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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罢又烹茶     帝冠天下txt下载     帝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抽丝剥茧(下)

    香玉擦去了素琴脸上的血污,又帮她理好了头发,抱着她纵身跃出那陷坑。她寻到了一处开满蓝色小花的林地,在一株大树下,把随身带的一柄短剑当做铲子,也不在乎是否会伤了剑刃,发泄一般地掘着土。

    直到月亮已上中天,透过树荫把山林间照得雪白一片,才挖好了一个小小的土坑。

    香玉把素琴的身子放进了土坑之中,看着她安然合上的双眼,低声道:“希望这个地方你能喜欢。”说完,一捧一捧盖了土在她身上。

    香玉回到镜花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奔波了一夜,却毫无睡意。如今转了一圈,虽是知道了是谁偷走了银子,只是他是如何偷走的,现在又把银子运到了何处,却毫无头绪。

    回到房间,发现派出去寻找吕梁下落的人已经回来了,香玉阴着脸问可有下落。

    一个人答道:“那吕梁原本是个盐商,自己本来就有一个车队,运了几十车海盐说是要一路去都城,昨日天未亮便出了城,城门守卫当时还不知道官银被盗,随便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细盐,也就直接放行了。”

    香玉思索道:“想来他们是把银子藏在了盐里,偷运出城。只是那么大一个车队,总还是有踪迹可寻的。”

    属下却道:“他们出了城,也不知道路过了什么地方,知府大人得了您的建议,带了人马追了出去,昨日夜间倒也追上了,只是此刻再开箱查看,里面却只有细盐,没有官银。只是细盐的数量极少,远没有出城的时候一半多。”

    香玉冷笑:“过了一天了,不知道他们把银子藏到了荒山野岭什么地方。也不能拿货物突然数量短缺来作为证据拘拿他,想必知府大人也无可奈何吧!”

    属下点头:“因为证据不足,已经放了他们离开。”

    “那银子到底是怎么丢的,弄明白了吗?”香玉问。

    属下道:“我们获得知府大人许可,前去银库里又查看了一番,在一处被箱子掩盖的角落,发现了一处砖墙有松动的痕迹,虽然只有拳头大小的一个洞,但若是里外接应,倒也是能在一夜之内化整为零,把官银偷运出去。知府大人便下令彻查守夜当班的人,当真抓了一个平日里爱赌钱的,说是那天晚上放了一个人进了银库,第二日天不亮又趁乱让那人溜了,自己得了二百两银子的好处,目前已经关押在大牢里。”

    香玉心想,原来如此简单,偏偏又害了素琴一条性命。她让属下下去,自己合衣在榻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耳中只盘旋着素琴跟她说的话,长清教,招兵买马,这几个字让她无法安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洒金城里并不好过。那笔官银最终没有了下落,皇帝震怒,查办了一大群官员,而且再也不提为修河堤拨款之事,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不得不克扣当地百姓,才马马虎虎修了河堤了事。

    琥珀正听得入神,发现她住了口,知道她的故事讲完了,追问道:“那你后来没有找到那个吕梁为素琴报仇?”

    香玉摇头:“那人犹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没了踪迹。我想,他的名字,他的身份或许都不是真的,人一旦走了,到哪里寻去?”

    琥珀又想起来一个细节,问她:“不是还有一个人,你知道身份的,也有那梅花纹身,对了,是伏虎帮的那个人!”

    香玉点头:“我也想过其中关联,只是那伏虎帮帮主是个正派人物,我的身份反倒不好直接去质问,但是私底下也派人查过,他却隐藏地极好,看不出什么破绽,这么久了收获却不大。”

    琥珀听了这么长一段故事,又想起城主大人所说的陈家庄之事,林林总总好几件,都似乎在暗指什么惊天阴谋。

    他对香玉道:“我接下来就要去伏虎岭勘察一番,若得了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香玉愣了一下,忍不住道:“你这个莽撞的孩子,再不细心一点,遇到的可不是我这么好性儿的人了!”

    琥珀吓得哆嗦了一下道:“好性儿?你刚才差点踩死我,你忘记了吗?”

    香玉掩嘴偷笑:“不打不相识嘛!”

    琥珀又想起她先前所说,问她:“你是怎么跟我爹爹认识的?”

    香玉露出怀念之色,说道:“那还是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学了点功夫就开始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得罪了人差点被打死,正好遇到你爹爹,他那时候也还年轻,说是奉族长之命,出山历练,顺手救下了我。我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又见他样貌伟岸,便生了以身相许的念头……”

    “什么?”琥珀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你你,你跟我爹……”

    香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慰道:“放心啦,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倒是一心往他身上扑,他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已经在老家定了亲,虽然还没有成亲,但也算是有妇之夫,一点情面都不留,硬生生把我拒绝了,就这样。”

    琥珀拍着砰砰乱跳的心,小声道:“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两人说话间,内室卧房里传来绯烟呢喃的声音,似乎是被琥珀刚才那一声惊叫吵醒的。

    香玉歪着身子瞅了一眼,对琥珀道:“你的小相好好像醒来了哟!”

    琥珀红着脸道:“她不是我的相好!”

    香玉狐疑地看着他:“那她是你的什么人?”

    琥珀脸更红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俩的关系,只得说道:“她,她是我的……妻子。”

    香玉第一次露出了蒙圈儿的表情,好久才说道:“你,你的老婆?那你中了荼蘼帐中香,还挣扎着不同她……”

    “我们又不是自愿成亲的!”琥珀急忙解释,“我只需要保护她就行了!”

    香玉哑然失笑,看着面前这个涨红了脸拼命解释的少年,让她想起多年前他的父亲也是这般,一脸正经,说是要守护家里的未婚妻,忍不住一把把琥珀抱紧怀里,爱怜地说道:“你真是跟你爹爹一个样!”

第一百五十章 干娘

    琥珀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脸上触感又温又软,耳朵烫得都快熟了,拼命挣扎,却不想香玉把他搂得特别紧,连气都喘不上来。

    另外一边,绯烟睡眼惺忪地走出来,一抬眼便看见琥珀埋首在一个妖艳的女人胸前,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羞红了脸,捂着眼睛跺着脚大叫道:“琥珀!你在做什么?”

    香玉立刻松开了琥珀,笑道:“你老婆吃醋了!”

    琥珀慌张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绯烟已经掩面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叫:“男人都是大色狼!大骗子!”

    琥珀急忙追上去大叫:“不是你想的那样!”一转头,发现不少客人已经被绯烟的大呼小叫吸引了目光,对他指指点点,在他们看来,琥珀就是一个寻花问柳的男人在青楼被老婆当场捉奸。

    琥珀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好说歹说且把绯烟拉回了房间,掩上房门,看见一脸幸灾乐祸的香玉道:“都是你害的,你还笑!”

    绯烟叉着腰指着香玉问琥珀:“这个妖艳的女人是谁?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琥珀忙不迭地解释:“她就是我要找的香玉,她是我爹爹的朋友,刚才在说话呢,她就把我抱住了!”

    绯烟仍是一脸不信,恶狠狠地盯着香玉看,香玉倒是一脸坦然,上上下下把绯烟也看了个透彻,笑道:“真是个俊俏的姑娘,配得上我家琥珀了!”一面说着,一面妖娆地走到绯烟面前,捧起她的小脸,“特别是生气的表情,真是可爱!”说着,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留下一个大红的唇印。

    绯烟没想到她会吻自己,一时忘记了是该哭还是该闹,呆呆地看着这个充满成熟风韵的女子,结结巴巴道:“我,我可是女孩子!”

    香玉见她又羞又怒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忍不住把她也拥进怀里,绯烟刚要喊琥珀救命,却听见她在耳边低声对自己说:“琥珀是个好孩子,你可得把他抓紧了!”

    绯烟被她说得一怔,嗫嚅道:“我才不要呢!”

    香玉笑着放开了她,绯烟立刻就躲在了琥珀身后,低声道:“真是个恐怖的女人!”

    香玉看着水葱一般的两个年轻人,感叹着年华似水,连陆展凌的儿子都娶了亲,微微一叹,但是立刻又兴致高昂起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对琥珀道:“你既然是陆展凌的儿子,也就算是我的儿子,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干娘!”她又指着绯烟道:“你,就是我的儿媳妇!”

    琥珀跟绯烟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平白无故就多了一位干娘来?想拒绝又不敢,特别是琥珀,吃尽了苦头,知道香玉的厉害,再一想多一个干娘也不是坏事,便扭扭捏捏答应了。

    香玉此时心情大好,推着两人出去,说要找镜花馆最好的姑娘招待他们,整整又闹了一夜才罢休。

    接着,香玉又挽留两人在镜花馆住了好几日,那些姑娘小厮们听说是掌柜的干儿子和儿媳,哪个不展示出十八般技艺招待他们?

    琥珀倒还罢了,绯烟很快跟这里的姑娘们打成了一片,跟她们学习元柳国最时新的打扮,一起交流如何搭配不同的衣服首饰,玩得不亦乐乎。

    那韩墨生见两人去了一夜不曾回来,心里放心不下,在镜花馆门口窥探,被香玉的人发现,领了进来,一眼便看见大小姐在一群姑娘堆里学习跳舞,那些姑娘们腰肢轻柔,犹如仙鹤起舞,大小姐左脚踩右脚,跟水塘边的鸭子差不多,旁边是一脸想死表情的琥珀,一时放了心,又忍不住好笑。

    在镜花馆玩了十余日,琥珀着急着要上路,香玉虽然不舍,但是知道也拦不住,便同赶来送行的韩墨生一起,把二人送至城外。

    韩墨生给两人带了一大包外敷内用的丸药,又单独给绯烟准备了一大盒精致的点心,恋恋不舍地道:“大小姐什么时候见到了城主大人,记得要替我美言几句,也该提拔提拔我了!”

    绯烟毫不客气地接过点心道:“我就知道,你送东西给我,没安好心!”又见到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觉得好笑,心一软便道:“好啦,我会跟爹爹说的。”

    香玉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递给琥珀,琥珀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手钏,和一只护腕,上面刻着一只首尾相连的蟠螭纹样,散发着黑色金属光泽,看起来平平无奇,不禁一愣,问道:“这是什么?”

    香玉幽怨地看着两人:“你们俩也不告诉我一声就成了亲,干娘只能现在送你们一份迟来的贺礼了。”

    琥珀哭笑不得,心想,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呢!

    香玉从盒子里先取出那只手钏,亲手替绯烟带上,绯烟仔细瞧了瞧,笑道:“好看是好看,就是我更喜欢金的。”

    香玉戳了她的脑门一下:“这是黑金锻造,可比黄金要贵重多了,而且,这不是给你戴着玩的,你们俩在外行走,我放不下心,便命人做了这个。”

    说着,她指了手钏上螭首的地方,让绯烟伸出胳膊,朝无人的地方一按,瞬间一根黑色细针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好厉害!”绯烟大喜。

    香玉嘱咐她不要乱玩,上面淬的是酥骨蛇毒,虽不致死,但能令中毒者立刻浑身酸软,三日内无法行走。

    绯烟乖巧地答应了。

    香玉对琥珀道:“你的护腕上面也是一样的机关,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护得别人周全。”

    琥珀也点头说是。

    香玉一时又伤感起来,又把二人抱在怀里流泪,两人忙劝着,说还会回来,香玉这才放开两人,看着他们骑马离开。

    琥珀骑着马走了一阵,发现绯烟今日沉默地有些反常,忍不住问道:“你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

    绯烟抬起红红的双眼,怒道:“你才是哑巴!我只是舍不得干娘,和其他姐姐们。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家里有没有别人陪我说话,青袖姑姑又管的紧,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干娘,你又着急要走……”

    琥珀听了皱眉道:“我之前不是问过你吗,要是你喜欢那里,就干脆在镜花馆住一阵,韩墨生也会尽心保护你,我办完事自然会回来找你,你却偏不听。”

    绯烟看着琥珀的眼神忽然一暗,垂下头问道:“你不想让我陪着你吗?”

