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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乡二里     社稷图txt下载     社稷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阴阳囚炉

    萧子申看着那老者形状,直愣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心道:“你大爷的死老狗、贼老狗、天杀的老狗!等老子那曹公子回来了,叫你个老狗好看!”念罢又哼哼了几声,唾了老者几嘴,方靠在门旁休息。

    萧子申在门旁靠了多时,总觉得不自在。这时,只见两个狱卒拖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回来,鲜血随着在地上拖动的双脚划出两条弯弯曲曲的线来。

    萧子申正看得入神时,只听耳旁一个阴森的声音道:“他日你若不招,也是这般下场!”萧子申吓得一抖,转头一看,竟是那老者。萧子申斜了老者一眼,并不理他,直到再也看不见遍体鳞伤之人,方换了个地方闭了眼假寐起来。

    那老者见萧子申不理会,只在萧子申身旁或鬼叫、或手舞足蹈上下乱窜。萧子申只把头埋入了稻草仍觉烦躁,就抬头怒喝道:“老狗,你到底要怎样?”

    那老者把脸凑到萧子申眼前,鬼气森森道:“先给你做做法事,免得你冤死做了孤魂野鬼四处飘荡不得超生!”萧子申怒道:“你萧大爷堂堂正正,怎会冤死?”老者阴笑道:“既是冤死,那当然是堂堂正正的,难不成该死的才是冤死?”

    萧子申被揶揄的说不出话来,瞪了老者一眼,又换了个地方。那老者又挨了过去,阴声道:“你等着瞧吧,刚才那人,熬不得几天就完了!”萧子申喝道:“他完不完关我甚事?”

    那老者一爪伸到萧子申面前,在萧子申眼前晃了晃,道:“他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萧子申一巴掌拍开老者之手,怒道:“你个老不死的少来吓唬你大爷!”言罢看了看手,连忙在稻草堆里擦了擦。

    那老者讥笑道:“你别嫌脏,老子先让你适应适应,待那天你曝尸荒郊野外全身长蛆时,你就会怀恋老子这双干净的手了!”萧子申再不理他,又挪了个地方歇息,那老者也不来烦他了。

    直到用饭时,那老者不住在萧子申身旁惊呼:“浑身腐烂长蛆啦,浑身腐烂长蛆啦!恶心,真恶心啦!”折腾得萧子申饭也不曾吃得几口。

    正在这时,只听远处惊呼道:“来人啦,快来人啦,不好啦,有人自杀啦!”萧子申听得呼喊,心下一抖,连忙放下碗筷跑到木栅处张望。

    过不多时,只见两个狱卒拖了一个人出来,两只手腕竟割出了恐怖的血口,正是方才狱卒拖进去之人!

    萧子申正有些惊疑,那老者忽然在他耳边嘿嘿冷声道:“我说得怎样?别说几天,连几个时辰也未过得,真是好手段!”萧子申疑问道:“什么好手段?”

    那老者凑近了萧子申,低声道:“你不知道么?听说两江有贼作乱,那什么秦王去处理了。现下鄂州府由那通判做主,那狗官,啧啧啧,什么酷刑都用得出来!”说着,瞧了萧子申一眼,续道:“若提了你去,你就赶紧招认了吧,免得活受了罪最后还不是要招了去!不然就像刚才之人一样,自行了断,你选吧!嘿嘿……”

    萧子申缩了缩脖子,不岔道:“你当我傻么?招了不就死定了!”那老者低声笑道:“离秋后问斩还早呢,待过一阵换了人,你再喊个冤不就得了!”

    萧子申直看了那老者半天,心道:“这老狗倒聪明!”正想着,那老者忽然在萧子申耳旁大喝了声:“招是不招?”说罢笑着跑开了,并抬脚将萧子申的饭碗踢到了外面去,自端了饭碗,瞪着萧子申吃将起来。

    萧子申先是一愣,随后大怒,刚冲到那老者身前,想到自己可不是对手,急忙停了下来,气道:“吃吧,吃吧,毒死你个老狗!”见那老者并不理睬,只是瞪着自己吃饭,萧子申忽又觉得似乎有些饿,又瞅了老者几眼方走到一边,摸了摸肚子,躺下睡了。

    萧子申刚睡得有些迷糊,忽然那老者踢了萧子申一脚,喝道:“小子快起来,提审你了!”萧子申闻言一惊,急忙翻身起来往外瞧去,却不见有人。萧子申知晓被老者耍了,恨恨的骂了声:“死老狗!”方又躺下休息!

    那老者如此这般折腾了萧子申几番方作罢。

    夜里,萧子申睡得正熟,没曾想那老者又来踢醒萧子申。萧子申大怒,正要开骂,忽听得身后铁链声响,一人大喝道:“萧子申!还不起来,过堂去!”

    萧子申刚起了身,就被铁链锁了手脚,那狱卒直把他往外拖。狱中犯人都起来看热闹,就连那高文山两人都冷笑看着萧子申。

    萧子申被拖到大堂前,就在门外石狮子上捆了,被两个衙役用铁链、皮鞭抽将起来,直抽得全身鲜血淋漓方罢了手。随后那衙役放了萧子申下来,一边用铁链抽打着,一边让萧子申爬了进去。

    萧子申刚进得堂里,头尚未抬起来,就被人一棒子打趴在地上,萧子申只觉痛入了骨髓里去。这时,一人走到萧子申面前,捏了脸腮,把萧子申脸抬将起来。

    萧子申定睛一看,竟是段中赋,惊道:“你、你、你!”只见段中赋嘿嘿笑道:“萧子申,很惊讶是不是?告诉你吧,本官正是这鄂州通判,现暂代了高文山那老贼的职衔,今日咱们再耍耍如何?”萧子申大急道:“你……你快放了我!”

    段中赋放开萧子申,站起身来喝道:“大胆人犯,见了本官,既不磕头,也不见礼,还只以‘你、你’相称,该当何罪!来呀,给我打!”

    几个衙役连忙应了声,就按住萧子申,两条板子一阵猛打,只打得入骨三分,皮开肉绽。萧子申晕死了过去,又被冷水浇醒过来,仍不停的乱打。

    萧子申受不过,急忙求饶。段中赋喝问道:“那你招是不招?”萧子申疑问道:“招什么?”段中赋冷声道:“不知死活!”遂吩咐衙役搬出一个木箱来,就丢在萧子申面前打开了。

    萧子申往那箱中一瞧,竟是一箱手指粗细的钢钉。

    段中赋盯着萧子申,寒声道:“钉吧!”

    萧子申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按住四肢脑袋,几个衙役拿了铁锤,将钉子钉了萧子申四肢、身子。只片刻,萧子申就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全身蚀骨疼痛,钉口血流不止。

    段中赋低下了身子,抵在萧子申头前,嘿嘿问道:“招是不招?”萧子申又疑问道:“招什么?”段中赋起身仰天大笑,道:“招什么?你说招什么?来呀,直钉了头罢。”

    萧子申闻言大惊,连呼:“不要!不要!”

    段中赋等人哪里肯听,就团团围住了萧子申,只盯着萧子申大笑。一人按了萧子申脑袋,一人拿了铁锤、钉子,叮一声钉了下来。萧子申急忙挣扎,又惊呼:“不要!”翻身而起,竟是南柯一梦,满头满脸汗水,连身上也被浸透了!

    那老者见萧子申样子,急忙凑了过来,学了萧子申声音,呼道:“不要、不要!我招、我招啦!”萧子申尚未完全回过神来,听得老者声音,又吓得身子一颤。老者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萧子申急忙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大口喘了几下粗气,方慢慢清醒过来,想起梦里境况,又有些惊惧。

    那老者坐到床上,嘿嘿笑道:“小子,怕了吧?这梦做得,连老子都有些惊了。”

    萧子申想这梦多半是因为这老狗一番折腾才出来的,怒喝道:“迟早让你个老狗过一遍梦里的情景!”那老者也不在意,只笑道:“好啊、好啊!你先给老子说说看是怎么个把式,我先熟悉一下!”萧子申翻了个白眼,喝道:“你个老狗自己梦去方才真实!”

    萧子申说完,再不理老者,翻身趴在稻草上又睡起来,脑里不时跳过梦里的场景,竟是再也睡不着了!萧子申心里来气,恨恨念叨:“段中赋,死老狗,迟早有一天你萧大爷要连本带利拿了回来。”

    第二日,萧子申尚睡得迷糊,隐约听得有人喝道:“还不起来,提审你啦!”萧子申一惊,翻身爬起,四处看了看,见是狱卒正提对面监房的犯人,方暗自舒了口气。

    那老者见了萧子申样子,心下一笑,又跳到萧子申身旁,道:“还不起来,提审你啦!”

    萧子申尚未来得及言语,只见一名狱卒望了过来,冷笑道:“老家伙别急,明天就轮到你!”萧子申闻言,强自忍了笑意,直把脸憋得通红,直到狱卒走不见了,方手指老者,放声大笑出来。

    那老者怒道:“小子你再笑!信不信老子趁着尚能动手,反正明天也不知死活了,今天就先打断了你的狗腿再说!”萧子申闻言,急忙闭了嘴,缩到一旁等饭。

    今日被提审的犯人直到午后才被拖了回来。萧子申急忙站到木栅旁瞧去,见那犯人全身无一处不被鲜血染红,双手、手脚指头似已碎,脸已看不清形状!想起梦里情形,顿时心惊肉跳。

    萧子申就在哪站立许久,不时看看对面犯人,不时又想起梦里境况,心已有些乱了!

    萧子申正入神时,忽听的对面似传来“嚯嚯”声响。萧子申抬眼望去,只见那犯人手指过来,口角血流不止,似欲言语,却说不出来,正拖了双脚,一步一步慢慢向着自己挪来。萧子申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跌坐于地,这时才看清那犯人似乎舌头不见了,怪不得似不能言语!

    那犯人挪动甚慢,挪挪停停,挪得半晌仍未到得木栅旁,只是盯着萧子申似欲言语。萧子申也怔怔盯着那犯人,一时脑袋空空茫茫,似全无半点东西。又过了片刻,那犯人脸庞扭曲,似极为痛苦,忽然头一偏,趴在地上再不动了。

第三十二章 心慌意乱

    萧子申见那犯人不动了,终反应过来,急呼喊狱卒。

    过了片刻,方有个睡眼朦胧的狱卒慢吞吞走到萧子申面前,喝道:“臭小子,嚎什么嚎,你大爷睡得真香甜,再嚎就收拾了你。”萧子申急忙手指对面解释。

    那狱卒见状,过去开门探了探,低声骂道:“死了,真他妈晦气!”随后叫了一个同伴,就扯了脚拖出去,一边拖一边交谈道:“扔哪里喂狗?”

    “让李子他们去,管他娘的扔哪里!”

    萧子申见得情景、闻得言语,呼了口气,再不想看,转身坐下。却看见那老者也自望了对面发呆,再不似先前玩闹精神,萧子申暗想:“你个老狗也怕了吧!”到得晚上,那老者竟连饭也不曾吃的几口就胡乱躺下睡了。

    次日,那狱卒果然来提了老者去。

    快到午中,老者方被拖了回来。萧子申急忙瞧去,只见腿股见血,其他尚好,暗自舒了口气,想:“也有干净些的!也可以干净些的!”

    狱卒把那老者扔在门口,就锁了门转身离去。

    老者望了望床,慢慢爬了过去,刚爬得几步,竟似爬不动了。萧子申本不想理他,却又觉得老者有些可怜起来,摇了摇头,走过去扶起了老者,直往草床挪去。

    扶到床边后,萧子申正欲扶老者躺下,那老者忙喝道:“别躺!”萧子申奇怪的瞧着老者,心道:“不躺难道站着?”那老者摇摇头,有气无力道:“看你也不小了,怎这般糊里糊涂,没见伤在什么地方?”

    萧子申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扶了老者趴下,老者连连急喝:“哎哟!慢点!慢点!”

    萧子申好不容易扶了老者躺下,奇怪道:“怎不给你老狗两瓶伤药?”那老者怒骂道:“白痴!”萧子申闻言,气道:“你个老狗才是白痴!不是看起来有两下子么?怎不自逃了去?还傻到去挨板子!你个老贼不教人好好招么?怎不见你个老贼招了去?”

    那老者抬手给了萧子申一个耳光,喝道:“你个小子敢来骂老子!”随后瞧了萧子申一眼,续道:“他妈的谁说没招了?啊!那狗官先问也不问就一顿板子!待老子急忙招了吧,又说一把年纪了不知羞耻,还作奸犯科,又给老子一顿好打,他妈的狗官!”言罢又自“哎哟”呼疼。

    萧子申闻言,吃了一惊,这怎像梦里的段小贼!想了想,就问道:“那狗官姓什么?”老者气答道:“老子怎知?”萧子申急问道:“你怎么不问?”

    那老者闻言怒极,又一巴掌扇了过来,萧子申急忙躲开了,喝道:“老狗,问你话呢!你再打你萧大爷一下试试,看我不弄死你个老狗!”那老者怒喝道:“你当交朋友啊,还敢问狗官姓什么,只有那狗官问你的份!”萧子申讪讪道:“这么金贵?问也问不得?”

    那老者气呼呼的不再理萧子申,直把头朝了另一边去。

    萧子申双手撑在床上,把头探了过去,问道:“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么?”那老者哼道:“化成灰老子也认得!”萧子申闻言,心急跳,又问道:“那狗官多大?是年轻的么?”那老者道:“比老子小不了多少!”

    萧子申闻言,终是舒气起身,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还好!不是那狗贼!”

    老者闻言,把脸转过来,喝道:“你个兔崽子再说还好、还好,老子就弄死你!”萧子申气道:“又惹到你个老狗了?”那老者一拍股臀,顿时“哎哟”一声,骂道:“他妈的这样还‘还好’?‘哎哟’!真他妈的疼!他妈的!”话毕,又想用手去揉揉,只离得半寸方醒悟过来,急忙吸了口气,讪讪收了手。萧子申大笑道:“活该你个老狗!”

    萧子申见那老者呼疼半晌,方又奇怪问道:“你个老东西怎不逃了去?”老者喝道:“不管家人了么?”

    萧子申想想也是,又问道:“你个老贼一把年纪了,干嘛还去作奸犯科?”老者回道:“你个兔崽子年纪轻轻干嘛去杀人放火?”萧子申气道:“你萧大爷是被冤枉的!”那老者哼道:“老子也是被冤枉的!”

    萧子申骂道:“放屁,真是不要脸子的老狗!”那老者气道:“你个小崽子!‘哎哟’!”过了片晌,似疼痛减轻了些,方对萧子申言道:“帮老子看看腿上怎样了!”萧子申哼道:“你自己没长眼睛么?”

    那老者闻言,又欲发火,想了想,叹气道:“算我求你吧!”萧子申哼哼了片刻,自去掀那老者的破裤子,老者连呼小心些。

    萧子申掀开一看,暗吸了口凉气,只见双腿上几个血洞,竟似被钉出的一般,想着梦里境况,惊道:“是钉子钉的么?”老者摇头道:“不是钉子,那狗官让人用尖竹钉的,老子迟早弄死那狗官!”萧子申闻言,直盯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老者见萧子申只盯着不言语,讥笑道:“怕了?不用怕,迟早你经历一遭就不觉得怕了!”萧子申气道:“鬼才经历一遭!”那老者并不答话,只看着萧子申不住冷笑。萧子申被笑得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走到一旁坐下发呆。

    当晚,萧子申与那老者均未吃多少东西就休息了。

    萧子申兀自想着受刑的犯人,又念着不知曹少游几时回来,自己几时过堂,心不能静。夜里半梦半醒间,似又见自己被钉子钉身,一会似又换了尖竹,一会又见一个人影来割自己舌头,一会忽又见自己被扔在了野外。那段中赋只在一旁大笑,笑着笑着又变成了曹少游,一晚上颠颠倒倒,只做了些稀奇古怪的梦,连觉也未曾睡好。次日起来仍是发呆,直到狱卒拿了饭来方惊醒,连忙起身去接了,将老者的给予他,自己端了饭一旁傻愣着。

    老者见萧子申愣愣模样,讥讽道:“快吃吧,说不定只有几天吃得了!”萧子申死瞪了老者一眼,方转了个身吃起来。

    接下来几日,不停有那犯人拖着出去,拖着回来,萧子申只盼着曹少游回来,却怎也没有消息,一时竟有些烦躁起来。

    这日,那狱卒拿饭来时,见老者已能行走,冷笑道:“你个老东西倒好得快,看来我得回禀了大人,再伺候你一番。”说着,又看向萧子申,道:“小子,趁这几天还利索,多走走、多跳跳,过几天恐就难了!”

    萧子申忙问道:“大哥,什么意思?”那人讥讽道:“什么意思?这牢里总共多少人,轮也该轮到你了吧!”说罢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萧子申记得曹少游与那老者之言,想那曹少游、秦王等应是处理贼乱去了,定不在鄂州的,一时更加心烦。

    第二日,那狱卒一大早就来提了老者去。萧子申想:“看来昨日之言是当真的了,他说要轮到我了!”因而一个上午,萧子申都在牢房里走来走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午饭后,老者方被拖了回来,看起来却比上次还严重些。

    萧子申待狱卒走远了,方扶了老者休息。见老者这般惨样,又想到过些时日要提审自己,又渐渐焦急起来。

    萧子申寻思了下,就走到老者身边,低声道:“老家伙,怎么办?”老者有气无力应道:“什么怎么办?”萧子申急道:“昨天说要审我了!”老者哼道:“审就审呗,老子都经历两遭了,你还没去过,真不公平!我也想看看你浑身血肉模糊的样子!”言罢嘿嘿一笑。

    正在这时,只听背后有人道:“老家伙,大人说你硬朗,过两三日还请你去!”萧子申转眼一看,正是昨日说话的狱卒。

    那狱卒见萧子申看来,喝道:“看什么看?大人说了,下次让你们一起!”萧子申没想到一眼竟惹出祸来,急道:“我、我!”刚说了两个我字,只听身旁老者怒道:“小卒崽子,还不滚,惹恼了老子就宰了你!”

