或七孔的石桥,连接着城内的居民。
而东景国的皇宫就位于第三条河川之内,一般的百姓只能隔着河遥望那座绿色琉璃瓦的巍峨宫殿。
因为贵客来访,城内大街小巷妆点一新,地上铺就红毯,一直延伸到宫室正门。
伴随着鸣锣开道,长长的仪仗队伍手执寿扇和御杖,引着公主的车撵缓缓前行,历经风雨的车撵此时焕然一新,就连拉着马车的骏马身上亦是挂上了金纱和红穗,雄赳赳地踏着步子。
车撵今日开启了车窗,但仍旧隔着一层厚重的窗纱,仅能隐约看见车内的人影。
百姓们如过年一般盛装打扮,围在街路两旁好奇地看着马车队伍从眼前经过。
人群中,珊瑚努力踮着脚尖,想把眼前的盛景看得更清楚一些,百里云修抱着双肘笑话她:“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珊瑚却说:“上次小雨来的时候咱们在宫里等着,根本就没机会到街上去!”
百里云修无奈,就由着她拼命蹦哒,如一只地鼠一般不停地在人堆里冒出一颗小脑袋。
“李修哥哥,你说这个公主会当上东景国的皇后吗?”珊瑚瞧着马车逐渐驶过眼前,一个女子的侧影一闪而过,不禁好奇地问。
百里云修沉吟道:“眼下还说不准。”
正在说话,珊瑚突然身子一缩,躲到了他的身后。
百里云修不解地抬头张望,很快便在公主华车之后,步行跟随的一大群宫人丫鬟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立刻哑然失笑。
一身丫鬟装扮的程柔跟在队伍的末尾,和一群洒扫做粗活的仆妇们走在一起。
因为被元柳国公主身边的宫人防备,顺带着旁人也一同排挤她,才导致了眼下的处境。
等下进宫被皇兄见到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嘲笑我!程柔丝毫感受不到街上热闹的气氛,一路上垂头丧气。
想到离宫之前自己的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打探清楚对方的虚实目的,然而皇宫就在眼前,自己却一无所获,程柔心中颇为不甘。
没想到当卧底竟然这么难,都怪我太天真了!
不过,转念一想,再有半个时辰她便可以脱下这身难看的衣裳,恢复公主的身份,再也不用忍受旁人的冷嘲热讽,程柔心中还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正当程柔心中默算着与皇宫的距离,走在前面的人突然脚步一停,程柔差点便与他的后背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捂着鼻子抬头张望,发现整个队伍都缓缓地停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却原来是一个路旁的稚童,因为手中的苹果滚落到街道中间,他的爹娘没来的及将他拉住,他便从守卫胯下钻了过去,想要捡回苹果,直接闯到了仪仗队伍之间。
苹果被人连踢了几脚,在路上骨碌碌滚动,稚童便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竟直接跑到了公主车撵的前面,一抬头便看见几匹黝黑的大马近在眼前,吓得跌坐在地上。
护卫担心公主的安全,大喝一声:“从哪里来的孩子?还不快闪开?”
稚童早已经吓呆了,哪里知道要爬起来跑掉?
而稚童的爹娘拼命想跑过来抱过孩子,却被道路两旁的护卫拦住了。
眼见着马车越来越近,马蹄就要踩踏着稚童身体而过,人群中的珊瑚已经准备随时冲出,将孩子救下,却听见一声轻柔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停车。”
车撵应声戛然停止,骏马距离稚童身前不过数步距离。
一阵寂静之后,毫无防备地,马车的车门从里面打开,厚重的围幔被掀起。
在成百上千的百姓们众目睽睽之下,一位身着金色与红色华服的女子从马车上显露身形,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下。
她的衣衫极尽华丽,繁复的云纹模样用金丝织就而成,其间点缀着数颗玉石珍珠,纵然是阴沉的天气,仍旧是熠熠生辉。
裙福拖曳三尺有余,如同一只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显得她步态雍容而柔美。
更别提她满头的朱翠钗环,包裹着她如云一般的鬓发,越发衬托她的脸颊清瘦,楚楚动人。
百姓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面对如仙女下凡一般的人物,他们生怕自己的一口浊气脏污了人家。
同时众人的双眼紧紧扣在她的身上,这样的人间仙子,一辈子不知道能有几次机会瞧见?
就连珊瑚也忍不住艳羡出声:“她的衣服好好看啊!”
百里云修扶额,感情你就光注意到人家的衣服了!
只见这位公主殿下缓缓走到马车前方,让护卫收了兵器,别吓到了小孩子。
她的声音柔软,却带着一抹不容拒绝的力道。
接着她俯身捡起沾满了灰尘的苹果,用自己的手帕仔细擦拭干净,蹲到稚童的面前,柔声问:“哪里受伤了吗?”
不过三四岁的稚童看见了一双亲切的眼眸,仍是不敢说话,只是摆了摆脑袋。
公主从他眼中看见了恐惧,温柔一笑,将苹果放在他的手中,将他轻轻抱在怀里,用更加轻柔的声音安慰:“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
哪知道小孩子在安慰之下,反倒大哭起来:“我要爹爹!我要娘亲!”
公主毫不气恼,反而微笑着亲自替他擦了眼泪,牵着他脏兮兮的小手站起身来:“我会帮你找到爹娘的。”
这时候,被护卫带来的一对年轻夫妇战栗着在公主面前跪下,拼命磕头。
“爹爹!娘亲!”稚童开心地大叫。
公主将稚童交还到爹娘手中,对稚童嘱咐道:“以后可不要再乱跑了。”
稚童只知道抱着苹果,瞪大着眼睛看着她。
稚童的爹娘忙不迭地磕头,感激公主殿下的宽容。
百姓们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切,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公主殿下。
不仅没有那些达官显贵们的傲慢脾气,反而温柔体恤,对平头百姓也能心怀怜悯。
听说这位邻国的公主殿下将来要成为他们的皇后娘娘,如此看来,能有这么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可是东景国百姓的幸事啊!
程柔探着脑袋在一旁冷眼旁观,感受到街上氛围的变化,不知为何心中浮出一丝不爽。
她不是一向深居简出吗?这才刚进城,就立马现身出来表现,迅速俘获了城中百姓的心,反倒显得她与皇兄平日里苛待百姓似的。
而百里云修的眼中却充满了玩味的神色,一脸神秘莫测地看着眼前的这出好戏。
突然,他耳朵微动,转头看向人群深处。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矢破空而来,径直朝着接道中央的元柳国公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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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死里逃生
这一支凌空而来的箭矢来势凶猛,众人的脸色由欢喜瞬间转为惊骇,惊呼声还未出口,闪着寒光的箭头便已经抵达了公主殿下的前襟。
公主吓得睁大了眼眸,脸色瞬间血气全无,她眼睁睁地看着箭矢朝自己逼近,但是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竟是一步也挪动不了。
旁边的两个丫鬟也是吓得呆了,等反应过来想要去保护殿下,却已经来不及。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眼见着这位邻国公主就要被箭矢穿透心脏,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划过,箭矢应声折为两半,跌落在公主殿下的脚边。
原来是一个时刻警觉的护卫及时赶到了公主身前,拦下了这一箭。
他的面容冷峻,双眸如刀一般扫过人群。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紧接着,不知道是谁率先喊出了声音:“有刺客!”
围观的人群立刻乱作一团,一边惊叫,一边推搡着四处乱跑。
于此同时,几十个穿着不起眼的男子逆着人群冲到了街道上,各个手持兵器,一言不发地同时冲了上来!
“保护公主!”护卫大喊。
丫鬟们慌乱地扶着惊慌未定的公主殿下回到了马车上,众多护卫们将马车团团围住,迅速与这些不速之客厮杀在了一起。
刚才还气势轩昂的仪仗队伍此时仪态尽失,被这些目露凶光的刺客追得私下逃散,与仓皇的百姓们挤作一团。
百姓们的惊叫声,孩童的啼哭声,兵刃相接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街道上噪杂一片。
人群中,程柔被左推右挤,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她站的位置看不清楚前面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边的人就乱了起来。
她双手护着脑袋,不时被人撞到,甚至有人毫不客气地用手肘将她推开,身上好几处都隐隐作痛,但她也没功夫顾及。
不知道乱跑了多久,埋头乱跑的程柔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一人的后背上,接着被弹开,重重跌倒在地。
她痛得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一抬头便看见一双明晃晃地大刀横在了自己眼前。
一张长满了络腮胡子的大脸俯视着她,声音中不怀好意:“陛下可真会享福啊!娶一个漂亮公主不说,连一个丫鬟都这么俊俏!”
程柔闻到他身上满身的酒气,感受到他如黑熊一般野蛮的气息,吓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曾经也跟宫里的护卫们学过几招防身的功夫,但是临到危机关头,才发现一招都想不起来。
刺客狞笑着:“既然你送上了门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便提着她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将程柔从地上拉了起来。
程柔这才想起来要反抗,挣扎着对他拳打脚踢:“好大的胆子!快放开我!”
