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颠三倒四
星痕知己受伤在身,观黑袍人气势,恐难抗衡,遂提功防备,边脚步缓缓后移,边道:“阁下说的话好生奇怪,什么图?我却是不知的。”黑袍人嘿嘿笑道:“不知?那你是防备的那般?退的那般?”星痕应道:“阁下气势汹汹而来,江湖人嘛,总需得多防备几分,方好找活路,阁下说是不是这个理?”黑袍人回道:“你当我没见得你用种嵩岳那废物换图不成?”边说着话,边向星痕缓步逼去。
星痕闻言,脸色陡变,想道:“若那时黑袍人就在,地阳子与段公明均未曾发觉此人,那此人该是何等修为!”思及此,后退脚步不觉快了几分。
黑袍人见星痕反应,知他是怕了,道:“你刚不说一心要找活路,眼下就有一条活路,你怎又不见呢?”星痕嗤笑道:“你说得活路,怕是死路罢!我若给了你图,你要守得秘密,会留我不成!”语毕,摸出匕首掷向黑袍人,施展出九耀幻身,欲伺机而走。一时四周但见人影纷杂,难辨真伪。
黑袍人笑道:“是非枭境之人果然有几分头脑。”言罢,眉眼一凛,五指如爪,抓向其中一条幻影。顿时只闻得噼啪掌声不绝,过得数招,人影乍分,现出人来。只见黑袍人身躯颤了颤,星痕却是后退数步,嘴角溢血。
黑袍人见星痕有些惊愕,道:“你以为人人都似那蠢货种嵩岳一般,识不得那幻身诀窍?”星痕嘿嘿应道:“阁下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明嘛,若非我与那地阳子战了一场,今日谁胜谁负、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言罢,心下稍定。黑袍人答道:“谁叫你运道不好,偏遇上了那煞星赶来?要我看,老夫的运道就不错,若那地阳子杀了你取了图去,就没有老夫的什么事了。”星痕回道:“我看你运道倒不算坏,就是本领有限得紧。在下就不陪你玩啦,趁着还有几分力气,我得走啦。”语未毕,人已如一道烟般往远处飘去。
黑袍人哼了一声,展开身法,急赶了去。星痕终是受伤过重,身法大受影响,不一会,已被黑袍人欺到身后。
黑袍人看准时机,施展出七星定元掌,往星痕后背拍去。星痕早觉察出黑袍人动静,见黑袍人一掌拍来,勉强提气,身躯上窜,脚跟聚力迎向黑袍人厉掌。掌脚相交,星痕受力不住,张口吐血,但已借劲力直往前窜去。黑袍人道:“我倒看你能受得几掌!”言语中,已是追向了星痕。
星痕见过不多时,黑袍人又自赶了上来,心下也有些急了:“现在走不脱也战不过,而且观此人态形,怕是非杀我不可了。”一时只顾得倾力前奔,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忽见得前方一条河拦住了去路,星痕心道了声:“天助我也!”急忙伸手入怀,掏出犀皮,运劲往右边河中掷去,自己则尽全力提气掉头,急急往左边远处遁去。
黑袍人见星痕掷图往河中去,河水流动,深怕失了图之下落,急忙提气往图落处抓去。入水半尺,方抓住犀皮拿了出来,犀皮、衣袖已是打湿。黑袍人忙脚点河面,纵身回到岸上,将图展了开来,却只湿了部分。黑袍人细看之下,但见犀皮上多了数个小孔,沾有血迹,料是那地阳子剑气所致,不觉笑了起来。又转头望向星痕逃逸方向,冷声自言自语道:“你以为老夫真舍得杀你不成!”
黑袍人待到犀皮已无水迹,方收了起来,缓缓离去。
再说萧子申胸贯长剑,头脑昏昏沉沉,只知直往前逃去。不知走了几时几里,隐约似见前方有江河拦路,一时再难撑持,喷出一口血来,侧身倒了下去。昏迷前,似听得一声惊呼,就再无知觉了。
萧子申恍惚中,却见师父满身鲜血,面目阴狠,嘿嘿冷笑,右手持剑向自己刺来,自己惊吓中只叫了声师父。转眼间,师父似又不见,只觉得自己似乎在村里与小伙伴玩耍,师父只坐在一旁微笑,忽又似乎扭头一边,变了脸色,极为阴冷。隐约间,又似见一华丽房屋起了火来,四周有些模糊人影或走动、或怒斥、或救火,乱作一团。房前一盛装年轻美妇嚎叫大哭,声如洪钟,音贯九霄,欲冲向着火房屋,却又被旁边丫鬟死死拉住,只奋力挣扎,不停哭叫:“我的儿啊!”萧子申眼见此,心内疼痛,不觉滴下泪来,欲前去,又似乎身不能动,只得大声呼喊:“娘亲,娘亲……”
只见萧子申胸缠绷带,躺靠在一舟船船舱之中,身冒冷汗,满脸热泪,双手乱抓,不住呼喊:“娘亲,娘亲……”旁边一面容清秀、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一边去按萧子申双手、身躯,一边叫道:“小姐,你快来,有动静啦,有动静啦!”
勿地,萧子申突然起身坐了起来,只觉胸背疼痛,满身是汗,旁边站了个年轻女子,只愣愣的看着自己。萧子申兀自没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又觉自己脸上似乎有水迹,愣了一下,方想起了自己受伤中剑之事来。忙往胸前看去,只见缠了绷带,渗出血迹,一时醒悟,望向旁边女子,问道:“是你救了我?”
女子刚要回话,只见门帘掀起,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灵美少女,黑眸闪烁光亮,面容清瘦,不施粉黛,灵气扑面而来。只见少女瞧了萧子申一眼,对那年轻女子道:“小晚,还不扶公子躺下?”那被叫做小晚的姑娘睖了萧子申一眼,一边扶了萧子申靠在褥子上,一边微嗔道:“要么就躺着几天几夜半点声息也无,要么就张牙舞爪、大喊大叫。”说罢哼了一声。
萧子申闻言一呆,不明就里。只听少女佯怒道:“小晚!”遂又对萧子申道:“公子切勿见怪,这丫头就是嘴上功夫,心肠是极好的。”萧子申刚要答话,又听得小晚娇声道:“是我家小姐救了你,还不赶紧谢了,真是呆头呆脑的!”萧子申忙要起身道谢,小晚急忙一手按住了,嗔道:“叫你别乱动!”萧子申一惊,心道:“原来是有功夫在身的,看来是那个派门、世家的家眷。”
萧子申瞧向那少女,就在床上见了个理,道了声谢。那少女连忙摆手,走了过来,伸手探了探萧子申额头,又把了把脉,查看了萧子申胸前后背几处要穴,方道:“没有大碍了,这些日子公子就好生歇息吧,万不可用力,以免崩了伤口。”又对小晚道:“你好好看着公子,我去煎药了。”说罢,给萧子申道了个万福,径自去了。
小晚见萧子申兀自望着门帘,拍了一下萧子申的手臂,道:“回神啦,看什么看?再看就挖了你眼珠子出来!”说完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萧子申见得小晚娇样一呆,连忙稳了心神,自己也觉失礼,讪讪道:“就看活菩萨,嘿嘿!”小晚哼道:“算你有些识见,就你那伤。”说着往萧子申胸前比了个一剑穿心的手势,续道:“若不是遇到我家小姐,你有几条命也没啦。”接着就细说了起来。
萧子申听小晚说完情况之后,又向小晚道了声谢。小晚点头道:“这声谢我也受了,你这几天半死不活的,又发着烧儿,可累死姑奶奶我了,知道么?”萧子申闻言,疑问道:“我半死不活几天啦?”小晚想了想,回道:“半死不活四天啦!”
就在萧子申二人说着话时,又见那少女掀了帘子进来,手里端了碗清粥,对小晚道:“你先喂公子吃些,公子有几天没吃东西了,怕是饿了。”萧子申这时也觉胃腹空空,有些饥饿,忙又对少女道了声谢。少女甜甜一笑,说了声:“你先吃罢。”又转身出去了。那少女出去后,小晚就端了粥,细细的喂与萧子申吃。
一碗清粥吃毕,萧子申仍觉饥饿,望向小晚问道:“还有么?没饱呢!”小晚拍了萧子申一下,气道:“有你个头啦,你几天没进食了,怎能多吃,还江湖人呢,见识忒也浅薄!”萧子申问道:“你怎知我是江湖人?”小晚得意道:“你不有几分微弱内息么?还有啊,你不是江湖人,难道自己往胸口插把剑玩耍么?”说完嘿嘿一笑。
萧子申见那小晚也瞧不起自己的修为,不岔道:“怎是‘几分微弱内息’?我很厉害的知道么?”小晚讥道:“就你这样的,还厉害?信不信你连我也打不过?”言罢,眼珠一转,又问道:“喂,小子,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呢?快快给本姑娘道了来,要迟了几分,就剁了你喂鱼去!”说完话,就睁圆了双目盯着萧子申。
萧子申见小晚那模样,顿觉好笑,刚笑了出来,竟牵动伤口,大疼起来,额头冒出了一些冷汗。小晚见状,哼道:“活该!”
过得片刻疼痛稍减,萧子申方回道:“在下姓萧,名子申。”小晚望向萧子申,问道:“这就完啦?”萧子申点头答道:“完啦!”小晚又给了萧子申一巴掌,气呼呼道:“刚姑奶奶怎么问的?你就答了前半句,后半句呢?”萧子申疑问道:“那有什么后半句?”见小晚又作势欲打,忙略一侧身,道:“你再打,我就叫救命了,看你家小姐怎生处置你!”