    那狱卒闻言,气道:“好、好、好!你们两个狗贼等着,看来大爷我得多给大人些建言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恶贼,留着舌头作甚!”萧子申闻言大惊,急道:“小哥,你听我说!”那狱卒打断道:“有什么说的,你们只等着便罢!”言罢再不理会,甩了袖子,径自走了。

    萧子申一直想着那狱卒说的“留着舌头作甚”,心道:“曹公子,你再不回来,我可等不了了!”念及此,又想到这祸事是那老者惹出来的,心不能平,走过去往老者头上一拍,喝道:“你个老贼,没事惹他作甚?”

    萧子申骂完后,正等着老者还击,见老者并无反应,就侧身一看,见老者脸色也变了,嘴里不停念叨:“割舌头,他妈的割舌头!”念了半晌仍不停。

    萧子申听着心里不舒服,喝道:“别念了!”老者闻言停了下来,喝道:“你嚎什么嚎?”萧子申怒道:“叫你别念了,听着烦!”

    老者并不顶嘴,却疑问道:“刚他的意思是割舌头?”萧子申气道:“还不是你个老贼惹来的!”老者瞅了萧子申一眼,叹气道:“你以为不惹就能好过了去?那狗官就喜欢刑人!”

    萧子申也不再与他计较了,急问道:“那怎么办?”老者回道:“能怎么办?我总不能不顾家人吧?”萧子申道:“你傻啊,叫他们跑……”

第三十三章 泥足深陷

    萧子申刚说到此,嘴就被老者捂住了,老者这一动,似又扯动了伤口,连声吸气。萧子申也惊觉失言,忙住了口。

    老者见萧子申明白了,就松了手,道:“这床都脏成这样了,真不舒服,小子,扶我地上休息会吧!”萧子申瞅了瞅草床,没多脏啊,只怔怔的瞧着老者不解。

    老者见状,骂了声:“白痴!”萧子申奇怪道:“老家伙,你病犯了?”老者道:“还不扶?”萧子申答道:“这床不好好的!”老者翻了翻白眼,摇了摇头,自个儿往地上爬。

    萧子申见状,急忙去扶他,嘴里还念叨:“老家伙真难伺候,不想睡床你早前爬上去干嘛,你萧大爷可想睡得紧!”

    萧子申将老者扶到地上后,那老者将稻草挪开,露出一片地面来。

    老者随后四周望了望,见无人注意,就看了萧子申一眼,用食指点了两下地面,随后写道:“别说话,地上写!”萧子申啧啧叹道:“老家伙倒聪明!”老者睖了萧子申一眼,写道:“你想跑?”萧子申点了点头,写道:“都要割舌头了,傻子才不跑!”老者想了想,写道:“现在不行,得过两天!”萧子申写道:“等伤好?”老者写道:“当然要等伤好,不然靠你啊,那还不如等割舌头算了!”见萧子申直做鬼脸,又写道:“我还得想法子给家里捎个消息。”萧子申见字,急写道:“万一露馅了咋办?”老者写道:“我自有办法!”

    晚上,老者早早的等在了木栅旁,待到狱卒送饭后,老者就咳嗽了一声。

    那狱卒闻得老者咳嗽,瞟了老者一眼,走过来喝道:“不好好待着,咳什么咳?”老者拱手笑道:“小哥辛苦了!”那狱卒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个混蛋!”老者连忙赔礼道:“是、是、是,都是我等不好,连累了小哥。”言及此,又凑近了些,续道:“原该给小哥些好处的,只是……”

    那狱卒闻言一喜,四处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就凑近道:“只是什么?”老者拱手道:“老头子现在身上也无。”见狱卒皱了皱眉欲走,忙续道:“我家里倒算富足。”

    那狱卒闻言,眼睛一亮,低声道:“可有什么小人可以效劳的?”老者忙道:“我想让小哥帮我捎个信,让家里人来看看我。”见那狱卒盯着自己不说话,老者续道:“小哥信一捎到,我会叫家里给五两银子,若我家人来看我了,再给小哥十两。”

    那狱卒大喜,又四处望了望后,道:“明儿晚上我当值。”老者忙道:“谢谢小哥,小哥稍待!”老者说着,就撕下一块布条,咬破手指写了书信,随后交到狱卒手里。

    那狱卒伸手接过,展开一看,只见布条上写道:“给送信差大哥十两银子,再带二十两牢里探视我。”狱卒看完大喜,凑到老者耳旁,道:“老爷放心,保证给你办好了!”老者连声道谢,那狱卒就欢欢喜喜的去了。

    待老者交代完了,萧子申边嚼着饭边凑了过去,道:“老鬼,真有你的!”老者看了萧子申一眼,哼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萧子申连忙道:“是、是、是,从上到下、从老到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者不再理他,只顾了吃饭。

    这一夜,二人都睡得舒坦了。

    第二日晚间,那狱卒果然带了老者家人来。

    老者叫家里人把带来的二十两银子均给了狱卒,那狱卒只说了声:“别太久!”就转身走了。

    老者见萧子申站在一旁,喝道:“你到一边去,老子有话说!”萧子申气道:“谁稀罕听!”哼哼唧唧自走到一边。那老者没交代两句,给了家人带字布条就让家人走了。

    待老者慢慢走过来后,萧子申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老者哼了一声,在地上写道:“他们明天走,我们再等两天。”萧子申见字,点了点头。

    次日,那凶恶的狱卒又来到牢房前,道:“恭喜你们两个狗贼,大人定下后日审你们,这两日再好好尝尝那饭菜滋味吧,过两天恐怕就吃不出味了。”萧子申二人不想再出变故,均闭了口不言语,由那狱卒说去。那狱卒见无趣,又冷笑了两声,径自走了。

    萧子申见狱卒走远了,碰了下老者,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老者想了想,低声回道:“就明天晚上吧。”萧子申惊道:“明天晚上跑?”出声后方惊觉,急忙捂了嘴。

    老者脸色大变,不经意的瞟了右边牢房一眼,给了萧子申一巴掌,道:“找死啊!”萧子申不好意思笑笑,低声问道:“你家人走得远么?”老者回道:“关你屁事!”说完后,竟就不再理萧子申,趴一旁歇息了。

    当日半夜,萧子申正睡得迷糊,忽听得啪一声,萧子申闻声惊起,急忙跑到木栅旁往声响处看去。只见与高文山关一起的年轻人竟是折断了木栅,带了高文山往外走去。几个狱卒急忙围了上来,领头之人喝道:“那犯人,你敢越狱,还不回去!”那年轻人并不答话,一掌扫开几人,望了萧子申这边一眼,直带了高文山闯将出去。

    正在这时,那老者来到萧子申身旁,气道:“都是你小子大惊小怪坏事!”萧子申急道:“现在如何是好?”老者气道:“现在不走,更待何时!等兵马来么?”萧子申问道:“你的伤?”

    老者并不答话,一掌拍断木栅,看了看几个狱卒一眼,直冲了过去,提掌拍向一人,那人刚说了个“你”字,就受掌气绝身亡。其他几个狱卒见状,吓得四散逃走。

    老者并不理会逃散狱卒,带了萧子申出得大狱来,直走到狱卒歇息屋舍,又杀了几个方退了出来,其他狱卒均四散而逃。

    萧子申奇怪道:“要么就不杀,要么就全杀了,你这样胡乱杀几个是什么意思?”老者面带讥笑看了萧子申一眼,并不回话,只道:“你速去鄂州西北江边的姚家村,村边芦苇丛里有一条黑船,你在哪里等祖天骥!”

    萧子申闻言,惊呼道:“师……你们、你们!”老者喝道:“师什么师,还不快滚去!”

    萧子申惊异的瞧了瞧老者,抓了抓头发又原地转了几圈,闻得老者又喝了一声滚,方施展轻功走了。

    老者望着萧子申离去的背影,冷笑道:“没用的小子!”

    夜虽已深,但鄂州通判仍未歇息,只把箱子里银票拿了出来,呵呵笑着,数了一遍又一遍。正在这时,只听窗外有声道:“通判大人真是好兴致!”语未毕,人已从窗户进了来。

    通判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方舒了口气,道:“你不是在牢里,怎么出来了?”来人正是与萧子申同锁一间牢房的老者!

    老者笑了笑,拿起桌上水壶,就对着壶嘴喝了几口,方道:“特来感谢通判大人这些时日的照顾!”

    通判把银票放回了箱子里,盖上箱盖方道:“我可演得好?”老者点点头,道:“好是好,就是现在老夫还有些疼!”那通判连忙用手压住箱盖,回道:“这可是你老人家吩咐好的,怎现在又似怪我?”

    老者看了眼通判,笑道:“不怪你,不怪你!放心,给了你的,老夫还没脸拿回来,你可以带着去地下!”通判闻言旋即松开了手,笑道:“你老怎不早说!”老者笑道:“现在不刚好!”言罢,那通判尚未反应过来,已被老者一掌拍碎天灵。

    通判瞧着老者,不解道:“为……为什么?”老者冷声道:“老夫一向对死人比较放心!况且,你这种人,原本也不该做一方父母官的!”言罢,又看了箱子一眼,道:“放心,老夫良心多少还是有一点,那银票不会动,就留与你家人吧,这谢礼也不算轻!”老者话尚未完,通判已咽了气。

    老者见通判死了,嘿嘿笑了两声,一掌拍碎房门,直惊动了府里的人,方纵身离去。待通判家人奔来见了此等境况,早没了主意,只是呼天抢地的一通乱哭。

    那老者离了通判家,又拐过几条巷子,进了一普通民房。片刻后,只见一头罩银龙面具之人从民房里步了出来,褴褛邋遢衣衫、散乱灰白头发,似与面具格格不入。

    那面具客并不隐藏身形,只在宽街大巷中背负双手,大摇大摆而走,吓得夜里稀少路人不住惊慌躲避。过不多时,面具客来到一华丽大宅前,抬眼一瞧,门楣上书“高府”二字,心里不住冷笑,抬脚往里踏去。

    老者刚到得门口,忽闪出一年轻人挡住去路,喝道:“哪里来的藏头缩尾之辈,敢擅闯刺史府!”正是与高文山同关牢里的年轻人。

    面具客瞧着年轻人,道:“小子,年纪轻轻就想找死么?”

    年轻人闻得面具客声音,又上下瞧了瞧面具客,疑问道:“你是那隔壁老者?”面具客笑道:“看不出来,你年纪虽轻,却有记性!”年轻人回道:“你怕也不是单纯的逃狱者!”面具客道:“闪开吧,我自取了高文山便去,与你无关。”年轻人道:“你若要取了高大人去,自与我大大相关。”

    面具客见不可能说通,就不再言语,急闪身形往里纵去。年轻人见状,急忙拦下面具客,过得数招,面具客竟只跨过大门。

第三十四章 陈年旧怨

    面具客见年轻人修为不凡,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老夫念你前途无量,你自去了,我不为难你。”年轻人道:“多谢前辈抬爱,不过晚辈奉命在身,恕难从命。”面具客喝道:“好不知进退。”言罢,双手提功握拳,內劲澎湃,使出一招“迢迢血路”,一拳砸向年轻人。

    年轻人见状,忙敛心神,灼灼功劲齐聚双掌,热风外泄,直欲焚人,使出“沸反盈天”,迎向面具客。

    面具客见得掌势,眉目一寒,功力再催,掌拳相接,轰然乍响,门庭震塌,年轻人直被拳势逼得不住后退。退得数步,年轻人右足一顿,大喝一声,运劲再催,拳掌功劲再撞,顿时震天轰鸣,地裂三分,震开面具客厉拳。面具客被震退三步,只觉内息震荡。年轻人已是虎口崩裂,内息紊乱,口角溢血,只退得撞塌花坛,方停了下来。

    年轻人伸手擦去嘴角血迹,对赶来相助兵丁喝道:“速护高大人离开,此处有我!”兵丁忙领命去了。

    面具客望了年轻人片晌,脸色霜寒道:“焚天诀!你是那展平的弟子?”年轻人抱拳道:“英国公正是家师!”面具客咬牙切齿道:“如此天分,展平之徒,留你不得!”言毕早纵身握拳砸向年轻人。

    年轻人本已受创在前,今面具客又拳厉了几分,只过得十来招,胸前中拳,吐血后退。年轻人见状,狠下一条心,饱提全身功力,大喝一声:“天绝地灭!”焚风顿时罩向面具客。面具客顿觉全身如置火窟,经血蒸腾,内息黏稠,立足之地竟开始灼灼灰化,一时大惊。

    面具客抬眼看向那年轻人,嘴角已是血流不停,心道:“看你能撑得几时!”念头刚完,内息竟似若有若无,长衫焦化,肌肤顿觉刺痛,大惊道:“如此下去,吾必焚烧致死!”遂尽提元功,大喝一声,欲震开焚罩,谁知竟只震开三分,旋又合拢。

    面具客虽未脱得险境,但经此强催,年轻人又喷出一口血,双脚站立不稳,已是单足跪地,焚罩自弱了两分。面具客心道:“好机会!”竟强忍灼痛,再催功力,连带焚风热罩一起,提步强击向年轻人。眼看只距得年轻人半丈余,面具客冷笑一声,再提元功,使出一招“尸山血海”,一拳往年轻人面门砸去。

    年轻人本就将气空力尽,前又几番受创,已无力还击,只得再力摧天绝地灭,务求得创伤面具客,让高文山寻得退路。

    眼看面具客重拳将临,正在此危急时刻,年轻人只闻得身后一声冷哼,一手从颈侧伸将出来,接住面具客厉拳。年轻人身子一轻,已被身后之人带到了后面去。

    年轻人站定后,看到前方背影,银发满头,巍峨如山,顿时喜极而泣,大叫道:“师父!”

    来者正是大赵开国功勋:右卫上将军、英国公展平!

    原来两日前,两江作乱之贼忽地作鸟兽散,失了踪迹。秦王等心系鄂州命案,只留下安抚使领兵搜捕,径自赶了回来,今日晚间方到。适才巡逻兵士见得高府求救信号,报与秦王,秦王遂急领众人赶了过来,恰巧救得年轻人性命。

    展平与面具客掌拳相撞,兀自分开。

    展平适才已见得面具客招式尸山血海,现又接掌,內劲相触,厉眼看向面具客,道:“大悲血拳!观阁下形貌、身段,这般內劲,又浑厚不凡,定是那全师雄了?”

    面具客哈哈大笑,喝道:“好、好、好!展老贼,没想到你还记得老夫,没想到你果然还活得硬朗,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啦!”说罢,又放声大笑起来,竟笑得泪也出来了。

    展平皱眉道:“昔日各为其主,全将军何苦记恨至今!”全师雄闻言,厉喝道:“住口!展老贼,你说得倒轻巧,各为其主!我全族老少性命,我那可怜的父母妻儿性命,一句简单的各为其主就能抵消了?想得倒美!今世若不杀了你个狗贼,杀了赵昂那狗贼,杀尽帝家骨血,全师雄誓不为人!”

    展平闻言,脸色稍变,道:“全将军,昔日事故,你我该清楚来龙去脉,你记恨于我,我自认了,可皇家与你并无瓜葛,你又何必迁怒!”

    全师雄冷声道:“放屁!并无瓜葛?若非那狗皇帝雄心勃勃,征伐四海,我大秦岂有灭国之灾,我全家又何来族灭之祸?你竟说并无瓜葛,展老贼,你不觉得可笑!”

    展平闻言,大怒道:“全师雄,我念你凄苦,不与你计较,你若再辱及太祖皇帝,别怪展某手不容情!”全师雄笑道:“我就辱了,狗皇帝,狗皇帝!铁卫展平,你能怎样?”展平闻言大怒,再不言语,提掌攻向全师雄。

    二人就在院中大战起来,一时掌风赫赫,拳势涛涛。曹少游急护了秦王后退,年轻人也带伤赶到秦王身前护卫。

    秦王见年轻人来到身前,关心道:“世谨,你的伤怎样了?”这年轻人正是展平第四个弟子荣世谨。荣世谨回道:“殿下放心,没有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秦王又转头瞧向曹少游,问道:“少游,是么?”曹少游点头道:“都是内伤,等下展叔叔帮世谨调息调息就无碍了。”秦王闻言,点头道:“那好,世谨,你先到旁边歇息吧。”荣世谨闻言,摇了摇头,只站在秦王身前不走,秦王见状,也只由得他去。

    那全师雄本就受刑带有外伤,适才又与荣世谨一番大战,受了些创,如何挡得住展平!况又见那华服老者立在一旁,只盯着战局,心略有分,只过得十数招,就被展平一掌拍中,嘴角溢血,蹬蹬后退。

    展平见全师雄受创后退,也不追赶,收住脚步,抬手一指门外,做了个请走的手势,道:“全将军,请吧!”全师雄擦尽血迹,哼道:“老子偏不走!”那华服老者道:“不走就不走吧,老夫正好手痒,咱们也过几招?”

    全师雄望向华服老者,问道:“阁下可是经天纬地太乐侯易司礼?”易司礼笑道:“没想到老头子还有些名气。”全师雄道:“经天纬地一圣三侯六儒宗威震天下,老夫今日正好领教领教。”言罢饱提元功,步步踏向易司礼。

    全师雄行到半途,提劲纳招,使出一招“杜鹃泣血”,转身轰向秦王而去,大喝道:“帝九诏,纳命来!”曹少游见状大惊,急拔出长剑,立于荣世谨身前。荣世谨后退一步,护住秦王后退。

    曹少游见全师雄拳劲威猛,哪敢大意,大喝道:“至衡三剑——五经阁赋·山海雷啸!”只把经天纬地极上乘剑法施展开来。全师雄顿觉如闻山崩,如见海啸,拳临剑势,竟感如入泥沼,全身如遭雷击,一时似迷蒙,似混沌。

    曹少游再催內劲,顿时华光大放,儒经四扬,围绕全师雄旋转不息,忽地内敛,自四方击向全师雄。剑气临身,全师雄顿时惊觉,一咬嘴唇,清醒过来,聚功硬抗剑劲,只把杜鹃泣血使得圆转如意,轰向曹少游。

    全师雄招一发出,剑劲已临,轰然乍响,全师雄焦化外袍受劲不住,寸寸散飞,肌肤割裂溅血,内息震乱,经穴受击,直痛如骨髓,急忙运功化解剑气,喷出一口血后,放压下伤势。

    曹少游见得拳意临身,不敢轻心,剑势一变,使出一招“白衣尚书”,正是经天纬地“真儒九书剑法”之招,迎向杜鹃泣血。一声惊啸,若乌啼,似鬼哭,剑锵轰然,余劲四射。曹少游鼻口鲜血外撒,不住后退,右手颤抖,滴下一条丈许血迹。待停下脚步,再吐出一口鲜血,方觉好受。

    曹少游哈哈大笑道:“昔日大秦定远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曹某只恨不得早生三十年,方好与将军一决雌雄。”全师雄经曹少游一剑,再度受创,昂然赞许道:“曹剑南有子如此,老怀当慰。”展平亦一旁抚须点头暗赞:“少游又有进益,甚好,甚好!”