刺客手中力气稍大,程柔便觉得脖子上一紧,立刻呼吸不畅,再也叫不出声来,手脚也失了力气,惶恐地被这个男人拽向前方。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这个男人拽到僻静的巷子里去,程柔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抓住了一户人家的屋角不肯放手,如贝壳一般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木头之中,木屑划破了她的指尖,但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知道自己一旦放手,这辈子就完了!
刺客似乎失去了耐心,用刀鞘直接在她手腕的麻筋上一拍,程柔只觉得双臂如同失去了筋骨,不自觉地便松开了手。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溢出,不敢正眼去看眼前的世界。
皇兄!快来救我!谁来救救我?她绝望地想着,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任性的决定,这一次是她偷溜出宫,仅仅留了一封信给皇兄,说会替他分忧解难。
眼下谁会知道她在这个地方,谁会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惊恐之中,程柔想起了琥珀,上一次她偷跑出来,就是琥珀伸出援手,仗义相救。
她至今还记得他温柔而坚定的臂膀,将从天而降的她接住,再带着她逃出生天。
琥珀!快救救我!明知是不可能,程柔绝望的心底依旧发出了哀呼。
似乎是她的祈求起了作用,只听见刺客大喊一声:“你是什么人?”
程柔觉得脖子上的禁锢一松,接着便是几声清脆的兵刃相击,随后一声巨大的倒地声响,地面跟着颤了一颤。
“你没事吧?”有人拍着程柔的肩膀问。
因为惊吓精神有些恍惚的程柔睁开了泪眼迷蒙的双眼,看见了一张满是关切神色的面孔,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翻涌的思绪,泪水滚滚落下,哽咽着喊出了声:“琥珀!”
珊瑚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她认识哥哥?
她伸手在程柔眼前晃了晃:“我是珊瑚,你还记得我吗?”
程柔这才分辨出这是女子的声音,缓了缓神才看清楚眼前之人并不是琥珀,而是前些日子在村中遇到的那个姑娘。
她又是尴尬又觉得十分失落,心中五味杂陈,自嘲地想,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琥珀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珊瑚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脸庞:“能站起来吗?”
程柔只觉得两腿酸软,浑身也没有力气,但仍旧点了点头。
珊瑚便扶着她勉强起身,程柔看到旁边倒地不起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是你救了我吗?”
珊瑚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他是什么人?”程柔问。
珊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突然转过头去,开心地对着旁边喊了一声:“李修哥哥!”
百里云修挥了挥手,几步跑了过来。
珊瑚叽叽咕咕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百里云修,又问他有什么发现。
百里云修道:“说来话长,咱们先送这位姑娘回去吧!”
程柔看见他温和的目光转向自己,赶忙低垂下眼帘避开了去。
百里云修道:“官差们已经将刺客解决地差不多了,姑娘是宫中的侍女吧?最好还是快些回去。”
程柔点点头,珊瑚便扶着她,三人一同回到了主街正道之上。
此时的街道上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地上四处有受伤躺倒的百姓,官差们押送着追捕到的刺客离开,还有更多人正在接受盘问。
两人将程柔送到了公主殿下的车撵附近,四顾着想找到能说话的人。
一个身着红衣的丫鬟正在跟护卫说话,见到程柔带着两个陌生人走近,脸色瞬间一变,低声对护卫说了几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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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百口莫辩
程柔记得这个红衣侍女名叫添香,是近身服侍元柳国公主的侍女之一,也是对她最为苛责的一个,心中浮出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只是抱着双臂远远看着程柔,并没有走上前来。
倒是东景国这边的一个主事官员冲着程柔斥责道:“你这丫头跑哪里去了?我刚才清点人数,怎么算都不够!”
程柔蹙眉避开他的口水,声音不卑不亢:“我刚才被刺客袭击,所以才晚了。”
一声嗤笑从旁边传来,添香捏着嗓音道:“真瞧得起自己,又不是公主殿下,刺客会袭击你?”
程柔气得脸颊一阵白,又一阵红。
本来主事打算斥责她两句便过去了,被添香这么一挑拨,立刻又狐疑地问:“你说的刺客在哪里?”
程柔指了指身后:“在那边的巷子里。”
主事立刻派人去查,果然片刻之后一个护卫过来报告说,确实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晕倒在巷子中,眼下已经被带去审查了。
程柔以为就此可以证明自身清白,哪知道主事大人心中疑惑更甚:“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将他打晕的?”
程柔没想到自己一个受害者,差一点就生死未卜了,竟然还要面对自己人的盘问,又气又急:“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希望我死在刺客手底下不成?”
主事被她的气焰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丫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也跟着提高了嗓门:“大胆!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这是例行盘问!”
珊瑚见程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忍着没有掉下来,只是银牙紧咬,说不出话来,便替她解释道:“是我看见有人对她无礼,便把那人敲晕了。”
“你?”主事上下打量一番比程柔还要纤瘦的珊瑚,又注意到她身旁还有一个佩剑男子,神色一凛,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珊瑚眨巴着无辜的双眼,没想到会引火烧身,现在连自己都被怀疑了。
百里云修上前一步,客气地说:“我们夫妇来琴安访友,今日正好碰到街上盛况,便过来看热闹。”
同时将他与珊瑚的通关令牌递给了他。
主事接过仔细核查一番,确实是官府签发的令牌,年龄样貌也都对的上,心中疑云刚刚消散,侍女添香来到他的身侧,掩着嘴低声道:“主事大人,眼下行刺殿下的刺客身份尚不明确,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主事一愣,看向这位邻国公主的侍女。
添香继续道:“公主殿下在东景国的土地上遇袭,受到了惊吓,让我们陛下知晓了,不知会如何作想?”
主事脸色一白,知道今日之事稍有差池,便会造成两国之间的不睦。
眼下整个琴安城都在接受官兵的搜查,就是生怕漏掉一个可疑的人物。
正在这时,公主的随行护卫也走上前来,质问百里云修:“你们是何时入城的?”
百里云修道:“三日之前。”
护卫眯起眼睛:“真是巧啊!恰恰赶在公主之前入城。”
百里云修嘴角上扬:“不可以吗?”
护卫不答,瞥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剑,猛然探手过去想要拿过来。
他这一招看起来稀松平常,实则蕴含了极刚猛的力道,以及数种变化的后招,若是二三流功夫的人,肯定得乖乖缴械认输。
却见百里云修身子轻侧,轻描淡写地避开了他的进攻。
护卫脸色难看,对主事道:“几乎与公主同时入城,身上携带武器,此时又出现在大街上,此人十分可疑。”
主事害怕纰漏,抱着宁愿错抓一千,也不敢放过一个的心态,对手下道:“将他带回衙门盘问清楚!”
珊瑚一听,赶忙拦在百里云修身前:“李修哥哥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你们凭什么抓他?”
添香轻咳一声,凑到主事耳边:“大人,这个女子怕也是共犯。”
珊瑚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你们怎么不讲理啊?”
添香翻了个白眼:“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要是清白的,配合调查一番又能怎样?”
“主事大人!”程柔终于忍耐不住,厉声喝问,“珊瑚姑娘击倒刺客救了我,这是我亲眼所见,你怎么可以将我的救命恩人当做疑犯抓起来?”
添香冷哼一声:“你的证词是否可信还不一定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柔对她怒目而视。
“大人,”添香对主事怯怯地道,“我知道她是东景国派来的丫鬟,但是她的来历您真的查探清楚了吗?我好几次见到她在公主殿下鬼祟窥探,说不定就是为了给刺客探情报。”
“你”程柔只觉得胸口气血淤积,差点没两眼一翻晕厥过去,天底下竟有这种颠倒黑白,拨弄是非的女人?她不应该叫做添香,应该叫添油加醋才是!
主事皱着眉头思索一番,确实也怕得罪了贵客,便下定了决心,对手下道:“把他们三个都带下去仔细审查!”
“是!”七八个手下同时上前,将三人团团围住,一个正要伸手去抓程柔的胳膊,被她用力甩开了。
程柔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别碰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百里云修手中暗暗蕴力,随时准备出手将珊瑚和这个倒霉的丫鬟带走,听到程柔开口,心念一动,便打算暂且静观其变。
“你还能是谁?”主事纳闷地问。
“我,我是……我是……”程柔双唇发白,开合了几次,却都没有将“我是公主”这几个字说出口。
环顾四周,朝她看来的目光有怀疑的,敌对的,鄙视的,就是没有友善的,就算她说出真相,又有谁会相信?反倒会更加过分地嘲笑她吧?
她只觉得精神颓然,紧绷的身体也软塌塌地松懈了下去。
添香一脸不嫌事大的表情催促她:“快说啊,你到底是谁?是不是皇亲国戚,公主殿下,让我们向您叩头问安啊?”
程柔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心道,会有那一天的!