第十七章 轻舟晚唱
小晚见萧子申竟搬出那少女吓唬自己,嘿嘿笑道:“你若叫一声救命,我就哭着出去,说你摸我,看我家小姐是信你还是信我!”萧子申气道:“你、你、你!”竟一时哑然。小晚道:“你什么你?还不说?”萧子申摇摇头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小晚怒道:“真是个头脑不灵光的家伙!刚姑奶奶问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呢!’你说说看,是不是只答了一半儿?”
萧子申这才想起,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就乡下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小晚翘了小嘴,道:“你也太看不起人,乡下小地方姑奶奶去得多了,你倒说说看,见不得我就去过!”萧子申奇道:“你去乡下小地方作甚?”小晚瞟了萧子申一眼,伸手指了指门外,得意道:“刚你不说我家小姐是活菩萨么?告诉你,你可说对了,我家小姐经常四处行医,走乡去城的,你说乡下小地方我是去得多也不多?”
萧子申听及此,一时肃然起敬。想她家小姐看起来就十多岁的样子,连自己如此重伤竟也能治,想来医术是极高明的。更难得的是,竟还四处行医,救苦救难,果然菩萨心肠。
小晚见萧子申兀自沉思,气道:“真是奇了怪了,本是姑奶奶问你话呢,怎变成我答你话儿了?萧小子,还不说,到底来自哪里?”萧子申忙回过神来,答道:“枫叶村。”小晚寻思了下,道:“枫叶村?没听过!”言罢,望向萧子申问道:“枫叶村在什么地方?”萧子申笑道:“你不说去过许多乡下小地方,怎么?没去过枫叶村?”小晚将手指对准了萧子申胸前伤口,威胁道:“你说是不说?”萧子申见状,吓得忙道:“桓鹤山山脚下的枫叶村。”小晚皱眉道:“西北方的?我没去过西北方!没听说过桓鹤山有什么派门啊。”
小晚想到这里,又瞧向萧子申问道:“你在哪里学得本事?”萧子申答道:“我师父教的。”小晚一听,怒道:“我知道是你师父教的,难不成是阿猫阿狗教的?我问的是你的派门!”萧子申摇摇头,答道:“没有派门。”小晚奇道:“怎会没派门?难不成你师父的武功是梦里学的?你可别当我三岁小孩哄骗。”萧子申应道:“我师父从没说过,我就当作没派门了。”
小晚哼了一声,双眼死死的盯住萧子申,问道:“那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你的武功又是什么名堂?你的伤又是怎么来的?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的交代!现在我是好声好气的问你,若你不老实,等一下就换婆婆来问,那时候你小子才知道厉害!”萧子申奇道:“干嘛问这么多我的事?与你们有何相干?”小晚嘿嘿笑道:“相不相干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你说了算。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快答予我,否则……”说罢,又干笑了两声。
萧子申闻言皱了皱眉,心道:“难道她们有什么仇家不成?还是怕我的仇家寻上门来连累了她们?否则为何这般似拷问犯人般的询问。”又想反正自己事无不可对人言,就答道:“我师父姓祖,上天下骥。我学的武功就七星定元掌、平阳剑法、七星步三样,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小晚念叨着“祖天骥”,寻思了半晌,仍无头绪,道:“没听过这个名儿,你见过你师父动手么?”萧子申点了点头。小晚双眸顿时一亮,喜道:“那你师父都和谁动过手?”萧子申本想说徐韶清,想了想,觉得不妥当,遂说了“地阳子”。
小晚见萧子申说的竟是地阳子,问道:“你师父与地阳子过得几招?死也没死?”萧子申奇道:“为何你不问地阳子死也没死?”小晚嘿嘿笑道:“若该问的是地阳子死也没死,又叫做祖天骥的话,那我现在就一刀剁了你。”说罢,摸出一把匕首来,恶狠狠的在萧子申眼前一晃,又收了起来。
萧子申见小晚不时说捅道杀的,现在竟真摸出了匕首来,惊道:“你、你、你,你想干嘛?”小晚莞尔道:“不干嘛,就是若你一个不老实。”说着,突然将头伸到萧子申眼前,大喝道:“就割了你的狗头。”萧子申见小晚样子,虽是若玩笑般说了来,却不像开玩笑,一时有些心惧,身子略微缩了缩。
小晚见萧子申有些惧意,笑道:“现下说了吧,你师父走了几招?死也没死?”萧子申想起地阳子话语,摇头道:“几招我不知道,反正是跑掉了。”小晚听完,嘿嘿一笑,又摸出匕首,架到萧子申脖子上,冷声道:“还不老实!你师父能在地阳子手下逃得性命,岂是无名之辈!我看是化名祖天骥吧,还不把他的真名说了来!”萧子申见小晚似杀意甚浓,忙道:“不骗你,真是那个名儿!”小晚怔怔的瞧了萧子申半晌,见萧子申眼神清澈,不似说谎,方放下了匕首,低头沉思起来。
萧子申见状,心里有些怕,见小晚安静了,亦不惹她,兀自待着。
过了片刻,小晚又望向萧子申,问道:“刚你醒来前,不停的唤着:‘娘亲,娘亲!’是怎么回事?”萧子申闻言皱了下眉头,摇头道:“我没印象!”又望向小晚,疑问道:“我真叫了娘亲?”小晚不屑道:“我骗你作甚?”萧子申黯然道:“我自小就只有师父,没有爹娘。”言罢,又摇了摇头,自语道:“怎会叫娘亲?我到底昏迷中见到了什么?我怎么半点也想不起来?”
小晚见状,惊疑道:“你竟是孤儿?你师父没说你怎么来的么?”萧子申答道:“师父说,我是村子河边捡来的,他抱着我在哪里等了好些天都没人来,就把我收养了。”
小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瞧了瞧萧子申,侧头想了想,好像自己忘了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问道:“喂,小子,是不是我刚问了话你没答全?”萧子申笑答道:“若我有没答全的,你再问了便是,你这样没头没脑的,我怎么知晓?”小晚娇嗔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说罢,又将手指作势欲戳萧子申伤口。正在这时,小晚一呆,拍了拍自己头,道:“我想起来了,哈哈……我想起来了!”萧子申心道:“没见过笨到这地步的!”
小晚笑完后,望向萧子申,轻蔑道:“好小子,真不老实,姑奶奶差点误了大事,要是婆婆知道了,定会骂我。还不快老实交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萧子申闻言一怔,才想起来刚小晚是问过这话,答道:“你不说我叫娘亲么?我一寻思,就忘了。”小晚恶狠狠道:“没关系,忘了不要紧,姑奶奶能帮你想起来!现在好好说罢,可别想着撒个谎儿,刚你的话还有些不清不楚,再说出不清不楚的话来,我真就宰了你!”
萧子申见小晚问及此事,心下好生为难:“师父说的不错,果然一沾就是黄泉路近。若说了罢,又怕她们主仆去惹上祸端,徒害了人;若不说罢,又显得自己心念宝库,欲守秘密,也不似自己坦荡作风。”一时竟难于抉择。
小晚见萧子申久无话语,不知萧子申所思所想,只以为又想瞒了什么,揶揄道:“想这么久?打算编个什么谎话儿出来?”萧子申闻言,知道自己的沉思引得了误会,忙答道:“不是你想的!我师父说了,此事一旦沾身,就会麻烦不断,还有性命之虑,我怕说了,你们……”言及此,瞧了小晚一眼,续道:“你看我这样就知道了。”小晚嗤笑道:“别拿你们师徒那三脚猫的功夫来和我小姐家比,被一个地阳子就欺负的如丧家之犬,丢人是不丢!你倒是说说看,我就不信能大了天去。”
萧子申见小晚如此说,心下不岔,暗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问道:“你可听说过秘窟图录?”小晚一听此言,大惊失色道:“什么?你是因为……”见萧子申点了点头,忙续道:“你先等着,我去叫婆婆来听。”言罢,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过了有一盏茶功夫,方见小晚引着那少女与一满头银发的婆婆走了进来,萧子申连忙起身见礼。那婆婆忙压了压手,道:“公子有伤在身,就不要多礼了,免得动了伤口。”萧子申一听,心下微暖,想那婆婆都似这般心慈么?不觉又想起了柳婆婆,不知与泪姑娘在镇州如何了。
小晚三人坐下后,只听那婆婆道:“公子之事,方才小晚都对我与小姐说了。”萧子申想:“怪不得去了这许久。”又听婆婆续道:“不知公子是从何处知道了秘窟图录之事?”萧子申答道:“秘窟图录的故事,我是听师尊说起的。这次图录之事,家师只是说可能在鄂州出现,我是在越州客栈无意中听得地犀教的人说起。”说着话,萧子申就将地犀教、断剑山庄和那耀星使者的事一一道了出来。
那婆婆听罢萧子申所言,皱了皱眉,望向那少女,问道:“地犀教与是非枭境之人竟到了江南?”那少女摇了摇头,道:“想是最近之事,或是与家里无甚关系,所以家里未曾知会。”那婆婆听后,又向萧子申问道:“公子并不知最后图录落于谁人之手?”萧子申摇了摇头,道:“那种嵩岳独自抵挡耀星使者,我与段中赋分头逃跑,旋即就中了剑,脑袋昏昏沉沉,所以并不知后来如何了。”只听那少女道:“种嵩岳挡不住耀星使者,若非段中赋被擒,就是种嵩岳被擒。以段公明的为人,若段中赋被擒,定然会以图交换;若种嵩岳被擒,就不好说了。”言罢皱了下眉头。只听那婆婆接道:“若还有其他人介入其中,就更难说了。”
那婆婆想了想,又望向萧子申,问道:“你说地阳子言:‘令师自能脱身!’那为何你与段中赋周旋半天,令师竟似未曾寻你?你不觉得奇怪么?”