    此时,只闻得易司礼道:“全老头,本来看你已如此凄惨,老夫也不好欺你。不过你竟胡乱对殿下出手,老夫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你就接我一招如何?”全师雄道:“当老夫怕你不成!”

    易司礼点头道:“那好!”言罢,就运劲从地上吸了一条树枝,把在手里看了看,点头道:“正好!”全师雄见状,不敢怠慢,衣袂一摆,再提功力。

    易司礼道:“你可仔细了!”说完,右手持枝一抖,树枝劲道流转,嗡嗡作响。易司礼枝走剑势,点起几朵剑花,內劲再提,左手往树枝一抹,但见暗光四闪,风云聚变,大喝一声:“至衡三剑——六艺转轮·天地圣威!”竟又是至衡三剑至极之招!但见四周天光尽聚枝身一点,耀彩夺目,忽地由点化面,光耀直冲天际而去,化为万剑腾霄而下,一时狂风四起,闷雷炸响,剑压逼身而来。

    全师雄喝了声好,全身真气元转,浩浩不绝,血光冲霄,猛然内收,全师雄再喝一声:“血债血偿!”血光忽而耀目,直向万剑而去。拳意剑势相交,轰然巨响!顿时满园纷炸,土石狂飞,瓦奔水走,院子瞬被摧毁,只留一片狼藉。

    曹少游忙拍去秦王身上尘土,展平亦来关怀,秦王摇头,只道没事。

    众人抬眼望去,易司礼已后退两三丈,身子略颤,手中树枝早化粉尘,满头满脸尘土,狼狈不已。那全师雄身子受创渗血,面具炸毁四散,脸上数条细微口子,渗出血点,咳嗽几声,痰中带血,看是受伤不轻。

第三十五章 定远血冤

    展平看着全师雄沧桑皱纹老脸,心下不忍,好言道:“我帮你调息下吧!”全师雄闻言,怒斥道:“谁要你个老贼假心虚意!”言罢,又咳出一口血来。展平闻言怔住,暗叹口气,摇了摇头。

    易司礼道:“全老头,若非你几番受创在前,此招胜负难料,待你伤愈,来汴京寻老夫罢!”全师雄闻言,笑道:“今日若非树枝而是长剑在手,老夫怕就难以站立了。至衡三剑,今日有幸再会,名不虚传!”言罢,又望了曹少游一眼,方对易司礼续道:“今日老夫承你之情,他日你若栽在老夫手里,老夫自也放你一回。”易司礼大笑道:“是否太自大了些!”

    全师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又望向展平,讥讽道:“展老贼,今日机会难得,你最好是杀了老夫,否则老夫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展平叹息道:“你若要来寻我,老夫接着便是,你若再敢对殿下不利,老夫绝不再留情,你走吧!”

    全师雄又望向秦王,哂道:“帝九诏,你也敢让我走?”秦王想起方才全师雄所言:“我全族老少性命,我那可怜的父母妻儿性命。”回道:“我怜你遭遇,敬你真情,只望你好自为之!”

    全师雄闻言,先是嘿嘿而笑,转而放声大笑,一边嘴里念叨:“虚情假意,虚情假意!”一边拖了沉重伤躯,踉踉跄跄,自破烂府门出去了。

    众人见他佝偻凄苦背影,尽皆叹息不已。

    帝九诏直到全师雄身影消失目光尽处,方转身看向展平,问道:“展叔叔,全师雄就是龙首?”展平摇头道:“按水阳子他们所言,少宗败于龙首之手,全师雄绝败不了少宗,真正的龙首必另有其人。现在只不知全师雄是与龙首一伙,或是巧合,或是嫁祸!”

    帝九诏想了想,又问道:“展叔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全师雄说他一家性命……”

    展平摇头叹道:“当年琅琊郡王与云相平定大秦后,郡王与云相班师回朝,太祖皇帝命赵昂前去督镇。赵昂到后,竟纵容亲信军将及军士骚扰大秦旧臣府邸、家眷,不少旧臣勋将不堪其辱,共推定远大将军全师雄为帅,号‘兴国秦军’,叛乱秦地。赵昂大怒,率军与全师雄数度接战,互有胜负伤亡。那全师雄见军士又伤亡惨重,心有不忍,派使者前去讲和复降。赵昂亦担心太祖皇帝追责秦臣叛乱之事,遂答应讲和,派了一亲信都监前去收编。谁知那都监狂傲自大,不把全师雄放在眼里,更见色起意,乘全师雄外出之机,与属下淫辱全师雄妻妾,强纳其女,事后恐丑事外泄,尽灭其族。其女受辱后,跳井自尽,全族一门,竟无一人留存。”

    易司礼闻言,大怒道:“经天纬地今朝声誉有损,全因赵昂那狗贼而起!”帝九诏暗自忍下怒气,疑问道:“展叔叔,可是我见史官所载……”

    展平仰天叹道:“那全是老夫之过!全师雄经此惨事,那还肯降,只与我赵军血战。赵昂见全师雄又叛,勃然大怒,竟杀降卒泄愤,命那都监率军,一口气杀了五万降卒,顿时血流成河,秦都血腥久久不散。此事更激起旧秦怨恨,归聚全师雄之军士日日剧增。赵昂见事态难于控制,急向太祖求援。太祖遂命云相与我率军再入秦地。我与云相到后,查问情由,赵昂神态自若,可那些军将却支支吾吾。云相料定事不寻常,遂派人细细查探,终究查明了真相。我与云相勃然大怒,将那些作恶将士尽皆诛杀。赵昂恨我,怕是由此始吧!后来云相与我商议,那时我大赵仍面临南北唐、越、汉、魏等大国虎视,未免将相失和引起内斗,使他国有可乘之机,就与云相将此事瞒了下来。只报与先帝秦将复国作乱,将我与云相诛杀军将,均做了阵亡假事报与先帝。这是展平一生唯一一次欺瞒太祖皇帝,可是太祖皇帝竟等不得老臣坦言相告就驾崩仙去。”言罢竟老泪纵横,哭跪于地,连连磕头道:“先帝啊,老臣罪该万死,老臣罪该万死!”

    帝九诏见状,急忙上前扶起展平,劝道:“展叔叔何苦如此!展叔叔一生跟随父皇身边,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如此丹心为国之事,父皇岂会怪罪,展叔叔莫要再自责了!”易司礼等人也来相劝。

    展平流泪道:“若非太祖皇帝,展平少时就葬身荒野。太祖皇帝救我性命、传我本领、给我富贵,太祖皇帝恩情,展平是怎也报不完的。”

    过了片晌,展平情绪稍复,摇头道:“老夫失态,殿下见笑了!”帝九诏摇头道:“展叔叔大情至性,让人敬佩不已。”为转了展平心绪,又问道:“后来呢?”

    展平回道:“后来云相统军,连败全师雄五阵,全师雄也接连败于我刀下。没过多久,全师雄就全军溃散,叛乱遂平。可那全师雄并不死心,数次潜入欲杀赵昂,均被我挡了下来。我念他苦楚,也不忍杀他,他恐也因我阻他杀赵昂而记恨我吧。后来全师雄就失了踪迹,再也未曾出现过。我以为他已神伤过度去了,未曾想却还好好活着,我也不知该喜该忧。”言罢,又叹了口气。

    易司礼哼道:“展大哥当初就该让全师雄杀了赵昂那贼子,你拦他作甚!没得留他做个祸害。”

    展平摇头道:“以全师雄的武功,败赵昂应该没问题,想杀他难矣!只不过是赵昂少历争斗,又被全师雄杀性所慑,自己心虚罢了。我做的不过顺水人情,就是望他好好为先帝谋划,定鼎天下!”

    易司礼道:“太祖皇帝对那狗贼哪里差了?可待薄他半分!他竟做出那般无耻事来。”言及此,又看向帝九诏,道:“殿下,你就应了吧,师兄也等你话呢!”见帝九诏摇了摇头,易司礼续道:“赵昂狗贼与陛下合谋谋害先帝之事虽无证据,可根据前后事端推测,当是**不离十,殿下何必犹疑!”

    帝九诏应道:“赵昂现在是陛下宠臣,一旦对他出手,陛下必然心疑是为当初父皇驾崩之事,他一旦发难,大赵危矣。”易司礼问道:“难道我等还怕他不成?”

    帝九诏摇头道:“我等自不怕他,可他是陛下,总有不少文武随他身后。战事一起,内乱定非短时能平,到时大魏引军南下,大赵就是灭顶之灾。”言及此,瞧向曹少游续道:“可问问少游,那边关百姓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家里夫妇、父子、兄弟姐妹难有全的,日日担惊受怕,令人好生不忍。若大赵内乱一起,魏军南下,恐就将再祸及整个大赵百姓,他们才安定几年!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又置大赵百姓于水火,否则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父皇。”

    易司礼道:“可是,就仍由那贼子活得自在?”帝九诏想了想,道:“以后再说吧,暂时不要管他。我们再等待几年,九祯、九恒他们心性纯良,待他们哪人继了帝位,到时大赵上下一心,什么事都好做了。”

    展平闻言,惊道:“殿下,你、你!”帝九诏看向展平笑道:“展叔叔,不管怎样,皇位总在帝家手里。就算不在帝家手里也无关系,只要社稷稳固、百姓安平,我愿足矣!”

    帝九诏见众人还欲言语,摆摆手道:“既然到了陛下那一脉,就让帝位在那一脉传了吧。若按他们解释的‘金匮之盟’传过来、传过去,最后怕是造成后世皇族内斗不休。自古以来,就算规规矩矩帝位传承,尚生出不少父子、兄弟、叔侄、族人等相残的惨剧,何况那个什么可笑的‘金匮之盟’,真正是当作过家家一般了,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易司礼哼道:“若‘金匮之盟’真出自明宪太后,那明宪太后就是我大赵的千古罪人!”

    展平见帝九诏已铁了心不争,叹了口气,又暗自赞叹:“真正是圣者胸怀!”

    展平见已到鸡鸣时分,众人尚站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忙道:“殿下,还有些时候天方亮,再回去歇息会儿吧。”

    帝九诏点了点头,道:“好的,展叔叔。全师雄之事,尽快安排传讯回京师,我怕他不岔做出什么事来,定要让二哥他们注意提防。”展平答道:“殿下放心,我会细细叮嘱定丰他们。”

    帝九诏想了想,又道:“那全师雄也是受害的可怜之人,若他没做出大事来,又非紧要时刻,展叔叔,咱们就留他性命吧,不要为难他。”展平点头道:“我一直都这么思虑,唉,可惜了一代英杰!”

    帝九诏又瞧向曹少游,问道:“那些中紫衍一炬的尸身还放在冷窖么?”见曹少游应是,又对展平道:“展叔叔,明天我们再去看看吧,少游相信那萧子申清白,展叔叔见多识广,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还人清白也好,弄清真相也罢,总要些实在的证据方能让人信服。”又对荣世谨道:“世谨,今夜之事你与高大人最为清楚,就交由你们处置,定要查个清楚明白。看来这鄂州也不太平。”荣世谨忙应了是。

    帝九诏又吩咐易司礼安排经天纬地学子盯住断剑山庄,方回了驿馆歇息。

第三十六章 如风如草

    话说萧子申自离了全师雄,一路昏昏茫茫,既思及祖天骥与全师雄关系,又想自己冤情该如何了结,再加之不大熟悉鄂州路途,夜里又难辨方向,竟在城边四周转了多时,方寻得路人问清了路径,心怕祖天骥久等,施展轻功急赶往江边姚家村。

    萧子申到得村子,又寻了片刻,方在芦苇丛里找到一条黑船,也不管是不是全师雄所说,只管上去歇息了。坐了多时,仍不见祖天骥前来,萧子申怕寻错了船,又出船来仔细看了看,四处寻了半晌,只得这一条黑船。

    萧子申叹了口气,心道:“那老家伙也不说清楚,也不知道怎样等、等多久,现在自己身上也无银两,万一师父三五日不来,那可如何是好!”念罢,又恨起全师雄来:“那老贼真是痴呆了,话也说不清!你萧大爷也真是傻,凭啥听那老贼的。”

    萧子申想虽作此想,但那老者既知道二人识得,又道了祖天骥大名出来,却也不敢轻易离开。萧子申一人在船里船外只盼到天明,觉也未曾睡得,也未盼得祖天骥来。到了这般时辰,腹中又饥饿起来,心里只在做不做贼间不住徘徊。

    这一日清早,帝九诏众人用膳毕,自引了展平去看那关府中掌身亡家丁。

    展平把每个家丁中掌处皆仔仔细细的看了清楚,皱了皱眉,瞧向曹少游问道:“少游,那萧子申功力如何?”

    曹少游回道:“平常的很!况且,看他年龄就二十来岁,就算他略有隐藏,也高不到哪里去。何况我两番看他交手,以我的眼力、经验,他是没有留手的。”

    展平点点头,道:“这就对了,看来萧子申不是真凶,至少不会是主凶。”见众人不解,又续道:“紫衍神掌我也会过,其中有一人中掌境况,至少要少游这般功力方能做到。那人虽惊觉力度过猛而急收住了力,但初时掌伤已显,再难隐藏。其他众人的掌伤倒算均称,看来此人就算不是萧子申身边之人,应也对他修为、功力甚为了解,否则不会做出这许多模子伤势来。”

    曹少游喜道:“那与萧兄弟自没关系了?”

    展平笑道:“我只能确定有一人与他无关,其余之人那萧子申也是说不清的。可惜关大人已经下葬,否则我倒可以看看。只要确定了关大人不是萧子申所为,几个家丁,倒无多大关系。”

    帝九诏点头道:“再结合世谨所言狱中情况,我看萧子申应是清白的了。”

    易司礼道:“殿下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奇怪。那全师雄要救萧子申,直接闯进去就是了,狱中何人挡得住他?为何要弄得如此麻烦?按世谨所言,他们似买通了狱卒等人做戏吓唬萧子申一般,真真奇了怪哉!”

    帝九诏笑道:“易师叔行事素来坦荡,自不明那诡诈之术!萧子申那时是相信少游的,定然不肯轻去。他们若强劫了萧子申去,那关大人一案就会牵扯开来,至少要牵连到断剑山庄身上去。他们既苦心积虑的想害萧子申,又何必再闹开!但是,若是萧子申自己怕了要走的,那就与旁人无关了。他们打得应就是这主意,务必要萧子申一人背了命案去。”

    曹少游接道:“而且前后时间算算,那全师雄入狱,刚好是两江闹贼我们离开后;而那全师雄刚叫了狱卒带话家人,两**寇就隐迹散了,这不奇怪么?这一切明显是计划好的!”

    易司礼疑问道:“可是贼寇这般声势,那全师雄如何做得到?”

    展平道:“现两江节度使丁长烈乃当初旧秦军官,自降了我大赵后,随军征战四方,多有功勋,方得了高位。他是大秦旧人,还念不念旧,又是否与那全师雄有往来,谁能知晓!”

    易司礼惊道:“若那贼寇是两江之军,要是被活捉了半个,岂不就走风完了?”

    帝九诏答道:“那会如此简单!那节度使虽位高,不过是毫无实权的虚衔,那宣政使、安抚使甚至各州刺史若无旨意恐怕他一个也使不动,更别说安抚使所掌禁军与各地厢军了。就算他能使,正如易师叔所言,他也不敢!不过,既做了节度使,又征战多年,有些心腹军士,甚至养些私属,也不是问题。甚至那些所谓的贼寇也不见得就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做,如此,方能保万无一失!”想了想,又续道:“现在这些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那丁将军多年来也勤勤恳恳、安安分分、多有功劳,在没有凭据前,我们不要往他身上牵扯,没得寒了降将旧臣之心!只是那萧子申背后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这般折腾,我现在半点也想不明白!”

    曹少游皱眉道:“或许害是一帮子,救是另一帮子!”

    帝九诏摇头道:“不太可能!若不是一帮子人,就像易师叔所言,定会直接去救或来寻我们鸣屈,为何折腾的这般细致!甚至通判也被牵扯进去身亡!”想了想又念叨:“萧子申,萧子申,没有什么姓萧的大派望族啊,也未听得谁家出来了姓萧之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势力?他怎又牵扯三清旧事?那全师雄到底与他有何关系?全师雄是否也牵扯三清旧事中?”

    帝九诏思来想去,一时也难明就里,瞧向荣世谨问道:“高大人去查探了?”荣世谨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外面军士来报高文山求见,帝九诏就命人传了进来。

    高文山进来见礼后,把探查到的情况道了一遍,众人听完,都望向帝九诏。

    帝九诏怒道:“我原以为只是一些狱卒被买收,现在看来,那通判也死得不冤!”说到此,瞧向展平问道:“展叔叔,那通判是哪里来的?”

    展平皱眉寻思了片刻,摇了摇头。

    曹少游想了想,不确定道:“是不是赵昂第八房还是第九房侍妾的那个兄弟?”展平闻言一愣,随即一拍大腿,道:“是了、是了,就是第九房侍妾的兄弟!这人老了,记性是差了些!”

    易司礼怒道:“我真想立马宰了赵昂那贼子!哪里的丑事他都能牵扯了进去,什么东西!”

    曹少游道:“按高大人所查来看,那全师雄杀得多半只是买收之人了,还算有些良心。”

    高文山瞧向帝九诏,讪讪道:“殿下,我还去狱里么?”帝九诏想了想,道:“不用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有人出头来,看来不是针对你。高大人你就先代了宣政使一职,等候京里文书吧。”

    高文山惊道:“殿下,那陛下哪里?”