她从袖中掏出一枚牡丹花样的玉佩交到主事手中,冷冷地道:“你把这个送到袁将军府上,自然有人替我证明清白。”
主事拿着这枚玉佩,犹豫半晌,点头答应了。
珊瑚捏了捏百里云修的手掌,朝他挤眼睛。
百里云修微微摇头,示意她暂且忍耐。
程柔抱歉地对两人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百里云修大度地还以微笑:“无妨,我们本来就打算好好参观一番琴安的景致,从衙门开始倒也不错。”
程柔惊愕地看着神色恬淡的百里云修和一脸兴奋的珊瑚,心中暗想,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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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牢狱之灾
眼睁睁看着牢房的木门砰地一声关上,再用硕大无比的铁锁锁紧,程柔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一国嫡出公主,竟会沦落到阶下囚的地步。
她原以为经过核查,便可以证明清白,却没有想到官差们连盘问都没有,就直接将她和珊瑚带到了位于城中一隅的监牢。
当程柔追问他们因由的时候,一个衙役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让她别磨磨唧唧的:“上头今儿个忙得要死,你乖乖地等待传唤就是。”
随着衙役的离开,同时带走了照明的灯笼,阴冷逼仄的牢房里立刻显然一片昏暗。
仅在墙壁靠近屋顶的地方凿了几个拳头大小的孔洞,从那里有昏黄的光线射入,看样子天快要黑了。
程柔拍着牢门大喊了好久,终于确认了不会有人过来,这才颓丧地转过身去,抱紧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
这是一件狭小的牢房,长宽不过十步距离,角落黑乎乎堆叠在一起的一团似乎是被褥,程柔已经下定决心坚决不碰那玩意儿。
除此之外,就只有地上散乱的稻草,可能是从草席上散落下来的,再无其他。
另外就是牢房中污浊潮湿的空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的味道,程柔觉得似乎多呼吸一口,生命就要消散一分似的。
珊瑚已经好奇地将四周查看了一番,口中啧啧称奇:“原来牢房长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程柔心中烦闷,用脚尖踢开地上的稻草,想找个干净的落脚之地,哪知道稻草挪动之后,迅速窜出十几只黑色的影子,贴着她的鞋边跑过,再次消失在阴暗之中。
程柔吓得惊叫出声,浑身上下的汗毛全立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珊瑚被她吓地四处张望。
程柔缩在珊瑚的身后指着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好多,好多大虫子!”
珊瑚眯着眼睛瞅了瞅,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她:“原来是蟑螂啊,没事儿不咬人,跟我们那边的比起来差远了!我以前住的地方有巴掌大的蟑螂,还会飞呢!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得把嘴巴闭紧了,小心会钻进去哦!”
程柔此刻的脸色比哭还难看,这哪里是安慰啊,分明是恐吓,她已经决定今晚打死都不会闭上眼睛了。
一向坚强的她在悲惨的现实面前,终于忍不住用双手捂住眼睛哭出声来。
珊瑚以为她是被蟑螂吓哭了,赶忙掏出手帕给她,一边在角落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同时又撒了些随身带的粉末在角落:“你看,这里撒了赶虫子的药粉,不会有虫子再过来了!”
程柔抽着鼻子瞅了瞅,确实看不见有虫子的痕迹,但是让她克制不住哭泣的并不只是这个,只是她此时没有精力去解释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程柔见她的年纪也不大,身子骨也比自己纤细,但是处事泰然的态度是自己所不能及时。
珊瑚嘻嘻一笑:“我小时候流浪过一段时间,早就习惯了。”
她安慰程柔:“你别担心,要是他们不很快把咱们放出去,李修哥哥也会来救咱们,小小牢房可困不着他……”
正说着话,牢房外面传来声音,一个狱卒提着木桶走了过来,放了两碗黑乎乎分辨不出东西的饭菜在牢门外就走了。
程柔跟珊瑚探过脑袋一瞧,只觉得一股腥馊的味道扑鼻而来。
珊瑚捏着鼻子,将饭碗远远地推开:“就算是我流浪的时候,也没吃过这种玩意儿!”
两人倚靠着坐在角落,珊瑚从怀中布袋里掏出几枚糖块,得意地说:“幸好我早有准备!”说着递到程柔面前。
程柔早已经饥饿难耐,红着脸接过了:“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啊?”
“这就叫有备无患!”珊瑚朝她眨了眨眼,正要将糖块放进嘴里,不知从哪里传出悠悠的说话声:
“小山,晚上吃糖小心会齿痛。”
听见这声音,珊瑚眼眸一亮,蹦起来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李修哥哥,原来你就在我们旁边啊,怎么一直不说话?”
百里云修的声音从一侧墙壁继续传来:“这边有几位室友似乎不太欢迎我,我花了点时间跟他们讲道理。”
珊瑚将耳朵贴在墙壁上,隐约听见对面有呜咽声,看样子李修哥哥讲道理的手法强硬了一些。
“李修哥哥,你肚子饿不饿?”珊瑚对着墙壁问。
对面沉默了片刻,终于传来了回答:“有一点。”
“那要不要吃糖啊?是前面镇子上有名的八宝糖,很好吃的哟!”珊瑚的声音带着蛊惑。
隔壁再次陷入沉默,良久之后终于传来了百里云修不甘的声音:“好。”
程柔在旁边看着珊瑚与百里云修讲话,正好奇她要怎么把糖分给对方吃,只听见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两间牢房之间的砖墙上便多了一个洞口。
百里云修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生生将几块砖头抽了出来。
透过砖缝看见对方,珊瑚原本有些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从洞口递了几枚糖块给百里云修。
程柔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用如同过家家一般的态度坐牢,随即又心生疑惑:“这座牢房根本就困不住你们,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珊瑚也是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修哥哥要乖乖被官府的人带走。
百里云修在隔壁回应她:“你不是也一样吗?只要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就不会在这里了。”
“真实身份?”珊瑚转头去看程柔。
而对方却低下头去,没有接话。
只听百里云修继续道:“不过你已经送出了信物,我想最晚明天,就会有人来接你。”
“所以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去了?”珊瑚开心地问。
百里云修笑着回答:“这是自然,牢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程柔紧紧攥着手中的糖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珊瑚一怔,习惯性地看向百里云修的方向。
百里云修笑道:“姑娘的身份还不到公开的时候,我们自然也一样,请稍加耐心等待片刻。”
程柔透过砖缝,第一次认真审视对面男子的侧影,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眼熟,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我明白了,我不问了就是。”
她回到墙角坐下,将糖块放进嘴中,感受到丝丝的甜意涌入喉咙,一直波涛汹涌的肚子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珊瑚见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发呆,坐回到她身旁,纠结了一会儿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你认识我哥哥吗?”
程柔一愣:“你哥哥,他是谁?”
“他叫琥珀,我听见你喊他的名字来着。”珊瑚小心打量着她的脸色。
果然看见程柔表情一僵,紧跟着咳嗽起来,原来是糖块不小心被吞了下去。
珊瑚赶忙替她拍着后背,帮她顺气。
程柔缓过气来,脸上还挂着咳出的眼泪,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珊瑚:“你是琥珀的妹妹?”
珊瑚点头:“我们是孪生兄妹,所以你之前说的跟我长得像的人,就是我哥哥吧?”
程柔一脸苦笑,原来如此,没想到天下如此之小。
“你是怎么跟我哥哥认识的?”珊瑚问。
“他,他没有提起过我吗?”
珊瑚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终于还是摇头:“好像没有说过。不过他那个人粗细大意,你可别介意啊!”
程柔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起过我也是应该的。”
珊瑚见她神色惆怅,似乎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赶忙道:“要是我哥哥做错了什么,我替他向你赔礼道歉。”
程柔勉强一笑:“没有,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他现在怎么样?”
珊瑚想起出宫之前收到的那封信笺,低垂下眼帘:“他带着嫂嫂回家,路上似乎遇到了麻烦,但是我相信哥哥一定会解决的。”
程柔跟着点头:“要是琥珀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珊瑚咧嘴一笑:“你好像跟我哥哥很熟。”
程柔用微笑化解自己的尴尬:“我们只是偶然相遇过一次,他在危难的时候救过我。”
珊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缓了缓神,程柔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他和绯烟姑娘关系还好吗?”
“你也认得我嫂嫂!”珊瑚开心地说,“虽然他们时常打打闹闹,但实际上感情好得不得了,哦对了,嫂嫂马上就要生宝宝了,还是双胞胎呢!”
程柔见她说得兴高采烈,脸上也带上了跟她一样的笑容,但是心中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落寞。
自己第一次如此倾心一个人,却在他的生命里一点份量都没有,不过是匆匆的一个过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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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身份大白
正如百里云修预测的那样,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昏昏欲睡的珊瑚就被监牢外传来的吵闹声吵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看见程柔已经起身向外张望,她的脸色憔悴,眼圈发青,显然是一夜没有阖眼。
很快,有人打开牢房的大门,纷杂而又急切的脚步声朝着她们牢房的位置靠近。
最前方一个身着青色官府,头戴乌纱帽的官员乃是刑部尚书吕坚,一看见程柔的面庞,远远地就跪了下来,后面的人忙不迭地跟着下跪叩头。
“殿下,可算找到您了!”吕大人激动地都要声泪俱下了,迅即又喝令身后之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开牢门,恭迎殿下回宫?”
程柔板着一张脸看着牢门在面前打开,既看不出开心,也瞧不出愠怒。
珊瑚则是一脸茫然,四下张望:“殿下?谁是殿下?”