第十八章 江舟夜泣
萧子申闻听那婆婆之言,才又想起未知祖天骥如何了,惊道:“婆婆的意思,家师有危险?”那婆婆摇头道:“我怎知晓!按理说,如此危险之事,若令师说五年前的故事也就罢了,怎会无端将此次图录可能出现之地告诉小辈,不知小辈都喜欢热闹么?一旦趟入……”言及此,又瞧了瞧萧子申,方续道:“就如你这般!真不知好歹!”萧子申闻言,只尴尬的笑笑。又听那婆婆道:“若是我,就带了你回山去,仔细的看管,若敢乱跑,先打断了你的狗腿。令师倒好,还似鬼鬼祟祟的跟在了后面!”说罢,哼了一声。
萧子申听那婆婆之言,虽对师尊多有不岔,却甚为自己着想,心下感激,道:“师尊先前亦曾警告了晚辈不许去沾染,跟在后面,或许正是担心我罢。”那婆婆不以为意,答道:“希望如此吧。”
那少女见萧子申神色,似仍有些担心祖天骥,道:“令师之事,你也不要担心,若你愿意,我可着人打听。”萧子申连忙道了声谢。又听那少女续道:“萧公子,你心也太实了些,须知江湖中人,大多‘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总需防得几分才好,只要自己不去害人就行了,不必凡事均要对人言。”言及此,望了小晚一眼,方续道:“尤其事关自身之事,万不可随意道出,这与品行无关,江湖中多有诚实过头而被害的先例,你以后务必注意些。江湖中人难免结有仇怨,你想想看,若我等与令师有什么过节,你会有什么下场?”
萧子申闻言一怔,对那少女感激道:“多谢姑娘指点!”随后又扭头望着小晚,续道:“小晚姐姐拿了匕首逼我,我一怕,就什么都说了。”大家一时都笑了起来。小晚委屈道:“是大少爷吩咐,凡事要仔细些。”说罢,望向萧子申,咬牙切齿道:“总有一些无耻卑鄙之徒,爱起那坏心眼,总有一天,看不被一剑穿了胸口。”说罢冷哼了一声。
萧子申明了小晚不岔自己告状心思,所以如此说,也不在意,大家都是随便玩笑罢了。那少女见状,只是笑笑,吩咐了萧子申好好歇着,就与那婆婆出去了。
小晚见只剩下了两人,哼了一声,把匕首摸了出来,一边手里耍弄,一边学了萧子申方才言语,道:“小晚姐姐拿了匕首逼我,我一怕,就什么都说了。”语毕,眼珠转了转,盯着萧子申,续道:“萧大公子,要不咱们再耍耍匕首逼人说话的把式,就像那说书先生说的那般。”说罢,又拿匕首在萧子申眼前晃了晃。
萧子申见状,想起那少女的客气模样,嘿嘿一笑道:“现在我叫救命定管用,你说我摸你怕你家小姐不信了。”小晚冷笑道:“你以为小姐说了两句好话儿就会向着你了?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你信不信,就算我一匕首捅了你。”说着又拿匕首在萧子申胸前晃了晃,方续道:“我家小姐连骂也不会骂我!你敢跟我打赌么?嗯,我也不捅你胸口,就手臂啊、大腿什么的捅捅就行,赌个三五两银子,怎样?你敢是不敢?”萧子申气道:“你可别乱来,就算你家小姐骂了你又怎样?赢了你银子又怎样?受苦受疼的可是我。”小晚咯咯笑道:“还有些小聪明嘛!喂,小子,现在姑奶奶要跟你算算帐了。”
萧子申见小晚仍记方才之仇,忙道:“刚才我那么说,谁都知晓是玩笑话儿,你怎么能当真呢,要不我给你赔个不是?”小晚点点头道:“那你先赔个我瞧瞧。”萧子申连忙拱手作揖,小晚看得不住啼笑,片刻后,忙道:“好了,跟你玩笑呢,你若再牵动了伤口,可别怪我。”萧子申问道:“不算帐了?”小晚奇道:“怎不算了?”萧子申惊呼道:“我都赔礼道歉了,你不也说跟我玩笑的,怎还要算?”
小晚嘿嘿笑道:“我说得帐可不是那个,是你自己想偏了要来赔个礼,姑奶奶我怎好拂了你的好意呢,就将就着受些罢了,嗯,还算满意。”萧子申惊奇道:“那还有什么帐?”小晚答道:“真正的帐儿!你的医药费总得出吧?你要吃要喝,总得出些方合规矩吧?我照顾你这许多天,你好意思不给几个银子意思意思?我可觉也没睡好呢!萧大公子,你说该是不该算算?”萧子申道:“我银子是没有的,干脆你把我丢河里算了!”小晚答道:“这江里的王八可不稀罕你的臊肉。你身上那几十两银子,嗯,还有那把剑,就先抵了罢,待不够时,再跟你要。”萧子申惊呼道:“这还不够?你……”小晚笑道:“你的小命就值这几两银子?”萧子申一听,顿时无语。
小晚见萧子申囧状,笑了笑,道:“好了,逗你玩呢,看你以后还敢得罪我不!”萧子申连称不敢了。小晚又道:“我去看看小姐熬的药好也没好,你喝了也好早些歇息。”萧子申忙又道了声谢,小晚说了声:“真乖!”兀自出去了。
少女与那婆婆回到一间船舱坐下后,那少女问道:“婆婆,那萧公子如何?”那婆婆答道:“那小子看来没问题,子师你暂且宽心吧。只是他师父如何,就难以知晓了。”子师应道:“萧公子没问题就罢了,他师父之事,咱们也管不了,或许也是想得那图罢。只是萧公子似乎江湖经验浅薄,又卷入了图录之事,我看他日后恐有些麻烦。”那婆婆皱眉道:“既如此,等他略好些,就让他下船离开吧。”子师笑道:“那倒不急,俗话说:‘救人救到底’,我们总得待他恢复的好了再让他走罢,否则,岂非有负医者良心。”想了想,又续道:“我只是怕有识得我身份之人,若知晓了此事,传扬出去,被那些别有用心之辈,将图录之事强拧到南海情天身上,那倒是个麻烦。况六月又是爹爹寿辰,南海情天本就受人瞩目,不知有多少人想搅出事端来,一旦两事齐至,就不好处理了。我看图录之事,要早传了讯与爹爹知晓,好教他们有些准备。”说罢,叹了口气。原来少女竟是南海情天小姐卫子师!
那婆婆点了点头,怜爱的摸了摸卫子师脸颊,笑道:“你放心罢,此次秦王殿下与英国公均会前来祝寿,若情天的师兄太史公、鲁国公、韩国公他们来不了,太常侯等也定会前来,再加上秦王殿下的随从高手与我南海情天势力,放眼天下,谁敢造次!”卫子师闻言,喜道:“展叔叔也会来么?四哥惠书曾言:‘徐大哥在鲁地得了重要线索!’我原以为展叔叔定会去查探。”那婆婆哼道:“那线索即是有心人所为,依现下情况看来,岳州更易得后续也未可知。我想,殿下与英国公多半是做此想。”卫子师闻言,点头道:“那应该是了。只是符姐姐也不来,二哥也不来,我有好些时日没见过他们了。”言罢,竟有些失落。
那婆婆伸出食指,刮了下卫子师鼻尖,笑道:“你这丫头,平时倒机灵,怎么这些事上就犯糊涂!秦王殿下离开京师,魏王殿下自然不敢擅离,若两位殿下均离开,还不知京师会出什么乱子。”说着,哼了一声,方续道:“秦王妃一向是留在京师,照看几家王府,你又不是不知。你若真想他们了,待情天生辰过后,我禀了你爹娘,咱们随殿下去京师逛逛就是了。”
卫子师闻言,点了点头,寻思了会儿,望向那婆婆,哀求道:“婆婆,这么些年,我从不求你什么,现在我有一事求你,你务必要应了我。”说罢,竟是眼含热泪,教人不忍。那婆婆见状,急忙上前将卫子师搂在怀里,轻抚后背道:“好孩子,乖孩子,无论你说什么,婆婆都应你,你别伤心。”卫子师闻言,破涕为笑,抬起头来,道:“真的?婆婆,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人!”那婆婆伸手擦去卫子师滚下的些许泪珠,双手捧了卫子师脸庞,点头道:“放心罢,我定是应的,你说说看。”
卫子师沉思片刻,方道:“婆婆,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和爹爹娘亲一直在追查当年玉清宫之事,二哥、四哥和展叔叔他们也一直在查。我知道你心里凄苦,我夜里都听你不知哭过多少回了。现在徐大哥得了线索,如果后续有了结果……”说着,望向那婆婆眼眸,求道:“婆婆你万不可独自去复仇!他们能轻易覆灭玉清宫,竟未逃得半个人出来,可知高手之多,修为之高,婆婆你定是不敌的,你若去了,只是徒送性命。你一定要和爹娘、和展叔叔他们一起好么?千万不要心伤之下独自去了,婆婆,我求你!”说完话儿,又滴下泪来。
那婆婆见状,急搂紧了卫子师,泣道:“好孩子,别哭了,你放心,婆婆定和大家一起,绝不独自前去。婆婆留着这条老命,就是要寻那些恶贼报仇,他们未死,婆婆定要活着,看那些恶贼下场,绝不会轻易送死。”卫子师连忙在婆婆怀中点了点头,泣道:“如此就好了。待报了仇,我再和婆婆、娘亲一起回玉清宫看看。婆婆,好么?”那婆婆忙点头道:“好的,好的!也让师姐师妹,还有那些孩子,瞧瞧我们家的乖孩子,她们定会欢喜,定会欢喜!”说罢,又哭道:“偌大玉清宫,竟只剩下了我和你娘亲两人!”