    帝九诏笑道:“这个不用担心了,那通判也算死得其所!”说着看向展平,道:“展叔叔,传讯二哥,让他去质问赵昂这鄂州通判勾结贼人之事。”言罢,又瞧向高文山,道:“高大人,你递个折子奏明陛下,说那通判被逃狱贼人所害,死得凄惨万分,你正派人捉拿贼子。哼,那赵昂自然知晓该怎么做!”展平等皆点头应了。

    萧子申直忍饥到晌午,仍没有祖天骥踪影,气闷不已。后实在忍不过,悄悄摸到那村里去,前后几家看了看,又不好意思下手。怔怔望了四处走跳的鸡鸭半晌,只觉手痒难耐,更感饥饿。

    正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走过来,问道:“小哥儿,你在这瞧什么?”

    萧子申讪讪道:“婆婆,我没瞧什么,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我走了啊!”刚转身走得没两步,肚子竟咕噜叫了起来。萧子申只听那婆婆在背后道:“小哥儿,你是饿了吧,我看你瞅了有些时候了,若你不嫌弃,就家来吧,还有吃的!”

    萧子申闻言,本想离开,可确实又讥饿,就转回头不好意思道:“婆婆,我若吃了,你还有么?”那婆婆闻言笑道:“有,有的,多得很!”说着话,就来拉了萧子申手,直往屋里牵去。

    萧子申进了婆婆屋子,刚坐了片刻,那婆婆就端了热乎的饭菜出来。萧子申连忙谢了,大吃起来。

    那婆婆微笑道:“我看了你有一会子,你若做了不干净的事,我是要叫人打你的,没想到还是个好孩子。”萧子申心道:“正想做呢,你就来了!”因而只是微笑着看了婆婆一眼,并不回话。

    那婆婆又问道:“我看你比我那孙儿小不了多少,你叫什么名字?”萧子申想了想,也不好意思隐瞒,就直说了,又问那婆婆名姓,那婆婆只道夫家姓姚。

    二人说了会子话,萧子申就将饭吃完了,姚婆婆笑问道:“还要么?”萧子申见姚婆婆问来,想吃又怕吃多了那婆婆就没了,正寻思间,姚婆婆竟笑着拿了萧子申碗又去了。

    萧子申也由她,得这空闲功夫,抬眼打量屋子,见比一般农家好得多,又见方才姚婆婆提起孙儿,想多半是那孙儿挣的了。

    待姚婆婆回来后,萧子申边吃边问道:“婆婆,你那孙儿呢,做事去了么?”姚婆婆点头笑道:“正是,去北方边关了。”萧子申闻言惊道:“这么远?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姚婆婆摇头道:“没了,就只剩下他了。”说罢脸色一暗。

    萧子申问道:“那你孙儿怎丢下你去那么远?”姚婆婆答道:“那孩子报恩去了,我也欢喜。我虽年岁长了,却也硬朗,又有左邻右舍照看,没有关系。我那孙儿也时常写信回来,村里先生看了,也帮我回信。前年底还来信说在京里遇到了恩人,说起话来,那恩人竟还记得我们,只教问我们好。”姚婆婆说着,竟流下泪来。

第三十七章 无期有期

    萧子申见姚婆婆流泪,心下奇怪,问道:“婆婆的恩人是谁?”

    姚婆婆道:“说起我家那恩人,那是大名鼎鼎的,小哥儿怕也知晓。若不是孙儿前年遇到了,我竟不知家里的恩人竟是当今秦王殿下!我们这一村子的人都受了秦王殿下的恩德。”萧子申闻言,暗道竟是那秦王,忙问其故。

    姚婆婆道:“那是十多年前,赵军南下,大唐大败,未曾想那败走的唐兵竟抢起故土的百姓来。我那儿子和村里的壮丁反抗,竟被杀了。那些残兵又欲杀我们时,有个十多岁的将军带兵前来,赶杀了那些贼兵,救下了我等性命,还命人给了钱粮。小哥儿你不知,老婆子一辈子也不曾见过那许多铜钱,一串一串的,只发给了我们。我与村里的老人拉住恩人问他名姓,他只说姓帝,叫我们记住是大赵的将军就是了。我与村里的人也一直以为就是一个大赵的将军。前年我那孙儿随了一位姓曹的将军回京办差,就在京里遇到了恩人,急忙写了信回来。大家见信后,才知道恩人竟是龙子龙孙,秦王殿下。村子里多少老人知道了恩人消息,都哭了起来,听说秦王殿下常在北边领兵作战,只叫了家里的孩子去北边了。我那孙儿却是最先去的!”说到此,竟是自豪了起来。

    萧子申寻思,大家都说秦王是好的,看来应该是好的了,却怎就在我的事上糊涂起来。想着又摇头,自己的事本是糊涂帐,秦王那么处置,已是相当宽大了。现在自己却逃了出来,也不知曹公子他们回来也未,若回来见我逃了,又不知作何感想,现在真是糊涂帐了!念及此,又恨恨道:“都是那通判狗官害的!”

    姚婆婆闻得萧子申言语,忙问道:“小哥儿,什么狗官?”萧子申忙道:“没什么!”怕姚婆婆再问,又续道:“婆婆,我吃了你好些饭菜,你真还有么?”

    姚婆婆道:“有的,我们自己种地过活,这些年又太平、又风调雨顺的,真真是赶上了好时候。秦王殿下给得都还有些呢,我那孙儿又时常捎些回来,现在是衣食无忧的。我那孙儿说,这都是秦王殿下的功德,大家都说秦王殿下的好。”

    那姚婆婆只是絮絮叨叨的说帝九诏的好。萧子申本想多陪陪那孤身一人在家的姚婆婆,但又挂念祖天骥会合之事,听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就告辞了离去。

    萧子申又在船边等了一个下午,仍不见祖天骥前来,到得晚间,又觉饥饿,想了想,又去那姚婆婆家吃了。

    那姚婆婆见萧子申又来了,多个人说话儿也欢喜,竟似当做了孙儿一般,好生招待了一番。

    萧子申对姚婆婆言道过些时日就来还了饭钱,那姚婆婆直说不用,只叫萧子申若去了边关效力,遇到了那孙儿姚无期,大家做个朋友伴儿。

    萧子申辞了姚婆婆回到船上,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未曾好好休息,将就了那船里睡起来。也不知睡了多久,萧子申忽被外面传来的打斗之声惊醒,急忙起身掩了过去。近前一看,竟是祖天骥与一黑袍人及翁图海争斗。

    只听那黑袍人阴声喝道:“小老儿竟敢偷我图录,你若好好归还了,我留你个全尸。”祖天骥闻得那黑袍人似不男不女声音,笑道:“这图本就是你大爷的,怎就成你的了?”

    那黑袍人问道:“老贼,这图怎成你的了?”祖天骥哼道:“你这身行头像极了你大爷的扮相,惹的别人误会了呢,都道是你大爷拿了去,你说该不该是你大爷的?”

    萧子申闻言吃了一惊,师父竟因那日言语气愤至此,当下后悔不已,早把祖天骥似瞒骗了自己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

    又听得翁图海道:“老贼,有种留下个号儿,我地犀教也好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与我地犀教为敌!”祖天骥道:“老夫怕你地犀教不成!老夫祖天骥,尔等可记仔细了,别到时阎王问起,竟不知亡于何人之手!”

    祖天骥言罢,三人又战作一团,祖天骥以一敌二,渐感不支。

    萧子申闻得祖天骥报了名姓,气得心头不住大骂:“狗屁老江湖!”眼见祖天骥渐不敌二人联手,自己又武功低微,帮不上忙,一时大急。

    正在萧子申心急之时,祖天骥一个不甚,竟被二人一掌击中,直往萧子申隐藏处退来。萧子申连忙去接祖天骥,竟被祖天骥退势撞得一起往后滚了去,直滚出三四丈方才停下。

    祖天骥张口喷出一口血,瞧向萧子申低喝道:“兔崽子,还不走?”萧子申见祖天骥受伤,忙扶了起来,急道:“师父,你怎样了?咱们就把图还了他们好吗?”

    祖天骥尚未来得及言语,只听翁图海道:“原来是你小子,今日正好一并解决了!”萧子申忙道:“给你们图还不行么?”那黑袍人慢慢行了过来,笑道:“现在晚了,你们师徒刚好有个伴儿。”

    祖天骥附到萧子申耳旁,急道:“快去划船!”

    萧子申闻言惊醒,暗道:“自己留下也无用,反正他们也起了杀心了,不如就船过了江去,看他们能怎地。”就点了点头,低声道:“师父你快点。”说完转身就跑。

    翁图海见萧子申逃走,急喝道:“小子哪里走!”就急提气追去。祖天骥急忙拦了下来。

    萧子申急奔回船旁,将船锚扔到船上,抬脚往船舷一蹬,船已离了岸。萧子申急忙跳上船,将船往江心划去,待离了岸七八丈,就停下来等祖天骥。

    过了片刻,只见祖天骥急急奔来,脚在岸边一点,直往船纵来,人尚在空中就急叫道:“快划!”萧子申闻言,赶紧划船。

    祖天骥临近船时,脚在船舷一蹬,船直如风般往江心而去,祖天骥借力一个翻身,稳稳落于船头。祖天骥刚站稳,黑袍人竟踏浪追来,临近船时,祖天骥一掌拍去,略阻一阻,船又离得远了。

    没曾想翁图海竟踏浪自黑袍人身后轻身而起,黑袍人一掌拍在翁图海脚底,翁图海借力急飞,赶上了船,运起三图逐海掌,抬掌拍向祖天骥顶门。

    祖天骥嘿嘿一笑,从腰侧抽出匕首,直刺翁图海厉掌。翁图海大惊,急忙在空中缩手定住身形,直往江中坠去。

    祖天骥因船前行,也未刺得翁图海,眼见二人均坠入江中,哈哈大笑道:“真是两条好落水狗!”

    翁图海喝道:“祖天骥,你别得意的太早,敢抢我地犀教图录,迟早将你师徒二人碎尸万段!”祖天骥应道:“五年前地犀教就死了个长老,这次死个左右使也不一定。”说罢又笑了起来。

    就这一会子功夫,船又离得远了。翁图海二人见再难成事,遂恨恨回转了去。

    过了一盏茶功夫,萧子申方将船划到对岸。

    上岸后,萧子申将铁锚找了颗小树系了,就躺了岸边草丛里,苦闷道:“师父,你老人家又何必为了弟子一时失言去惹那图录呢!现在怎办?我们师徒二人很快就要红透半个武林了,过不多久,就要成过街老鼠了,再过得一阵,恐怕……”

    祖天骥打断道:“住口!闭上你的乌鸦嘴!”萧子申闻言,忙住了口,只气呼呼的瞪着祖天骥。

    只听祖天骥续道:“在你眼里,老夫就这点器量?还为了你一时失言,你算什么东西!”

    萧子申回道:“既不是为我失言,那你去沾染这图录作甚?我不是跟你说得清楚明白!虽然做徒儿的教导师父是有那么一丝丢人,但是……”正说到此,祖天骥打断道:“还不是为了你!”

    萧子申问道:“又为了我?为了我什么?”祖天骥怒视了萧子申片刻,叹了口气后,方道:“你想这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么?”

    萧子申想到卫子师,急道:“当然不是,你的宝贝徒儿还要娶个乖乖媳妇呢!”言及此,又忆起子师姑娘曾劝自己“尽早抽身离去”,一时心下黯然,闭口不再言语。

    祖天骥见萧子申半天不再言语,不知他思虑何事,问道:“完了?”萧子申有气无力道:“就这一条,还不知能不能达成呢!”

    祖天骥怒道:“没志向的东西,忘了我在客栈如何与你说的?”

    萧子申闻得祖天骥提起客栈二字,起身坐了起来,这些日子尽担心命案之事,竟忘了这等重要之事,急问道:“师父,你是否知晓徒儿身世?弟子求你,你就实言告诉了徒儿吧!”

    祖天骥想了想,道:“要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做到一件事!”

    萧子申心道:“好你个老家伙,果然骗了我!”但面上自不表露出来,急忙问道:“什么事?你老人家赶紧吩咐,弟子马上去办!”

    祖天骥嘿嘿笑道:“封侯拜相!”萧子申闻言一愣,随即怒道:“祖老头,你也来消遣我!还封侯拜相,你咋不叫我做皇帝呢!”气急之下,竟连师父也不叫了。

    祖天骥也不在意,哼道:“如果你能做了皇帝,老夫当然高兴,不过这事还是等你封侯拜相后再说吧。”

    萧子申气道:“我觉得你还不如叫徒儿自个儿死了去地下问来得快。”祖天骥喝道:“你个兔崽子若敢随随便便死了,老夫就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萧子申回道:“你若不想我死,去沾那图录作甚!还说我不知天高地厚,弟子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会傻到抢了图还自报家门,我看师父你也白活了几十年!我说我咱这么笨呢,老是被人陷害,原来都是你老人家教的,师父你可真有本事!”

第三十八章 师徒词锋

    祖天骥道:“反正规矩是立下了,你既不想知晓身世,那就当我不知,你自个儿过自个儿的吧!”

    萧子申道:“师父你老人家也说点实诚的行不行?开口就是封侯拜相,弟子的本事还远不如你老人家,若也能随随便便封侯拜相,那师父你老人家混到这把年纪肯定成神仙了。”

    祖天骥哼道:“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将那鎏金犀皮取了出来,迎风一抖,展了开来,续道:“这就是简单的!”

    萧子申急忙凑了过去,问道:“这有几个烂洞的破皮就是图录?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嘛。弟子觉得那些武林中人也傻,得了图自己临摹一份,将这破皮往外一扔,既有了图,又没惹事,岂不两全其美,非得要傻乎乎的死揣着图不放,等人家来杀!”

    祖天骥讥讽道:“是自己一人知晓好?还是大家伙知晓好?你又知临摹的会不会成不了事?别以为天下就你聪明,别人都是没脑子的。”

    萧子申道:“我看还是先扔了图好,没脑子总比没脑子好!”

    祖天骥愣了片刻才明白这两个没脑子是什么意思,气得在萧子申头上一拍,道:“你个兔崽子还想不想知晓身世了?”见萧子申连连点头,续道:“反正为师的条件不会改的了,不过可以给你些门路,你自个儿选吧。”

    萧子申忙问道:“什么路子?”祖天骥道:“你知道那什么秦王么?”见萧子申点头,续道:“那秦王用人最是讲究功绩,你若把这图献了去,凭了此等功劳,你说离封侯拜相还远么?”

    萧子申眼睛一亮,刚想答应,随即又摇头道:“不行,这才一张,我若献了去,万一那秦王为守秘密宰了我咋办,不行不行,这路子不通。”

    祖天骥笑道:“没看出来,才过几天,竟有长进了。”萧子申道:“你若被人折腾几回,也能长进。”

    祖天骥道:“这个你放心,那秦王爱些虚名,不会随随便便杀你,你再说还有老夫知道,他就更不敢动了。”萧子申问道:“万一他一发神经将我师徒二人都宰了,那可如何是好?”

    祖天骥哼道:“想宰我,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萧子申讥道:“师父,我看你老人家怕是连那曹少游也抵不过,更别说什么展平之类的了,还以为自己了不起的紧,我看也稀松平常,就比弟子强那么一点点。”

    祖天骥瞪着萧子申,怒道:“那曹少游是什么玩意儿,展老贼又算什么,老夫迟早杀个干净。”

    萧子申见又惹出祖天骥怒火来,忙转了话,道:“反正那图我是不要的,我要听那位……前辈的话。”萧子申心下也暗惊,幸好转的快,没道了子师姑娘出来,不然就交代不了了。

    祖天骥见萧子申说什么前辈,奇怪道:“你又识得什么前辈?我怎不知?”萧子申得意道:“你宝贝徒儿差点被那什么耀星使者宰了,亏得那位前辈救了我,否则我就真自己去问身世了。”

    祖天骥一把抓住萧子申领子,喝问道:“可是那是非枭境的耀星使者星痕?”

    萧子申举掌连拍祖天骥手,道:“师父你老人家能否好好说,抓的弟子气也透不过来。”

    祖天骥不理会萧子申言语,只看着萧子申,厉喝道:“问你是也不是?”见萧子申点头,祖天骥念叨道:“好、好、好,好个是非枭境,也敢来坏老夫大事!”

    萧子申奇怪道:“坏了你老人家什么大事?”祖天骥怒道:“若宰了你个兔崽子,难道还不算坏老夫大事!老夫这辈子可就只一个徒儿,还指望他成事呢。”

    萧子申啧啧道:“没想到弟子竟这般重要。”祖天骥冷笑道:“与你有何干系!”萧子申料师父道出了心里话儿不好意思,忙道:“是、是、是,与弟子半点关系也无。”祖天骥冷哼道:“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祖天骥说完后,又将图放回盒子里,递与萧子申,道:“拿去吧,寻那秦王去。”萧子申把脸侧到一边,道:“说不要,就不要!”祖天骥道:“你个孽徒,真要违逆为师不成?”

    萧子申又转回脸,道:“师父,你老人家都几十岁的人了,还不知这图的凶险!你在临州也说:‘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又叫我‘千万记得要避开些’,为何现在放不开的却是你?”

    祖天骥软语道:“那时为师只想着自己安危,怕你玩闹起来把我也牵扯进去,却未曾想过你的前程,你就当为师先前说的是胡话吧。现在你拿了图,尽快交与那秦王,很快就能脱开了,你想想,是不是?”

    萧子申摇头道:“脱不开!那些得不了图之人,也会有来记恨我们的,到时一样有祸。”祖天骥道:“照你这般说法,现在不去交与那秦王,我们岂不死的更快!”

    萧子申道:“师父,这不一样!那秦王手下高手如云,一旦入了秦王之手,江湖中人怕就再无希望了,就如五年前落入魏国之手一般,你说武林中人岂不憎恨我们师徒?如果我们现在扔了出去,他们自去争抢去,说不定大家还感激我们呢!你老人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祖天骥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去送是吧?”萧子申应道:“打死也不沾那图!”

    祖天骥一把掐住萧子申脖子,厉喝道:“那你就去死吧!”过了片刻,只见萧子申脸色铁青,兀自忍着,祖天骥问道:“去不去?”萧子申又艰难的摆了摆头。

    祖天骥见状,更见怒火,手上更添了力道,直到萧子申快晕过去时,方忍下怒气放开了手。

    萧子申连忙伏在一旁不住咳嗽,却闻得祖天骥淡淡的声音飘来,似是而非:“你知道老夫忍得有多辛苦么?你知道老夫这二十年来忍得有多辛苦么?”