“大胆!你面前的这位可是我们东景国的平乐公主,还不快行叩拜大礼?”吕大人怒斥道。
珊瑚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身着下人衣服,脸颊沾满灰尘,头发也毛燥凌乱的程柔,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是公主殿下!”
“知道了还不快下跪?”吕大人再次喝令。
程柔却一把拉住珊瑚的胳膊,俯视着眼前跪地的官员:“这位是我的朋友,你们不得无理!”
“是是是!”吕大人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冷汗,“此处环境恶劣,还请殿下移步,外面轿辇已经备好,恭迎殿下回宫。”
程柔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刚踏出一步,又想起了什么,对吕大人道:“我还有个朋友关在了隔壁的牢房。”
对方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见百里云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多谢殿下挂心。”
众人愕然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
程柔深深地看了一眼百里云修,昂首走出了牢房。
外面清爽的晨风扑面,程柔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发现是从未体验过的甘甜。
她定了定神,再次询问吕大人:“怎么是你过来?将军大人呢?”
“将军大人在宫中脱不开身,这才派了下官。”吕大人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继续道,“将军大人说晚些时间,会亲自拜见殿下。”
程柔撇了撇嘴,不再理他。
她刚要走向备好的轿辇,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并肩而立的百里云修与珊瑚二人。
“你们要同我一起去吗?”程柔冷不丁地询问他们。
珊瑚喜出望外:“你要带我们去皇宫里面?”
程柔没有直接回答,却是看向百里云修:“反正你们迟早也是要来,不如跟我一起入宫。”
百里云修笑容中满是深意:“看来殿下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程柔依旧板着脸庞看着他:“你也早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是吗?这才陪着我坐了一天的牢。”
珊瑚摆着脑袋,看看程柔,又看看百里云修,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不过身边围着一大群人,也不好开口询问。
程柔随即吩咐多准备两乘轿子,吕大人有些为难:“殿下,这样恐怕不合规矩。”
程柔毫不理会:“你要是想让我再离宫出走一次,就照你的规矩办吧!”
吕大人惊慌地连连摆手,不得不按照吩咐另备了轿辇,请百里云修与珊瑚上轿。
于是,三乘轿子排成一列,朝着宫城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珊瑚新奇地掀开轿帘,看着外面的街市。
一路跨过三道宽大的石桥,屋舍逐渐稀疏,人烟逐渐稀少,直到最后一座石桥之后,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宫城,绿色的琉璃瓦在清晨的阳光下发出荧荧光辉。
轿辇从一处僻静的宫门进了宫,又换了一批太监抬着轿子,不知绕了多少个弯,终于在一处宫门外停了下来。
珊瑚抬头看着宫门上的匾额,出声念道:“瑶华宫。”
程柔对两人道:“这里是我的宫室,请进吧!”
珊瑚与百里云修跟在她的身后踏入宫门,发现虽然外面是高高的宫墙,里面却是竹篱绿柳,田畦菜圃,另外还散养着十几只鸡鸭,一派田园农舍的景致。
“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公主殿下!”珊瑚小声对百里云修道。
百里云修笑着回答:“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因为样子狼狈不堪,程柔先去梳洗了一番,也安排了两位客人分别去沐浴更衣。
大半个时辰之后,焕然一新的三人再次碰面,互相打量着对方的改头换面,苦笑着说果然还是人靠衣装。
三人来到了茅草搭就的一处凉亭内,宫女们摆上了饭食,便低头退了下去。
程柔对珊瑚笑道:“一顿便饭,比不得你的八宝糖珍贵,就请随便用一些吧!”
珊瑚红着脸一笑,也不客气,拉着百里云修一同落座。
程柔亲自替两人斟了酒,三人举杯共饮而尽。
百里云修看着亭外绿油油的麦苗随风而动,其间鸡鸭钻进钻出,笑道:“没想到在这深宫之中还能体验到如此野趣。”
程柔叹了口气:“也就只能做做样子,聊以**罢了!”
她很快收敛了心中的惆怅,换上一副审视的目光看着同桌的两人:“所以,你就是南芳国的皇帝陛下?”
正端着勺子喝汤的珊瑚差点将汤羹喷了出来,她用手帕捂着嘴巴,假装咳嗽了几声,才算化解了尴尬。
程柔无奈地看着她:“也就是说,你是他的宠姬爱妾?”
“才不是呢!”珊瑚红着脸抗议,“我是李修哥哥的妻子,唯一的那种!”
程柔一脸匪夷所思,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样子的皇帝和皇后,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的?”珊瑚好奇地问。
程柔看了一眼百里云修:“我们曾经见过。”
珊瑚大感惊讶:“是什么时候?”
百里云修解释说:“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应该在我十二岁那年,当时的东景国国主曾经造访过南芳国,随行的还有他的一位皇子。”
“皇子跟公主殿下有什么关系?”珊瑚不解地问。
百里云修笑着看向程柔,而后者继续解释说:“那位皇子,其实就是我。”
皇子就是公主?珊瑚此时彻底混乱了。
程柔带着对往事的追忆笑道:“父皇本来是打算带皇兄去的,但是皇兄身体不好,无法长途跋涉,只得作罢。那一年我还不满十岁,哭闹着也要去,父皇被我缠得烦了,便让我打扮成皇子的模样,带去了南芳国,在那里,我遇见了还是太子殿下的他。”
“原来是这样!”珊瑚恍然大悟。
程柔感叹道:“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我又是女子装扮,陛下还能认得出我来。”
百里云修谦和地说:“其实一开始我也只是觉得眼熟,后来我听你与小山说话,提起把小山错认为哥哥琥珀的时候,才突然灵光一现,反应了过来。”
程柔低垂下眼帘,摆弄着碗里的青笋,再次抬头时问道:“那么,你们千里迢迢,又隐姓埋名来到琴安来,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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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借刀杀人
听见程柔质问自己造访东景国的因由,百里云修并没有直接回答:“我想公主殿下应该有了自己的判断。”
程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想赶在元柳国之前拉拢我们。”
百里云修直视着她的目光,声音沉定:“确实如此。”
程柔还以为他会用华丽的辞藻美化自己的来意,没想到承认地如此直接,没来由地一慌,避开眼去,心中瞬间浮出无数的想法。
自己两次与他们相遇,是巧合还是计划?珊瑚昨日出手相救,难道是为了让自己欠他们一个恩情?
甚至,再往深处一想,昨天的行刺时机如此巧合,一旦元柳公主受到伤害,两国关系必将破裂,最终得益的不就是南芳国吗?
程柔越想越觉得后背冷汗涔涔,自己是不是太天真,成为了眼前之人的一颗棋子还不知道?
她再次抬头看向两人的时候,百里云修已经察觉到她脸色的变化。
“昨天行刺之事……还有救我性命,是不是你们的安排?”她只觉得嗓子干哑,音调都有些不稳了。
百里云修尚未回答,珊瑚率先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李修哥哥才不会做那种事情!”
百里云修拉住她安抚道:“站在公主殿下的立场,合理的怀疑是有必要的。”
“可是,可是李修哥哥你不生气吗?我们明明什么时候都没有做!”珊瑚仍旧一脸不忿之色。
百里云修微笑着摇头,将珊瑚拉回座椅上,目光坦然地看着程柔:“我能理解公主殿下的疑虑。我的解释可能会被视作狡辩,但还是想说出来,任由殿下判断。”
面对珊瑚的怒火,程柔脸色有些尴尬,毕竟眼下的事实,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微微点头:“请陛下赐教。”
百里云修问:“首先,殿下假扮丫鬟出宫,此事有几人知晓?”
程柔一怔:“实不相瞒,我是留书私自出宫,提前并无一人知晓,而且,此事宫中也不会张扬,只会私底下寻找我。”
百里云修点头:“这就是了,既然殿下出宫之事乃是机密,我一个外人更不可能知道,又如何有目的地接近殿下?”
程柔被反问地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才又询问:“那行刺元柳国公主之事呢?”
“那些刺客的身份,现今尚无定论,是谁派来的还不一定。”百里云修蹙眉道。
“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了?”程柔盯着他问。
百里云修微微摇头:“站在我的立场,若是想行刺元柳国的公主,不会等到她入了琴安再动手。一来防卫过于严密,不容易成功。二来也不容易暴露身份,可以全身而退。”
“对哦,”珊瑚突然想起一事,在一旁插嘴,“你说要是昨天元柳国公主不出马车,刺客根本就没办法伤害到她嘛!”
听到此处,程柔心中跟着一动,昨天的行刺之事她也觉得十分蹊跷,隐隐有种感觉,元柳国公主是故意露面让人行刺似的。
不过,再一想又觉得说不通,哪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程柔揉着自己的眉心陷入沉思,只觉得东景国就像是一艘遇到了漩涡的海船,不由自主地被外界左右引导,一不留神便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百里云修不再说话,留给她时间静静思考斟酌。
他拉着珊瑚走出茅草亭,站在一处池塘边看里面游荡的水鸭,珊瑚将一个馒头揪成小块丢进池中,引得鸭群们争相抢夺,一时间池面上纷闹不止。
程柔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附近,也看着池中抢食的水鸭,长长地叹了口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东景国的境况不就是如此吗?看起来光鲜亮丽,不过就是你们争权夺利想要拉拢的棋子罢了!”