    琥珀一怔,忙道:“也不是啦!”

    绯烟仍是低着头,摸着自己的辫子,纠结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琥珀随口接道。

    绯烟又扭捏了一阵,才再次开口:“那天咱们第一次去镜花馆,我被打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琥珀差点从马上掉下去,他装作挥舞蚊虫,掩盖了自己的尴尬,若无其事地回答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怎么了?”

    这下轮到了绯烟红了脸,她把脸别过去,低声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我那天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琥珀窥探她的表情,忍不住坏笑追问:“有多奇怪?是好梦还是噩梦?”

    绯烟一回头便看见他不正经的样子,啐了一口道:“噩梦!最恐怖的噩梦!”说着便挥舞马鞭跑到前面去了,留下一脸尴尬的琥珀。

第一百五十一章 错认

    转眼已经八月中旬。

    自打小山离开之后,李修与阿海都闷闷地提不起精神。好几次阿海看见了好笑的事情,想指给小山看,转过头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了。李修虽然脸上看不出来沮丧,每每见到了当地小吃,或者精致的特产,都忍不住心想,这些东西,小山一定喜欢。

    两人没有了游玩的心情,便埋头赶路,比计划中提前了近十日抵达了苔州,再有一日便能到伏虎岭,完成师父交给他们的最后一项任务。

    两人随便找了家客栈歇脚,到了晚上,房间里又闷又热,蚊虫一直冲着阿海叮咬,阿海便对李修道:“实在是睡不着,出去转转吧,到后半夜再回来睡也不迟。”

    李修虽然没有什么兴致,还是同他一起出了客栈。

    一出门两人便发现,外面张灯结彩,沿街的树枝上都挂着各式花灯和彩绸,大街上男男女女都是锦衣绣裙,携手游玩,谈笑风生,热闹景象不可尽说,一抬头,便看见一盏皎洁的白月挂在天上。

    阿海呸了一声,道:“竟然忘了今天是八月十五!出来看别人这么热闹,我闹心!”说着便要回房间,宁愿忍受蚊虫叮咬之苦。

    李修知道他是想念小山,便拉住他的胳膊道:“既然都出来了,还是去逛逛吧!”

    阿海道:“两个大男人看什么花灯,走走走,喝酒去!”说着,便朝白天他就瞅到的一家酒肆走去。

    李修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走。

    这家酒肆沿着河,便在河岸边摆了几张桌椅,让客人们可以吹着河风,喝酒纳凉。

    李修怕阿海喝多,便叫了一坛度数不高的清酒,两人沿河坐着对饮。河边也有不少年轻姑娘们在放河灯,看着亲手做的河灯漂远,都双手合十许起愿来。

    搁在以前,阿海肯定是要与那些姑娘们搭讪取乐,现在却像是没有看见她们一般,只是一味长吁短叹。

    李修听得有些心烦,便不理他,端了一碗酒看着河对岸品着。

    对岸街上比他们这边还要热闹,有放烟花的,猜灯谜的,斗鸡耍猴的,喧嚣之声隔着河远远传来。李修心道,要是小山看见了,一定会挤进人堆里不肯出来吧?

    他正兀自出神,放空的眼中忽然看见对岸一人的脸庞,立刻站立起来,待要仔细看,那人却又被别的路人挡住了。

    “怎么了这是?”阿海一个人已经快吧一坛子酒喝完了,有些大舌头地问他。

    李修指着对岸对他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了小山。”

    阿海一怔,也站了起来,眯起眼睛仔细看:“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该不是你太想她了,所以把谁都看成了小山的模样?”

    李修也有点不太自信,又在人群中搜寻一番,突然便拉着阿海道:“你快看,那株柳树底下!”

    阿海急忙顺着他指的方向,只是一瞬,确实好像是小山一闪而过,再次消失在人群里。

    “这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也不跟咱们说一声?”阿海立刻就往前面桥上跑去,李修紧跟其后,结果那酒肆的老板以为两人逃账,大骂着追了出来。李修这才想起自己太激动,连酒钱都忘记付,急忙掏出一锭银子给老板,也不等找钱便追着阿海去了。

    两人过了桥,到了河对岸,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处寻找,但是今夜出来玩的游人实在是太多,他们从街头寻到巷尾,仍是没有找到小山。

    “该不会是咱们错过了吧?”阿海气喘吁吁地说。

    李修道:“那就往回走,再找一次。”

    阿海一面答应着,一面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找她,她就不能来找咱们?”

    两人这次走得慢了些,把每一个路人都仔细打量过,阿海都要放弃了希望,李修却突然指着前面隔着五六个人的地方道:“就在前面,我看见了!”说完又有些奇怪,“小山怎么还穿着男装?”

    他也顾不得许多,一边给路人道歉,一边往前面挤。

    在李修身前数丈的地方,琥珀刚刚给绯烟买了一只糖人,又帮她提着花灯,忍不住摸着脖子说道:“我怎么觉得有人往这边看,后背老是发痒。”

    绯烟玩着手里的糖人,大言不惭:“本小姐风华绝代,气质出众,肯定会吸引万千目光咯!”

    琥珀懒得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说:“不对,好像是看着我的。”

    绯烟立刻也回头往人群里瞧:“我看看是哪家姑娘这么没眼光,会看上你?”

    她踮着脚在人群中看了几次,有些意外地说道:“好像真的有人在盯着你看呢,不过是个男人,长得好像还不错!”

    说着,她眼珠子转了转,拉着琥珀笑道:“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琥珀拍了她脑门一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把绯烟拉到一处卖字画的摊子后面藏起来,说:“等他们过来,看清楚了再说。”

    绯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乖乖地藏在他身边。

    李修从人群中挤出来,忍不住皱眉对身后的阿海道:“刚刚明明看见了,怎么又没影了?”

    阿海道:“她该不会在跟咱们捉迷藏吧?就等着不防备的时候跳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果然从他俩身后出现,问道:“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却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李修与阿海同时回头,只见一个俊秀的少年和一个俏皮的姑娘从一排字画后面走出,有些敌意地看着他们。

    那个姑娘和小山一点也不像,但是这个少年,竟然整个脸颊轮廓与小山十分相似,但又确确实实是一个男孩子。

    李修张大着嘴巴,这才意识到,刚才一直以为的小山是这位不认识的少年,心道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急忙拱手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找错人了!”

    琥珀一脸无语,绯烟看见眼前之人温文尔雅,而且样貌英俊,不禁有些好奇,便问他:“你有认识的人跟他长得很像吗?”

    李修赔笑道:“确实是有些相像。”

    阿海在旁边道:“哪里是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他简直跟我们的小师妹一模一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巧合

    “小师妹?”绯烟耳朵尖,听见了阿海的嘀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着琥珀的肩膀说,“原来你被当成了女孩子!我瞧着吧,确实有点像!”

    李修急忙瞪了一眼阿海,低声道:“说话前先过一过脑子。”然后对琥珀道歉,“我们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确实眉眼有点相似,加之刚才人多拥挤,看不清楚才会误认,还请这位小兄弟见谅!”

    说完,李修抱拳行礼,便要同阿海离开。他俩刚刚都十分确定看见了小山,一路寻找,然而却是看错了人,此刻又是尴尬,又忍不住失落。

    琥珀没有理会绯烟的嬉笑,听见二人把自己错认成一个女孩子,心内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立刻心就砰砰跳了起来,心道,难道是她?她还活着?

    见到二人转身就走,琥珀急忙出声喊道:“等一下!”

    李修与阿海双双回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琥珀握紧了拳头,紧张地问:“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名字是什么?”

    阿海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了他:“她叫做小山。”

    琥珀听了,叹息一声,放松了双手,果然是我想多了。

    却听李修接着道:“不对,她的真名是珊瑚。”

    珊瑚二字一出口,琥珀立刻眼珠子瞪圆了,上前两步拽住李修的衣领,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们见过珊瑚?她现在在哪里?”

    李修与阿海面面相觑,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绯烟也从来没见过琥珀如此暴躁的模样,吓了一跳,拉住他的胳膊问:“琥珀,你疯了吗?拽着人家的衣服做什么?”

    琥珀不理她,只是狠狠瞪着李修的脸。

    李修见他如此激动,而他又与小山面容相似,心里已经猜到了**分,低声问:“你是小山,珊瑚的……”

    琥珀点头,仍旧死死拽住他,似乎是怕自己一松手,李修就凭空消失了一般,他一字一句地对他说:“珊瑚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还是阿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上前放下琥珀的双手,道:“你是小山的哥哥,我们是小山的师兄,大家都是同伴,别这么剑拔弩张的。”

    琥珀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放开李修问道:“珊瑚现在在哪里?”

    李修与阿海又互望了一眼,李修低声道:“我们不清楚。”

    琥珀听了又要爆起,阿海急忙拦住他,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了,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聊。”

    于是四人回到了刚才喝酒的酒肆,那老板看见李修他们回来,有些讶异,但没有多说什么。

    李修便把自己如何与小山相遇,如何一路前行,一起拜师,最终又如何在湘城分别的事情细细说给了琥珀。

    琥珀一直沉着脸听着,当他听说珊瑚被魑魅金铃唤醒了记忆,致使她癫狂发作,忍不住再次攥紧了拳头。

    “所以说,珊瑚是跟着石伯伯走了吗?”听完李修的讲述,琥珀问道。

    李修点头:“我当时想留下她,但是小山她……”

    “既然跟石伯伯在一起,珊瑚暂时应该不会有事。”琥珀拦住了他的话头。

    阿海插嘴道:“我们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我们吧,你们兄妹俩为什么失散了,小山到底想起来了什么事情?”

    琥珀看了看阿海,又看了看李修,道:“既然不是外人,这些事情我便告诉你们吧!”

    于是,他便把千嶂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最终说道:“我那一天正好跟伙伴们在村外玩,听见动静便往回跑,刚进村便被我二叔拦住了藏在了一处地窖里,才躲过这一劫。二叔告诉我,那些人已经进了我家,我以为珊瑚也跟着爹娘一起死掉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李修他们是第一次听说小山的过去,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不禁唏嘘不已。

    绯烟也是第一次听琥珀提起他过去的事情,忍不住也伤感起来,对琥珀说道:“没想到你这些年过得这么不容易,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啦!”

    原本酒桌上的气氛有些悲戚,听她一说,都忍俊不禁笑起来。

    琥珀捏着她的脸蛋道:“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阿海指着绯烟问琥珀:“我还不知道,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

    琥珀喝得有些醉了,张口便道:“她是我的”

    突然脚面上一疼,低头一看,绯烟狠狠地踩在他脚上,不让他说完,自己接话道:“我叫绯烟,琥珀是我的”她眼珠子转了转,接着道,“是我的保镖。”

    琥珀刚想开口反驳,被绯烟恶狠狠的目光把话吓了回去,心道,刚刚还说不欺负我了。

    李修与阿海见二人表情蹊跷,但是知趣地没有追问。

    琥珀叉开话题问李修:“你刚刚说,你们的师父是医圣伯明先生?”

    李修点头,问怎么了。

    琥珀想起城主跟他说的故事,伯明先生也间接参与了其中,要是能跟他当面聊一下就好了,便道:“我想见一见伯明先生。”

    李修道:“师父现在虽然也在元柳国,但具体在哪里我们不清楚。不过师父命我们在九月初五与他在梦泽州见面,算算日子,也不到二十日了。”

    琥珀盘算了一下,又问他二人接下来要去何处,不知是否顺路。

    阿海回答:“我们明天要去伏虎岭一趟,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

    琥珀立即跳了起来,急忙问:“该,该不会是找那个何永舟吧?”