    萧子申在旁歇息了半晌方觉得舒畅,退远了几步,看向祖天骥,问道:“什么忍得辛苦?”

    祖天骥瞧了萧子申一眼,眼里半点感情也无,并不回话,只冷冷问道:“不想知道身世了?”

    萧子申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柳婆婆所言经天纬地之事,一时又来了精神,也懒得再征求师父意思了,点头道:“你不说封侯拜相么?我去挣就是了。那图我是决计不沾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萧子申本意是要遵守了心里对卫子师的诺言,祖天骥却认作了萧子申方才言语,揶揄道:“没想到你萧大爷也说一不二了!”

    萧子申疑问道:“连师父也知道了‘你萧大爷’?”祖天骥闻言喝道:“你说什么?好胆再说一遍!”

    萧子申这才醒悟方才言语似有不当,连忙又后退了几步,道:“我又没骂你,就好奇你咋知道那话儿!”

    祖天骥亦不再纠缠,想到桓鹤山的安排也可以进行了,道:“你既不要图,老夫自去处置,这段时间怕有风波,你先回桓鹤山去避一阵吧!”

    萧子申摇头道:“我不回,我还有事要处置。”祖天骥冷声道:“你真想找死了?”

    萧子申回道:“我清清白白的出来,要回也要清清白白的回去!况且我答应的事自要去做到,这鄂州的事也要解个明白。”

    祖天骥疑道:“你答应的事?你答应了什么事?”想了想,皱眉问道:“盒子的事?”见萧子申点头,续问道:“你答应了谁?又是谁叫你去解释?上次在客栈你说去岳州解释,老夫就觉得奇怪,还不老实交代!”

    萧子申答道:“就是那救我的前辈。”祖天骥喝道:“他是谁?什么来历?”

    萧子申心道:“偏不说,急死你!”就道:“我不知,他又不曾说。”

    祖天骥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老夫辛辛苦苦养育你二十年,到头来竟不如一个连名姓也不知的路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萧子申讪讪道:“谁说的话儿有理,我就听谁的!”

    祖天骥闻言,瞧了萧子申片刻,不再言语,只走到江边,负手远望。

    萧子申见得祖天骥背影,心下也不是滋味。没想到才出来数月,师徒竟针锋至此,有心想顺了师尊,心下又有不甘。隐隐约约见得江水东去,又想起就是在这江上与卫子师等相逢,想起舟上日子,不觉有些痴了。

    师徒二人就这样静静待着,似未曾识得一般。

    过了约半个时辰,祖天骥淡淡道:“还不滚?”萧子申怔了怔,方起身一揖道:“徒儿拜别师父。”祖天骥只背了身,喝道:“滚!”

    萧子申见祖天骥气愤至此,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就在祖天骥背后跪下,磕了一个头,方起身离去。刚走出几步,萧子申想起一事,又慢慢退了回来,讪讪道:“师父,徒儿没银两了。”祖天骥亦不回语,随手往后抛了一袋银子,萧子申连忙接住,一揖离去。

    萧子申离了祖天骥,才想起忘了问那牢里的老者是谁?与祖天骥是何关系?现在想起了,又不好意思再回去了。又寻思道:“子师姑娘识得不少人物,也不知她识不识得秦王,若识得,我就去求她一并帮忙了吧。”念及此,直往岳州而去。

    萧子申刚离了鄂州境,就闻得江湖上传扬着祖天骥得了图录之事,心下大惊;稍有人望了过来,就觉似认出了自己乃祖天骥之徒一般,心里惶恐不已;忙到小镇去买了斗笠遮了,又换了衣服,仍觉不安定,又怕鄂州命案来缉拿自己,只在江边租了小船往岳州西去,一路上只缩在船里不露面。

第三十九章 雨夏重逢

    过了十数日,行到岳州时,萧子申方离船登岸,步行到岳州东门,见门口官兵竟在查探来往行人,更见不安。

    萧子申就在城门前远处站了半天,怕城里有捉拿告示,竟不敢入城,想寻个路人问了,又怕被识了出来。想起卫子师行医,急回到江边张望,直到日暮,方想起一路上未曾见过似卫子师那般大船,心道怕是早进了岳州了,一时又彷徨起来。

    萧子申此时已觉饥渴,就狠下了心,暗道:“待晚些时候就翻城墙去。”念及此,又往岳州而去,刚上得官道,只见一队官兵行来,领头之人喝道:“都仔细了,别放了贼人过去!”

    萧子申闻言大惊,急忙让到一旁,伸手拉低了斗笠,心想:“乖乖不得了,定是鄂州命案的告示贴到这岳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待官兵过去后,左思右想,也不敢夜间去翻城墙了,心道:“若被捉住,更说不清了。”抬头望了岳州半晌,方转向另一头去,寻了个小镇住下。

    接下来两日,萧子申就在岳州东门远处躲躲藏藏,四下张望。怕卫子师进了城,又盼那卫子师去他处行医尚未到来,好在城前相遇。到第三日时,天气陡转,竟淅淅沥沥下起绵绵细雨来。萧子申在雨中彷徨了几日,仍无卫子师音讯,又去其他门转探,见各处均在查探行人,更不敢进城去。

    这一日,萧子申正在南门打望,忽又见一队人马过来,急忙闪到一旁。在那队人马路过时,只听一女子声音道:“都小心些,别湿了药材。”萧子申闻声大喜,抬眼看去,不是小晚又是谁!

    萧子申急忙奔前去,刚走得几步,又怕暴露了身份,一时不知该进该退。眼看得小晚就要到护城河了,萧子申心一狠,再管不得许多,急叫道:“小晚姐姐!”

    小晚闻得有人唤她,四处望了望,不见有熟人,偏着头想了想,又往前走。

    萧子申大急,又走前两步,叫道:“小晚姐姐!”

    这下小晚听得实在,识得是萧子申声音,又望了一圈,不见有人,怒道:“萧小子,别在哪装神弄鬼,还不给姑奶奶滚出来!”萧子申闻言一惊,又见小晚竟记得自己声音,鼻子一酸,急忙跑到小晚身旁,四处看了看,低声道:“小晚姐姐,你小声些!”

    小晚把手里的伞略偏了偏,把头伸到萧子申斗笠下往上瞧了一眼,见萧子申神情有些恐慌,想起一事,气道:“臭小子,这般神态,你做贼了吗?”

    萧子申闻言心疑,拉了小晚衣袖,走到一旁,问道:“小晚姐姐,你没见过我画像?”小晚奇道:“什么画像?”想了想就有些明了,抬脚踢了萧子申一下,怒道:“好小子,竟还另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给姑奶奶从实招来!”萧子申急道:“小晚姐姐,你小声些!”小晚哼道:“我偏要大声,萧小子,萧小子,萧小子!”

    萧子申想了想,又看了看小晚神情,问道:“小晚姐姐,没有我的画像?”小晚气道:“姑奶奶当然没你画像,你做白日梦呢!”萧子申忙道:“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问城里没我的画像?”

    小晚哼了一声,嘿嘿道:“你说城里呀,城里当然有了!现在满城贴着什么祖天骥、萧子申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子画像,你说有还是没有?”言罢,伸手在萧子申胸前一推,喝道:“你个臭小子,竟不听小姐的话儿,偏要去贪图些没有的东西,你怎不去死啊,还来岳州作甚?”说完就双眼红了起来。

    萧子申被小晚一推,蹬蹬后退,既被小晚话语惊到,加之地有些湿滑,竟一屁股跌坐地上,斗笠摔掉也顾不得,只怔怔盯着小晚,暗道:“完了!”

    小晚见萧子申竟坐倒泥地,连忙擦了擦眼睛,上前扶起萧子申,气道:“真是没用!摔着没有?看你这脏兮兮的穷酸样,别说识得本姑娘!”说着,又摸出手绢擦了擦萧子申身上的泥,擦毕随手扔在地上,道:“脏死了!”

    萧子申见那手绢漂亮,又似新的,急忙俯身拾起,放入兜里,瞧向小晚道:“小晚姐姐,对不起!”

    小晚看着萧子申捡那手绢,也不管他,闻得萧子申歉语,气道:“你就知道对不起,怎把小姐的话儿当了耳旁风!害的小姐这几天尽担心了你,我看就当不识得你还好。”

    萧子申低头道:“是我师父去抢的,我劝他,他不听!”小晚一惊,四下看了看,低声喝道:“还不住嘴,没见那许多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么?”萧子申忙住了口,又见小晚关心自己,心里欢喜道:“小晚姐姐,谢谢你。”小晚应道:“真要谢我,就离我远远的。”

    萧子申一怔,想了想,也觉小晚说的有道理,自己一身麻烦,可不能去牵连了子师姑娘和小晚她们,自己本不该来岳州的,就道:“我……我就想看看岳州,我还没来过,现在看了,就走了罢。小晚姐姐,你帮我谢谢子师姑娘,若有机会,我定报她救命之恩。”言罢一揖,捡起斗笠,转身就走。

    小晚见萧子申果真转身离开,气道:“你走,走看,看我还理你不理!”萧子申闻言又喜又惊,喜则小晚并不怕自己连累,惊则怕自己真连累她们,一时迟疑不决。

    小晚见状,走到萧子申身旁,道:“你怕连累我们,是也不是?”见萧子申不言语,又续道:“小姐救的人多了,从也不稀罕谁来还恩。你若走,就当我们再也不识得;你若留下,我可去问问小姐见你不见,你自个儿想想罢。”说完转身就走。

    萧子申站在雨里,想这茫茫世间,自己真不知该去哪里才好。又念及子师主仆恩情,舟上两月欢时,若做了不识得,心里只觉难受,若进了城真连累她们,还不如不识得。遂转身又看了看小晚背影,一扭头,直往歇息小镇奔去。

    萧子申刚奔了一段,一个不小心,竟似撞在一人身上,忙道:“对不起!”抬眼一瞧,竟是小晚,一时愣住。只见小晚笑道:“萧小子,还没还姑奶奶照顾你的恩情呢,就想跑?”萧子申道:“不是说不稀罕么?”

    小晚收起伞,往萧子申斗笠上一敲,随即又撑开来,哼道:“本姑娘只说小姐不稀罕,又没说姑奶奶不稀罕!你是乖乖的随我进城去呢,还是被我打一顿拖进城去?”

    萧子申见伞下小晚小嘴微噘,发丝几滴水珠悬挂,加之细雨濛濛,微风轻带起衣袂,只觉如画中仙子一般,看得痴了。小晚见萧子申不言语,只怔怔盯着自己,佯怒道:“萧小子,回神啦!”萧子申闻言惊醒过来,顿觉不好意思,忙把头扭向一边。

    小晚移步到萧子申眼前,细声道:“看你这茫茫然的傻样,也是无处可去的,先随我进城吧,去找个客栈住了,待我回了小姐,再做计较吧。”萧子申摇头道:“我一身麻烦,怎也解决不完的,不能连累你们。”

    小晚道:“你有这心就好了,我看你诚实才予你机会,若你是心思不良之辈,谁理你!”想了想,又道:“再说,若麻烦要来,有的是法儿,也不差你!”言罢竟不再理萧子申,只拉了萧子申衣袖往城里去。

    萧子申想走,又不想走,就顺了小晚拉拽,拉低斗笠,躲在小晚身侧往城里去,见那官兵竟不查问小晚一行人,忙松了口气。

    萧子申随小晚进城走了一段,见那各处并无张贴自己画像,问道:“小晚姐姐,画像呢?怎不见?”小晚气道:“在我面前啦,你可看不见!”萧子申一惊,忙问哪里。

    小晚笑道:“没见过这么傻的!”萧子申顿觉话语耳熟,想了片刻方记起自己在船上醒来那天也是这般想小晚的,不觉笑了起来。只听小晚续道:“臭小子先别说话,去了客栈再收拾你!”言罢,自去吩咐了随从先回去。

    吩咐完后,小晚瞧向萧子申,问道:“看你傻乎乎的样子,知道客栈么?去哪家?”萧子申想起祖天骥的话语,随口道:“就去枫苑客栈吧。”

    小晚讥道:“哟,看不出来,你萧大爷还挺识货的。”说着又在萧子申斗笠上拍了拍,问道:“你小子竟知晓枫苑客栈,你可知那是什么所在?”见萧子申摇头,小晚续道:“那可是整个岳州、整个江南最好的客栈,你小子有见识啊有见识!”言罢,只目不转睛瞪着萧子申。

    萧子申讪讪道:“那不去了,小晚姐姐,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小晚道:“那你跟姑奶奶来。”说罢只往前走,萧子申连忙跟了去。

    小晚一路引了萧子申去投客栈,到得客栈前一看,竟是枫苑客栈。萧子申忙拉住小晚,道:“小晚姐姐。”说着指了指客栈招牌。

    小晚笑道:“本姑娘只识得这一家的路,你有意见?”见萧子申忙摇头,又道:“我家小姐的客人若住寒酸了,岂不叫人笑话。”言罢,直带了萧子申进去,要了间上房,并吩咐掌柜不许收那萧子申银钱。那掌柜似识得小晚,连连问好点头。

    萧子申刚进得客房,就被小晚在屁股后面一脚踢了个踉跄,萧子申不知又哪不好了,转过头来,不解的瞧向小晚。小晚道:“看你这脏样,好好站着,不许坐。”萧子申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湿泥,连忙点了点头。

    小晚一边寻了凳子坐下,一边道:“算你听话,现在说了吧,那图录到底怎么回事!”萧子申忙把前后详道了一遍。小晚气道:“你师父真是个倔脾气,早晚一天我去宰了他。”萧子申忙道:“不可!小晚姐姐,你可不是我师父对手。”

    小晚笑道:“你又知道?不过看在你紧张本姑娘的份上,我就原谅了你看我不起之过。”说着,起身道:“臭小子,你记仔细了,就在客栈里好好待着,若我啥时候来了寻你不着,有你小子好看!”

    小晚交代好了,就拿了伞往外行去,到得门口,又转身细语道:“现在武林中人都在寻你师父麻烦,指不定啥时候就寻到你头上,你自己多注意些,若见势不妙,就到……”想了想,又摇头道:“算了,等我回了小姐再说罢。你若见势不妙,就自己逃了罢。”

    萧子申问道:“我逃哪里去?”小晚气道:“管你逃哪里去,到江里喂了王八才好。”说罢,转身气哼哼的走了。

第四十章 情浓自醉

    萧子申看着离去的小晚,叹了口气,自个儿出门去购了两身衣服,忙回客栈洗漱换了。又将小晚的手绢仔细洗了,方叫了饭菜吃。用膳罢,寻思该好好休息一下才好,忙熄了灯歇息了。

    第二日,天方明不久,萧子申就闻得敲门声,迷迷糊糊问道:“谁啊?”只听门外回道:“臭小子,还不给本姑娘滚起来!”萧子申见是小晚声音,连忙坐起,急穿戴整齐了去开门。

    小晚一进门就敲了敲萧子申头,道:“你小子倒好福气,睡到这般时辰还不起。”萧子申委屈道:“好姐姐,我几天都未曾睡好,就昨晚睡得安心了。”小晚突然蹦到萧子申面前,笑问道:“是因为本姑娘么?”

    萧子申见小晚可爱模样,连忙点头道:“是、是,当然是因为小晚姐姐。”心却道:“当然是你萧大爷还没成过街老鼠。”小晚喜道:“算你会说话儿,本姑娘请你吃好的。”

    萧子申见小晚这般早就过来,也不见她提及子师姑娘,问道:“你不用伺候子师姑娘么?”

    小晚闻言,盯了萧子申半晌,哼道:“想见我家小姐就直说,提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见萧子申傻愣在一旁,又一股怒气上来,道:“萧小子,还不去洗漱,傻愣着干嘛,等姑奶奶伺候你啊!”说完就气呼呼坐在一旁,连看也不看萧子申。

    萧子申心道:“神经病又犯了!”连忙去洗漱。萧子申洗漱完毕后,小晚又恢复了说笑样子,就带了萧子申去吃早点。

    吃完早点,小晚领着萧子申出得客栈,走了几步停下来,瞧着萧子申问道:“你有对人提起我家小姐么?”见萧子申摇头,又问道:“有人给你提起我家小姐么?”萧子申又摇了摇头。

    小晚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南海情天么?”萧子申应道:“是卫情天那个么?”小晚闻言,一巴掌扇了过去,喝道:“老爷的名讳也是你叫的!”萧子申惊道:“你的意思,那子师姑娘……”小晚道:“不就是老爷的女儿啰!”

    萧子申心想,原来冲撞了子师姑娘的爹爹,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晓!”

    小晚哼道:“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若你以后再敢直呼老爷名讳,我就阉……割了你的舌头。”小晚本想说阉了你,又觉得说出来颇为不雅,忙改了口。

    萧子申问道:“小晚姐姐,那我该如何称呼子师姑娘爹爹?”

    小晚掩嘴笑道:“‘子师姑娘爹爹’不就行了么?你真聪明!”见萧子申窘迫的样子,又道:“算了,不逗你了,你以后就叫卫情主或卫大侠罢,记下了么?”见萧子申点头,续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小姐。”

    萧子申喜道:“子师姑娘愿意见我?”小晚气道:“怎么?小姐要见你,你就这样儿欢喜?”萧子申讪讪道:“我昨儿见到小晚姐姐也欢喜的紧。”

    小晚喜道:“这还差不多!”随后又道:“你也记住,不要出去说小姐的身份,明白么?”萧子申虽不明原因,但也连忙点头应了。

    萧子申随小晚一路谈笑直往岳州城中而去,又往西过了两条大街,来到一庄重简朴大宅前,见门楣上“卫府”二字,问道:“小晚姐姐,这就是南海情天么?”小晚回道:“这是大少爷常居之处,南海情天在城外。你跟着我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萧子申连忙住了嘴,跟着小晚进了宅子,刚进门走得几步,只见一气宇轩昂的英俊男子迎面而来。那男子见得小晚二人,停下脚步,直盯着萧子申。

    萧子申迎着男子目光,只觉似面对杀伐之剑般,顿时全身如坠剑网、如入剑境,内息竟不受控制起来,一时大惊。连忙转眼瞧向一边,暗运心诀,平息内息,方才好过了些,一颗心早扑通跳了起来,暗道:“好厉害的剑!”