百里云修听了并不生气,平静地问:“那殿下眼下的打算是?”
程柔看着对方的脸庞:“我暂且相信你们的话,相信你们与刺客无关。但是”
“但是什么?”珊瑚见她又住了口,忍不住催促。
“但是皇兄要如何处理与南芳国的关系,与你我的私人恩怨无关,我是不会替你们说好话的。”程柔一板一眼地说。
珊瑚撇了撇嘴,心想着我们还不稀罕呢!
百里云修笑道:“这是自然,遇见公主殿下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程柔也跟着往池中丢些馒头,引得鸭群往她这边扑腾过来,良久之后她再次开口:“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陛下是否感兴趣?”
“愿闻其详。”
程柔斟酌着言语慢慢道:“从我的角度出发,我不喜欢元柳国的公主,也不希望她成为皇兄的皇后,但是又不能轻易得罪了元柳国,引发两国矛盾。”
“那殿下的提议是?”
程柔认真地看着百里云修:“要是你能想出一个法子,即能阻止元柳国公主嫁给皇兄,但又不需要我们承担责任,我便会在朝内提起与南芳国结盟之事。”
百里云修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位公主殿下,身为一个娇弱女子,能想到这一步颇为难得。
他笑道:“好一个借刀杀人的策略,让南芳国来承担一切风险,就算事后元柳国追究起来,东景国也可以推卸地一干而净。”
程柔并没有因为被看出心思而脸红,反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你的答复是?”
百里云修双手一摊:“我还能有什么选择?想要收获必须先得付出,不是吗?”
“李修哥哥,你真的答应她的条件?”珊瑚有些不放心。
百里云修握住她的小手:“总归是有法子的。”
他又对程柔道:“既然已经达成协议,还请公主殿下与我们配合,给我们提供必要的方便才是。”
程柔爽利地点头:“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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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冤家路窄
珊瑚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对上百里云修的目光,吐舌一笑,这才走了出来。
只见她身着一身藕色镶金边的宫装,头发梳成高高的发髻,簪上两朵粉色绢纱团成的桃花簪,再配上一条秋香色的手帕,模样俏皮得紧,原来是换上了宫中侍女的衣服。
“好不好看?”她踮着脚在百里云修面前转了个圈。
百里云修忍着笑:“这粉嫩的颜色很适合小山。”
珊瑚装模作样地福了一福:“多谢陛下夸奖,那奴婢以后就穿成这样服侍陛下看书写字好不好?”
百里云修流露出心驰神往之色:“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当真是人间美事一件。”
珊瑚笑嘻嘻地刚要接话,就听见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程柔红着脸打断两人:“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
珊瑚红着脸转移话题:“我衣服换好了,现在要做什么呢?”
百里云修笑道:“自然是诱敌深入,这可得看小山和殿下的本事了!”
珊瑚拍着自己的胸膛:“就交给我吧!那李修哥哥你呢?”
百里云修看了一眼程柔:“我有几件事要去调查,总得想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
程柔装作没有听见,板着脸对珊瑚道:“快走吧!”
片刻之后,一身华服的程柔带着贴身侍女珊瑚朝着宫中牡丹苑款步而去。
她已经提前打听过,因为昨日元柳国公主遇刺受惊,皇兄颇为歉意,因此今日一整天专门陪伴对方,带她游览宫中景致,而眼下,就正在牡丹苑赏花。
两人一路无视旁人,径直来到了牡丹苑外。
程柔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要踏步入内,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声音还挺熟悉。
她与珊瑚隐藏在一处花墙之后,隔着花叶隐约看见两个侍女凑在一起闲聊,而那个身着红衣的侍女,程柔一眼就认了出来,不就是那个看她不顺眼,处处找她麻烦的添香吗?
而另一个,也是元柳国公主身边服侍的人,程柔记得她叫染翠。
当真是冤家路窄!程柔咬牙切齿地想,要不是添香那长舌妇多嘴,自己怎么会到大牢里走一遭?
只听侍女染翠道:“这里的饭食跟咱们那边好不一样,今早用饭的时候,有好几样都叫不出名字呢!”
添香用她一贯的傲慢语气:“真是没见过世面,这里的东西再好,能比得上咱们元柳国吗?不过图个新巧罢了!”
染翠点头附和:“咱们下人倒也罢了,公主殿下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知道习不习惯。”
“就是,明明是陛下的嫡出公主,为何偏偏要与别国和亲?这分明就是下嫁嘛!”
程柔听两个侍女嚼舌根,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珊瑚在一旁小心地看着她,生怕她怒气爆发朝那两个侍女冲过去,一人赏几个巴掌。
两个侍女又聊了会儿有的没的,染翠忽然掩唇轻笑:“对了,你昨天好厉害,几句话就把那个毛丫头送到了大狱中。”
程柔一怔,她们怎么突然提起了她?
只听添香冷哼一声:“那个丫头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身为粗使丫鬟,出身低贱,竟然跑来问我要怎么使用银炭生火?没看见我这一双纤纤玉手是从不做粗活的人吗?”
程柔这才想起,她在第一日遇见元柳国公主的时候,被吩咐去烧热水,因为从未用过火炉,才问了一下路过的侍女。
原来就这么一件小事便让对方记了仇,她的心眼到底有多小啊!
两人说话的声音仍旧源源不断地传来。
“我想她现在一定在大牢里大哭吧!”染翠道。
“她那卑贱的样子,不是与大牢很相配吗?”添香幸灾乐祸地轻笑。
程柔再也忍耐不住,铁青着脸就要冲过去,却被珊瑚拉住了手腕。
珊瑚冲她眨了眨眼,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意思是交给我来。
程柔不解其意,但仍旧点了点头。
只见珊瑚活动活动脖颈,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朝两个侍女小跑了过去。
见有人过来,两人停止了交谈,好奇地打量着跑来的珊瑚,见她身上穿着高等宫女的衣饰,心照不宣地换上了友善的笑容。
珊瑚微微喘着气向她们福了一福:“两位姐姐,你们可曾捡到了一个香囊?上面有玉莲花纹的那种。”
远处偷听的程柔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腰间佩戴的一枚香囊不翼而飞,想来是被珊瑚给顺走了。
添香和染翠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见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珊瑚懊恼地捶着脑袋:“完蛋了,我定要被公主责骂了!这是殿下最喜欢的一枚香囊,殿下让我送过去,我一路上端着盘子,不小心掉在这附近了。”
“你们公主殿下是哪一位?”添香好奇地问。
珊瑚道:“就是陛下的妹妹,平乐公主,她听说有远道而来的客人,说要精心打扮一番欢迎客人,可是我把她的香囊弄丢了!”
添香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这位平乐公主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在这宫中,除了皇帝陛下,就属她最有话语权。
要是能在她面前混个眼熟,将来在这宫中不就多一个靠山?
她赶忙道:“你别着急,我们帮你一起找吧!”
珊瑚咧嘴一笑:“谢谢两位姐姐!”
三人在附近草丛中寻找一番,添香最为心急,走在最前面,突然眼前一亮,在绿草掩映中建起了一枚香囊:“找到了!”
珊瑚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得救了!”
添香将香囊交到珊瑚手中,冲她露出甜腻一笑:“以后有机会,还请妹妹在平乐公主面前美言几句。”
珊瑚歪着脑袋一笑:“我不太会说话哎,要不你们亲自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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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扬眉吐气
添香一时没有明白珊瑚话中含义,刚想开口询问,染翠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冲着前面努了努嘴。
添香这才注意到浩浩荡荡一大群宫人正朝着这边而来,侍女们的花团锦簇之中,是一位身着芙蓉色广袖春锦凤尾裙的明艳女子,步态雍容,气度娴雅,不知道是宫里的哪位主子。
珊瑚小步上前,夸张地行了一个大礼:“奴婢给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柔不过是微微点头:“起来吧!”
添香和染翠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便是刚刚提及的平乐公主,两人不敢直视对方,跟着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程柔撇了一眼两人,并未让她们起身:“你们是?”
添香赶忙应答:“奴婢是跟随淑仪公主殿下的侍女。”
“原来是元柳国来的客人,”程柔恍然大悟道,“请起吧!”
两人起身之后仍是低着头,不敢冒犯了公主殿下。
程柔瞧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露出一抹冷笑,悠悠地道:“元柳国乃是中原大国,最为重视礼法和教养,本宫听闻就连宫中的侍女仆从亦是恪守本份,礼仪周全。”
添香心中得意,口中谦虚:“殿下过奖了。”
却听程柔突然道:“在东景国的宫室里,非奉本主使令,不许擅相交语,并嬉笑喧哗,不知元柳国宫中是何规矩?”
添香脸色一白,赶忙答道:“自然是一样的。”
“哦?”程柔目露惊讶,“本宫刚才行至附近,听闻有喧哗之语,这才过来查看是哪位宫女不讲规矩,你可知道是谁?”