卫子师二人抽泣良久,方停了下来,卫子师眼含珠泪,咯咯笑道:“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婆婆哭呢,真不羞。”那婆婆道:“哼,老身可是没少见那鼻涕虫打小的哭状,一次比一次哭得好看!”说罢,也笑了起来。卫子师连声不依,就去与那婆婆打闹。
第十九章 凭栏解语
过不多时,只见小晚双手端了盘子,盘子上放了碗药,径自走了来,道:“小姐,该喝药了。”那婆婆连忙前去接了,细细搅拌,散着热气。
卫子师向小晚问道:“萧公子的药可送过去了?”小晚摇了摇头,道:“还没呢,当然是先送小姐的。”一旁的婆婆笑道:“马屁精!”小晚噘嘴道:“不知是谁在搅拌那药呢!”说罢哼了声。那婆婆闻言,大笑了起来。
卫子师轻笑道:“就爱和婆婆顶嘴。”小晚不服道:“小姐怎不说,婆婆老拿我取乐子。”那婆婆又笑道:“我记得这丫头幼时可爱哭了,原以为长大后会是个泪人儿,未曾想却变了个野丫头。”小晚哼道:“定是婆婆把我与小姐记反了。”又对卫子师道:“小姐你说是不是?”卫子师忙道:“是是是,本姑娘从小爱哭,小晚从小就是个野丫头!”说罢一笑。
小晚一听,跺脚不依,忙去挠卫子师的痒,卫子师咯咯笑着还击。打闹了一阵,那婆婆道:“好了,药凉些了,快喝了罢。”小晚忙放开了卫子师,又帮卫子师理了理衣服,方站开了。
卫子师喝了药,放下碗,对小晚道:“你叫下面的人都歇息了吧,不用伺候了。明天你就留在船上照看萧公子吧,婆婆陪我去就是了。”小晚应了声:“是!”托了盘子,转身去了。那婆婆也起身,道:“我也过去了,你早些歇了罢,明天又要累了。”说罢叹了口气。卫子师忙起身送了那婆婆到舱口。
第二日一早,小晚又伺候得萧子申喝了粥,吃了药,连带身上也换了药重新包扎了。萧子申见得自己伤口形状,也吓了一跳。小晚讥笑道:“剑穿胸口好玩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趟那浑子。”萧子申回道:“再有下次,就换小晚姐姐替我挡了罢,我也好伺候伺候姐姐,还了你的情。”小晚脸一红,啐道:“好你个小色鬼,等小姐回来,看我怎么说你。”
萧子申问道:“你家小姐不在?”小晚揶揄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清闲!小姐一早就和婆婆上岸,行医去了。”萧子申心道:“难怪船似乎一直没动静呢!”又问道:“你家小姐几时回来?”小晚摇头道:“我也不知,若看的人少,就早些;若看的人多,到夜里也未可知。”萧子申道:“若人多了,你家小姐岂不累了?”小晚回道:“谁说不是呢!前些年还好,只在家里看,现在就四处走动。大家伙都劝她,小姐只是笑笑,仍自顾做自己的,大家见说得多了也无用,也就由得小姐了。”萧子申点头道:“你家小姐果是大善人!”
小晚偏着头瞧了萧子申片刻,道:“多看几下子,你小子长得还算清朗。”萧子申回道:“什么清朗?明明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英俊不凡好不好?”小晚啐道:“真不要脸子,你见过的人得有多丑,才会这么自以为是!”萧子申气得胸口也疼了起来。小晚见状,又讥笑道:“就算你长得再好看,若不是遇到我家小姐,过得一阵,还不就是一堆烂骨头。若运道不好,说不定骨头也给野狗吃了去,神气个什么劲儿!”萧子申连忙用被子把头捂了起来,再不理小晚。
小晚见萧子申样子,咯咯咯的自笑着出去了。
萧子申就在船上将养了几天,船在江上走走停停,那卫子师见得人烟稠密,不时上岸行医去。
萧子申在床上待得几日,总觉浑身不自在。这一日,觉得伤口似好了许多,起身下得船来,出了舱门,直往甲板上而去。江风一吹,顿觉舒畅,不自觉伸了个懒腰,顿时牵动伤口,生疼起来。
就在萧子申伤疼时,只听得身后一人道:“公子伤口刚开始结痂,务要多注意些。”萧子申闻言,转身一看,见是卫子师,忙作揖道:“见过小姐!还未曾向小姐好好道谢呢!”卫子师答道:“此乃医者本分,公子无须多礼,再动了伤口就不好了。这两月内公子紧记,若非必要,万不可与人动手。”
萧子申闻言,点了点头,又道了声谢,问道:“小姐今日未去看病人?”卫子师摇头道:“这两日岸边难见人烟,又无大县繁城,就没去了,若真有病人,但看造化罢。”言罢只是叹气。
萧子申见状,想起小晚之言,不知该如何解劝,一时静了下来。萧子申也觉奇怪:“平日自己总爱胡言乱语,为何一见小姐,竟不敢生此心!”
卫子师见萧子申沉默不语,笑道:“听小晚说,公子极善言语,为何在我面前,竟无话语了?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当之处,让公子起了远离之心?”萧子申连连摆手,忙道:“小姐别误会!我那些都是浑话,自不敢在女菩萨面前说的。”卫子师闻言,应道:“我竟成了菩萨了,我却不知!只是小晚那丫头一贯的爱胡闹,若有些过了,还望公子海涵。”萧子申摇头道:“哪里,大家都是闹着玩儿,小姐不要见怪才好。”见卫子师摇头莞尔,又续道:“待了这许多时日,还不知恩人高姓大名呢!”
卫子师闻言,略迟疑了下,方道:“你唤我子师吧!”萧子申闻言一怔,心道:“难道姓子?可也不该如此介绍!那她为何不肯告诉我姓甚?”又想到她说的江湖险恶,一时有些明了,也不强求,道:“那子师姑娘也别唤我公子了,就唤我萧子申吧。”这句“就唤我萧子申吧”,自是要略减了卫子师尴尬。卫子师闻言,应道:“那也不妥,我见公子比我年长些,就唤做萧大哥罢!萧大哥不要嫌弃才好。”萧子申连连点头,心道:“如此极好,鬼才嫌弃呢!”
二人又说了些平常话儿,卫子师沉吟后,道:“萧大哥,没有打听到令师的消息,对不起啦。”萧子申忙道:“此话怎讲?我受了子师姑娘大恩,尚未报答呢,你这么说,倒教我羞愧了!”卫子师道:“不过那图录,据是非枭境放出的消息,最后被一个黑袍、银发之人抢了去!”说罢,看了萧子申一眼。
萧子申听得“黑袍银发”,惊道:“什么?这……”卫子师奇道:“萧大哥,有什么问题吗?”萧子申摇了摇头,又看了卫子师两眼,低声道:“那或许是家师!”卫子师闻言,身一颤,急道:“令师为何去惹祸上身?”萧子申摇头道:“我也不知!现在想起婆婆的话,原来师父竟也存了心思的!”
卫子师见萧子申伤怀,忙劝道:“那或许不是令师,只是像罢了,你别放在心上。”萧子申摇头道:“你不明白的!”又想起临州之事,摇了摇头,暗道:“我果然是不懂师父的!”
卫子师见萧子申心思重了起来,也不知告诉他此消息到底是对是错,但若不明言,又担心他糊里糊涂的卷了进去。看萧子申反应,无论那人是不是他师父,那人定是做了他师父扮相,如此想来,他若出去半点无准备的知了此事,恐怕就会无端牵扯进去了。
卫子师见萧子申沉思许久,细声道:“就算是令师,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也不一定,你万不可就此对令师起了不好的念想。无论怎样,他养大了你,师徒情深,难道竟会害你不成!也或是令师昔日仇敌之类,假扮了令师陷害于他,江湖中多有行此诡诈之事者。今日告诉你此消息,原是希望你先知了,好有个准备,以免被那些邪恶之人无端牵引着入了局中,你万不可多心。”
萧子申闻听此言,大为感动,暗道:“子师姑娘果是菩萨心肠,凡是都把人往良善了看。自己连救命之恩还不知如何报答,现又对自己诸多关怀,恨不曾早些相识了,做个知心朋友。可是她哪知自己师徒之事,养大自己倒是真,我对师父他老人家也情深吧,师父对我情不情深就不知道了,他连理都不常理我!”想及此,又觉黯然神伤。
卫子师见萧子申仍不言语,不知是否自己言语不当,惹他心重,一时不忍,道:“萧大哥,对不起,你就当我胡话罢。”
萧子申闻言一惊,方明了自己久不言语,竟惹得恩人误会了,连忙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子师姑娘,是我自己想事入神了,跟你没关系!我……我对你是感激得很的,你千万别多心!”卫子师闻言,莞尔道:“是这样啊,倒是我误会了。”说罢,伸手捋了捋鬓发。
萧子申一见卫子师笑颜,当真如春光暖心,春风乱心,一时竟有些痴了。
卫子师见萧子申只怔怔的瞧着自己,眼神似痴,竟不言语,微嗔道:“萧大哥!”萧子申闻言惊醒,心下暗自惭愧,忙道:“子师姑娘,对不起,我……我再也不敢了。”卫子师笑道:“我竟不能看了!比菩萨还金贵不成!”萧子申理所当然道:“自然比菩萨金贵!那菩萨人们天天拜来拜去,也不见救得人三灾六病。子师姑娘不用拜,自解人水火,那菩萨怎能跟姑娘比!前些时日,我还与小晚姐姐说姑娘是活菩萨,此话却是大大不对的,没得辱没了姑娘!”