    小晚见得年轻男子,急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少爷。”那男子看着萧子申,问小晚道:“他就是萧子申?”

    小晚忙应了是,见萧子申只傻在哪里,连忙过去在萧子申胳膊上一拧,喝道:“还不见过我家大少爷!”萧子申吃痛回过神来,连忙行礼。

    那男子道:“不用多礼,随小晚入内去吧。”说完就往外行去,刚走了两步,又道:“小晚,好好招待萧公子。”小晚忙应了是。那男子也不再言语,径自出门去了。

    萧子申见那男子走远了,方拉住小晚,急问道:“他就是你家大少爷?好厉害!”小晚笑道:“怕了吧!若我家大少爷要杀你,方才你就死了。你将来若敢出卖了我家小姐,我家大少爷第一个不会放过你,知道厉害了吧!”

    萧子申急忙点头,又想起泪千行来,问道:“那泪千行泪姑娘喜欢的是你家哪个少爷?”

    小晚急忙捂住萧子申的嘴,喝道:“你找死啊,我家就一个少爷,你说是哪个!”又想起卫子师曾言萧子申识得泪千行、柳婆婆,又问道:“你怎识得泪小姐的?”

    萧子申就一边随小晚往里走,一边说了几人经历。小晚听得那地犀教之人竟出言辱及泪千行,又动刀动剑的,心下早惊,叫道:“惨了!惨了!惨了!地犀教要死人了!”

    萧子申奇道:“地犀教要死人了?谁要死了?”小晚回道:“问那么多干嘛,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话,二人已来到一院子前,只见卫子师正坐在院子凉亭里看书。

    萧子申见了卫子师,心里欢喜不已,急跨进院子去,叫道:“子师姑娘!”

    卫子师抬起头来,见是萧子申到了,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望着萧子申甜甜一笑,道:“萧大哥,你来了。”

    萧子申闻得卫子师一声“萧大哥”,只觉如在梦中,就那么怔怔的望着卫子师,心里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只愿这一刻永不逝去。

    小晚见得萧子申痴样,大咳了一声,见萧子申回过神来,看着萧子申气道:“我不美么?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萧子申看了卫子师主仆二人一眼,不知当如何回话,只在那傻笑着。小晚见得他如此,连忙跑到萧子申面前,挡了萧子申的目光,望向卫子师道:“小姐,这萧小子昨天也是这般瞧我的,你可别被他骗了。”

    萧子申急道:“我、我!”小晚转身打断萧子申话语,道:“你敢说你昨儿个没这般瞧我!”萧子申想起自己昨日失态处,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小晚哼了一声,跑到卫子师面前,拉起卫子师手,嗔道:“小姐啊,你看他!”说罢,望向萧子申,又哼了一声。

    卫子师抽出手来,摸了摸小晚脸庞,道:“好啦,每次都欺负他,他看得你痴了你不开心么?”小晚道:“小姐,你也来取笑我!”说完,又望向萧子申,轻喝道:“臭小子,都怪你,害我被小姐耻笑。”

    萧子申好不容易抓住反击话头,回道:“是你自己说出去的,与我有何干系!”

    小晚嘻嘻一笑,就背了手走到萧子申面前,道:“那你是承认看我看得痴了?”见萧子申大囧,哈哈一笑道:“我去倒茶去。”言罢风一般的跑了。

    萧子申见小晚跑开了,望向卫子师讪讪道:“子师姑娘,我……”卫子师轻笑道:“萧大哥,别理她,过来坐罢。”

    萧子申闻言,就走了过去坐下,看了卫子师一眼,道:“子师姑娘,对不起,我又惹祸了!”卫子师道:“有机会再好好劝劝你师父吧,别想太多。”

    萧子申急摇头道:“子师姑娘,我不是说这个。”忙把鄂州命案道了出来。卫子师听完,一时也怔在当场。

    萧子申见得卫子师神态,急道:“子师姑娘,很麻烦么?那官儿真不是我杀的!”

    卫子师见萧子申急了,忙摇头道:“萧大哥,你先别担心!这么久了,秦王他们多少能明了一些情况,既然尚未出海捕文书,说明他们尚未定你之罪,还有转圜余地。待秦王他们来了,你去寻他们解释,让他们查个水落石出吧,人既不是你杀的,总有清白之日。”萧子申忙点了点头。

    这时,小晚端了茶水回来,自听得了后面话语,就把茶水往石桌上一放,抓起萧子申衣领把他提了起来,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真有本事,看来你是要把全天下的歹事都沾尽了方能甘休是吧!来来来,今天姑奶奶有的是时间,萧大爷你还沾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股脑儿都说个干净吧,姑奶奶一次听完,免得三天两头一惊一乍的!”

    萧子申忙道:“没有了!”小晚喝道:“这次是没有了,下次见面怕又有了是吧?你萧大爷先说说,以后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让我与小姐好有个准备。”

    萧子申奇道:“以后会惹什么我怎知晓?”小晚气道:“那就是还会去惹了?”萧子申见小晚要打,连声道:“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惹事了!”小晚放开萧子申,道:“说得倒好听!”

    卫子师笑道:“好了,丫头,萧大哥也是被人陷害,怪不得他。”小晚见萧子申忙点头,道:“谁知他是不是被人陷害,万一是装着无辜,其实是一个手段毒辣的小子,那……”

    萧子申急道:“真是无辜!”小晚回道:“就算你小子无辜,被别人胡乱陷害,也说明傻得厉害,别来带傻了我们。”

    卫子师见萧子申被小晚说得哑口无言,也笑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三分云趣

    卫子师见打闹的差不多了,叫萧子申伸手出来把了把脉,道:“萧大哥,你的伤恢复的还不错,差不多可以自在动武了。”小晚讥道:“动不动武都一样,都是挨打的份,我看还是不动的好,免得累了自己。”

    萧子申道:“小晚姐姐,我有那么差劲么?”

    小晚回道:“你说呢?若你不差劲,只抓了那杀人凶手,还有这许多事么?”言罢眼珠转了转,瞧向卫子师道:“小姐,我看这小子不仅差劲,师父也不像话,干脆让他另拜了师门吧!”

    萧子申忙道:“这可不行,我怎能做叛门之事!”小晚讥讽道:“我看你那门派也只几天蹦跶了,趁早离了,免得被殃及池鱼。”萧子申道:“我会再劝劝师父他老人家!”

    小晚道:“得了吧,浪费口舌,我看你师父就是鬼迷了心窍,还什么为了你的前程,我看害你小命还差不多。”卫子师接口道:“萧大哥,你师父真不来岳州了?”

    萧子申摇头叹气道:“我说了半天,最后还吵闹了起来,师父他总是不听的。”

    卫子师皱眉道:“令师怎这般死心眼,就算他不愿意供了东家出来,过来岳州解释也是一番姿态。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好也罢,歹也罢,谁也不会强迫了谁做那不义之事,令师为何就这般决绝?”

    萧子申道:“师父说,他不相信大家会信我们师徒言语,说过来解释不过死路一条。”小晚问道:“你小子就不怕?”萧子申道:“我相信你们的话儿。”小晚嗤道:“说得好听,是相信‘子师姑娘’吧?”言罢,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萧子申脸红道:“不差不多么?”小晚气道:“差远了,子师姑娘是一个人,我们是三个人!”萧子申笑应道:“噢,原来小晚姐姐要和子师姑娘闹分家,我看让子师姑娘先打断你的狗腿,赶了你出去再说吧。”

    小晚一把揪住萧子申耳朵,道:“萧小子,你敢离间我与小姐,真正不想活了是吧!你又说打断谁的狗腿?今天你不说个清楚明白,姑奶奶就先打断了你的狗腿!”

    萧子申见小晚真正揪的痛入骨髓,知道是真生气了,连声求饶道:“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玩笑耍的。”

    小晚听得萧子申求饶,就放开了萧子申,对卫子师笑道:“小姐,你看到了吧,这些臭男人就要好好教训了方会听话。”

    萧子申搓着耳朵道:“我是好男不跟女斗!”小晚伸手挽了挽袖子,笑道:“本姑娘允许你斗,来来来,咱们再斗过。”萧子申心里害怕,只道:“不跟女斗就是不跟女斗,打死也不跟女斗!”

    小晚大笑道:“真可爱,我喜欢!”言罢,见萧、卫二人直看着自己,方觉失言,脸一红,啐道:“呸呸呸,鬼上身了!”

    卫子师拉着小晚之手,附耳笑道:“是真心话么?”小晚急道:“小姐,不是那样的!”卫子师又低声问道:“那你以后跟我不跟?”见小晚连连点头,卫子师小声道:“那我考虑考虑。”小晚喜道:“真的?”卫子师道:“看看再说啰。”言罢脸色一暗,心里茫然!

    小晚知晓卫子师想什么,忙道:“小姐,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见卫子师摇头,小晚眼红急道:“怎么可能!”

    萧子申不知卫子师主仆在低声说些什么,也不好意思运功去听,现见到二人神色不对,连忙问道:“子师姑娘,怎么了?”

    小晚应道:“关你什么事!喝你的茶吧。”卫子师拍拍小晚手背,瞧向萧子申笑道:“没事,就说说以前的话儿。萧大哥,你师父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多么?”

    萧子申想了想,道:“应该多吧!往前他常不在村里,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想来是江湖上闯荡的。而且江湖中往事师父大多知晓,这定是闯荡得来的。”

    卫子师道:“这就怪了,若令师常年行走江湖,定知晓儒道两家做派,除极个别人外,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英雄豪杰,令师怎会无故担心儒道无端为难?当年三清旧事虽受重视,儒道也绝不会真相未白前就妄下定论害人、杀人的,令师到底担心什么?”

    小晚道:“定是他师父作恶多端,怕被识了出来丢掉小命,所以找了个借口!”萧子申急问道:“小晚姐姐,你说真的?”小晚道:“若非如此,你倒解释下小姐的话儿,通么?”

    萧子申想了想,又瞧了瞧卫子师主仆,摇头道:“我也不知!”

    卫子师见萧子申这般沉重,猜测亦无用,想想还是先放下吧,就莞尔道:“萧大哥,鄂州那般热闹,你又待了不少时日,给我们捡热闹的说说吧,我们听听。”

    萧子申知卫子师用意,心道也好,就捡了些话儿,只添油加醋的玩笑说了,惹得卫子师二人不住发笑。小晚又提起萧子申之前胆小之事,萧子申又把离开鄂州后的往事也说了一遍,只被小晚不住骂胆小鬼。直到吃了午饭,萧子申又去与婆婆见了礼方离去。小晚道次日有事,只叫了萧子申客栈等候。

    次日一早,萧子申怕小晚骂他,早早起了来洗漱好,把门开了,坐在桌旁等待。直到辰巳之交,只见一手摇纸扇、上唇蓄着胡须的公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只瞪着萧子申,也不言语。

    萧子申见状,起身抱拳道:“公子,你走错了吧?”

    那公子并不理会,又瞧了萧子申一眼,径自走到桌旁,挨着萧子申坐了。萧子申又问了一句,那公子方道:“你等我小妹?”

    萧子申想:“怎没听说小晚有什么兄长之类的。”就问道:“不知公子的小妹是何人?”

    那公子咳嗽了一声,问道:“小晚姑娘你可认得?”萧子申忙道认得,又仔细看了那公子几眼,只觉得有些奇怪。那公子见萧子申盯着自己看,怒道:“萧小子,你再看,再看就挖了你眼珠子。”

    萧子申惊道:“你……你是小晚姐姐?”小晚笑应道:“今日本公子是萧大爷,你是萧二爷,可记清楚了?”萧子申道:“小晚姐姐,我明明比你长些,怎么你是大爷?”

    小晚道:“没看本大爷都长胡子了,你说谁大谁小?”说着,就伸手摸了摸假胡子。

    萧子申讥道:“也不怕掉了!”小晚收起纸扇,敲了萧子申一下,道:“若是掉了,我就撕了你的嘴!”

    萧子申气道:“怎又怪我?”小晚道:“谁叫你乌鸦嘴,当然是要赶紧撕了!来,萧兄弟,先叫声大哥我听听!”

    萧子申道:“不叫!”小晚道:“你往常不叫姐姐么?哥哥姐姐都一样儿,你若不叫,以后也别来理我。”萧子申道:“小晚姐姐,你往常不美么?为何今日这般扮相?”

    小晚气道:“你再叫姐姐试试看!”就作势欲打,见萧子申避开了,小晚眼珠转了转,笑道:“今日我带你去好地方玩耍,你若叫大哥,就我请你,你若叫姐姐,就你请我。可别说我没事先说与你听,今日没有千儿八百两银子是耍不下来的,你看着办吧,我可先去了。”说罢,就起身往外行去。

    萧子申闻言一惊,又见小晚往外走,急上前扯了小晚衣袖,道:“不能改了么?”

    小晚道:“不能!当然啦,你也可以不去,只是以后就离了我与小姐罢!”说着转身瞧向萧子申,道:“啧啧啧,再也见不到那子师姑娘了,想想心里真不好受。只要叫声大哥就好啦,多划算,是也不是?”

    萧子申叹气道:“小晚姐姐,你真要这般耍弄我么?”

    小晚气道:“叫你叫大哥,真不听话!我怎么耍你了?我明明是耍我自己好么?你以为我想做什么臭男人么?还不是为了你小子,真不识好人心!”

    萧子申想想也罢了,大哥就大哥吧,反正银子是没有的,就道:“大哥,小弟有礼了!”说罢抱拳作揖。

    小晚拍拍萧子申头,咯咯笑道:“真乖!”就挽了萧子申手臂往外走去。萧子申急忙顿住,脸红道:“大哥,我们两个大男儿这般形状,成何体统!”小晚想想也是,就放开了萧子申,道:“跟我来吧!”萧子申连忙跟了上去。

    过不多时,小晚引着萧子申来到一名“归雁楼”的所在,萧子申拉住小晚,问道:“小…大哥,这楼里的东西那般贵,要千儿八百两?”

    小晚笑道:“兄弟,你不知道,千儿八百算便宜的,若你高兴了,万儿八千都花得进去,先跟我进去吧。”

    萧子申忙止了步,道:“大哥,那我们换家吧,随便吃吃就行了。”小晚道:“不行呢,我就识得这一家!”说罢不再理会萧子申言语,只紧紧的拽了往里拖去。

    萧子申随了小晚进去一看,只见四处都是姑娘陪了哥儿、老爷饮酒,娇声燕语,打情骂俏,顿时明了,急往门口跑去。

第四十二章 归雁红曲

    小晚忙拉紧了萧子申,小声道:“今天你若跑了,我就告诉了小姐你去那勾栏寻花问柳。只要我随便一喊,就有不少人看过来,能记下你的想也能有几个吧,到时你赖也赖不掉,若再叫我家大少爷知晓了,那你定是完蛋的。”见萧子申怕了,又靠近萧子申耳旁,道:“你若乖乖与我玩耍一阵,就当什么也没有,萧兄弟,你说如何?”言罢自笑了起来。

    萧子申正要说话,那老鸨早见了二人,这时已来到身前,道:“二位公子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吧,要说我这归雁楼,可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保管让二位公子满意。”说罢,就伸手往小晚摸去。

    小晚嘻嘻一笑,连忙躲到萧子申身后,把萧子申往前一推。那老鸨正好按在萧子申胸前,顿时讶异笑道:“小兄弟真结实,我若年轻了二三十岁,定不让你走的。”说罢呵呵笑了起来。

    萧子申连忙伸出两根手指,将老鸨之手捏住拿开,一边后退一边道:“我就看看,先走了吧!”

    小晚一把拽紧萧子申,看向老鸨笑道:“妈妈别介意,我这兄弟第一次来,脸嫩着呢,你叫几个好姑娘来,若伺候好了,他就忘不了妈妈这里了。”

    那老鸨笑道:“公子放心,包你们满意了!”小晚点头道:“那好,楼上要个雅间,我先带这兄弟上去熟悉熟悉,妈妈你去带了姑娘来罢。”

    那老鸨笑颜如花的吩咐了龟公引二人上楼,自己自去叫姑娘了。小晚只死死的拽了萧子申上楼去。

    二人随龟公上了楼,去了左手尽头的雅间,龟公离开后,萧子申气道:“小晚姐姐,你这不胡闹么?若让子师姑娘知晓了,我怎说得清?”

    小晚往萧子申一敲,道:“叫大哥,要教你几次!你放心吧,我若帮你,你自说得清,我若不帮你,你就等着玩完吧。”见萧子申仍气,忙凑近了,道:“萧大哥,咱们就随便调笑一番,又不怎样,就算小姐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你放心吧。”

    萧子申道:“我清清白白的,这下让你来糟蹋尽了!”

    小晚闻言,笑弯了腰道:“放心,保管你清白出去,这不隔着衣服么?难道你还想脱了耍?你个大老爷们儿,又不是姑娘家,还讲究这么多,跟着本公子好好学着,自不会毁了你清白。”说罢又笑了起来。

    萧子申哀求道:“大哥,我们走吧,好么?”小晚回道:“叫大爷也不管用,就喝几杯酒,让那姑娘占点小便宜,又能怎样?我与小姐还看了你、摸了你呢,也没见你少块肉!”

    萧子申道:“那怎一样,那不治伤么?”小晚笑道:“好哥哥,就当治伤了罢,好么?你乖乖听了我的话儿,我自保姑娘欢喜你,怎样?”

    萧子申喜道:“真的?”小晚点头道:“你若听话,那是自然的!”

    萧子申道:“可是……”小晚打断道:“别可是了,总之喝几杯、玩笑一回就走。姑奶奶也学回你们臭男人的风流样,看看是否有那般好处,让人不知死活的砸银子进去!”

    萧子申只气得到一角落坐了地上,扯了帘子遮挡起来。小晚见状,哈哈大笑不已。

    过不多时,那老鸨引了几个姑娘进来,上了酒菜,见萧子申那般行状,瞧向小晚笑道:“你家兄弟真正脸嫩了!”