    阿海回答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可真是太巧了,我有些事情想调查一下他。我正在发愁怎么潜进去呢,你们能带我一起进去吗?”琥珀赶忙问。

    阿海看向李修,李修问:“你为什么想调查他?”

    琥珀怕再遇到镜花馆那样乌龙的事情,便先不说与他们两个,只是道:“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们说,反正很重要就是了。”

    李修只得点头应了。于是四人商定,明日一起去伏虎岭见何永舟。

    几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加了几回酒,夜渐渐深了,出来看花灯的人们也渐渐散了,李修抢着付了酒钱,四人约定了次日见面的时间,各自回去安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漱髓丹

    次日清晨,琥珀早早就拉着绯烟到了见面的地方,李修与阿海也准时过来,四人骑马并行,朝着伏虎岭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绯烟总是有意无意找李修搭话,问他是哪里人呀,跟师父练的什么功夫,游历过什么地方之类的。李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没有告诉琥珀他们自己的来历,只说是遭受仇人追杀才离家避难,被绯烟追问得有些措手不及。

    琥珀气鼓鼓地看着绯烟跟李修套近乎,心道,怪不得昨天你不让我说咱们的关系。眼见他俩说说笑笑,一时气不过策马挤到二人中间,将绯烟与李修远远隔开。

    李修知趣地快走几步,与阿海说话去了。绯烟斜眼瞪着琥珀,问道:“干嘛一脸踩了狗屎的表情啊?”

    琥珀回了一个白眼给她:“你交朋友的速度挺快嘛,一早上的功夫就跟他无话不谈了。”

    “不可以吗?李哥哥知书达礼,风度翩翩,人还长得帅,”绯烟故意拿话戳琥珀,抿嘴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琥珀立刻眉毛一竖:“我为什么要吃你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大小姐的醋?你爱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我才不管呢!”琥珀说完,心里又气不过,加了一句,“不过啊,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说话可不一定咯!谁会没事儿找事儿摊上一个自恋丑八怪!”

    绯烟气得脑袋上青烟都冒起来了,挥着马鞭就要动手,琥珀心里暗爽,故意大声喊道:“谋杀亲夫啦!”引来李修与阿海双双诧异和好奇的目光。

    绯烟又羞又气,追着琥珀大喊:“谁是亲夫?我才不承认!”

    琥珀仍旧大声嚷嚷:“咱们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绯烟羞红了脸,一眼看见李修与阿海凑着耳朵说话,眼神都朝她瞟过来,气得直踢马肚子,一个人远远跑开。

    琥珀幸灾乐祸,加紧几步追了上去,在经过李修二人身边的时候,笑着说道:“真是抱歉,我老婆脾气大,请二位多多担待。”

    阿海啧啧对李修道:“你看看人家,小小年纪连老婆都有了!”

    李修笑道:“想嫁给你的姑娘也不少啊,就是你总是惦记着还有更好的,结果现在什么都还没捞着。”

    阿海嗨了一声,红着耳朵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花心。”

    四人一路追赶,不到半日便来到了伏虎岭。

    伏虎岭中最大的门派伏虎帮坐落于一处山岭之上,四方院墙占据了大半个山头,颇为壮观。

    李修带着几人走到大门之前,只见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迎来送往的家丁小厮都是恭敬有理的模样。

    李修上前对一位看门的家丁道:“我们是奉了家师伯明先生之命,前来拜见何帮主。”

    那家丁听了伯明先生的名字,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问道:“你们确实是伯明先生的弟子?”

    李修有些纳闷,这还有假的不成?便回答道:“是的。”

    那家丁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四个人,说道:“请在此地稍等片刻。”说完转身就进去了。

    李修他们只得牵着马在大门外等着,阿海忍不住擦着满头的汗说:“这家帮主未免太大谱了,咱们大老远跑过来,也不先让咱们进去喝杯茶。”

    绯烟刚刚才被琥珀劝好,站在一旁表示同意,附和道:“就是,一看就不是豪门大户的作风,哪像我们家,只要客人来,都好酒好肉地招待着,漂亮姑娘伺候着……”

    琥珀越听越觉得汗颜,急忙止住了她的话:“你们家是好酒好肉招待客人,就是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绯烟心想确实是这样,便笑嘻嘻地冲他吐舌头。

    四人等了颇久,先前那家丁才一路小跑出来了,对他们笑道:“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我们帮主有请各位去风虎堂一会。”

    另外又叫了两个小厮过来,帮他们牵了马去马厩。

    李修他们便跟着家丁进了大门。一路穿行,一直到了院落的最深处,家丁才引着他们进入了一间不大的厅房。里面虽然宽敞,却没有过多的摆设,不过寻常桌椅屏风之类,四面白墙,连椅搭窗幔都没有,简朴地有些过分。

    李修稍稍觉得有些奇怪,心想,哪怕是再不拘礼节的江湖人士,也不该是这般的待客之道。

    而琥珀则迅速地扫了一眼房间,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这房间唯有一个入口,两边虽有窗,却十分狭小,连最小的孩童也难以钻过,安排他们来这里,怕是别有打算。他不像李修他们,是这里的客人。因为怀疑何帮主与长清帮有牵连,所以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于是手中暗暗运力,双耳机警地听着动静,果然在头顶之上,传来了及其轻微的的声音,显然是有人埋伏在屋顶之上,人数还挺多。

    琥珀看向李修与阿海二人,他们虽然有些诧异神色,但完全没有意识到目前的危险处境。他不想打草惊蛇,就装作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仍是好奇地打量四周。

    四人进了风虎堂之后,家丁道:“帮主马上就来,请各位稍待。”说着,便伏身下去。

    绯烟一屁股便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拍着桌子道:“怎么没人上茶啊?”

    然而门外寂寂,并没有丫鬟上来给她斟茶。

    四人尴尬地等了一会儿,才听见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没进门就拱手笑道:“让各位久等了,失礼失礼!”

    只见来人四十来岁的样子,生得是虎背熊腰,走路生风,一双铁拳一抱,颇有降龙伏虎之威,怪不得帮名叫做伏虎帮。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同样健硕的随从,一脸冷漠地跟随着进来。

    李修急忙也行礼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何帮主了,我们是奉了伯明先生的命令,前来送漱髓丹给帮主。”

    说着,从包袱里取出最后一份装着丹药的锦盒,双手奉于何永舟。

    何永舟笑着接过,立即掀开盖子,看见里面十来个龙眼大小的丸药,散发出清幽的龙胆草香气,点头道:“不错,确实是漱髓丹。”

    李修见已经完成了任务,自己也无心逗留,便道:“丹药已经交与何帮主,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不敢再过多叨扰,便就此告辞。”

    何帮主随手把药盒递给身后的一人,抬起一双牛眼看着李修,眼神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且慢。”

    李修问:“何帮主还有什么指教?”

    何永舟没头没脑地问他:“你们确实是伯明先生的徒弟?”

    李修一愣,心想这已经是今日第二次有人这么问了,到底是什么缘故?一时想不明白,只得答道:“这是自然。”

    何永舟又问:“这份丸药确实是你的师父交给你,让你送到这里给我的?”

    李修仍是回答道:“确实如此,有何不妥吗?”

    何永舟突然就冷笑一声:“有何不妥?你们真是明知故问!你的师父仗着自己医圣的名号,天下人对他炼制的丹药求之不得,从未有过怀疑,便在这丹药上动了手脚,罔顾人命,你还不知道吗?”

    李修听了大骇,阿海也几步走到前面,问道:“你在乱说什么?”

    何永舟了他一眼:“你们别装傻充楞了,前几日我接到了讣告,翠微山庄的少领主舒俊轩和凌云寺的方丈玄悟大师,都在服用了你们送去的丹药之后,三日之内毒发身亡。现在,全江湖的人都在捉拿伯明先生和你们几个呢,没想到你们今日还自投罗网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困斗(上)

    “什么?”这番话一出,李修与阿海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他们前不久才见过的少年舒俊轩和玄悟大师,竟然都死了?还是在服用了他们送去的丹药之后?

    李修刚想追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琥珀突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做好准备,要开打了了!”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何永舟转身便退到风虎堂门口,身后的四人则是上前一步,把唯一的出口堵住,旋即亮出了兵器,一人使刀,两人持矛,还有一人提着一个粗重的狼牙棒,上面满是尖利的虎刺。

    “何帮主,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李修还想解释,避免一场无谓的争斗。

    何永舟站在门口道:“要消除误会,你们几个就乖乖在我的地牢里待几天,等我抓到了伯明,再一起解释。”

    琥珀在李修身旁道:“再多说也无用,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你们走,面前有五个人,屋顶上至少有二十个,外面还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李修惊讶地看着琥珀,道:“你早就做好防备了,为什么?”

    琥珀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要不要打啊?”

    阿海早就撸起了袖子:“不打还等着过年吗?不管了,先想办法出去再说!”

    绯烟也从椅子上跳下来,开始摩拳擦掌:“也算上我一个!”

    琥珀又是一阵头疼,央求道:“我的姑奶奶,这些人可不是街上小混混,可以随便打着玩儿的,小心伤了你自己。”

    绯烟不听,短剑已然在手:“一代女侠,哪有每次打架都躲在后面的,你且看好了!”

    琥珀还要再劝,那边哪里会给他们时间。四个人高马大的手下一齐冲了上来,逮住最近的一个人便挥出了兵器。

    李修反应极快,早已宝剑出鞘,与那持刀男子混斗在了一起。此人身如竹竿一般又瘦又高,舞起刀来虎虎生风,李修与他对招几回合,发现此人招招痛下杀手,显然没打算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一时怒气上涌,也顾念同伴安危,便使出伯明先生亲传的一套凌云剑法,瞬间足尖点地,轻跃半空,迅速点着墙壁游走,居高临下向那人攻去。他原本就是勤奋刻苦的性子,再加上先前多次屈辱的经历,更让他比阿海他们多了数倍的努力,因此虽然初入江湖,但却丝毫不落下风。

    阿海那边却没有他这般好运,正好迎上了手持狼牙棒的家伙,那人身长足有八尺有余,满身横肉堆叠,犹如一座肉山一般压了下来。阿海虽然也是身材魁梧之人,但在他面前,竟然也显得矮小起来。那人手持的狼牙棒跟他的胳膊一般粗细,抡起来嗡嗡作响,显出此人膂力过人,若是挨上一下,必然骨头尽碎。

    阿海在御灵山庄习武的时候,喜使用一支六尺长的金刚棍,此次出门嫌它麻烦便没有带出来,只带了两支精铁打造的短杖,各自约有两尺来长。见那肉山已经将狼牙棒劈头盖脸砸了下来,立刻双杖交叠,硬生生拦在了半空,只觉得手臂上一麻,虎口寸裂,连退了好几步才卸去那刚猛的力道,心中大惊,知道此人不能硬碰硬,便跟着李修一样,在大堂上乱跑起来。

    那手持长矛的二人都是一样的打扮,一个长眉入鬓,一个阔鼻深目,两人相互配合,瞬间将琥珀与绯烟包抄在内。绯烟平时使的是一柄短剑,却只适合贴身战,对方拿着长矛,却如何也近身不得。一时气得牙根痒痒,但是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进攻之法。

    琥珀平日里跟人打斗,都是赤手空拳就上场,但此刻担心担心绯烟安危,一开始便拔出了二叔临行前赠予的那柄墨玉长剑,手上剑花飞旋,速度如倾泻的瀑布一般,引得二人尽力对付自己,从而放松了对绯烟的攻击。

    一时间八人四组交战正酣,何永舟站在门口观战,心中暗叹,原本以为不过是四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没想到经能够抵御自己手下四名干将的进攻。只是他心里明白,李修他们毕竟阅历有限,经验不足,再稍待数刻,他们便会败下阵来,因此也不焦躁,只是作壁上观。

    他的想法,李修几人怎么能不知道?他们虽然都是少年之中武功修为颇为精益之人,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此番的对手,乃是闻名江湖多年的元柳四虎,能与他们交战数回合而不败已经是难能可贵。

    片刻之后,双方已经熟悉了对方的路数,出手更加狠厉起来。特别是与阿海缠斗的肉山,也不管会不会伤及同伴,一只狼牙棒肆意地乱飞,把这风虎堂上所有桌椅板凳,以及墙砖地板砸地是七零八落,但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疲惫。他的外号,乃是震山虎,说的就是他这一手狼牙棒,使得足有震山之威。

    阿海连着数次与那狼牙棒擦鼻而过,后背上的冷汗出了一波又一波,手上所持的短杖一支已经被狼牙棒砸歪,另一支早就脱手飞了出去。他情急之下,扫了一眼其他几人,也都各自顾暇不及,心中连连暗骂,但是脑子仍旧在飞速运转。

    他心道,现在保命要紧,先逃了这里再慢慢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计上心来,对着震山虎突然大叫一声:“看,有美女!”