卫子师见萧子申果真舌灿莲花,轻笑道:“小晚说得果没错!”萧子申嘿嘿道:“小晚姐姐说得假话比真话多,姑娘可别信全了。”这般揶揄言语,引得卫子师咯咯笑个不停。萧子申也跟着奸笑了几声。
玩笑一阵,卫子师忽然肃容道:“萧大哥,我有些话儿想对你说,你愿意听吗?”萧子申忙点头道:“只要是姑娘说的,我都听!”萧子申话一出口,才发现有些问题,连忙闭了嘴,讪讪而笑。
卫子师一听此言,脸颊不觉发烫,暗道:“真是胡话!”忙把头扭到一边,避了尴尬。
第二十章 武成王脉
卫子师偷眼瞧了瞧萧子申,见他脸色尴尬,知晓他不是故意的,就定了定神,道:“你以后遇到了令师,一定要问清楚那抢图的黑袍人是他不是!若不是,你定要让他小心些,恐怕有人在陷害你们师徒,定要从以往有过节之人中细细寻思,最好也能把那些人、事说与你听,你日后也好有些防备,以免被人算计而不自知。若那人真是令师,你一定要仔细劝他绝了念想!五年前,因那图,不知闹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派门一夕覆灭,至今想来,仍令人胆颤三分。就连那些高手如云的大门大派、世家门阀,要想沾身亦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们师徒二人势单力薄,更不能够去自招麻烦,图惹祸端。想那自古以来名动天下的名刀名剑、秘籍宝藏,那一件不是害得江湖腥风血雨,大多最后却是半个赢家也无。只有那些无智短视之辈,才会为之疯狂!萧大哥,你定要记仔细了!”
萧子申闻听此言,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自己自以为是以玩闹之心掺和,可是别人会如此认为么?果真是自己见识浅薄,幼稚如斯!连忙诚心实意的对卫子师一揖道谢。卫子师忙道:“都是我些许浅见,萧大哥勿要笑话才好!”萧子申肃然道:“今日方听了金石良言!子师姑娘能说出这么些道理,定是见识不凡、聪慧过人的,我正心里有事,不知该如何,还望姑娘教导一二。”卫子师道:“教导二字,却也不敢,若萧大哥不怕我说出胡话来,就说与我听听看。”
萧子申见卫子师同意了,就把一直挂念于心、心有歉意的临州之事说了出来。
卫子师听罢,浅笑道:“你一直记挂着,正说明了你的实心。你放心吧,徐大侠与冉刺史均是明事理的君子,只要解说清楚了,定不会怪罪。”说到此,卫子师脸色一变,盯着萧子申,问道:“你!你送盒子是什么时候?”萧子申不明卫子师为何色变,答道:“大约二十多天前吧。”卫子师一听,暗道:“果然如此!”急问道:“你可知盒中是何物?”萧子申茫然的摇了摇头。卫子师又问道:“你真不知找你师父的东家是谁?”萧子申又摇了摇头。
卫子师四周望了一眼,叹了口气,道:“萧大哥,徐大侠那边,我会着人去帮你牵连,只是此事太过重大,很难处置。”萧子申惊道:“这……这盒中之物真的……”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形容。卫子师点了点头,道:“不会比那秘窟图录差,你明白了吗?”萧子申心下大为震惊,心道:“师父啊师父,你老人家到底是要怎样?徒儿这下真要被你害死了!”又想:“我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定要清楚了才死得甘心。”就望向卫子师,诚恳道:“子师姑娘,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愿意告诉我么?我定是感激不尽的!我不想自己做了什么傻事自己却不明了。”
卫子师见萧子申言语诚恳,又似真不明就里,也觉得该让他知晓,日后方好应对,遂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道玉清宫?”见萧子申摇了摇头,方续道:“玉清宫是齐鲁有名的道家大派,乃当年道教开派祖师太公祖师被封齐侯后在齐地留下的传承。”萧子申闻言,惊道:“是武成王姜太公么?”
自唐代建武庙,以周朝开**师、太师姜尚为主祭,尊太公为武成王。自那以后,凡提及齐侯太公望时,多有以武成王称之者。
卫子师见萧子申问来,点头续道:“太公祖师共留下了五大嫡脉,玉清宫正是其中之一。两千年来,玉清宫秉承太公祖师遗训,一直护保黎民,惩奸除恶,是武林中人敬仰的侠义大派。二十多年前,玉清宫却被人一夕覆灭,连半个弟子也未曾逃得,一时天下震惊。这二十多年来,太公祖师的其他嫡脉一直在查探元凶,可是均一无所获。”言及此,望了萧子申一眼,又道:“你送的那盒中之物,被太公祖师的其他嫡传认了出来,正是太公祖师之物!至于是不是那玉清宫的东西,据说尚在核查,估计多半是的了。现在太公祖师的其他嫡传正在追查盒子来历,你明白了么?”
萧子申闻言,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果然是天大的事!那太公有五大嫡脉,岂不是说,将有四大道派来查自己师徒二人,自己又与徐韶清等人照了面,这可如何是好!
卫子师见萧子申兀自消化着方才言语,也不打扰,过得片刻,方问道:“萧大哥可知道经天纬地?”萧子申想起柳婆婆之言,点头答道:“我听人说起过。”说到此,突又记起此事曾对柳婆婆说过,一时脸色又变了变。
卫子师不知萧子申为何又变了脸色,道:“经天纬地乃元圣周公所创,太公祖师与圣人周公乃至交,因此,经天纬地与太公祖师的各大嫡脉均关系极好。现当朝开国功勋中,许多重臣宿将出自经天纬地,玉清宫之事,他们定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玉清宫之事,不仅武林中的太公祖师嫡派在查,经天纬地与哪些出自经天纬地之人,定也会全力缉凶!萧大哥,你可知此事何等凶险?”
萧子申闻言,吓了一跳,急道:“子师姑娘,我真不知道!你看,我还解释的清么?”卫子师皱眉叹道:“萧大哥,我可以帮你,不过此事重大,不是凭几句话就能释疑的。定需要你们师徒一起出面,再供出了东家,有了线索方能释怀,否则,你们师徒永远难洗清嫌疑。”萧子申连忙点了点头。又听卫子师续道:“萧大哥,待你伤好些了,就去把令师寻到,六月你们师徒一起到岳州去,太公祖师嫡脉与经天纬地许多大人物到时均会聚于此,我到时帮你们师徒搭线,你们定要好好解说清楚,好么?”
萧子申想到柳婆婆所言:“南海情天之主卫情天亦是当代儒圣同门学弟。”心道:“原来如此!”遂点了点头。卫子师又叮嘱道:“此事你万不可再与人提起,如果在我引荐你们解说之前闹开了,就会更麻烦。”萧子申闻言,为难道:“子师姑娘,这个怕有些麻烦了!”卫子师疑问道:“为何?”萧子申就把说与柳婆婆听了之事道了出来。
卫子师闻言笑道:“这个你放心,柳婆婆她们不是会乱说话之人。而且盒子之事尚未传开,她们应该并不知晓,若我遇到她们,可让她们为你先保密。”萧子申讶道:“你识得她们?”卫子师点头道:“我与柳婆婆、泪姐姐认识许多年了,是好朋友,你放心吧。”
萧子申见卫子师既见多识广,又似乎识得许多人物,不觉佩服道:“子师姑娘,你真了不起。”卫子师疑问道:“怎么了不起?”萧子申遂说了自己所想。
卫子师笑道:“若萧大哥在江湖中闯荡得久了,定比我还了不起。”萧子申忙道:“我可不敢了,才闯荡就惹出天大的事来,再闯荡下去,定是小命不保!”卫子师摇头道:“待闯荡得久了,萧大哥就明了什么事能沾、什么事不能惹了,哪还会小命不保。”萧子申道:“待我找到了师父,一定要先向师父问个清楚明白!”萧子申本想说:“家师会去岳州。”想了想,又觉不妥,此事关联太大,说不定师父还糊里糊涂的,万一他老人家自己不小心先漏了出来,就大大不妙了。师父说会去岳州,但卫情天的寿辰是六月二十八,师父定不会在六月之前去,这段时间多半会在江东路、江南路闲逛,再加上图录之事也似有牵扯,自己还是先去寻他再说罢!卫子师闻言,摇头道:“你问不问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让令师去岳州解释,还有就是这段时间,万不可再说了出去。”萧子申想:“这正是我想的。”就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卫子师突然以手掩嘴咳嗽起来。萧子申惊道:“姑娘病了么?”卫子师摆了摆手,过了片刻缓过气来,回道:“没事,老毛病了。”萧子申奇道:“姑娘竟不能治么?”卫子师道:“古人说:‘医者难医己身,卜者难卜己命!’就是这个理儿!别说我了,就是师姐也无法子。”言及此,又黯然道:“这就是命,以后再说罢。”
萧子申见卫子师神色,知定是极难医治的病,心下感叹,问道:“怎会不能呢?是没方子么?姑娘这么精湛的医术竟也配不出方子来?”卫子师摇头道:“师姐倒是知晓一个方子,就是缺一主药,这几年搜遍多少地方,竟一无所获,所以我才说是命。”
萧子申一心想要报答卫子师的救命恩情,昂然道:“是什么药?我帮你寻去!”卫子师摇头道:“多谢萧大哥!只是这许多人都寻不到,多你一个,恐也不会有结果。”萧子申道:“多我一个总就多一分力,反正我是没事的人,姑娘权当让我有些事做,既报了姑娘的恩,又免我太过无聊,憋出病来。”
卫子师沉吟了下,点头道:“是师姐在一前辈师祖竹简中发现的方子,据说治好了我这类病的人。这味主药叫做‘神农荟’,不过只有名称,并无图形,打听了多时,并无人知晓,不知是否尚有其他叫法!本来据载,道山三清界是有图形的,不过,唉!”