添香额上有冷汗渗出,矢口否认又不太好,只得吞吐答道:“是奴婢新到宫中,颇为敬仰,因此忍不住赞扬了几句。”
“是吗?”程柔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只怕东景国宫室狭小凋敝,配不上元柳国来的贵客。”
添香此时已是瀑布一般汗水滚落,明白自己刚才的不敬之词已经传到了对方耳中。
染翠亦是面无血色,抖如筛糠,两人扑通一声再次跪地:“奴婢口无遮拦,请殿下恕罪!”
程柔俯视着两人连着磕了十几个头,心中只觉得暗爽,但口中仍是不饶人:“侍女的言行代表着主子的想法,本宫是否可以认为,东景国的公主亦是如此看待敝国,觉得我们高攀不上?”
“不是的!”染翠吓得脱口而出,“殿下一直十分向往来到东景国,对陛下也十分敬重,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是吗?”程柔轻飘飘地接口,“看来是本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添香和染翠两人此时慌乱地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不管怎么说都是错处,只得不停地磕头请求殿下原谅。
程柔假意笑道:“罢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本宫若真以此处罚你们,倒显得小家子气。”
两人听她言下之意,要既往不咎的意思,刚想松一口气,又听程柔继续道:“对了,本宫想问你们一件事情。”
“殿下请讲。”两人的神经又立刻紧绷起来。
“本宫怕迎接贵客的下人们服侍不周,特意遣了身边一个贴身侍女去迎接诸位,但是不知她跑到哪里贪玩去了,至今尚未回宫,你们可知晓她的下落?”
添香心中浮出不好的预感,但仍旧抱着一线希望:“不知殿下的侍女是哪一位?”
程柔用指尖点着脸颊:“她的名字说出来怕你们不记得,但是她与本宫长得颇有几分相似,大家都笑称宛如双生子一般,你瞧瞧本宫就知道了。”
添香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目光刚刚扫到对方的脸庞,瞬间如五雷轰顶一般,手脚瘫软跌坐在地。
她,她不是那个粗使丫鬟吗?那个总是被自己使唤着干重活,动不动出言讥讽的丫头吗?怎么又变成了眼前的公主殿下?
刚才远远瞧见对方,并没有看得真切,一直觉得她的声音十分耳熟,却又一直联想不到一处,毕竟谁会放着公主殿下不做,偏偏去做任人使唤的奴婢呢?
程柔见她不回答,微微俯下身子盯着她:“你可知道她的下落?要是被什么人诬陷,送到大牢里可就不好了!”
“我……奴婢……”此时的添香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嘴巴一张一合,如同离开水中的鱼儿一般,绝望地挣扎着。
而旁边的染翠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干脆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程柔带着充满恶意的畅快感欣赏着对方的失魂落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虽然她们是奴婢,但毕竟也是元柳国来的客人,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她俩坏了大事。
珊瑚适时地凑了过来,似乎是替她俩说好话:“请殿下息怒,您看,这是殿下的香囊,还是这两位姐姐替奴婢找到的,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程柔嗔责道:“你忘了吗?这枚香囊可是经过国寺里的大师祝祷,经手之人必须心怀敬意,光明磊落才行,这下可好,佛祖肯定认为不够诚心,只能丢掉了!你得承担责任,罚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珊瑚吐了吐舌头,装作委屈地领了罚。
程柔不再理会地上没了主心骨的两人,抬头看了看天:“本宫在此耽搁了太久,快些走吧!”
宫人们屈膝行礼,簇拥着公主殿下步入了牡丹苑。
牡丹苑乃是东景国宫室内一十八处盛景之一,苑内错落栽种着数十种花型,上百个品种的牡丹,花色丰富,如魏紫,姚黄,豆绿,墨魁;形态各异,如绣球,九蕊珠,无暇玉,都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珊瑚跟随着程柔行走在一片花海之中,只觉得满眼都是团团的国色天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左顾右盼,看得应接不暇。
程柔却没有心思欣赏花匠们精心栽培的花朵,只顾着看着前方前行。
直到几声轻笑透过花丛传来,让她愕然地停下了脚步,是皇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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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表面的姐妹情
“那边看起来气氛很好的样子!”珊瑚也察觉到前方传来的说笑声,小声对程柔道。
程柔板着面孔没有言语,她知道皇兄性格喜静,就算是遇见开心之事,也往往只是淡淡一笑,像这样开怀笑出声的次数屈指可数。
执事太监薛公公见到公主殿下驾到,行礼之后便去通传,很快便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透过花丛传来:“柔儿快来!”
从语气中判断,似乎心情确实不错。
程柔便带着侍从们穿花渡柳,来到牡丹苑深处的一处小丘之上,此处修建有亭台,又引了一弯泉水入内,可以临水照花,供人休憩。
此时的凉亭之内,东景国年轻国主仁宣帝正与一位身着凤凰翎纹锦华服的女子相谈甚欢,想必她便是元柳国来的公主殿下。
见皇妹走近,仁宣帝将她接入了亭内,笑着向她介绍:“这位便是远道而来的淑仪公主。”
程柔虽然跟随在她的马车队中颇久,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她正面接触。
两人互相行了礼,各自带着好奇之色打量着对方。
就连程柔这般自认天生丽质的女子也不得不感叹对方的冰肌玉骨,犹如一尊玉雕的美人一般透出一股仙气。
她婉然一笑,主动牵起了程柔的双手:“我在元柳国的时候,就听说东景国有一位气质不输男儿的公主殿下,自幼便饱读诗书,出口成章,才气龙跃凤鸣,早已心生向往,今日终得一见。”
习惯了寒暄奉承场面的程柔礼貌微笑,谦逊了几句之后也恭维了对方,询问着她路途是否顺利,对这里可还习惯云云,两位公主殿下牵着双手,气氛愉快而又融洽。
“皇兄刚刚再聊什么?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好不容易说完了场面话,程柔询问。
仁宣帝指着亭中的石案:“朕与淑仪公主闲聊中得知她对丹青颇有研究,便请她现场作画一副,这便是她的墨宝,柔儿也来一同欣赏吧!”
淑仪公主羞赧中带着些许娇嗔的语气:“不过是略懂一二便在陛下面前献丑,怎能如得了平乐妹妹的眼?”
程柔不置可否,来到书案前,见到上面摆满了丹青石墨,笔洗砚碟,居中平铺着一张约四尺的画纸,上面栩栩如生描绘的便是眼前的繁花盛景,笔法细腻,笔墨游走间透出恬静之感,可谓是画工精湛。
仁宣帝在旁边滔滔不绝地给皇妹解释着这幅画的构图如何精巧,笔锋如何渲染成色,颜色如何相得益彰,显然是对此画评价颇高。
程柔跟着连声赞叹,心中却暗暗泛起了嘀咕,皇兄向来不喜骑射,也没有其他钟情的爱好,唯有对这笔墨丹青十分沉迷,最擅长绘画山水花鸟。
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对此颇为不喜,觉得过于沉迷此道是玩物丧志的表现,因此皇兄只能在背地里偷偷描画。
登基即位之后,因为没了约束,皇兄便将大把的时间用于钻研绘画技法,时常还与臣子们品鉴画作。
甚至有一次,皇兄还微服出巡,带着自己的画作到街上售卖,倒还真卖出了十几二十两银子,让他沾沾自喜了颇久。
这一下突然来了位同样嗜好绘画的公主殿下,皇兄自然是打开了话匣子,畅谈阔论,完全看不出他平日里的沉默寡言。
珊瑚和其他的侍女远远站在亭外,看着三人相谈甚欢,却又听不见她们在聊什么,不禁急得直跺脚,引得旁边一个侍女对她道:“你要是内急,那边就是茅房。”
珊瑚无奈摇头:“不,不用了!”
过了许久,珊瑚才见到程柔与淑仪公主携手而来,赶忙低下头去。
只听淑仪公主带着歉意道:“今日与妹妹一见如故,还想多聊片刻,只是我向来体虚,太医嘱咐必须按时服药静修,不得不提前告退了。”
程柔面露关怀之色:“姐姐平日里服用什么方子?刚来此处怕是事事不便,要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才是!”
淑仪公主笑着说:“我煎服的药材都是太医提前抓配好的,妹妹不必费心,如有需要,我自然不会客气。”
程柔与仁宣帝一同将她送出了牡丹苑,见她上了轿辇渐渐走远,程柔突然脸色一变,收敛了笑意,正色道:“皇兄,你似乎很中意那位公主殿下。”
仁宣帝脸色有些尴尬:“我起初是想表达对昨日遇刺的歉意,没想到她性格宽和,又能聊到一起,所以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皇兄当真打算迎娶她为后吗?”程柔盯着他问。
仁宣帝顾左右而言他:“你出去了这么久,不是也没寻找到她的把柄错处吗?”
“那……那是因为我本事没练到家,”程柔气冲冲地说。
仁宣帝伸了个懒腰:“今日陪了一天的客人,我也乏了,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吧!”