    震山虎一愣,明知道这是对方的分心之术,但下意识仍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阿海瞬间就把那根弯了的短杖朝他脑门丢去,震山虎毕竟体型硕大,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被对方干扰了心神,但是再次回头也需要时间,一时不备,脑袋便被那短杖蹭破一大块皮肉,顿时血流如注。

    震山虎吃痛,伤口虽然不深,但自己竟被一个小子戏耍,不禁怒火攻心,眼睛瞬间涨红,见阿海已经没了武器,便叫嚣着再次冲了上来。

    阿海早已经探手入怀,朝他面门扔出几个丸子,他伸手一接,只见那几个丸子在他掌心内瞬间炸开,把他的一只肉掌炸得是血肉横飞,于此同时,一股辛辣气味弥散开来,辣得他泪流满面,眼前一片朦胧不能视物,怒气更盛,愈发癫狂地挥着他的狼牙棒一顿乱砸。而阿海早就做好了准备,声东击西远远地跳了开去。

    另一边,与琥珀相斗的擒蛟虎和掏心虎配合如行云流水一般,把琥珀打得连连后退。绯烟见对方两个人欺负琥珀一个人,不禁有些生气,心道,他只能由我一个人欺负!便瞅了个空子,朝他们俩发射了香玉送她的暗器,淬了蛇毒的银针,那两人与琥珀斗地激烈,并没有把绯烟放在眼里,竟然都没有防备中了招,双双筋骨酥软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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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困斗(下)

    李修与那瘦高个子激战已有数百回合,仍是难分胜负,他早知此战不易,因此沉心静气见招拆招,而对方则比他先露出了焦躁之色。此人外号纵天虎,因他腿上功夫了得,一跃数丈,身法灵敏,却不想李修乃是伯明先生的徒弟,伯明先生的轻身功法登峰造极,李修又是他第一得意的弟子,因此身形迅敏不弱于纵天虎。反倒在交战后期,数次让李修寻了空子,逼得他连连后退,就在阿海伤了震天虎的同时,纵天虎被同伴的怒号分了神,那震天虎失去目力,挥舞着狼牙棒乱砸,一下子竟然挥到了纵天虎身旁。

    纵天虎深知那狼牙棒的厉害,分心闪躲,李修瞅见了破绽,一剑自下而上斜刺了过去,在他的右臂上戳了一个血洞,使他长刀脱手。李修不愿伤人性命,因此只让他无法再握兵器。

    那边琥珀二人也脱困,李修对他们喊了一声:“一起冲!”说着四人一起,朝守在门口的何永舟冲去。

    那何永舟也是暗暗心惊,原以为可以轻松拿下的几个小子竟然纷纷击败了他的手下。他自持一帮之主,不愿意与无名之辈缠斗,便几步抽身到了门外一处场院,李修他们紧紧跟上,一出门便看见二十几个武夫从屋顶跳下,将他们团团围住。

    四人立即后背相靠,看着来势汹汹的众人。

    阿海呸了一声道:“看来他们真的挺好客啊,非得留下咱们不可。”

    李修低声道:“越是如此,越说明此中有鬼。咱们一起突出重围,朝西南方向跑,那边应该离外墙最近。”

    琥珀一直盯着站在人群后面的何永舟,他今日是来打探他的底细的,不想还没来的及说上几句话,便着急要逃走,不禁心火上涌起来。

    瞬间对方便大叫着朝他们涌了上来,李修与琥珀二人一东一西,各自挥剑砍倒了数人,绯烟舞着短剑,把几个落网之鱼跟着刺倒。

    阿海没了武器,赤手空拳也跟着撂倒了几人,瞅着墙边有数根彩旗飘扬的旗杆,立时冲了过去,将一根足有两人高的旗杆举了起来,舞得是虎虎生风。这外面的众人功夫远不及四虎,见那旗杆来势凶猛,纷纷后退避让,几个腿脚慢的,直接被旗杆带着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栽将下来。

    阿海用旗杆抵住众人,跟同伴大叫:“快走!”

    李修他们会意,便朝着西南方向奔去,阿海见他们跑远了数步,手中旗杆又是一挥,逼得众人再次后退,便将那旗杆往他们身上一扔,转身追着李修他们去了。

    四人一路翻墙穿廊,虽然这宅邸里来往之人不绝,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帮主在捉拿他们,看见四人气势汹汹跑过来,也没人拦着,竟让他们一路轻松跑到了院墙边。

    那院墙极高,而且上面光溜溜的没有借力的地方,琥珀单腿一弯,把双手放在膝上,对绯烟道:“我送你上去!”

    绯烟会意,踮脚踩在他的手掌之上,琥珀一送她便飞身上了墙头,阿海用同样的方法送了李修上去。

    紧跟着,琥珀与阿海后退几步,小跑着一跃而起,踩在墙壁上借力往上再次一跳,那上面绯烟与李修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伸手将二人拉了上去。

    绯烟紧紧握住琥珀的右手,生怕自己力气不够让他掉了下去,没想到反是用力过猛,琥珀也怕她拉不住,因此拼足了力气上跳,一下子猛力朝绯烟身上扑去。绯烟身子轻盈,墙头本来就站不稳,“哎呀”一声就被琥珀撞了下去。

    琥珀急忙将她护在怀里,与她一同跌落,所幸他全身收紧,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加上墙外是一片草地,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倒也没有受伤。

    李修与阿海跳下院墙,奔过来问:“没事儿吧?”

    绯烟趴在琥珀胸前,一点也没有觉得痛,知道是琥珀护着她,急忙问:“琥珀,你没受伤吧?”

    琥珀翻身坐起,揉着胸口道:“我没事儿,就是大小姐,你该减肥啦!”

    气得绯烟在他胸口又锤了几下才罢休。

    李修回身,却没有见何帮主派人追来,有些纳闷,但也没有时间细思,对三人道:“这边好像是后山,山林里比较好躲藏,我们先离开再说!”

    四人便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何永舟眼瞧着四人蹿着朝院墙外逃走了,几个属下急忙问:“帮主,我们继续追!”

    何永舟瞪了他们一眼:“连四个小毛孩子都捉不住,你们还好意思继续追?算了,反正要捉的是伯明,他们这些杂碎不值得我费那么大功夫。”说罢,便挥袖转身走开。

    属下脸上讪讪的,也不再提捉人之事,各自散开。

    李修四人在山林里走了有两三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眼见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才放缓了脚步。

    琥珀一边走一边问:“你们的师父是什么情况,没事儿让徒弟送死啊?”

    李修正色道:“师父向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怎么可能用毒药害人性命,当中肯定有所误会。”

    琥珀却道:“我觉得不是误会,而是阴谋。”

    李修与阿海两人诧异,李修也早知道琥珀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他们,便追问:“你怎么知道?”

    琥珀这才把自己所知道的长清教的事情细细说给他们。

    李修皱着眉道:“这位何帮主,我也曾听师父提过,说是一个仗义疏财,名头颇为响亮之人,他难道与你说的长清教有关?”

    琥珀道:“我不是正要调查吗,还以为跟着你们进去会轻松一点,结果一进去就挨打,这么快就狼狈逃走,看来得另找机会,仔细看看他胳膊上有没有那梅花纹身。”

    提到梅花纹身,李修忽然脑子一动,脱口而出:“难道她们也是?”

    琥珀忙问:“还有谁?”

    李修道:“我之前跟你提过,想抢小山的两个女子,我见过其中一人胳膊上有梅花纹身。”

    琥珀先是一喜,又是失望:“我记得,你把她杀了不是?”

    李修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没有留下她们性命,反倒失去了一条线索。她们虽有一个同党逃走了,但是不知名姓,也不好查起。”

    阿海默默地听着,突然插嘴道:“听那个何帮主所言,现在师父好像被全江湖捉拿呢!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夜宿

    李修思索了一阵,说道:“凭师父的本事,一般人无法伤他分毫,更别说捉拿他了,咱们也不用太过于紧张。临行前师父让咱们与他在梓桐书院会面,咱们已经离那里不远,不妨还是去那里看看,要是找不到师父,那就回御灵山庄。”

    阿海心想也是,便安下心来。抬头看看天空,一轮明月透过树盖撒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四人已经走到了半夜。他便说道:“夜里赶路容易迷失方向,不如找个地方养精蓄锐,明天早上再走不迟。”

    李修与琥珀表示同意,绯烟却道:“这里到处都是烂泥巴,枯树叶,还有好多小虫子,我不要待在这里!”

    琥珀与她一路出行,都是尽量找好地方给她住,这次确实是第一次让她露宿在外。眼见她面带倦容,知道她也在勉力强撑,便耐下性子劝道:“在山里露宿多有意思啊,可以看星星看月亮,身边还有野花小鸟,这可是住客栈体验不到的!”

    绯烟知道他在哄她,但是确实被他说得有些好奇,便不再抗议。

    四人在一处水潭边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阿海寻了干柴点了火堆,李修用匕首削了一支鱼叉去潭里捉了几条肥大的青鱼,架在火上烤着。

    绯烟好奇地看他们动手:“你们好厉害,什么都会。”

    阿海笑道:“这算什么,风餐露宿的日子,我们可没少过。”

    一时青鱼烤熟,李修分给几人。绯烟小口尝着,觉得虽然没有盐巴胡椒调味,但是青鱼本身非常鲜美,仍是吃得津津有味。

    一时又想起自己的行李内还有好些蜜饯干果,但是都在马身上背着,不禁可惜道:“我的马,还有我买的好些东西可怎么办?”

    琥珀劝道:“想来他们也不会把咱们的马怎么样,以后总有机会要回来。幸好银钱我都随身揣着,想要什么以后再买就是了。”

    四人很快吃完了寒碜的晚餐,李修道:“你们休息,我来守夜。”

    琥珀道:“还是我来吧!”

    李修笑道:“没关系,我正好利用这时间醒醒脑子,今天一切发生地都太快了。”

    琥珀这才点头,盘腿靠在一株大树下。绯烟坐在他身旁,环顾四周,只觉得旁边树林里黑黢黢的,不时有“咕咕”的叫声,在黑夜里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她忍不住拽住琥珀的胳膊:“那是什么在叫?”

    琥珀听了一会儿,笑道:“只是鸟叫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我才不是害怕!”绯烟嘴硬,但是拽住琥珀的手反而更紧了。

    琥珀与她相伴出行已有数月,朝夕相处,虽然两人都是倔强不服输的性子,总是言语上相互攻击,但早已经没有了刚刚见面时的敌意,虽说是自己誓言所逼,时时保护她也逐渐成了习惯。此刻见她不是平日里的蛮横模样,反倒流露出女孩子的胆怯娇弱,更加生出男孩子保护的本能,把她拉近靠在自己身边,笑道:“我知道你不怕,我有些害怕,你坐在我旁边保护我好不好?”