萧子申问道:“道山三清界在何处?我定去寻了来!”卫子师摇头道:“没了!”见萧子申不解,续道:“道山乃太公祖师初时隐修悟道之处,三清界乃太公祖师在道山开创的道家第一派,被道派认作道教祖庭。二十多年前,就在玉清宫覆灭的数月前,三清界被灭,两事一联系,所以众人皆认为那不明势力是针对太公祖师的传承而来。你想,代表道教创教祖师的道教祖庭竟然被灭,道教中人与经天纬地岂能甘休,所以我方才说,此事麻烦!”
第二十一章 雅言俏音
萧子申与卫子师正说着话儿,忽听一人叫道:“好你个萧小子,正事不见你做半分,竟把我家小姐带到船头吹风,若着了凉,看我不剁了你!”正是小晚。卫子师应道:“好丫头,那就这般弱了。”
小晚瞧了萧子申一眼,也不理会,走到卫子师身旁,盯着萧子申,小声耳语道:“我就想寻个由头揍他,姑娘配合些罢。”卫子师笑道:“真是越来越疯,等他伤好些儿了再说罢。”小晚道:“骂总是要骂几句的,这几天就待在船上,闷也闷死了,都是那小子害的!”说罢,瞪着萧子申,喝道:“臭小子,还不过来磕头赔礼!”
萧子申不知她们主仆耳语了什么,想来小晚说的定不是好话,径自后退了两步,回道:“偏不,有种你过来!”小晚哼道:“你是过来磕头赔礼呢?还是姑奶奶过去踹你下船!你自个儿选吧!”
萧子申眼珠转了转,叫道:“姑娘救命!”卫子师闻言自笑了起来。小晚笑道:“就是神仙也救不得!”说罢竟走向了萧子申。萧子申喝道:“小丫头,有种等你萧大爷伤好了再打过,这样算什么好汉!”小晚嘻嘻笑道:“姑奶奶没兴趣做什么劳什子好汉,就想自在的揍你小子两下。你若老老实实过来挨着,我就轻点儿,若你宁死不从,姑奶奶就再戳你一剑,你选个看看!”
萧子申知道那疯丫头说得出,做得到,见无法,只得望向卫子师,哀求道:“子师姑娘!”卫子师笑道:“好了丫头,先饶了他吧,记着以后再算。”小晚哼道:“算你小子有福气,得我家小姐求情,要不然你今天就得做条落水泥鳅,还不快谢过我家小姐。”萧子申忙向卫子师道了谢。小晚又道:“今天的帐先记了,以后是一拳还是一脚,你现在先选了吧!”萧子申答道:“可以选跑么?”卫子师二人闻言都笑开了,小晚道:“你敢跑了去,就让你做个铁拐李!”
玩闹一阵,天突然开始转暗,风也大了起来,似要下雨。小晚忙牵了卫子师回船舱,萧子申也跟在后面下了去。
萧子申回到舱里坐了下来,闲来无事,又自带伤,正欲打坐修行,突然想到那段中赋,一拍脑袋:“我怎把那小子的紫衍一炬给忘了,反正现下也不合适大开大合的习练,就再练练这烫人的手段吧。”念及此,就按口诀,兀自练习起来,直到日沉时分,方按口诀将真气自青灵穴顺利引导至少海穴,已是累的满头大汗。萧子申心道:“这破掌忒也难习,要练会就不知要多少功夫,更别说熟练对敌了。”
萧子申正念想着紫衍一炬之事,忽听得敲门呼唤之声。萧子申一听是卫子师的声音,连忙起身开门,引了进舱。
卫子师见萧子申头上之汗,奇道:“萧大哥,你这是……”萧子申对卫子师已是极为信服,就把自己修炼紫衍一炬之事道了出来。
卫子师听完后,皱眉想了片刻,道:“那日听你说起图录之事,心思都放在了图录上,倒没怎么注意你与段中赋之事,现下细想来,却有些问题。”萧子申忙问道:“有什么问题?”卫子师答道:“据我所知,那段中赋是一位极为阴冷、行事不择手段之人,断剑山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处,那段中赋又与你初识且两厢敌对,怎会传你断剑山庄的镇庄掌法?你别去信那些什么公平决斗的鬼话,所谓的公平决斗,最多求得双方身体健朗相当就是极限了,谁会去要求那武功招式也要相当,这明显不合常理。既是不合常理之事,段中赋又是那样性格,怎会传你紫衍一炬?我看这其中有些问题!”
萧子申听得卫子师如此说,也觉得不寻常了,问道:“会有什么问题?”卫子师闻言,莞尔道:“我怎知,我又不是神仙!”见萧子申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续道:“总之,你修炼可以,多一样厉害的本事也是好的,你只需记得,非到性命攸关的紧要时刻,万不可轻易使用。在我看来,若有什么蹊跷,总在那‘伤人、杀人’上,你只需注意这个就是了。你现在的烦心事也不少了,万不可再去招惹些来,若那断剑山庄再与你纠葛,你记得避远些,不要与他们来往。”萧子申闻言,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卫子师见萧子申如此神色,道:“你也别过于担心,这紫衍一炬却是一把双刃剑。哪日你见得有那武林中的为非作歹之徒,就用这紫衍一炬拍死了他,自有人去寻那断剑山庄的麻烦。”萧子申闻言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道:“子师姑娘端是好手段,我怎就想不到。”
卫子师叹口气,道:“手段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那自是从闻得多、见得多来的,在我看来,没有手段才叫人心里畅快。”萧子申点头道:“姑娘说的,都是难得的理。”卫子师摇摇头道:“萧大哥,你才涉入江湖不深,若有机会,就尽早抽身离去了罢,岂不知‘一步江湖无尽期’!有时,看不见这个武林,才算是一件好事。”
萧子申见卫子师说得悲凉,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暗道:“他日若离开这个江湖,定要让你也离了去!”
过了会儿,卫子师含笑道:“看我,倒把正事给忘了!”言罢,让萧子申躺在床上,伸手把了把脉,又拿出银针来,消了毒,刺了萧子申玉堂、天池、彧中、神藏、气户、屋翳、膺窗等几处要穴。旋又让萧子申起身背对自己,又刺了后背神道、至阳、天宗、神堂、心俞等穴。针刺完后,萧子申顿觉舒畅,胸碍稍减。
卫子师边收了银针,边道:“萧大哥,你胸口剑创太深,影响了经脉运行,针刺顺脉要多灸些时日,若我忘了,你记得提醒我。”萧子申点了点头,又向卫子师道谢。卫子师笑道:“萧大哥,你也谢得忒多了些。我们也算朋友了吧,这些礼节,以后就省了罢。”萧子申喜道:“如此才好。”
卫子师见了萧子申喜色,不解的瞧了瞧萧子申,低头收拾物件,随后道了别,径自出去了。萧子申怔怔的瞧着门口,望了许久,叹了口气,竟不再想做什么,只闭了眼假寐。
过不多时,只见小晚提了食盒进来,见萧子申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怒道:“萧小子,你姑奶奶整天累死累活的伺候你,你倒好,真做起大爷来了。你再躺,信不信把胸口的窟窿重又躺了出来!”
萧子申翻身坐起,笑道:“反正你不伺候我,也是伺候你家小姐,都一样不是!”小晚敲了萧子申头一下,道:“你自己拍头,跟你姑奶奶拍你头有区别么?”
萧子申揉了揉被拍疼的脑袋,气道:“这能比么?”小晚哼哼道:“你也知道不能比,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家小姐比!”萧子申应道:“我自是比不了你家小姐!你先伺候我几天,等我好利索了,也伺候伺候你,双倍还你,如何?”小晚哼道:“谁稀罕你个臭男人伺候!”萧子申啧啧道:“我可欢喜香姐姐伺候。”
小晚见萧子申竟调戏起自己来,拿筷头敲了萧子申一下,随后将筷子往萧子申面前一拍,嗔道:“快吃罢,撑死你!”