说着便招来了仪仗,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程柔撇着嘴一脸愤懑,对走近的珊瑚道:“我皇兄迟早会被那个女人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珊瑚对这个比喻打了个哆嗦:“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程柔回答得干脆。
同样身为女子的珊瑚倒也能体会:“那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想尽办法不让她嫁给皇兄!”
珊瑚犹豫了片刻,才又开口:“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的皇兄真的喜欢她呢?”
程柔一怔,皇兄真的会对这个女子付出真心吗?
她曾体会过求而不得的失落和悲伤,难道她要把这种事情也强加到皇兄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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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私情
程柔思虑良久,终于决定为了皇兄,先放下自己的成见,友善地与淑仪公主相交看看。
她看了看天色,才刚刚入夜,过去拜访应该不算失礼,便换了一身家常衣裳,踏出房门。
她原想叫上珊瑚一同前去,却一时不知道她人在何处,想来是在跟她的情郎你侬我侬,程柔翻了个白眼,还是算了吧!
为了表示亲近,她没有召唤仪仗护从,仅带了一个贴身侍女,一路穿过宫室,来到专门为元柳国公主准备的撷芳阁。
这处宫室与白天所见的牡丹苑一样,栽满了奇花异草,不一样的是,此处山石嶙峋,多栽种幽雅别致的香蒲兰草,而屋舍殿宇也十分古朴,错落分布于假山之间,拟造一种深山雅居之感。
程柔遥遥看见守在撷芳阁外的侍卫,正要命侍女前去通报,忽然看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正是白天刚刚教训过的添香,程柔下意识地躲在了宫墙的阴影里。
添香四顾一圈,见没有外人,便凑在一个侍卫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个侍卫立刻变色大变,又问了几句什么,添香或是点头或是摇头,接着那侍卫便匆匆跟她进入了撷芳阁中。
远处的程柔蹙起眉头,侍卫一般都在宫外守卫,怎么可以轻易进入主子的宫中?
而他们神色焦急,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
程柔心想,这不正是她期待已久的机会吗?
她很快做了决定,打发了侍女先回宫去,自己沿着撷芳阁一路绕至角落的假山后面。
此处在外人看来,是一堵密实的假山,如宫墙一般高耸,并无出入门户,而且假山陡峭,常人根本无法攀爬。
然而,唯有程柔这般的皇室亲贵才知道此处假山留有一道暗门,可以在不惊扰侍卫的前提下,消无声息地出入。
这也是程柔当初建议让元柳国公主住在此处的原因。
她见周围并无旁人,便探手在假山壁上摩挲,在一处凹陷的石缝中,她很快找到了开启暗门的机括。
随即,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缝暴露出来。
程柔侧身钻进细缝,随手关闭了暗门。
在一片漆黑之中,她倒并不觉得害怕,她小时候常常跟皇兄来这里捉迷藏,对这个暗门熟悉得很。
双手摸索着前行,约莫百步之后,眼前由漆黑变成灰色斑驳的影子。
程柔单手拨开遮挡出口的茅蒿草,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撷芳阁之内。
借着山石花丛的掩盖,以及对地形的熟悉,程柔蹑手蹑脚地来到一处殿宇的后面。
这座殿宇乃是撷芳阁正殿,程柔知道,淑仪公主定然居住在此处。
她怕被人瞧见,不敢绕到前面,便缩在后墙之下窥探。
墙壁上数扇格窗并排分布,只是没有一扇窗户是打开的。
程柔不死心地一扇一扇推过去,惊喜地发现有一扇窗忘记锁紧,被她推开了一丝缝隙。
程柔将一只眼睛贴在窗缝向内张望,适应了里面昏黄的光线之后,她看见了床帐和衣柜的影子,侧面的木几上点着一只油灯,便是这整个房间的光源,怪不得这么阴暗。
此时这处寝室内并没有一个人,但若屏息静听,能隐约听见交谈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程柔恨不得把耳朵塞进窗缝里,才听见了一个大概。
只听一个男声满是忧虑:“殿下,您感觉怎么样?”
等了片刻,并没有听见淑仪公主应答的声音,倒是添香那矫揉造作的声音代为答道:“殿下今日为了应付东景国的皇帝,一早上都在大日头底下,下午喝了药也不顶事,一直出虚汗,双眼眩晕,见到饭食也吃不下去,还吐了两次。”
程柔撇了撇嘴,心道,我就知道她不是诚心跟皇兄相谈甚欢,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同时又有些奇怪,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不过是太阳晒一晒,就这么头晕想吐的?
接着男声又说了几句殿下不要逞强,一切以身子为重之类的话语,从语气上能听出他对淑仪公主颇为关切。
程柔正在腹诽堂堂一国公主,竟不知道避嫌,跟侍卫语气如此亲密,毫无防备地,有人掀开了寝室的帐幔,外间的灯光立刻撒了进来。
程柔吓了一跳,赶忙缩回了身子蹲在地上。
等了片刻,见无人发现她的存在,这才再次小心翼翼地伸长了脖子,继续向房间内偷窥。
而眼前出现的场景,让程柔瞬间呆立在当场。
只见添香和另外一个宫女扶着淑仪公主进了寝室,借着外间的光线,程柔注意到她的脸色红地有些异样。
而跟随着公主走进寝室的,竟然是守卫在撷芳阁外的那个侍卫,而其他人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态度,似乎是司空见惯。
只见两个侍女扶着淑仪公主在软榻上坐下,福了一福双双离开了寝室,顺带放下了帐幔,让寝室内再次昏暗一片。
偌大一个房间之中,如今只剩下堂堂的一位公主殿下,和随行护卫的年轻男子。
淑仪公主抬眼直视着年轻侍卫,轻声问:“文朴,你后悔吗?”
侍卫声音铿锵:“为了殿下,属下万死不辞!”
淑仪公主掩唇轻笑:“要是我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了,怕真的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呢!”
“殿下……”侍卫文朴忧虑地看着她。
淑仪公主摆了摆手:“不提这些,反正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坐上东景国的后位,将大权掌握。”
窗外的程柔心脏砰砰直跳,虽然她早有这般的推断,但是亲耳从对方的嘴巴里听到这般话语,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她暗自嘲笑自己太单纯,还妄想着跟对方示好。
她尚未从对方的话语中缓过神来,眼前所见的一幕让她差点失声大叫出来。
只见淑仪公主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对眼前的侍卫道:“过来吧!”
紧接着她的衣衫划过肩头,露出如玉一般圆润的一抹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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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公主的报复
秽乱宫闱这种事情,程柔多少有些耳闻,但是事情眼睁睁地发生在眼前,还是有生之年第一遭。
她瞬间脸红耳赤,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生怕把这不堪入目的场景印在了脑海中。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注意到淑仪公主褪下的半幅衣衫之下,从她肩胛骨的位置开始,开始有诡异的红色瘢痕出现,如枝桠一般分裂,一直延伸到后背深处,在她如玉一般的肌肤上显得十分刺眼。
窗外程柔思绪纷乱到了极点,一不留神脚尖踢到旁边一块石子,石子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然而仍是被寝室内的人注意到了!
只听侍卫大喝一声:“谁在外面?”
紧跟着便是脚步声朝着窗户靠近。
程柔一时间惊慌失措,慌忙回头想找隐蔽的地方,但是周围花草丰茂,却没有一处能够让她隐藏身形。
眼见着就要暴露,一只纤细的胳膊突然从头顶上伸了过来,纤细素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程柔的头顶。
程柔下意识抬起头,仓促间只瞧见倒垂下来的乌黑长发,和被头发掩盖住的白色面庞,立刻头皮一炸,吓得心脏都忘记了跳动。
但是随即看见那咧嘴一笑的样子,程柔这才认出对方竟然是珊瑚,此时双脚勾在屋檐之上,倒悬者身子朝她伸出手臂。
耳听着脚步声已经到了窗户后面,程柔来不及细思,拉住了珊瑚的右手。
珊瑚身子看似轻巧地向前摆动,程柔只觉得脚尖瞬间离地,眼前景色一晃而过,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落在了屋檐之上。
几乎是同时,格窗被人拉开,侍卫文朴向外张望,却没有看见一个人的影子。
但是长久保持的警觉让他嗅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股幽香,看来擦着香粉的主人尚未走远。
淑仪公主整理好衣衫也来到窗边:“发现了什么?”
文朴为了不让殿下多虑,只是回答:“也许是我听错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人四处查看一番为好。”
屋顶上的程柔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再次紧张起来,躲在屋顶上的话迟早会被发现。
她冲着珊瑚做出了“怎么办”的口型。
珊瑚指了指远处的那座假山,意思是走那边。
程柔把脑袋摇地跟拨浪鼓似的,现在下面到处都是人,怎么可能毫无声息地回到暗门附近?