    绯烟与他肩并肩紧挨着,觉得他的肩膀十分可靠,心里稍安,又有些羞怯,低头用蚊子大的声音道:“你保护我,我也自然要保护你了。”

    琥珀笑道:“那多谢大小姐了。”

    绯烟打了几个哈欠,早已经困极,想也没想便把脸颊靠在琥珀的肩膀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琥珀一愣,胳膊一动也不敢动,微微侧首看见她的睡颜,心里快速地跳了跳,不禁想在她的樱桃小口上亲一下,又急忙把脸别开,生怕李修他们见了自己窘迫的样子笑话他。

    李修与阿海在他们不远处的另一株树下坐着,阿海瞧着对面两人依依我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冷哼几声表示不满,自去闭目养神。

    李修看着平静的水潭,思绪从今日发生的事情一路飘到数月前三人一同离开御灵山庄,心中不安之感更盛,总觉得这是山雨欲来之前的风起云涌。

    次日天未明,四人便已起身行走。他们辨明了方向,一路下坡,花了大半日的时光才到了山下一处村庄。

    这村子人丁不多,也没有什么良驹骏马让他们挑选,又见着绯烟衣衫华丽,料想是个有钱人,便把几匹老马牵出来狮子大开口跟他们要钱。

    李修他们急于赶路,也顾不得许多,花了大价钱买了四匹老马,朝着梦泽城而去。

    这几匹老马脚程极慢,走不了一两个时辰便要歇息吃草,急得阿海青筋暴起,所幸伏虎岭与梦泽城相距不远,老马虽慢,也总好过四人步行,终于赶在九月初一这一日进了城门。

    这梦泽城地处元柳国一处下凹盆地,四面环山,常年湿润多雨,因此境内多池沼湿泽,又因雾霭缭绕,如梦似幻,才得了“梦泽”这个名字。

    此时已经离武林大会不到十日,城里积聚了来自古羲大陆各国的武林人士,随处可见即兴比划过招的江湖儿女。

    李修他们沿路打探,确实听到了不少人谈论起伯明先生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是懵懂不知详细,但是总体的口径都是一样,说伯明先生意图破坏武林团结,下毒杀死了数位有头有脸的人士。不少门派已经派人一路缉拿,就等着伯明先生落网伏诛。

    李修他们听地暗暗心惊,幸而他们几个都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又牵着几匹穷酸老马,因此也没人上前盘问他们是否与伯明先生有关。

    进了城之后,李修他们想先安顿下来,却发现城内所有客栈都挤满了人,虽说有好几家本地的门派大开方便之门,邀请武林人士前去借宿,李修他们处境尴尬,哪里敢随意暴露身份,后来干脆在城内一处废弃的城隍庙落了脚。

    绯烟已经跟着他们露宿了好几日,早没有了开始的新鲜感,此刻光鲜的衣服也旧了,乌黑的长发也沾了灰尘,忍不住拽着琥珀大闹:“我要住客栈!我不信给足了银子,老板不给咱们房间的!”

    琥珀一路忍气吞声,见她不知轻重,一时也有些恼怒,说话便重了一些:“你要是嫌这里不好,自己去住客栈去!既然怕吃苦,何必当初硬要跟着来?”

    绯烟见他凶自己,又想生气又有些委屈,红了眼眶,一跺脚转身就走:“一个人就一个人,难道离了你我还活不成了?”

    阿海见他俩吵得厉害,上了笑劝琥珀:“女孩子嘛,就是娇气一些。”

    琥珀这次是真的有些发怒,并不理会阿海的劝和:“让她走,想娇气在家做她的大小姐不好,非得出来烦我!”

    绯烟把他的这几句话听得是清清楚楚,脚下不停,一路抹着眼泪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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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刚

    绯烟哭着跑出城隍庙大门,刚跑出去没几步,忽觉头上劲风一闪,她下意识地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一只黑色的大鹰从阴沉沉的天空俯冲下来,伴随着一声啸叫之声,利爪往前探出,直朝她面门扑来。

    绯烟正心思不定,一时没反应过来,吓呆了站在那里,眼瞅着那锋利的爪尖马上就要够到她鼻尖,忽然旁边一人飞奔过来,抱着她就往旁边一扑,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勉强避开了黑鹰的攻击。

    绯烟只觉得手上疼痛传来,原来是跌倒的时候压在了一片瓦砾之上,划了几道口子。紧跟着,她只觉得身上一轻,扑过来救他的人已经跳了起来,长剑已然在手,准备朝那只来势凶猛的黑鹰砍去,这等灵敏的身法,不是琥珀是谁?

    原来琥珀虽然心有怒气,但是眼角余光还是在留心着绯烟,眼见她一跑出门便有一个黑影扑了下来,立刻就像离弦之箭一般朝她跑来,堪堪避免了黑鹰那一爪。

    他正要与那黑鹰搏斗,却见阿海拦在了他前面,挥手大叫:“等一下!”

    琥珀一愣,便住了手,看见李修朝那黑鹰挥了挥手,吹了声口哨,那黑鹰立刻收翅落在了他的肩头。

    李修与阿海面露喜色,李修对琥珀道:“这是我们师父养的游隼,名叫金刚。”

    阿海笑道:“我就知道,师父一定会给咱们传消息的。”说着,就伸手往金刚的腿上摸去,那里应该有伯明先生写给他们的字条。

    金刚见他伸手过来,毫不客气伸头就啄,幸好阿海反应机灵,及时缩回了手,只见它昂首叫了几声,一双鹰眼斜睨着阿海。

    琥珀狐疑地看着,说道:“这不是你师父的鸟吗,怎么对你这么凶?”

    阿海吐着舌头道:“别看它是只鸟,入门比我们早了好几年,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每次见了它,都还得先孝敬孝敬。我刚才太激动,竟然忘记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是他们买来这几日在路上吃的。谁知金刚瞅了瞅那肉干,用喙啄了两口,竟然看不上这又硬又柴的肉干,又把脸别在了一边,扑腾着翅膀,不满意地叫着。

    阿海急得满头大汗,对金刚道:“我的好兄弟,你也看看情况嘛,现在哪里给你捉兔子老鼠去,咱先欠着好不好,等回头我双倍给你!”

    那金刚颇通人性,似乎是听懂了阿海的讨价还价,又是长叫一声,把自己的右腿亮了出来。

    阿海大喜,急忙解下了上面的铜环。金刚见任务已经完成,对阿海又咕咕短叫了两声,似乎在提醒他别忘了刚才的话,然后再次振翅,一飞冲天。李修知道追赶不上,也就随它去了。

    那边琥珀已经把哭哭啼啼的绯烟拉了起来,一边骂她一边给她手上的伤口抹上金创药。

    绯烟刚才被金刚着实吓了一跳,心脏兀自突突跳个不停,见琥珀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手上却十分温柔,仔细替她包扎,一时也不好再说要一个人走的话。

    李修从铜环里取出纸条,果然是伯明先生的字迹,只见上面仅有几个小字,写着:“放出消息,九月初五我将出现在梓桐书院。”

    李修与阿海把那纸条翻来覆去地看,确实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阿海问:“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消息放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在梓桐书院设下埋伏,这不就是请君入瓦罐了吗?”

    李修道:“师父向来心思缜密,既然他如此说,咱们遵命就是了。”

    于是他俩走到琥珀二人身边,把纸条也给他们看了,琥珀道:“看来九月初五会有一场好戏看。你们打算怎么放出消息?”

    李修看了一眼绯烟,笑道:“咱们住客栈去吧!”

    绯烟一听,喜出望外:“真的?”

    李修回答:“哪家客栈人多,咱就朝哪家客栈去。不过得借你们的钱使一下,我们师兄弟很穷的,不花大价钱,怎么能要到几间客房?”

    绯烟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点小钱算什么!”于是推着琥珀赶紧找客栈去。

    很快四人来到了一家名为同喜客栈的店门外,只见这家客栈高大的门柱好不威风,门前上马石已经被来来往往的客人踩得有了一个凹坑,显示出这家客栈之兴旺。

    李修他们进了大堂,绯烟立刻大声唤道:“小二,来四间上房!”

    一个小二立刻迎了上来,赔笑道:“对不住了各位,小店已经住满,连一间客房都没有了。”

    绯烟难得被琥珀答应炫富,立刻把自己富家小姐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用鼻子哼了一声,拿出一锭金子往柜台上一拍,面露不悦:“本小姐说有,没有也得有!”

    那小二自然对这锭金子感兴趣,不过他也不是毫无见识之辈,知道如今住店的都是江湖中人,不管好的坏的都是一身武艺,轻易得罪不得,便面露难色道:“您拿再多的金子,小的一时也变不出客房给您呀!”

    绯烟第一次遇见金银不好使的情况,气地踹了那小二一脚,说他没用,然后把那锭黄澄澄的金子高举过头顶,大声对大堂里的客人们说道:“本小姐要四间上房,谁给本小姐让出来,这锭金子就是谁的。”

    大堂里的客人被她吸引了目光,眼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姑娘和三个风尘仆仆的少年站在门口,心里都道,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带着跟班儿出来玩了?

    角落有一桌几个壮汉站了起来,对绯烟道:“正好,我们兄弟几个有四间客房,这位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们的。”

    绯烟面露得意之色,把金子掷给说话那人,那人笑着伸手接过。

    李修问了一句:“那各位兄台打算住哪里?”

    那人笑道:“我们几个都是粗人,露宿几天又有何妨。”

    绯烟对那小二道:“听见没有,还不赶紧带路?”

    小二立刻唯唯诺诺引几个人穿过厅堂往楼上走去。

    阿海对绯烟道:“咱们也用不了四间房啊,我跟李修住一间就可以了。”

    绯烟摆摆手:“你不想住,那就空着好了!本小姐花钱向来讨厌斤斤计较。”

    阿海吐了吐舌头,感叹道:“这样的土豪日子什么时候我也能体验一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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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梓桐书院

    李修他们虽然要了四间客房,却四人挤在了一处,让店家送了几碟小菜在房间里吃。

    他们一边吃菜说话一边留神警惕,直到饭菜都撤下去,夜色已深,才等来了几声细微的脚步声,从走廊远处传来,走到他们房间外面便停下不走了。

    李修给阿海他们递了眼色,果然刚才在楼下的一番动作引来了打探之人。

    他们几个故意高声说话,阿海大声道:“你说师父初五会在梓桐书院跟咱们汇合吗?”

    李修回答:“这是自然,咱们的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医圣伯明先生,言出必行,他说了会去,自然不会让咱们白等。”

    阿海接道:“那我就放心了,只希望别被外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李修笑了一声回答:“谁会想到,师父会出现在武林人士密集的梦泽城?别人都以为他一定会远远躲开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睛瞅着映在门上的人影,随后又说了些不想干的话,见那人影很快就闪身不见了。

    琥珀问道:“你们怎能确定有人会来偷听?”

    李修回答:“这个客栈武林人士汇集,想来好事之人不少。就算不是为了打探师父之事,也总会有人对几个出手阔绰的后生晚辈感兴趣。”

    绯烟跟着问:“那你又怎么确定他会把刚才说的话传出去?”

    阿海道:“师父目前被各大门派追拿之事已经传遍了江湖,他的行踪不定,若有人能有他的消息,一定会利用起来,好在这次武林大会之前赢得旁人瞩目。”

    李修补充说:“而且,若是我们大大方方把消息传出去,别人定会担心有诈,不如让他们偷听了去,他们反倒不会怀疑。”

    绯烟听了仍是将信将疑。

    李修见任务已经完成,便与阿海去隔壁房间休息。

    琥珀嘱咐了绯烟几句,让她关好门窗,夜里别睡得太死,也跟着要走出房门。

    绯烟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琥珀回头:“怎么了?”