    小晚道:“乡下来的,以往连城也未曾进过,见了那城墙直问我:‘大哥,怎这些人拿了石头砖瓦这般糟蹋,这在我们乡下,得盖多少房子啊!’我那一个气,怕被人再听了什么胡乱话语笑话,只教了他道:‘你以后不明白的别问,不知道的别问,没见过的别问。总之一句,乡下没有的别问,乡下有的别说。’这不,糊里糊涂的跟了我好一阵,比从前更傻了,每天就知道望东瞧西,眼珠子乱转,似憋得难受,我看得也难受。”

    那老鸨与众姑娘闻言都笑了起来。

    小晚在一个姑娘脸上摸了一把,道:“待会我这兄弟若说胡话或有不当之处,姐姐们不要笑话才好,只不管他罢。”众姑娘连忙应了。

    适才被小晚摸了脸蛋的姑娘直来拉小晚手,道:“公子的手好嫩滑,似比我们的还好几分!”

    小晚连忙把手缩了回来,笑道:“与姐姐们玩耍的多了,怕是沾染了不少灵气。”言罢,又去另一姑娘脸上摩挲了几下。

    那老鸨道:“公子真会说话。老婆子还有不少事儿要打理,就不陪公子玩笑了。”又吩咐众姑娘好好伺候了,就告辞离去。

    小晚想了想,唤住老鸨道:“好妈妈,听说你这里住了个汴京来的姐姐,听人说美得天上去了,妈妈能叫来见见么?她要多少,本公子认了就是。”

    那老鸨转身道:“哎哟,公子可折煞我了,公子既说了,若是自家姑娘,原该叫来服侍的。只是那醉红颜姑娘只是暂时寄居在此,从不见客,老婆子可是使不动的,让姑娘笑话了。”

    小晚道:“哪里,哪里,未曾想京里来的竟这般金贵,倒是我失礼多话了,妈妈只管去忙了罢,要不然姐姐们怕是要不依了。”言罢也不再理老鸨,只笑着拉了两个姑娘来到萧子申处。

    小晚看了萧子申片刻,掩嘴一笑,对那两个姑娘道:“好姐姐,我这兄弟可就交与你们了。”那两个姑娘闻言,忙嘻嘻笑了去扯萧子申。

    小晚见萧子申似牛般被拉着步步移向桌子坐了,脸红耳赤,笑得嘴也合不拢了。就过去拍了拍萧子申肩头,道:“兄弟你看,我说姐姐们不会吃人罢,你偏不信,只想躲了去,现在怎样?”姑娘们听着又笑了起来。

    适才去拉萧子申的一个姑娘笑道:“公子这般壮实,若不出来与姐妹们耍了,岂不可惜!”言罢就与另一个姑娘只在萧子申身上四处乱摸。

    萧子申左避右闪,不住躲避。那两个姑娘只觉好玩,拿了手段不住逗弄萧子申。小晚身旁姑娘见状,也想来摸小晚。

    小晚忙道:“姐姐们,本公子出来玩是有规矩的,有那三不!”姑娘们忙问:“哪三不?”小晚边走向另一边坐了,边续道:“不准摸我,不准亲我,不准赶我走!”

    一姑娘道:“公子的规矩也太怪了些,其他公子、老爷生怕了我们不服侍呢!除了第三个,我们都是不依的!”

    小晚嬉笑道:“放心,本公子的手段可不比人差,只要你们守了规矩,本公子大大有赏。”说完,就在那问话的姑娘脸上香了一口。那姑娘连声不依,就来捶打小晚。

    小晚也不管那姑娘捶打,只端了酒杯抿了一口,看着萧子申笑道:“姐姐们,也夹些菜我吃罢。”旁边姑娘连忙去夹了菜细细喂与小晚。

    萧子申见状脸更红了,只把头偏向一边。

    小晚见萧子申羞样,笑道:“兄弟,你再这样,若叫叔叔知晓了,怕是要怪我没招待好你,也叫姐姐们笑话了去。”萧子申连忙转过头来瞪着小晚,似欲喷火。

    小晚嘿嘿一笑,又道:“姐姐们也喂些酒、夹些菜与我那兄弟吃吧,他怕是羞得手也动不了了。”

    那两姑娘嘻嘻笑了,一人喂酒,一人夹菜,直来伺候萧子申。

    萧子申见躲不过,忙道:“我来我来!”

    小晚见萧子申吃了酒菜,笑道:“我那兄弟出来耍子,也有那三样规矩,姐姐们可想听听?”见众姑娘都笑了道愿听,小晚续道:“这第一嘛,只准姐姐们香他;这第二嘛,只准姐姐们摸他;这第三嘛,巴不得姐姐们赶他走。”言罢又喝了一口酒。

    萧子申身旁一姑娘笑道:“公子放心,除了第三样,我们都是依的。”

    萧子申见那姑娘伸嘴来香自己,忙把双手悟了脸,道:“除了第三样,我与大哥的规矩是一样的。”

    那姑娘笑道:“那怎不见你按规矩办事?只怕是骗奴家来的。”说着只往萧子申拱来。

    小晚笑趴在桌上,见萧子申亦发生气,也不好太过,只道:“姐姐先饶了他罢,等他待会喝醉了,还怕姐姐们不得手?”那姑娘听了,又来端酒喂萧子申。

    玩闹了一阵,小晚问道:“姐姐们,那什么醉红颜真是漂亮的紧?”

    小晚身旁一姑娘哼道:“也不见得!就是那骚样,去迷了人后又不搭理人家,只弄的客人心里痒痒。那客人久了吃不着,生怕别人笑话了自己没本领,就传出那样的话来。”

    小晚知晓但凡青楼女子,大多争风吃醋、争抢客人的,尤其那红牌姑娘,更是被众人排挤、背后阴损,就道:“指不定偷偷摸摸勾搭了几个汉子呢,只是姐姐们不知晓。”

    那姑娘闻言,直欢喜到心里去了,又倒了酒喂小晚。

    小晚吃了酒后,又问道:“姐姐们知晓那醉红颜几时走么?”

    那些姑娘听得小晚只打听醉红颜,心里不乐意,只气了来捶打小晚,连话也不回了。

    小晚见左右姑娘都开始抽泣起来,虽知是装模作样,也自安慰了一番,又各自香了一口,方摸着一姑娘脸蛋笑道:“姐姐们怕是误会了,我自然是疼姐姐们的。只是我时常听得那醉红颜故事,心里不岔,想你自与姐姐们做了姐妹朋友,为何却来与姐姐们闹生分、扮清高,没得让人瞧不起。我想姐姐们虽恼她,但姐姐们心善,念在姐妹情分,自不会去为难她。可是本公子却为姐姐们不平,才想打听清了,好寻个由头帮姐姐们出口气,没想到竟引得姐姐们误会了,真正该死!本该要罚酒三杯的,姐姐们念我一片心意,就只罚了一杯罢。”

第四十三章 红楼诡语

    那些姑娘平常本就嫉恨醉红颜来没几日就抢了风头,听了小晚话儿,心里只乐开了花,连忙又倒了杯酒与小晚饮了,方道:“我们也不大清楚,只听妈妈说短时间是不会走的。那贱人真正是气恼人,在京里待着就待着吧,偏要大老远跑来岳州臊人,姐姐们平常都恨不得挠花了那贱人的脸,看她还神气个什么劲!”说到最后,竟咬牙切齿起来。

    小晚心里暗自好笑,又香了两口那回话的姑娘,道:“看把姐姐气得这般,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姐姐们暂且宽心,少不得我帮姐姐们报了仇罢。”

    一姑娘喜道:“真的?公子可有法儿?”

    小晚嘿嘿道:“本公子多少有些本领。”说着,只拿了根筷子,运劲往柱子一弹,那筷子直没入柱子去,不留半点在外面,却恰好与柱子平齐了。

    那些姑娘见小晚本领大喜,连连对小晚撒娇求助。

    就连一旁萧子申也吃了一惊:“自己只道那小晚有些本领,未曾想竟这般厉害!运劲将筷子钉入柱子,自己也办得到,只是若要做到小晚这般恰巧的力道,自己是万万不能的。”自又对小晚高看了几分。

    这时,又听小晚道:“姐姐们放心吧,杀了她倒不难,只是却太便宜了她。我若得了机会,就把她掳了去,交与那街上乞儿耍了,再叫几个朋友细细观看,然后在这岳州大肆宣扬一番,羞也羞死她。”

    那些姑娘闻言大喜,只道小晚好手段,又连忙谢了小晚。小晚又问了醉红颜居处,众人只细细道了,生怕说的不清。

    又过了片刻,小晚起身一拍额头,道:“哎呀,惨了,惨了,忘了家里老头交办的事了!”说着,又看向那些姑娘道:“姐姐们,真不好意思,我下次再与姐姐们耍吧。”

    那些姑娘只是拉着小晚、萧子申不依。小晚又安慰了一番,每人赏了几两银子,那些姑娘就欢天喜地的走了,只叫小晚再来光顾众人,小晚忙答应了下来。

    那些姑娘离去后,小晚瘫倒椅子里,自个儿抹了一把脸,道:“我的妈呀,做男人真累!”萧子申气道:“不是常说做女人累么?”

    小晚闻言,起身笑道:“啧啧啧,兄弟,现在倒神气了,刚怎不见你放个屁。”萧子申道:“我可不像小晚姐姐这般风流。”小晚道:“切,看你那熊样!本公子懒得理你,刚折腾一番,实在是饿了。”说罢,也不理会萧子申,自个儿大吃大喝起来。

    萧子申刚只饮了些酒,听了小晚话语,也觉饥饿,忙与小晚争抢起来。过不多时,二人已将桌上菜食吃了小半。

    小晚见萧子申吃相,道:“萧二公子,这些菜可都是刚才那些姐姐沾过的,怎不见你嫌弃了?”萧子申回道:“你吃得,我怎吃不得!”小晚笑道:“那我摸得,为何你又摸不得?”

    萧子申讪讪放下筷子,气道:“都怪你,我以后可怎么解释!”

    小晚放下筷子,走到萧子申身旁坐下,细声道:“萧大哥,你放心吧,我是奉令办差,拉你作陪。这差事是大少爷交办的,小姐不会怪罪,你且宽心吧,我怎会害你!”

    萧子申瞧向小晚喜道:“真的?那你可要好好与子师姑娘解释,我什么也没做!”

    小晚气道:“臭小子,连大哥也不叫了!还左一个子师姑娘,右一个子师姑娘,你怎么没做了?那些姑娘没摸你么?我看你享受得紧,我回去定要细细说与小姐知晓!”

    萧子申连忙拉住小晚衣袖,哀求道:“好姐姐!”小晚一掌拍开萧子申手,道:“叫大哥!”想了想,又续道:“要我不说也行!你可记仔细了,这是我们俩人的秘密,连小姐也没份,明白么?”

    萧子申连忙点了点头,又疑问道:“你办什么差?”

    小晚回道:“那醉红颜在京里有个名号,叫做‘一笑·醉红颜’!就是说只要瞧着你笑一笑,你们这些臭男人就会被迷得失魂落魄,再难移动分毫。你小子以后可别看,否则我就挖了你眼珠子,明白了么?”见萧子申点了点头,续道:“那醉红颜自入了汴京拂云楼,只接待达官显贵,连巨商富贾也不待见,这么些年来,从未离开过京里。现在老爷寿辰将近,她巴巴的跑了来岳州,我来看那贱人是不是有什么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回去再说罢,我们走。”

    萧子申点了点头,就跟随了小晚出去。

    萧子申与小晚出了雅间,正从楼梯下去时,只听一人笑道:“这不是萧大爷么?怎么也好这口?段某可真是看走了眼!”正是段中赋!

    萧子申正要回话,小晚一把将萧子申拉到身后,道:“那姓段的小子,见了你家大爷还不跪下磕头,仔细了你的皮!”

    段中赋见萧子申身边的男子竟识得自己,心下疑问,也不理小晚揶揄,抱拳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怎会与那萧小子呼朋做友,也不怕惹出事来!”小晚笑道:“我是这小子的大哥,就是你大大爷,还不赶快见礼来!”

    段中赋见小晚不回话,只是嘲笑自己,心有不岔,道:“我劝阁下还是离那小子远些罢,你可知他师父是谁?”

    小晚脸色微变,回道:“我看你小子才是投错了胎,怎生在断剑山庄那王八乌龟地儿,也不怕被人炖了汤去,还有闲来管你爷爷的事!”段中赋怒道:“好小子,竟敢辱我断剑山庄,我看你皮在痒。”说完就一掌拍向小晚。

    萧子申见状,急呼小心,就抬脚欲往前纵去。谁知小晚嘻嘻一笑,竟一脚将萧子申往后踹去,也伸掌拍向段中赋,待到掌将临时,从袖里滑出匕首来,直刺段中赋厉掌。

    段中赋见状一惊,急将手往上错开抬去。小晚见段中赋手臂上扬,就把匕首在手里一转,往上斜划去。段中赋撤得稍慢,被小晚一匕首划出血线来,一时吃痛大怒,正要发作。小晚已用匕首使出剑法来,扫向段中赋胸前,剑劲到处,段中赋胸前刺痛急退。

    段中赋身后两下属见段中赋似不敌,急拔剑来挡。小晚剑法展开,只闻两声惊叫,那两人已手腕见血,长剑竟是同时叮当掉在地上。

    段中赋获得喘息之机,急施展出紫衍神掌,拍向小晚。小晚见状,嘻嘻笑道:“我的妈呀,脏手来啦,真恶心!”言罢双手弯曲前伸,掌心相对,内劲一运,只将匕首运将漂浮于眼前,劲道一贯,匕首顿时疾飞击向紫衍神掌。

    轰然一声,段中赋受劲不住后退,内息翻涌,心下大惊:“那人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功力!”只见小晚哼道:“敢欺负我家兄弟,我看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段中赋喝道:“你到底是谁?那小子哪来你这个兄弟!”

    小晚皱眉不解道:“你小子又知道!”说着眼珠转了转,大喝一声:“断剑山庄杀人啦!”言罢转身,拉起一旁被小晚修为惊到的萧子申,直往归雁楼后院窜去。

    小晚二人窜入后院后,只听小晚急道:“刚那姐姐说的醉红颜那贱人在何处?怎一下忘了!”萧子申微笑道:“大哥也有犯傻的时候,我以为只有我不识得城墙呢!”

    小晚知道萧子申说的是先前自己嘲笑他的言语,轻笑道:“兄弟真记仇,你若记得,快带路罢。”萧子申一边随了小晚乱跑,一边道:“你先叫声‘萧大哥’我听听。”小晚道:“你若要听也不打紧,我回去只叫了小姐评理,看看这归雁楼该不该来!”

    萧子申急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罢!你现在带我乱窜一通,我哪记得,我们回了路口重来过罢。”小晚气道:“我怎记得如何回去?”

    萧子申问道:“那你干嘛带人乱窜?”小晚道:“不就为了胡乱进后院来么?你当我没事瞎转悠?害得姑奶奶在手下败将面前逃跑,真正是丢人!”

    正当二人在院里乱走时,忽闻前方一女声问道:“二位客人如何到这后边来了?真不懂规矩!”此音若天籁、又若靡靡之音,只沁入心肝,让人欲罢不能!

    小晚掐了萧子申一把,看向那女子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兄弟喝多了,想找个地方歇息,未曾想竟冲撞了姐姐,真正失礼了!”

    萧子申抬眼一看,只见那女子略施粉黛,桃眼含春,身似狐媚,珠钗斜插,秀发随意披散,婀娜行来,忙把头扭向一旁。小晚靠拢附耳小声道:“亲亲哥哥,算你有定力!”

    此时那女子已靠近小晚二人,略嗅了嗅,讥笑道:“姑娘说笑了,你们怎成兄弟了!”萧子申惊道:“你如何知晓?”

    小晚随手给了萧子申一巴掌,嗔道:“真正白痴!”那女子闻言,就瞧着萧子申笑了起来。

    小晚连忙走到那女子身前,挡住女子视线,道:“瞧什么瞧?天天瞧也瞧不够么?”那女子莞尔道:“我今日第一次见公子,怎是天天瞧了?”

    小晚回道:“你是第一次瞧这白痴,其他男人却不知瞧了几回了!”见那女子变了脸子,又点头道:“哦,我明白了,我说别人咋不知我是女的,你嗅一嗅便知,怕是平常嗅的男人多了,就练出了这番功夫罢!”

    那女子闻言就要发作,忽又收了怒气,道:“请你们出去吧!”

    小晚盯着那女子看了半晌,问道:“你是京里来的?”

第四十四章 泪湿香襟

    那女子闻言先一怔,又迅速恢复常态,道:“奴家连京里在南在北亦不知呢,姑娘这话却问的奇怪了!”小晚啧啧道:“看你这气态、这应对、这风骚劲儿,醉红颜,还不认么?”

    那女子闻言,拢了拢头发,问道:“姑娘怎么知晓的?”小晚应道:“姑奶奶可见过你,刚逗你玩呢!”醉红颜又问道:“你去过京里?”小晚回道:“我刚从京里到岳州,怕是与姑娘差不多同路罢,你说我们有缘不?”

    醉红颜笑道:“若如此,却算有缘,不如妹妹也来了楼里,大家一起做个姐妹如何?”

    小晚一把拉过萧子申,笑道:“看见我家哥哥没有?你若愿意做他的七八房小妾,赎身的银子,本姑娘还是有的!怎样?你考虑考虑?”萧子申忙道:“姑娘不用考虑了,我可没银子养你!”

    小晚道:“唉,那就没办法了,我哥哥瞧不上你。要不你回了京,我另寻个给你?”醉红颜冷冷道:“不用了,请你们出去吧,否则我就要喊人了!”

    小晚道:“知道啦,你认识的哥儿定比我多,我哪有什么好介绍的!”见醉红颜怒气又显,忙上前挽了她胳膊,笑嘻嘻道:“好姐姐,别生气好么?我这张嘴就爱胡说八道,你别放心里去吧,全当我放屁了!”见醉红颜扭头到一边不理会,小晚伸出手来,捧了醉红颜脸蛋,道:“好姐姐,那你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吧,我们醉糊涂了。”言罢嘻嘻一笑。

    醉红颜看了二人片刻,想怕是那家的公子、小姐听了自己的风言风语,闯进来瞧瞧。又见小晚生的标志,形态可爱,平常又见多了这般人,也懒得计较,就点了点头,引了二人出去。

    小晚二人告辞出来,也不见那段中赋,不知走了还是风流去了。

    出了归雁楼来到街上,小晚边走边瞧向萧子申,问道:“萧小子,那贱人比我美么?”见萧子申连忙摇头,又摸了摸自己脸蛋,念叨道:“也不比姑奶奶嫩滑,怎那么多臭男人想去香她?”