然而珊瑚并没有把她的反对放在心上,她俯视着下面的情形,忽然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家伙,今日第三次让程柔公主吓得汗毛倒竖。
等她定睛看清,才发现这是一只吃得圆滚滚的大黄猫,乖巧地躺在珊瑚的膝盖上,任由她抚摸着三层肚皮。
珊瑚见时机不错,拍了拍大黄猫的脑袋,而对方也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咕噜一声伸了个懒腰,从屋檐的一角直接跳了下去,落在一丛兰草之中,引得草叶一阵乱晃。
“那边有动静!”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下面的人便一同涌向大黄猫的方向。
珊瑚见有了破绽,对程柔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便从另一侧跳下了屋顶。
程柔只觉得双脚腾空被她带着向前飞掠,眼前景色一闪而过,竟有一种飞翔的感觉。
她已经知道珊瑚身负武功,却没想到她的身手会这么厉害。
随着珊瑚灵巧地左闪右避,几个喘息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假山之下。
珊瑚冲着程柔做了一个“轮到你了”的姿势,程柔会意,在山石上摸到机括,两人依次进入密道,片刻之后便已经到了撷芳阁的外面。
程柔仍不放心,又快走了好久,直到瞧不见撷芳阁的影子,这才停下脚步,伏着身子大口喘气。
“你怎么会在那里?”这是程柔缓过神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珊瑚耸了耸肩:“我当时在路边逗猫玩,看见你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假山,就跟着一起过去咯!”
原来她一直都在身后,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程柔颓然地想。
“那你呢?看见了什么让你跟见了鬼一样?”珊瑚反问她。
此话让程柔眼前再次浮现出那秽乱的一幕,她又羞又怒,咬着牙道:“那个淑仪公主竟然跟侍卫通奸!”
珊瑚惊得下巴差点都掉了:“你不会看错了吧?”
程柔羞恼道:“他们都,都那个样子了,怎么会看错?”
珊瑚脑补着“那个样子”是什么样子,但是见对方羞红了双颊,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两人并肩向程柔的瑶华宫缓步走去,程柔一直紧锁着眉头整理思绪。
淑仪公主直接将情人安排在身边,未免太不把东景国放在眼中!
他们的苟且之事不知有多久了,既然打算嫁入东景国来,却依旧旧情不灭,是打算让皇兄被人看笑话吗?
等等!程柔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刚才淑仪公主说她身体不适,眩晕想吐,这不是妊娠的症状吗?
程柔越想越觉得齿寒,浑身汗毛倒竖,难不成她是打算生出旁人的孩子,以此断了他们程家的血脉?将东景国彻底变成她的掌上之物?
“你在想什么?”珊瑚见她一直埋头走路,忍不住打破沉默。
程柔微微摆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她此时心中千头万绪,既要揭穿淑仪公主的真实面目,还得顾及国家利益,哪有那么容易?
直到走回她的瑶华宫,程柔才有了自己的计划。
她回头遥看撷芳阁的方向,狠狠地道:“我不会放过侮辱东景国的家伙!我要当众拆穿她虚伪的面具,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到全天下人的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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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契约
这边儿程柔刚放出狠话,瑶华宫一个侍女小跑了过来,神色有些焦急:“殿下,大将军来了,在书房等您。”
程柔的脸上立刻浮上一层阴云,板着脸点了点头,提步向书房走去。
珊瑚十分好奇是什么人能让一位公主殿下生出怯意,见她也不反对,便乖巧地走着侍女步跟在程柔身后。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背手而立。
听见脚步声,他利落地转过身来,是一个满面虬髯,双眉如剑的武将,他的两鬓挂满风霜,双眼不怒而威,一看便是不好招惹的类型。
他没有正眼瞧珊瑚,只是挺直了腰背向公主行礼,就连最不懂规矩的珊瑚也看得出来,这个礼节实在是有些不走心。
程柔没有心思计较这些,让他不必多礼,在椅上坐了,虽然举止得体,但从珊瑚的角度看去,程柔一直在揉着手中的绢帕,显然心绪不宁。
不等公主说话,大将军便率先开口道:“殿下,您太任性了!”
程柔脸颊泛红,避开对方满是责备的目光,口中逞强:“我自有我的道理。”
大将军用鼻尖轻哼一声:“那公主此行可有任何建树?说来让微臣听听。”
程柔脸颊更红了,双手几乎要将手帕揉烂:“目前还没有。”
大将军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稍稍和缓了语气:“微臣一直劝说殿下,这不是你们女子该操心的事情,能否从元柳国公主那边查到什么另说,若是您的身份暴露,出点什么差池,损害的可是东景国的颜面。”
程柔低垂着头,眼眶微微泛红,没有接话。
大将军遥望窗外:“先帝临终之前,再三嘱咐微臣辅佐陛下,照料公主,微臣一刻不敢忘怀。”
程柔僵硬地接话:“你说的我都明白。”
“既然如此,”大将军突然声音洪亮了起来,“殿下的婚事也不该再拖了,志儿不日便从边关返回都城,趁着这次机会,便将大事办了吧!”
珊瑚明显地看见程柔身体颤了一颤,但仍尽力克制住了。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滴眼泪涌至眼角,最终还是被她压了回去。
大将军一直死死地盯着程柔,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程柔终于点了点头,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就照大将军说的做吧!”
对方等到了想要的答案,露出满意神色,连目光都温柔了:“既如此,此事便交由微臣操办,殿下也早些安歇吧!”
说罢,他再次抱拳行礼,大步流星而去。
一直充当背景的珊瑚来到程柔身旁,见她身子僵硬,大将军离开了许久也不见她活动一下。
“你,你还好吧?”珊瑚小心翼翼地问。
她没料到自己会听到如此重大的消息,以为程柔会大哭一场,然而对方僵硬地转过身,对她露出一抹最为辛酸的苦笑。
眼尖的珊瑚看见她的手帕上有星星点点的血渍,赶忙坐在她身侧,掰开她的手掌,原来是指尖刺破了掌心的肌肤。
她低声惊呼一声,赶忙从怀里掏出药膏替她抹上。
程柔只觉得清凉的药膏刺激着伤口,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楚,或许是因为心太痛了,所以身体上的疼痛便迟钝了吧!
她看着珊瑚认真敷药,没来由地说道:“你们夫妻的感情很好呢!”
珊瑚抬起头咧嘴一笑:“因为我最喜欢李修哥哥,李修哥哥也最喜欢我!”
程柔红了脸啐道:“说这话也不觉得害臊!不过,我很羡慕你能找到那个知心的人。”
珊瑚见她神色落寞,试探着问:“你不喜欢大将军让你嫁的人吗?”
程柔缓缓摇头:“我连他见都没见过,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
珊瑚惊讶地眨巴着眼睛:“既然没见过,那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程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这种先定婚约,大婚之日才见面的事情再平常不过了,达官贵人和皇室宗族里更是如此。婚姻不过是一种手段,元柳国的公主想嫁给皇兄,大将军想让我嫁给他的儿子,都是如此。”
“这样子成亲之后会开心吗?”珊瑚问。
程柔白了一眼眼前的傻瓜:“这种事情谁知道?不过,这次的婚事是我自己答应下来的,开不开心都得嫁人了。”
珊瑚纳闷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婚事?”
程柔遥想起一年之前,正好是她与琥珀相遇的时候。
“那时候朝内两派相争,皇兄性子软,身体也不好,说不定哪天就被夺了皇位,丢了性命,我便找到了大将军,跟他做了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他辅佐皇兄巩固皇位,我便下嫁将军府,与他任何一个儿子成亲。”程柔轻描淡写地诉说着那段往事,眼角扫过书房的一角。
在角落的一处书格内,摆放着一只精致的花球,似乎是女孩子抛掷的精巧玩意儿。
那时候,她向琥珀表白,却被对方拒绝了。
贸然答应与将军之子的婚事,或许也有些心灰意冷的成分在里面。
珊瑚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任何一个?这也太随便了吧?”
“反正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对我来说都没差。”
“要是我就逃跑了!”珊瑚吐着舌头。
程柔无奈一笑:“我要是跑了,皇兄怎么办?他或许算不上勤政的好皇帝,但是我们兄妹自小关系很好,是不会抛下对方的。”
她正说着话,突然觉得手背上有温热的触感,低头一看,原来是珊瑚已经忍不住泪,先哭了出来。
程柔被她带地鼻子一酸,强忍着泪嗔道:“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是嫁个人罢了,说不定我未来的夫君比你那位还要优秀呢!”
珊瑚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吧!要是你将来被欺负了,我替你打抱不平!”
程柔不禁笑出声来:“那我就指望你了!”
珊瑚替她抹完药膏,又嘱咐她双手今夜不要见水,明天就好了。
程柔看着自己的掌心,突然想起一事:“你似乎懂得医理?”
珊瑚羞涩地挠了挠头:“我学得马马虎虎,李修哥哥才是真厉害,连师父都夸赞他呢!你干嘛问这个?”
程柔凝眉思索片刻:“我可能需要你的李修哥哥帮个忙。”
“没问题,你尽管说,李修哥哥一定办得到!”珊瑚此时心中满是对程柔的关切,一口答应了下来。
就听见窗外有人回应道:“小山,话不可以说得太满。”
珊瑚欣喜地看向窗外:“李修哥哥,你回来啦!”
百里云修一个利落的翻身,人便已经立在了书房之中。
程柔不晓得他在窗外偷听了多久,蹙眉嗔道:“你们俩一个个的,能不能给宫内的侍卫一点面子?不要跟进自己家门一样这么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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