    绯烟拨弄着手上包扎伤口的布条,只是低头不语。她原是想感谢琥珀今日又救了她一次,还替她包扎伤口,只是性子太过执拗,感谢人的话可是从来没说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琥珀等得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在想什么,就说道:“没事儿我就走了。”

    绯烟一慌,脱口而出:“我晚上睡得很死的,你要是担心我,就留下来陪我!”说完这句话,脸已经兀自红了。

    琥珀一怔,白天的气稍稍退了些,斜着眼打趣道:“大小姐在邀请我共度良宵吗?”

    绯烟立刻双颊飞红,啐了一口:“想的美!你就是我的保镖,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这间客房颇为宽敞,连卧床也有两张,绯烟搬了一把长凳放在中间对琥珀道:“这是楚河汉界,你要是敢过来,小心我揍你!”

    琥珀心道,难道你揍我的次数还少吗?也不再跟她闹了,催促她早些安歇。

    接下来几日,李修他们一直住在这同喜客栈,不时在闲谈之时透露些伯明先生下落的消息。他们也明显感觉到,周围开始出现盯梢的眼线,随时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绯烟有些担心,低声问道:“他们不会来捉咱们吗?”

    李修安慰道:“暂时不会。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师父,若是现在捉了我们,反倒打草惊蛇,所以定会留着我们与师父见面。”

    转眼四日已过,李修他们做好了万全准备,阿海前一日还在兵器铺买了一柄六尺的长枪,虽不及他的金刚杖,倒也能凑合着用。他们知道,与师父在梓桐书院见面,恐怕不会风平浪静。

    初五日的清晨,他们直接往长街上的梓桐书院走去。

    此时时候尚早,四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冷清的大街上,耳聪目明的琥珀已经意识到身后每一个拐角处都有埋伏的影子。

    他低声对李修道:“你师父让你引了这么多人过去,该不会想大开杀戒吧?”

    李修正色道:“这怎么可能?”却又一时说不出什么道理,只能默默走路。

    梓桐书院乃是此地官府督办的授业讲学之地,里面聘请授课的,皆是德高望重的儒学大师,这里的学生各个品学兼优,曾经为元柳国培养出不少状元郎,因此求学之人都快踏断了门槛。

    这一日正好是梓桐书院公休之日,学生们无需到书院学习。

    李修他们走近书院,只见大门洞开,里面却是静悄悄一片,看不见一个人影。

    他们踏进书院门槛,先见到一个四方院落,两旁栽着数棵百年银杏大树,此时已经入秋,银杏树叶已经泛起了金黄的色泽,在微风中摇曳,偶有几片已经开始随风飘舞下来。

    居中一间开阔的厅堂,上面一块牌匾,书写着“明伦堂”三个遒劲大字,走近一看,里面桌几蒲团摆放整齐,正中挂着孔夫子的画像,显然是讲学之所。

    明伦堂两边另有两条走廊通向后面,李修他们见此处无人,只得往屋后寻去。

    没想到梓桐书院占地极为广阔,明伦堂后是一片绿茵青草地,几处建筑点缀其间,藏书阁,琴房,画室等错落有致,还有一个练靶场和一个蹴鞠场。原来在元柳国,学生不仅仅需要饱读诗书,才艺和骑射也是必备的技能。

    李修他们一路找寻,忽见一个驼背老者在一边扫地,急忙过去询问:“老人家,不知今日可否有一位伯明先生前来拜访?”

    老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头道:“有啊,就在前面小花园的文晖亭之内。”

    四人急忙快走几步,穿过一扇圆门,果然看见一处草木繁盛的花园,一座六角亭掩映在树荫之下。此时文晖亭仅有一扇窗户半开,似有一个人影背窗立在阴影中,与伯明先生身形相仿。

    李修与阿海大喜,赶忙穿过花丛,推门进去,大声喊了一句:“师父!”

    他们话音未落,只听刷刷刷几声,从文晖亭四周的树梢灌木丛之后,霎时跃出几十个人影,将文晖亭包围个水泄不通。

    人群中走出一个虎背熊腰之人,正是刚刚与李修他们激战过一场的何永舟。他的身旁,另有几个人与他并行走至前列,一个是年约四十岁的英武男子,眉头紧锁,似是十分愤慨。一个是头戴僧帽,身材矮小敦厚的番邦僧人,眯眼合掌。另一个则是高高颧骨,嘴角下沉,目光阴冷的四五十岁的妇人。

    何永舟笑着说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李修喝道:“何帮主带这么多人打扰书院清净之地,是要做什么?”

    何永舟仍是面笑心不笑:“自然是来捉拿武林公敌伯明了。”

    李修心里慌乱,眼前这些人看起来不是好对付的,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偏偏要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师父一人武功虽高,但是毕竟人力有限,就算有他们几个年轻人相帮,终究无法轻易抵挡。

    他低声对文晖亭内的伯明先生道:“师父当心,这些人来者不善。”

    随即,便听见何永舟朗声对文晖亭里面道:“伯明,你陷害武林忠良人士,证据确凿,还不快束手就擒?”

    亭内之人身子微微一颤,转过身来,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无辜的双眼看着亭外众人,有些诧异道:“你们在说什么?”

    只见此人慈眉善目,一身儒生打扮,年纪约莫四十来岁,身量确实与伯明先生相似,却并非伯明先生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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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机辩

    发觉此人并非伯明先生,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万分。

    何永舟派出去的探子给他带回消息,说伯明先生今日会出现在梓桐书院,为了好好在武林大会之前露一手,专门请了不少豪杰与自己一同至此捉拿伯明,当他听见李修与阿海大喊“师父”,心中更是笃定,这才与众人一起现身出;来,此刻却发现寻错了人,料定是李修他们故意戏耍他,怒道:“臭小子,你竟然敢戏弄我!”

    阿海反应机敏,知道这定是师父设下的诡计,虽不明缘由,但是心直口快便对何永舟嚷嚷:“我们又没有亲口跟你说过,我们师父会来这里,何来戏弄之说?再且说,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定然是学那些不入流之辈听墙角吧!”

    几句话说得何永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在武林中可是出了名的为人刚正,此时被阿海抢白,竟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旁边那个矮胖僧人上前一步道:“贫僧乃是西庆国护国寺住持查木勒,听闻同在佛门修行的玄悟前辈死于非命,不禁深感痛心,佛门又少了一位得道高僧,因此不得不为其讨回公道。几位施主尚且年幼,被师父诓骗也是情有可原,不如说出伯明先生所在,贫僧可以为几位作保,不令他人伤害几位。”

    李修见他明面上苦口婆心,一番深明大义,为他们着想,实则句句挑拨离间,让他们背信弃义,出卖师父,心中已经不悦,但他性子没有阿海那么急躁,心念一动,反倒是拱手鞠了一躬,十分谦逊地说道:“这位上僧师父千里迢迢赶来为玄悟大师讨回公道,晚辈拜服!”

    查木勒听他说话礼貌,双手合十:“不敢当。”

    李修道:“晚辈冒昧问一句,不知玄悟大师是哪一日圆寂的?”

    查木勒一愣,一时回答不上来,何永舟替他回答:“我们接到凌云寺讣告,乃是七月二十日之事。”

    李修点头,冷笑道:“算来不过一月有余。西庆国远在大漠之西,凌云寺乃在东景国东隅,一西一东,相隔数千里,哪怕是当天得到的消息,这位师父竟能赶到凌云寺吊唁,这份对玄悟大师的崇敬之情,晚生佩服得紧!”

    查木勒又是一愣,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到底藏的是什么药,接口道:“贫僧惭愧,未曾亲自前往凌云寺吊唁,乃是听闻。”

    李修立刻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既然没有亲眼所见玄悟大师的遗体,仅凭一家之言,怎么能确定他的死因与我师父有关?”

    查木勒没想到这个年轻后生竟是给他设了埋伏,一时慌了手脚,忙道:“武林中人人都认定了伯明是凶手,难道人人都是瞎子?”

    李修立刻回道:“常言道:三人成虎,大师难道不知道?要是我寻个百八十人,让他们都说是大师害了玄悟大师,那我是不是该向你寻回公道呢?”

    咄咄逼人的话语让查木勒无法接口,只得再次双手合十,闭目不语了。

    那个阴鹜的妇人尖着嗓子哼了一声:“年轻人就是油嘴滑舌,你以为光耍嘴皮子就能逃脱罪责吗?我旁边这位,乃是铁掌帮帮主舒九溪,他的儿子舒俊轩死在了你们师父手底下!他可是亲眼见了孩儿的尸体,就是在服用了你们送去的丹药之后死掉的,脸上有青黑之气,显然是中毒身亡,现在你可有什么话好说?”

    李修一惊,没想到最前方四人中的最后一位,竟然是舒俊轩的父亲。他与舒俊轩有数日之缘,相处还算融洽,加之舒老夫人为人慈蔼,因此对这位舒九溪并无敌意,虽然确信不是伯明先生之失,但仍是充满歉疚,诚恳说道:“在下不知道您是舒俊轩的父亲,令郎之事在下深为痛心,但是请舒帮主考虑一下,我的师父多年前救过令郎性命,后来不断送药让他强身健体,为何又突然下毒害他?那前番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白费了吗?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舒九溪听他所言沉默不语,舒俊轩乃是他的幼子,从小身子怯弱,因此他常年在外闯荡,却把孩子留在翠微山庄托付给母亲照顾。他原已经不抱希望舒俊轩能够长大成人,继承铁掌帮的衣钵,幸运的是遇到了伯明先生,经他多年照料,舒俊轩身子日益强壮,他也渐渐可以传授一些功夫给他,如此天伦之乐,是他曾经不敢妄想的。

    没想到约莫一个月前,他收到来自翠微山庄的飞鸽传书,日夜兼程赶回山庄之时,眼中看到的,只有一个双目紧闭,身体冰凉的孩子,不禁痛哭失声。

    当他问道孩子是如何死掉的,山庄众人一概不知,舒老夫人也是一脸戚戚,并不答话,唯有一个老仆人上前一步道:“少爷三日前刚刚服过伯明先生派人送来的漱髓丹,之后便觉气息不畅,今天早晨竟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舒九溪一怔,他一时无法相信孩子是死于大夫手下,但是随即他又收到了伏虎帮的传书,说道凌云寺方丈近来也死于伯明先生之手,邀他一起赶来元柳国捉拿凶犯。

    两起命案均与伯明先生产生了联系,舒九溪不得不怀疑起来,于是便一路赶至,与何永舟汇合。此刻听李修说的有道理,他也深知江湖险恶,很多事情诡谲异常,便按耐住自己的愤慨,对李修道:“既如此,我就先不与你们计较,等着伯明先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修拱手:“这是自然。”

    何永舟见自己叫来的几个帮手一个一个都败下阵来,不禁怒极,还剩下那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乃是元柳国青云派掌门穆怀萍,此人向来性格阴沉,说不出什么服人的话来,干脆也不让她开口,自己喝道:“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做什么?目前就只有伯明有嫌疑,且把你们几个扣住,关进地牢,我倒要看看伯明会不会来救你们!”

    他的话已经是给身后众人提示,大家齐齐抄起兵器,虎视眈眈看着李修四人,就等着一声令下,众人一冲而上,把他们瞬间制服。

    李修他们立即也握紧了兵器,做好随时拼命的准备。阿海心道,师父哇,我们可要被你害惨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声音轻微,却能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在院落一角的红枫树下,一人稳坐石凳之上,右手持一只细瓷茶杯正在悠哉悠哉地品着,身上白衣素净,眼眸似是淡然,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之人,正是一众人寻找多日的伯明先生。

第一百六十章 斗智斗勇(上)

    此时庭院内至少有五十余名江湖好手,书院内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人埋伏,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伯明先生是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近前,坐在那石桌边听他们说话有多久。

    李修与阿海原本沉下去的内心再次一喜,看仔细了真的是师父驾临,齐声喊道:“师父!”

    伯明先生对两位徒弟微微颔首,眼神扫过琥珀脸上,带过绯烟,然后看向何永舟众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虽是个穷乡僻壤的大夫,但也听说武林中敬重光明磊落,尊义守节之人,没想到今日却一连见到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信口雌黄诸般令人不齿之事,真是大看眼界啊!”