萧子申边吃饭边问道:“小晚姐姐,你很讨厌我么?”小晚奇道:“这是何意?”萧子申道:“你见了我,不是打就是骂,还不是讨厌?”小晚嘻嘻笑道:“萧大公子,你先忍耐几天罢!谁叫这几天都没什么宵小送上门来,我手正痒得紧,揍你罢,你又伤着。又不能下船瞎逛,再这样下去,得憋出病来,所以就骂你几句,权当调理了。”
萧子申闻言,一口饭喷了出来,气道:“权当调理了?你、你、你!”小晚啧啧笑道:“连喷饭的样子都这么丑,要换了我,我是活不下去的!”萧子申边咳嗽边道:“小晚姐姐,我求你先出去好不好,等我吃完了你再进来。”
小晚边向外走边道:“哟,看不出来,你可真体谅人,看你吃饭我正恶心着呢,我先出去吐一会,你继续吃,不用感激我!”说罢,哈哈笑着跑了出去。萧子申捏紧筷子,气得胸口疼痛,食欲大减。
萧子申刚用完了餐,小晚又端着药进来,道:“这是耗儿药,记得等一下喝了!”
萧子申瞟了小晚一眼,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并不理她。
小晚笑嘻嘻的凑到萧子申面前,道:“哟,萧哥哥,生气呐!男子汉大丈夫,干嘛摆出个媳妇脸。”
萧子申也不理她,扯了被子蒙住头,就这么侧身躺着。
小晚嘿嘿一笑,学了男子声音,道:“好姐姐,你干嘛叫我喝那耗儿药?好苦滴,奴家不理你了。”又变回本来声音,道:“咳咳,小娘子乖,待你喝了,姐姐疼你!”又学了男子声音,道:“人家不嘛,你……”学到着,萧子申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道:“好姐姐,你饶了我吧。”小晚凑了过去,道:“那你理我不理?”萧子申怕她又耍出什么阴阳怪气的手段,连忙点头。
第二十二章 江东路别
小晚见萧子申听话了,就拿了椅子,坐到萧子申旁边,道:“那我们说说话儿!”见萧子申又点了点头,小晚问道:“听小姐说,你要去岳州?”萧子申答道:“是你家小姐叫我去的,我有事要你家小姐帮忙。”小晚道:“我知道,小姐都跟我说了。”顿了一下,又道:“婆婆叫我跟你说:‘你定要说动令师去道、儒解释,如果你师父到时候不愿意出面解释,你自己无论如何要去见见道、儒两家之人,别自绝了路途!’你别不在意婆婆的话,婆婆这都是为你好。”萧子申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代我谢谢婆婆。”
小晚点点头,又道:“还有就是,你别把识得我家小姐的事说出去,更不要提起我家小姐名姓,谁也别说!若有人问起你这段时间的事,或你师父问起去岳州解释的事,你就推说是生死玄观的一位前辈治好了你并安排的,你并不知名姓,记住了么?”萧子申奇道:“为什么不能说识得子师姑娘?”小晚摇头道:“反正你别管为什么,总之你记住,若透露出去了你会死就是了!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萧子申见小晚说的严肃,点头道:“你放心,我死也不会说的。你说我透露了消息会死,你和婆婆要杀我么?”小晚嘿嘿冷声道:“若你不守诺言,要杀你还轮不到我和婆婆,恐怕天下有一半儿的高手都会杀你,比你得了图录还吓人,你怕不?”萧子申惊道:“你家小姐竟识得这么多人物?”小晚道:“你说呢!我家小姐可是大家伙的宝贝,你自己看着办吧。”
萧子申想了想,又问道:“你总得跟我说说那生死玄观是什么来历吧,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骗人!”小晚轻蔑道:“算你识相,要是你不问那生死玄观的来历,我就要怀疑你的居心了,等一下我就捅了你。”萧子申惊道:“什么?小晚姐姐你……万一我不小心忘了呢?”小晚哼道:“那你就做个冤死鬼啰,总比我家小姐的行迹透露出去强。”
萧子申后怕道:“你也太吓人了!”小晚冷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吓人,我跟在小姐身边,总得多几个心眼,才好护着小姐。我刚跟你说的那‘天下有一半儿的高手都会杀你’,可不是吓唬你的,反正生死你自己决定!若你得到了我家小姐的认可,将来就会有许多厉害的朋友,你自己想想吧。”萧子申应道:“这还用想?比你还傻的人都知道怎么选,何况我那么聪明!”
小晚见萧子申来揶揄自己,嘿嘿道:“这就对了,姑奶奶最喜欢斗嘴了!”萧子申连忙拱手作揖,道:“小晚姐姐,我错了,你原谅则个。”小晚道:“那得看你有几分诚意了,等你去了岳州,我可是有空的。”说完嘿嘿一笑。
萧子申拍着胸脯道:“小晚姐姐放心,到时候要吃要喝要玩,都算我的。”小晚笑问道:“你自愿的?不是我逼你的?”萧子申回道:“本公子心甘情愿!”小晚点头道:“那就说好了,你记得准备个千儿八百两的,应该差不多够花。”萧子申暗叫了声:“我的妈呀!”苦闷道:“好姐姐,可以少点不?”
小晚拍了拍萧子申肩头,道:“若你乖乖的听了话,姑奶奶请你。”萧子申闻言一喜,连忙点头。
小晚起身,在舱里踱步道:“你知道太公祖师么?”萧子申点头道:“子师姑娘说过。”小晚道:“那就好!生死玄观是太公祖师在道山中留下的一嫡脉传承,专攻医术毒功,独步天下。你小子以后可别去招惹,要不然就让你一辈子痴痴呆呆、全身溃烂、不知冷暖的活下去。”说着,凑到萧子申耳边,大声道:“吓人不?”说罢哈哈笑了起来。萧子申被震得耳鼓生疼,气道:“生死玄观不吓人,小晚姐姐吓死人。”
小晚捉弄了萧子申一阵,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惊叫道:“萧小子,还不喝药!都凉了,信不信我捅你一刀!”萧子申郁闷道:“又怪我啰!”
小晚摸出匕首来,一把插在桌上,喝道:“药是你的,不怪你怪谁!快点喝,连渣都别剩,否则有你好看!”小晚说完后,萧子申连忙把药喝了。
小晚见萧子申喝了药,收起匕首,收拾了碗筷,对萧子申甜甜一笑,道:“萧哥哥,你早些歇息罢,明天小晚妹妹再来瞧你。”说罢,做了个万福,扭着腰出去了。萧子申吓得一个寒颤,心道:“我的妈呀,真是神经病!”
萧子申在船上将养了近两月时光,不时与卫子师等说说话儿,又与小晚打闹一番,倒也自在。
大船顺江西行,这一日已来到鄂州地界,萧子申想:“自己现在已无大碍,师父之事,再也迟不得了。师父曾言:‘图录恐怕四五月就会在鄂州重现。’虽不确定是否是师父得了图去,但现下刚好在鄂州,时日也差不多,不若辞了子师姑娘她们,上岸碰碰运气,寻寻师父去。”
萧子申心下做了决定,忙出了船舱,寻得卫子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说。卫子师听罢,点头道:“如此也好,遂尚未听得什么风声,但也需早作打算。不过,萧大哥你的伤势尚未好透彻,自己仍要多加注意。”萧子申忙点了点头。又听小晚道:“萧小子,你答应的事儿可别忘了,否则,我真会捅了你。”萧子申忙道:“小子不敢或忘,小晚姐姐放心吧。”
萧子申与几人又说了一些道别话儿,方收拾了行礼,拿了长剑,辞别卫子师等,上得岸来。萧子申望着手里的长剑,心道:“自己的剑,竟差点宰掉自己!”想罢摇头苦笑,往鄂州城而去。
进得城里,萧子申四处张望,用耳细听,发觉似并无几个武林中人,方松了口气,心道:“师父啊师父,你老人家也失算了!”打听之下,径自去了鄂州有名的元济客栈。
萧子申要了客房,放了包袱,径自下得楼,吃喝起来。只听得靠门一桌客人对同伴言道:“你听说了么?那秦王自京师南下,过两天就会到咱们鄂州了。”那同伴道:“秦王来鄂州作甚?没听得咋鄂州有官儿犯事啊!”那客人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据说六月那南海情天之主做寿,秦王前去恭贺。这早出了来,自然是要考察各地民情官声。”那同伴点头道:“那秦王最是关心百姓疾苦,可真真的难得。”那客人道:“谁说不是呢,我看这官家,就该让秦王来做。”那同伴连忙嘘声道:“大庭广众,你找死啊!”那客人哼道:“能为秦王而死,也算是老子的福分,可惜我没那个资格。”说罢嘿嘿一笑,饮了口酒。
萧子申心道:“看来那秦王倒是个人物,竟能让人甘愿赴死。”
就在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一声:“你有没有资格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可以成全了你一片苦心。”说罢,那人将剑拔出,架在了那客人脖子上。那客人吓得双腿不住打颤,酒杯也掉在了桌上,连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是醉酒胡话。”萧子申抬眼望去,竟是万国邦!
只听万国邦又道:“要饶你也可以,你说声:‘秦王是王八蛋!’我听听。”那客人脸色也变了,低声道:“小人不敢,好汉就饶了小人吧。”万国邦喝道:“少废话,要想活命就快说!”那客人我了半天,竟没再说出半个字来。
万国邦见状,大怒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语毕,用剑在那客人脖子上轻轻一划,顿时划出一条血线来。
那客人受疼受惊之下,忙战战兢兢道:“秦王……”
萧子申见万国邦胡为,本已活动活动了双手,见伤口无碍,站起来正准备出手。正在这时,只听一人道:“万国邦倒真有本事,地犀教就只这么些可笑玩意儿?”