    萧子申听实了小晚言语,忙凑近道:“她比小晚姐姐风流呗!”小晚点头道:“怕是这个理!”言罢,又转头揪了萧子申耳朵,喝道:“好你个萧小子,你到哪里去学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还不从实招来!”

    萧子申连呼疼,小晚见状,放开了手,对着萧子申耳朵哈了几口气,道:“回客栈再收拾你!”

    二人回到客栈后,萧子申一边关门,一边问道:“小晚姐姐,你真在京里见过她?”

    小晚往椅子里一躺,道:“鬼才见过她,只不过骗人罢了,见过她的人多了,她又能记得几个!不过这贱人脾气倒不坏,看来传言也虚虚实实!”萧子申道:“你真会骗人!”

    小晚闻言,看向萧子申怒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个白痴一样,别人一诈就什么话儿都出来了,以后说话可不可以过过脑子!我可告诉你,你若再这样傻乎乎的,休想娶了我家小姐去!你看看你,都被别人害几次了,能不能有些长进!”

    萧子申叹息道:“谁知道人竟这般复杂!”

    小晚起身走到萧子申面前,道:“你看着我!”见萧子申依言瞧向自己,续道:“你记仔细了,以后除了小姐与我,你谁也别说实话,知道么?”

    萧子申问道:“我师父呢?”小晚怒道:“尤其是你师父,真正是白痴!你仔细想想,你师父正常么?”萧子申想了想,又摇头道:“可是……”小晚打断道:“没有可是!你若将来糊里糊涂的害了小姐,我定宰了你!”

    萧子申惊道:“我怎会害子师姑娘?”小晚气道:“都说你糊里糊涂的害了,又不是存心,连话也听不懂了,真正傻到底了!”说完气呼呼坐到一旁,望着窗外发呆。

    萧子申见小晚样子,心下也不是滋味,讪讪过去,轻声道:“小晚姐姐!”见小晚不理他,侧头看了看,见小晚竟暗自垂泪,忙道:“小晚姐姐,你怎么了?”

    小晚抽泣道:“我在船上时教你那许多,你竟半点也没学进去!小姐认识了你这么傻乎乎的朋友,迟早一天被你害死,若那样,不如我先杀了你干净。”萧子申急道:“我死也不会害姑娘!”

    小晚转头喝道:“你个白痴,还是不懂!”说着擦了擦泪,道:“你知道刚才为何我猜那贱人是醉红颜么?”见萧子申摇头,续道:“你看她身段、模样,绝不会是楼里的普通姑娘,却又未曾传出她的风声来,说明多半是新来的或是其他楼里来的!我问她是否京里来的,她却说不知京城在南在北!她是青楼女子,又不是偏远山里女子,怎会不知汴京在南在北?就算她是新入行的,你看她言谈应对,定也是受训到位了的,岂会不知汴京!她明显是在撒谎!所以我就诈她一诈,观她反应,若她是醉红颜,这样被陌生人叫出名姓来,多少会有一些反应;若她不是,咱们也没损失,说不定还能借由她探出醉红颜来。你明白了么?就算你心里打死不愿出卖小姐,别人也能借话机探出一些端倪来。像你这样笨下去,若被人盯上半点,迟早一不小心,就会害了小姐。”见萧子申傻在一旁,又续道:“就像刚才,那贱人一说我是姑娘,你就立马问人家如何知晓,你若这般下去,你能保证不害到小姐么?”

    萧子申闻得小晚言语,脸色大变,一屁股跌坐地上,只一个劲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晚见状,急忙拉了萧子申起来,道:“说来说去就这句学的好,真是气死人了!”忙又去拍了拍萧子申身上尘土,拉了萧子申坐了,问道:“那段中赋很了解你么?”

    萧子申摇头道:“我和他就抢图时见过一回,怎会了解我?”小晚疑问道:“你没跟他乱说话儿?”见萧子申摇头,小晚一拍萧子申头,道:“仔细想想,真没有?”

    萧子申闻言,又想了半晌,看着小晚道:“小晚姐姐,真没有!”小晚气道:“现在知晓你有多傻了么?”萧子申奇道:“这与我傻不傻又有何干系?”

    小晚提掌又欲打萧子申,又觉得他有些可怜,随放下了手,气道:“你还记得那乌龟的话儿么?叫我离你远些,又说我与你做朋友也不怕惹出事来,又问我可知晓你师父是谁,又说你哪来我这个兄弟。他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你师父惹了事会连累到与你一起的我么?又笃定我不是你的兄弟,你仔细想想,我看他比你还了解你,你自己不觉得奇怪么?还问我与你傻不傻有何干系,你真好意思问出口!”

    萧子申闻言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听时却未曾想这些,果然是笨的,就瞧向小晚道:“小晚姐姐,你真聪明!”小晚哼道:“谁稀罕你这话儿!”

    萧子申想了想,道:“小晚姐姐,你识得我武功么?”小晚摇头道:“不识得!我还比划给大少爷瞧过,大少爷也不识得。真正是怪事,连大少爷也不识得,真不知你小子学的武功是哪里变出来的!”

    萧子申又问道:“你家大少爷比断剑山庄见识广么?”小晚道:“那当然,断剑山庄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家大少爷比!除非是像你小子学的这种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的或许多年也未曾再现过的功夫,否则我家大少爷基本上都知晓。”

    萧子申惊道:“哪地犀教与断剑山庄怎识得我武功路数,还一一破解了?”小晚惊道:“你说什么?”萧子申就把与付一鸣及段中赋过招之事又仔细说道了一遍。

    小晚点头道:“你小子总算有些开窍了!这事确实古怪,我得回去告诉小姐和少爷,看看他们怎么想!萧大哥,现在你一定要小心了。段中赋既然知道你师父之事,又知晓你们关系,你迟早会被牵扯进去。今天我们又得罪了那小子,难保他不会一恼之下宣扬开来。”

    萧子申急道:“那怎么办?”

    小晚拍拍额头,道:“又是这般话儿,又是这般话儿!你怎不趁你师父睡觉时一剑捅了他,真是麻烦!”见萧子申又欲再问,续道:“好了,现在我也不知该如何,我回去问问看,明天再来寻你!”

    萧子申点了点头,又把小晚送了出去方回来细细寻思,却总理不出头绪来,眼看下午时辰还长,就在房里修炼起来。

    小晚离开了客栈,一路寻思着萧子申的景况回到卫府,进门未走得几步,暗下了决心,直去寻卫子师。见卫子师正在捣药,忙过去帮忙。

    忙了一会,卫子师笑问道:“看你这扮相,带萧大哥哪里玩去了?”

    小晚左右看了看,附到卫子师耳旁,道:“我带他去归雁楼了!直把他吓傻了,恨不得找个洞钻了进去,要不是我用小姐威胁他,那小子早不听话跑了。”

    卫子师笑着敲了敲小晚头,道:“真胡闹!”小晚应道:“小姐,才没有呢,那小子只担心了小姐看不起他,也不算白识得一场。小姐千万要装作不知晓才好,免得他气我。”

    卫子师道:“放心,定不让他气你。”小晚想了想,放下药道:“小姐,我看那小子越来越危险了,你让大少爷传他几招好么?”

    卫子师皱眉道:“萧大哥又惹什么事了?”小晚就将段中赋言语及萧子申武功被破等诸事一股脑儿说与了卫子师听。

    卫子师听罢,点头道:“也好,等哥哥回来我就去说,只怕萧大哥认了死理不愿学。”小晚握了握拳头,道:“他若不听话儿,我就揍他。”

    卫子师问道:“你当真舍得?”小晚回道:“总比被别人欺负强。”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良苦用心

    第二日,天尚未亮,萧子申就被小晚强唤了起来。萧子申直被拉到街上,晨风一吹,方完全清醒。

    小晚道:“瞧你这般模样,被别人梦里杀了也未可知。”萧子申道:“好姐姐,又有什么事,巴巴的这般早唤我起来。”小晚问道:“你本领差是不是?”见萧子申应是,续道:“若小姐给你寻了个门路,你愿学么?”

    萧子申惊道:“你还是让我背叛师门么?”小晚气道:“叛你个头啦,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你竟敢推脱!我告诉你,你要么就乖乖听话,要么就滚出岳州去,再也别来见我们。你当你是个宝么?谁稀罕!”萧子申回道:“怎都要师尊同意方好罢!”

    小晚见萧子申如此,气道:“好!好!好!果然是认死理的东西。萧大公子,自今而后,我们就当不识得罢,你自己滚得远远的,再也别来烦我们!”言罢,再不理萧子申,转身就走。

    萧子申见小晚气走,急忙呼唤追了上去,谁知小晚施展开轻功,片刻就失了踪迹。萧子申忙赶去卫府求见,却被拒之门外,心灰之下,自回了客栈。

    又过了两日,仍不见小晚来寻,萧子申心里不安,又去卫府求见卫子师,等了片刻,门子回报道:“叫公子想清楚了再来!”萧子申一怔,想:“连子师姑娘也是这般想法么?”

    萧子申见无人理会自己,径自挪到旁边,就在哪瞧着府门直站到傍晚时分,仍不见人。萧子申心里越发着急,就下了决心,又去敲门求见。那门子直接问道:“公子想清楚了?”见萧子申点头,那人又去通报,过不多时,回话道:“姑娘叫你明日一早过来!”萧子申闻言大喜,急忙谢了门子,离了卫府,回得客栈歇息。

    次日大早,萧子申就起身洗漱,穿戴整齐,胡乱吃了些东西,急赶到卫府去。那门子早候在那里,见萧子申来了,直引了萧子申入内,到得一偏厅,伸手请萧子申入内。萧子申忙稳了稳心绪,抬脚而入。刚要招呼,抬眼一看,竟是那随在卫子师身边的婆婆,连忙一揖见礼。

    那婆婆冷冷道:“给你半个月,你若能学出些模样来,小姐自会见你。你若没什么天分或三心两意,从此以后,就自己滚吧。”萧子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刚要开口,只听那婆婆冷声道:“随我来!”言罢,也不理会萧子申,自往里行去。

    萧子申心里害怕,急忙跟了上去。一路上,萧子申想说些好话,直唤婆婆,那婆婆却半字也无,只在前引路,半点也不理会。萧子申自觉无趣,也闭了嘴。

    过不多时,萧子申随那婆婆到了演武场,见一男子负手立于场中,正是卫家大少爷卫尘泱。

    卫尘泱见那婆婆行来,急忙见礼。那婆婆过去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卫尘泱点了点头后,径自离去了。

    萧子申见那婆婆离去,忙上前行礼。

    卫尘泱冷冷道:“你以后唤我卫尘泱罢。”见萧子申不知该同意还是不同意,只讪讪立在那里,续道:“觉得很委屈是不是?”言罢,萧子申尚未反应过来,只觉一股大力如泰山般压来,萧子申受力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骨节噼啪作响,内息全乱。

    只顷刻,萧子申已全身冒汗,俯伏在地,心道:“那宋州巧手天工掌柜不说南海情天少主卫尘泱是一豪爽之士么?豪爽个屁!”

    萧子申俯在地上,自不知那卫尘泱早变了脸子,只微笑看着他。

    正在这时,萧子申忽觉全身一轻,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见卫尘泱行来,急忙后退道:“还想怎样?”

    卫尘泱停步问道:“会扎马步么?”见萧子申点了点头,续道:“今天先扎一天吧!”萧子申回道:“我以前常扎!”见卫尘泱冷眼瞧来,心里一惊,连忙起身扎了起来。

    卫尘泱道:“你最好老实些,我会不时着人查看。”言罢自去了。

    卫尘泱回到后堂,卫子师竟等在那里,见卫尘泱行来,忙起身去倒茶。卫尘泱见状,疾行过去道:“妹妹,我自个儿来罢,别累着了!”卫子师见兄长来抢,自依了道:“你们都这样,哪就这般不经了。”

    卫尘泱喝了口热茶,含笑道:“大家都习惯了,你就将就些罢。”

    卫子师上前挽了卫尘泱手臂,问道:“那小子学得好么?”卫尘泱点头道:“刚我试了试他骨骼经脉,资质不凡,今天我先折腾他一天,明天再教罢。”

    卫子师笑道:“他定被哥哥吓住了!”卫尘泱大笑道:“谁叫那小子竟敢不听妹妹话儿,这天下倒是独一份,自需好好收拾收拾。”卫子师道:“是该好好收拾了!”想了想,又续道:“哥哥,那小子傻乎乎的,也不知小晚教的如何,我看是不好的。你得了空儿,多教他长些见识罢,没得常被人算计。”

    卫尘泱想了想,道:“妹妹,要不我去警告下断剑山庄?”卫子师摇头道:“先看看吧,爹爹寿辰将近,现在正是敏感时候,我们先不要去沾染那些风波。”

    卫尘泱刮了下卫子师鼻子,笑道:“那你还让他过来?”卫子师嗔道:“哥哥!”卫尘泱正言道:“妹妹,你放心罢,天涯海角,我定要寻了那神农荟来。”卫子师摇头道:“哥哥,但看天意吧,强求不得!”

    卫尘泱拍拍卫子师肩头,道:“你知晓的,我从不信什么天意!若非是非枭境逼得太紧,我放心不下,定要到北边寻去。底下的人寻了多少年仍无音讯,想来若有,定不是在普通地方了。”

    卫子师忙摇头道:“哥哥,北边你万不可去。大魏高手如云,若知晓了你行踪,他们定会寻你麻烦,若是非枭境再插足进来,你定是危险的。”卫尘泱摇头道:“你放心吧,除非神隐逸、度无翼同时亲临,否则没人留得下我!”

    卫子师哀求道:“哥哥,你又不听我话儿。”卫尘泱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现在说这事还早呢,我现在也不敢走开,以后再说罢。我若要去,也绝不会独自前往,我是去寻药的,可不敢随便把小命丢了,不然将来谁来照顾我妹妹!”

    卫子师眼红道:“哥哥又来说这些话儿逗我,真讨厌!”

    卫尘泱笑了笑,牵了卫子师往外行去,想了想,问道:“在你看来,婆婆真听了你的哀求么?”卫子师点头道:“哥哥放心吧,婆婆不会骗我们,她说应了,定就是应了。”

    卫尘泱摇头道:“不管怎样,你要多注意婆婆言行神态,若有不对劲时,定要知会我们。这种仇恨,有时人冲动起来,是不能按常理算的。”卫子师点头道:“哥哥放心,我定会仔细的。”

    二人一路行到花园里,卫尘泱扶了卫子师坐了,问道:“小晚这丫头又跑哪里去了?”卫子师想了想,笑道:“帮我办大事去了!”卫尘泱笑问道:“你又有什么大事?”卫子师道:“哥哥你先别管!过几天你有空儿么?”

    卫尘泱想了想,道:“四哥、展叔叔与道儒的前辈们这几天尚到不了,空是有的。”卫子师道:“那好,过几天我请客儿,哥哥你来作陪!”卫尘泱笑问道:“什么尊贵客人,竟要我作陪?”

    卫子师拉着卫尘泱手,道:“哥哥你先别管,过两天就知晓了!”卫尘泱点头道:“好吧,反正我听妹妹安排。”

    到了日中,萧子申正口干舌燥时,卫尘泱身配长剑,提了食盒、茶水行来,见萧子申只咽口水,道:“先吃些东西罢!”

    萧子申闻言,急忙过去饮水,又把饭食吃了。见卫尘泱并不理会自己,自觉无趣,又到一旁扎起马步。

    萧子申刚扎片刻,只见卫尘泱拔出长剑,劲道一运,长剑嗖一声,直插到萧子申身前一丈余处。萧子申吓了一跳,差点没惊出魂来。

    卫尘泱瞧着萧子申模样,冷冷道:“扎好!”见萧子申依言扎好了,续道:“双眼盯着剑身,用心仔细感受!若做不好,自己滚出去!”萧子申闻言,心道:“你也来叫我滚!”但心里终究不舍,只按吩咐做了。

    卫尘泱见萧子申渐入佳境,暗运劲于剑身,顿时剑华暗转,剑气流转不息,暗合萧子申心神。

    萧子申并未察觉,只把心神融入,顿把剑身、剑纹、剑理等仔细感受,顿时似与剑通、似与剑合、似与剑明。渺渺茫茫间,心神略动,顿时长剑一声轰鸣,剑身颤抖,剑威反噬,萧子申一口血喷了出来,蹬蹬蹬后退数步,瘫软在地。

    卫尘泱见状,点了点头,过去扶起萧子申,內劲涌入,过不片刻,萧子申伤势已愈。

    卫尘泱见萧子申伤势好了,随便踢了萧子申一脚,道:“再来!”萧子申想起方才情况,惊道:“还来?”见卫尘泱一双厉眼瞧来,心里一颤,忙依言而做。

    一个下午,萧子申时伤,时又长剑半点反应也无。

    卫尘泱暗运劲一个时辰离开后,长剑更似木头一般,再无生气。

    直到黄昏,萧子申脑袋发胀、双目酸涩刺痛难耐时,方被卫尘泱喝了离去。

    萧子申回到客栈,吃了饭往床上一趟,转瞬入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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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图介绍:
二十多年前,道门祖庭三清界一夕覆灭,萧子申无意中得见三清道主遗书,他,将面临着怎样的江湖血路!师尊带来的身世背后,又是怎样的惊天谋划!是非枭境、四圣联、地犀教、断剑山庄、暗九门、东海佛宗等,将为天下带来何等风云;赵、魏烽烟,又是哪般凶涛;秘窟图录、亡国遗恨、皇权霸主、雀阴传奇,又牵涉何等极端;儒、道、释三教,在这场九州兵燹中,又会扮演什么角色;传说中,会带来神州浩劫的转轮命盘与四座冥轮,又是怎样的玄诡莫测……社稷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社稷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社稷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