    在场之人多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被他如此一说,不禁都有些汗颜。

    何永舟见正主来了,并不动怒,反而喜出望外,立刻反唇相讥:“大开眼界的事情,我最近也见了不少,比如有人身为大夫却下毒杀人。”

    伯明先生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扬:“哦?竟有这等损我杏林名誉之事?”

    何永舟指着伯明先生怒道:“说的就是你!伯明,你杀害玄悟大师,舒俊轩二人,又妄图谋害我的性命未遂,简直是卑鄙之至!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祸害人间的恶医!”

    说着,也不吆喝众人,独自踏足飞身向着伯明先生冲来,他的兵器,乃是一根红缨长枪,枪身为百年乌木所制,重如金铁,枪尖则是银光闪闪的精钢千锤百炼而成,锋利无比,任何铠甲都可轻易刺穿,再加上他多年苦练的一身外家功夫,此枪一出,万夫莫当。

    他在逼近伯明先生身前的同时,已经架起了拿手的归魂枪法招式,朝着伯明先生面门扑来,力道狠辣至极。

    他突然发难,且身形极快,众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伯明先生坐着应战,已是落了劣势。李修与阿海上前不及,忍不住大呼:“师父小心!”

    伯明先生却连起身搏斗的念头都没有,他右手袖子一拂,带起一股疾风扑向何永舟面门,何永舟只觉得脸颊生疼,却不致命,仍是提枪直冲,却听“叮”的一声脆响,水花溅了他满脸,枪尖一歪,来不及收回,顺势斜刺向伯明先生身侧的红枫,直没进树干深处。

    原来伯明先生在挥袖的同时,手中茶杯同时挥出,准准地打在了他的枪尖之上,别看这只是一挥手的功夫,却蕴进了伯明先生刚劲的内力,生生将他的枪尖从面前拨开。

    何永舟满脸都溅上了温热的茶水,只觉身后几十道眼光都盯着他狼狈的模样看,怒气瞬时冲到了脑门,准备拔枪再战。

    没成想伯明先生伸出左手扶在长枪的枪身之上,看似平平无奇,何永舟数次用力,竟将自己的长枪拔不出来,不禁心中大骇,他一直以为伯明先生不过是个大夫,武功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因此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独自一人出来应战,却不想几招未过,自己却连兵器都快要脱手,这下丢人可要丢大发了!心里这么想着,脑门上都急出汗来。

    却听伯明先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个文弱书生,最不禁动刀动枪,有什么是非曲折,慢慢说来就是,何帮主你说呢?”

    何永舟暗骂,你哪里文弱了?但是也不敢再与他硬碰,心道,证据确凿,我看你怎么解释,等下让众人一起将你擒拿,看你双拳能抵抗多少人?于是便哑着嗓子道:“好,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伯明先生点头,收回了扶着长枪的左手,何永舟立刻觉得手上一松,长枪轻松拔出。他黑着脸,后退几步,死死盯着伯明先生。

    伯明先生依旧坐在石凳上,问道:“你说我毒害他人,可有什么证据?”

    何永舟道:“玄悟大师与舒俊轩都是在服用了你的丹药三天之后气绝身亡,这不是证据?”

    伯明先生皱眉:“他们在那三日间只吃了我的丹药吗?”

    何永舟道:“那怎么可能,但是他们的日常饮食是天天都吃的,唯有你这丹药是那几日才服用,定然于此有关。”

    伯明先生却道:“我看则不然。一则,若是有心,寻常饮食皆可下毒。二则,既然选择了下毒杀人,自然是越隐蔽越好。天下人皆知,漱髓丹乃是我独家炼制,我偏偏选它来杀人,是否太过于蠢笨了?”

    何永舟眼角见到自己邀来的众人中已经有人默默点头,心中大为光火,但也不慌,冷声继续道:“这正是你的狡猾之处,你深知一般人不会选用暴露身份的东西来害人,便将计就计,选了这漱髓丹,别人与你分辩,你就可以推说不是自己做的。”

    伯明先生听他胡搅蛮缠,心中不悦,抬头望天道:“要是照何帮主所言,这件事就说不清楚了。”

    何帮主见他无法再为自己辩驳,心中已经觉得胜了三分,心想今日一举把伯明先生拿下,便进一步说道:“除了刚才所言,我还有更令人信服的证据。”

    伯明先生收回放空的眼光,看向他:“是什么证据?”

    何永舟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盒亮于掌心之上,好让伯明先生与众人看得清楚,得意洋洋地说道:“伯明,这个锦盒你可认得?”

    伯明先生扫了一眼,点头道:“是我命人送出去的漱髓丹。”

    何永舟原本怕他不承认,早已做好了与他分辩的准备,却不想他大大方方地承认,颇有些意外。但这样也正中他下怀,便继续说道:“前日我收到你徒弟送来的丹药,心想玄悟大师与舒俊轩之死于此有关,便寻了十多位大夫一同研究了一番,果然发现这里面含有金环蛇,雪山蜈蚣,寒潭毒蝎等毒物成分,各个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当然,我一人所言不足为信,在场的青云派穆掌门对毒药颇有研究,不如请她一观,作为旁证。”

    说罢,他把手中锦盒递于那个阴鹜的妇人。穆掌门接过锦盒,拈了一枚丹药出来,先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用手指沾了口水,轻轻沾取丹药表面,用舌尖舔了舔,接着闭上双目仔细感受,良久才睁开眼睛说道:“何帮主说的不错,里面确实有这几味毒药成分,我可以用青云派的名声为他作保。”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箭三雕(上)

    待到无关人士走得干干净净,李修与阿海奔到师父面前,跪下叩头。

    伯明先生让二人起身,说道:“你们这一路也长了不少见识吧?”

    李修点头,想起一路从御灵山庄至此的点点滴滴,低声道:“师父,小山她……”

    伯明先生让他不必再说:“我已经知道了。”又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琥珀,问道,“你是小山的什么人?”

    琥珀立刻上前抱拳道:“晚辈见过伯明先生!我是她的哥哥。”于是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来历。

    伯明先生听说他来自飞龙城,眉毛一扬:“飞龙城城主秦世龙你可认识?”

    琥珀心想,他果然与城主大人相识,当下也不隐瞒,认真回答道:“城主大人是我的岳父。”又指着绯烟道,“这是城主大人的女儿,秦绯烟。”

    绯烟见他一本正经在众人面前挑明他俩的关系,不禁羞红了脸,悄悄去掐琥珀的胳膊,琥珀不解,皱眉回头:“你干什么?”

    绯烟急地直跺脚,却也不好说什么,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道:“不干什么!”

    此时,文晖亭内先前被众人误认为是伯明先生的那人缓步走了出来,李修他们这才想起里面还有这么一个人。

    伯明先生几步迎了上去,笑道:“曲夫子,多年未见,你还是一点未变。”

    那曲夫子回笑道:“没变的是伯明先生你才是,这次幸好没在我的书院里打起来,否则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要你赔的!”

    伯明先生向众人介绍说,这位老夫子乃是梓桐书院的院士大人曲流觞,是元柳国有名的一位大儒。曾在朝廷中为官多年,现今激流勇退,远离朝纲,做起了教书匠人。

    曲夫子笑吟吟地对众位颔首,一一见过,然后说道:“估计众人与在下一样,被伯明先生骗地是团团转,心中谜团一个接着一个,不如移步内室,且听他如何解释。”他与伯明先生相交多年,是极少数敢开伯明先生玩笑的人。

    伯明先生也不恼,双手笼在袖子里,微笑不言。

    于是曲夫子带领众人到了一间雅室,曲夫子请玄悟大师与舒老夫人坐了上座,伯明先生与舒九溪,净慧师傅坐在东面上席,自己则在西向坐下,李修,阿海,琥珀,绯烟,以及舒俊轩都是晚生后辈,不敢入座,站在厅上垂手侍立。

    曲夫子笑道:“这里是内室,不必过于拘礼。”于是命书童搬来了几张座椅放在下手,让他们也坐着听伯明先生解释,几人这才告了罪,在椅子上坐下。

    舒九溪此时是满肚子的疑问,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伯明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可是亲眼见到骏轩他没了呼吸。”

    伯明先生不答反问:“舒帮主刚才的那一掌虽未劈下,劲力已经直扑过来,可见内力深厚,天下无双,想必是铁掌帮的绝学吧?”

    舒九溪知道他在说自己刚刚攻击他之事,以为伯明先生记怪于他,急忙起身赔礼道:“我刚才太过莽撞,竟对自己的大恩人下了杀招,还请伯明先生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伯明先生请他入座,笑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最近这几年,常常听说铁掌帮的一些豪侠逸事,舒帮主的名声在外,颇受各国武林人士敬重,此次武林大会甄选盟主,舒帮主也是呼声震天啊!”

    舒九溪下意识地想谦词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惊诧道:“我的孩儿中毒之事难道与我参与武林盟主争夺有关?”

    伯明先生点头。

    舒九溪又看向玄悟大师,心中更是了然:“不管是功夫修为还是名声威望,玄悟大师都在我之上,若是他来做这个武林盟主,想必无人不拜服。”

    玄悟大师微笑道:“贫僧乃是出家人,原本没有与人争斗之心,只是因为担着一些虚名,还是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坐在下首的几个年轻人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仍就不明白是什么状况,阿海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徒儿为您担心了好些日子,您快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伯明先生白了他一眼,缓声说道:“事情还得从小半年前说起。那时候我收到了不少求药的信笺,想来都是为了武林大会做准备。一般人不过是求些寻常疗伤救人的丸药,很少有人指名要哪一种的,但是偏偏,就有那么几封信,写明了要我独门研制的漱髓丹。这漱髓丹大家也知道,乃是辅助内功修习的良药,但若要立时见效提升功力,此药则是万万不能,怎么会偏偏赶在武林大会之前一起跟我要它呢?我生性多疑,便将那几份求漱髓丹的信笺摆在一起,发现求药之人都是武林中成名立业之辈,或者是与他们亲密相关之人,此次武林盟主很有可能就在这些人中出现,心中的疑惑更多了一分。”

    听到这里,净慧师傅说道:“我曾经代方丈提笔拟信,不过是求些止血愈伤的药罢了,令徒来凌云寺送名贵的漱髓丹,我还有些疑惑呢!”

    伯明先生听他所言,从袖子中抽出几张字条,拿出其中一张递与净慧手中:“这可是师傅的亲笔?”

    净慧接过打眼一看,点头道:“确实是我写的。”但等他把字条看完了,不禁惊叫出声,“不对,后面求药的地方被人改动过!我明明没写过‘漱髓丹’这三个字!”

    伯明先生又取出另外一张字条,递与舒老夫人,舒老夫人看过点头道:“前面确实是我的亲笔,后面虽然字迹一致,却并非老身所写。我原本所求的,不过是伯明先生常给孙儿吃的活络丹,现在上面也变成了‘漱髓丹’三字。”

    伯明先生将剩下的几张字条传于众人看了,接着道:“我当时心下奇怪,便拿出先前收到的信笺仔细对比,发现虽然临摹得颇有神韵,但终究有些微差别。想来有人截了诸位送出的信鸽,涂改了之后重新送出让我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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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箭三雕(上)

    待到无关人士走得干干净净,李修与阿海奔到师父面前,跪下叩头。

    伯明先生让二人起身,说道:“你们这一路也长了不少见识吧?”

    李修点头,想起一路从御灵山庄至此的点点滴滴,低声道:“师父,小山她……”

    伯明先生让他不必再说:“我已经知道了。”又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琥珀,问道,“你是小山的什么人?”

    琥珀立刻上前抱拳道:“晚辈见过伯明先生!我是她的哥哥。”于是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来历。

    伯明先生听说他来自飞龙城,眉毛一扬:“飞龙城城主秦世龙你可认识?”

    琥珀心想,他果然与城主大人相识,当下也不隐瞒,认真回答道:“城主大人是我的岳父。”又指着绯烟道,“这是城主大人的女儿,秦绯烟。”

    绯烟见他一本正经在众人面前挑明他俩的关系,不禁羞红了脸,悄悄去掐琥珀的胳膊,琥珀不解,皱眉回头:“你干什么?”

    绯烟急地直跺脚,却也不好说什么,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道:“不干什么!”

    此时,文晖亭内先前被众人误认为是伯明先生的那人缓步走了出来,李修他们这才想起里面还有这么一个人。

    伯明先生几步迎了上去,笑道:“曲夫子,多年未见,你还是一点未变。”

    那曲夫子回笑道:“没变的是伯明先生你才是,这次幸好没在我的书院里打起来,否则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要你赔的!”

    伯明先生向众人介绍说,这位老夫子乃是梓桐书院的院士大人曲流觞,是元柳国有名的一位大儒。曾在朝廷中为官多年,现今激流勇退,远离朝纲,做起了教书匠人。

    曲夫子笑吟吟地对众位颔首,一一见过,然后说道:“估计众人与在下一样,被伯明先生骗地是团团转,心中谜团一个接着一个,不如移步内室,且听他如何解释。”他与伯明先生相交多年,是极少数敢开伯明先生玩笑的人。

    伯明先生也不恼,双手笼在袖子里,微笑不言。

    于是曲夫子带领众人到了一间雅室,曲夫子请玄悟大师与舒老夫人坐了上座,伯明先生与舒九溪,净慧师傅坐在东面上席,自己则在西向坐下,李修,阿海,琥珀,绯烟,以及舒俊轩都是晚生后辈,不敢入座,站在厅上垂手侍立。

    曲夫子笑道:“这里是内室,不必过于拘礼。”于是命书童搬来了几张座椅放在下手,让他们也坐着听伯明先生解释,几人这才告了罪,在椅子上坐下。

    舒九溪此时是满肚子的疑问,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伯明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可是亲眼见到骏轩他没了呼吸。”

    伯明先生不答反问:“舒帮主刚才的那一掌虽未劈下,劲力已经直扑过来,可见内力深厚,天下无双,想必是铁掌帮的绝学吧?”

    舒九溪知道他在说自己刚刚攻击他之事,以为伯明先生记怪于他,急忙起身赔礼道:“我刚才太过莽撞,竟对自己的大恩人下了杀招,还请伯明先生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伯明先生请他入座,笑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最近这几年,常常听说铁掌帮的一些豪侠逸事,舒帮主的名声在外,颇受各国武林人士敬重,此次武林大会甄选盟主,舒帮主也是呼声震天啊!”

    舒九溪下意识地想谦词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惊诧道:“我的孩儿中毒之事难道与我参与武林盟主争夺有关?”

    伯明先生点头。

    舒九溪又看向玄悟大师,心中更是了然:“不管是功夫修为还是名声威望,玄悟大师都在我之上,若是他来做这个武林盟主,想必无人不拜服。”

    玄悟大师微笑道:“贫僧乃是出家人,原本没有与人争斗之心,只是因为担着一些虚名,还是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坐在下首的几个年轻人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仍就不明白是什么状况,阿海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徒儿为您担心了好些日子,您快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伯明先生白了他一眼,缓声说道:“事情还得从小半年前说起。那时候我收到了不少求药的信笺,想来都是为了武林大会做准备。一般人不过是求些寻常疗伤救人的丸药,很少有人指名要哪一种的,但是偏偏,就有那么几封信,写明了要我独门研制的漱髓丹。这漱髓丹大家也知道,乃是辅助内功修习的良药,但若要立时见效提升功力,此药则是万万不能,怎么会偏偏赶在武林大会之前一起跟我要它呢?我生性多疑,便将那几份求漱髓丹的信笺摆在一起,发现求药之人都是武林中成名立业之辈,或者是与他们亲密相关之人,此次武林盟主很有可能就在这些人中出现,心中的疑惑更多了一分。”

    听到这里,净慧师傅说道:“我曾经代方丈提笔拟信,不过是求些止血愈伤的药罢了,令徒来凌云寺送名贵的漱髓丹,我还有些疑惑呢!”

    伯明先生听他所言,从袖子中抽出几张字条,拿出其中一张递与净慧手中:“这可是师傅的亲笔?”

    净慧接过打眼一看,点头道:“确实是我写的。”但等他把字条看完了,不禁惊叫出声,“不对,后面求药的地方被人改动过!我明明没写过‘漱髓丹’这三个字!”

    伯明先生又取出另外一张字条,递与舒老夫人,舒老夫人看过点头道:“前面确实是我的亲笔,后面虽然字迹一致,却并非老身所写。我原本所求的,不过是伯明先生常给孙儿吃的活络丹,现在上面也变成了‘漱髓丹’三字。”

    伯明先生将剩下的几张字条传于众人看了,接着道:“我当时心下奇怪,便拿出先前收到的信笺仔细对比,发现虽然临摹得颇有神韵,但终究有些微差别。想来有人截了诸位送出的信鸽,涂改了之后重新送出让我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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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箭三雕(中)

    伯明先生见大家看完了信笺,脸上都有思索神色,继续说道:“拜何永舟所赐,大家都知道了漱髓丹里含有数味毒物成分,我怕服药之人忌讳,因此未曾明说。但保不齐会有人想炮制我的丹药,偷偷拿去研究分析,知道了此事。此次有人千方百计让我送漱髓丹给诸位,怕就是于此有关。我对自己的丹药自然百分之百放心,但别人要从中作梗,我却无法阻拦。于是干脆将计就计,从信笺中选择了三人,命徒弟各自送去一份漱髓丹。”

    听到此处,李修这才明白过来师父让他们送药的缘由。

    伯明先生接着道:“等李修他们几个离开之后,我又派了另一个徒弟玉竹后脚跟上。李修他们在翠微山庄送出第一份漱髓丹,随后离开,玉竹便去敲了山庄大门,告诉舒老夫人近日注意提防,可能会有人潜入。舒老夫人留心了数日,在一日夜宵中发现有翻动过的痕迹,经过玉竹检测,果然是下了毒的,只是下毒之人身手了得,竟没有留下踪迹。”

    “既然已经察觉饭菜有毒,我的孩儿又是如何中毒的?”舒九溪忙问。

    伯明先生道:“他并非中毒。为了引出幕后之人,我让玉竹带去了一丸九转丹,服下之后立即昏迷闭气,犹如死人一般。十日之内再服下一丸还魂丹,便可起死回生。正是用这个法子,才让外界都以为舒俊轩已死。”

    舒九溪啧啧称奇:“原来如此。”

    “之后又用同样的法子制造了玄悟大师的假死。”伯明先生继续解释说,“按照计划,玉竹应该即刻赶到伏虎帮通知何永舟注意敌人暗算,却不想他人还没赶到,何永舟已经得了舒俊轩与玄悟大师身亡的消息,算算时间,舒俊轩倒还罢了,毕竟间隔较为久远,但是凌云寺的消息,他未免知道得太快,因此我召回了玉竹,不再给他送信。”

    “伯明先生的意思,此事的背后黑手,竟是何帮主?”舒九溪诧异道。

    伯明先生说:“目前还无法确认,只是他对此事的反应未免太过积极。而且仔细想来,若是令郎身亡,舒帮主定然无心武林盟主之事,玄悟大师一死,他更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可是,何帮主为人刚正的名气传遍天下,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之事?”舒九溪不肯轻易怀疑伯明先生,自然也不愿意轻易怀疑其他武林中人。

    伯明先生不与他争辩:“也许只是我过于猜忌了。”

    一时间,厅上众人各自陷入了沉思。

    绯烟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说话,觉得是从未听过的新奇故事,见他们沉默不语了,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人又要抓信鸽,又要改字迹,还要再次送信,确保你们把药送出,这么麻烦,自己下毒不是更快?”

    伯明先生仔细审视了一番这个小姑娘,点头道:“说的有道理,不过麻烦也有麻烦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绯烟急忙问。

    伯明先生向她身旁的琥珀,有心试探他的头脑,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有什么看法?”

    琥珀皱眉思索道:“那人借伯明先生之名杀人,不仅除了竞争武林盟主的对手,也顺便陷害了伯明先生,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一举两得。”

    伯明先生赞许地点头。

    阿海挠着头不解:“为什么要陷害师父?师父对那什么盟主又没有兴趣。”

    伯明先生又问李修:“你觉得呢?”

    李修听师父询问,认真回答道:“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个人恩怨,正好借此机会对师父下手。不过师父乃是行医济世的大夫,并未听说谁与师父有结怨。第二,想来是与师父的身份有关。天下人都知道师父‘医圣’的名号,谋害大夫,那不就是谋害病人吗?”

    伯明先生赞许道:“你能想至此处确实难能可贵,刚才琥珀小兄弟说,这是一举两得之事,但在我看来,则是一箭三雕。”

    众人皆是一怔,舒九溪问:“那这第三只雕是谁?”

    伯明先生难得地踌躇了半刻,才回答说:“不怕你们知道,我这两个月都居住在天华宫中。”

    天华宫乃是位于元柳国国都永州的皇宫,是国主煦帝的住处,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意料之外。

    伯明先生道:“武林中人不喜与朝廷来往甚密,但是我却不以为然,乞丐也好,君主也好,只要是我乐意医治,都是一视同仁。”

    舒九溪紧跟着问:“那伯明先生进宫,是为了给皇帝看病?”

    伯明先生点头默认,又过了一阵才接着说道:“此事原不该说出来。我作为煦帝的大夫二十余载,对他的身体状况颇为了解。他虽然年事渐高,但是因为保养得当,仍旧身强体健。然而数月前我却突然接到传书,急招我入宫。他禀退了众人,只命一位亲信带我入内。我只见他卧于榻上,精神萎靡,全然不是先前风度。一番诊断,发现他竟是中了奇毒,若非我赶到及时,恐怕此时元柳国已经换了国号了。”

    伯明先生的话越说越让人心惊,在场之人大多并非元柳国人,因此吃惊倒还有限,曲夫子却吓得差点打翻了茶碗,站起身来颤声问道:“那皇上他,他现在可好?”

    伯明先生让他别慌,说道:“如今性命暂时无碍,只是那毒毒性特异,名为百夜诛,无色无味,并非立即致命的毒药,刚刚服用并无异状,但是随着时日毒性见长,直至百日之后毒发身亡。这也是为什么,煦帝至今没能寻出下毒之人是谁,因为他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清楚。”

    众人从未听说世间竟有如此诡谲的毒药,连连称奇。

    伯明先生接着道:“并非我妄自尊大,天底下能解此毒的,仅有我一人。我已经为煦帝服下解毒剂,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仍需每隔十日为煦帝运功驱毒,若断了一次,便是前功尽弃。”

    曲夫子听他说完,抚着心口连道:“谢天谢地!”他曾经在煦帝手下做了十余年的太师,因为不合时宜,便辞官回乡,但他对煦帝治国才干却始终佩服不已。

    众人见他长须浓眉,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此刻却如天真孩童一般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先前有些沉闷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

    伯明先生笑道:“我救了你的国君,你该如何谢我?”

    曲夫子翻了个白眼道:“我是清贫的教书匠人,哪有什么好东西谢你?”

    伯明先生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那坛珍藏了三十年的老酒我可是早就看上了!”

    曲夫子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心道,你这个老狐狸,连我的心肝宝贝也敢要,当下瞪着伯明先生道:“不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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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冠天下介绍:
他是一个被流放的前太子,颠沛流离间沦落成了乞丐。从不谙世事到历经人间沧桑,踏着满是鲜血和伤痕的脚步,他一步一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帝冠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冠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冠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