众人闻声瞧去,只见一身着华服、手持纸扇、三十多岁的翩翩公子,一边摇着纸扇,一边笑意盈盈的走向万国邦。
万国邦见来人装扮,似书生,可既识得自己且胆子又太大了些,心下一时捉摸不定,望向那公子道:“在下可与阁下有甚过节?”那公子笑着摇头,道:“没有!”说罢望向那客人,问道:“他与你可有过节?”见万国邦摇了摇头,续道:“这不就得了!可能你看他不大顺眼,所以想羞辱羞辱;现在我看你也不大顺眼,所以也想欺负欺负,就这么简单!”
万国邦见那公子挑衅而来,哼道:“阁下可想清楚了,与我地犀教为敌,可有什么下场!”那公子笑道:“地犀教也想清楚了,与我大赵举国为敌,可有什么下场!”万国邦色变道:“此话怎讲?”那公子讥笑道:“辱我大赵贤王、太祖嫡脉,你说怎讲?”语毕,脚一点,已到万国邦身前,折扇张开,往万国邦脸上扇去。
万国邦忙左手提剑鞘格挡,右手长剑刺向那公子。那公子并不在意,纸扇轻触剑尖。万国邦竟拿剑不稳,嗖一声,剑已向后脱手而出,直飞出了门外去,右手皮肉翻裂,颤抖不已。
万国邦正讶异间,那公子纸扇已带着剑鞘拍实在万国邦脸上,那脸顿时印出一个鞘印,红肿起来。万国邦口角溢血,站立不稳,直往门外倒去。
那公子见万国邦往门外倒去,哼了一声,身形急晃,到了门外拾得长剑,返身回来,一脚在倾倒的万国邦颈项上一带,万国邦已站立了身子。如此身法,看得四周众人不住喝彩,萧子申亦惊奇不已:“果然江湖中藏龙卧虎!”
万国邦刚一站直,那公子已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一边轻划出血线,一边道:“来,先叫声:‘付一鸣是龟孙子!’”
第二十三章 公子少游
那公子见万国邦竟忍了不出声,微微一笑,剑尖下刺,直入了万国邦腿肉中。万国邦连声呼痛,急叫了声:“付一鸣是龟孙子!”
四周众人见那万国邦果然骂开了,顿时哄然大笑,萧子申心下亦笑道:“果然报应来得快!没想到那公子对付一鸣师徒倒知之甚详。”
那公子微微一笑,又道:“不错,孺子可教也!再叫声:‘尤人非是王八蛋!’”万国邦怕那公子再刺,急声道:“尤人非是王八蛋!”众人虽亦不知尤人非是谁,但料想必是那万国邦亲近之人,一时笑得更欢了。那公子又道:“最后一声:‘魏东甫是狗崽子!’叫完就放了你!”
万国邦一听要辱骂教主,那敢出声,哀求道:“是在下的不是,公子就饶了我吧!”那公子摇摇头道:“我记得刚那客人也求了你,却不见你饶得,你这般坚持让人着实敬佩,在下要好好学一学。再说,你即骂了你师父,又骂了你们大长老,再加个教主也无甚差别,要死始终要死,不死始终没事,你说是也不是?”
万国邦咬牙半天,横了一条心,正要出口骂魏东甫,这时只见一人背负双手,踏步来到客栈门前,喝道:“鲁国公真正好家教!”那公子看向门外,对那六十来岁的来人道:“啧啧啧,家父有吩咐,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本公子可没用错半分。地犀教的家教方教人敬佩不已。”说着,转头看着万国邦,道:“万兄弟,你告诉你家翁右使,是也不是?”
萧子申望向门外,来人竟是地犀教的尤人非、付一鸣与一六十来岁的老者。听得那公子称那老者:“翁右使。”想来是地犀教的什么右使了。
只见付一鸣怒气冲冲的进得门来,甩手给了万国邦一巴掌,喝道:“没用的畜生!”那公子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啦!”这话竟是将地犀教人尽骂了畜生。那老者怒道:“曹少游,你这是要与我地犀教作对了?”曹少游哼道:“翁图海,少来吓唬本公子!你地犀教辱及秦王殿下,曹某返京之后,自要禀明家父、英国公及儒圣等,必要上你地犀教讨个说法!”
那翁图海闻言色变,看向万国邦,厉喝道:“畜生,可有此事?”万国邦吓得连忙跪了下来,曹少游只站在一旁冷笑不已。付一鸣又给了万国邦一巴掌,喝道:“畜生,还不赔了礼!”万国邦忙向曹少游磕头,又对秦王致歉不已。
曹少游冷声道:“算了,曹某也没什么心情理一个小小的地犀教。”翁图海闻言,嘿嘿了两声,道:“听闻郡公爷这两年修为大有长进,不知可否请郡公爷指教一二?”
曹少游摇了摇纸扇,道:“翁右使不会出去宣扬说我堂堂大赵郡公去欺负一个平民百姓吧,若让陛下知晓了,曹某可难逃责罚。”翁图海道:“翁某闻得曹将军威震边关,好生敬仰,今日有幸相逢,咱们自以武林中人身份比划。我等既不提官压民,曹将军也不提民犯官,如此方得公平,不知曹将军以为如何?”
曹少游点头笑道:“正是这个理,不知翁右使是三个人一起上呢,还是四个人?”说罢,看了万国邦一眼。
翁图海瞧向尤人非,做了个狠心的眼色,尤人非会意点头,对曹少游道:“就由在下和右使两人与曹公子比划比划,如何?”曹少游答道:“如此,曹某可是大大的占了翁右使与大长老的便宜了!”
萧子申见曹少游竟要以一敌二,不觉有些为他着急。想那翁、尤二人,一人身居地犀教大长老,一人身居右使,修为必定相当不凡,以曹少游之年龄来看,就是一对一,恐怕都不一定能讨了好去,何况以一敌二!
萧子申正想着时,又听付一鸣嘿嘿道:“若曹公子觉得占了便宜,小老儿若见右使二人不敌,可是要加个人手的。”曹少游轻笑道:“就是你师徒齐加了进来,曹某又有何惧!”
翁图海心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到时可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了!”遂向曹少游道:“曹公子,比武过招,难免失手,曹公子修为高深,我等可不敢大意。曹公子到时若有损伤,可别事后来寻我等麻烦,现下请四周众人同做个见证!”说罢向四周拱手一圈。
曹少游心道:“这么快就来下套,是否急了些,真当我忌惮尔等不成!”就道:“曹某在江湖上的名声竟有这么差不成?连我自己也不知晓!翁右使,大家随我出去吧,别损坏了客栈的东西。”说罢,收起纸扇,当先走了出去。翁图海等人也让到街上。
萧子申连忙走到了窗旁,往曹少游等人处望去。
只见曹少游站定后,向翁图海等人说了声:“请!”却见翁图海等人兀自不动,曹少游笑笑,道:“太也小心的过头了吧!”语毕,纵身直向身前翁图海而去,右掌微抬,内力轻吐,直拍翁图海胸前。
翁图海不敢大意,聚力双掌,大喝一声,迎向曹少游,使的正是成名掌法“三图逐海掌”。曹少游啧啧叹道:“乖乖不得了!”施展出经天纬地身法“儒风步影”,身子略顿,偏向右侧,手掌擦着翁图海掌沿而过,嘻嘻笑着,左手出指,一指点向翁图海左手支正穴。翁图海出招已老,变招不及,忙双脚一蹬,聚力前冲。
曹少游嘿嘿一笑,左手在翁图海左肩轻点,已转身提掌,拍向了右边赶来的尤人非。掌力相接,曹少游凭借内力深厚,直迫得尤人非不住后退。只听身后翁图海道:“儒风步影,名不虚传!”声未停,人已来到曹少游身后,举掌拍向曹少游后背。
曹少游早听得风声,大喝一声,掌力猛吐,大力涌向尤人非。尤人非受力不住,内息翻涌,蹬蹬蹬不住后退。尤人非退后,曹少游转身迎向厉掌。翁图海势已成,借冲力之下,逼得曹少游往尤人非处退去。
曹少游见状,冷哼一声,右脚聚力一蹬,强稳住身形,双掌猛力一摧,顿时迫得翁图海双掌离得数寸。曹少游右手顿时化掌为指,功聚食指十宣穴,四指内收,一招“如意指”点向翁图海左掌。
翁图海见如意指点来,饱提真力,左掌拍出,迎向如意指。掌指相接,翁图海掌力承受不住,掌气不稳,顿觉曹少游真力如针刺般钻来。一时大惊:“早闻得儒门如意指霸道,练至高深,可轻破横练硬功,今日方知此言不虚。”忙撤掌后引,右掌瞬出,拍向曹少游右臂。
曹少游哈哈一笑,双脚点地,直往空中纵去。原来背后竟是尤人非提掌、付一鸣持剑杀到。曹少游笑道:“付一鸣果是老奸巨猾!”就空中使出如意指来,点向付一鸣。
付一鸣举剑去破指力,真力相交,长剑颤抖,付一鸣猛受指力,往后退去。曹少游冷笑一声,直追了去。翁、尤二人忙来截曹少游,已是慢了半分。
付一鸣见曹少游追己而来,知自己与那曹少游相距甚远,忙往后急退了去。付一鸣后退中,见得曹少游愈离愈近,心下大惊之下,早忘了只不过比武过招,却不是生死相博,只以为曹少游要斩杀于他,心颤之下,心神早慌,伸手一抓,从身旁一妇人怀中夺过幼童,运力砸向曹少游。
曹少游见稚子抛来,脸色大变,急收了功力,伸手一带,抱住幼儿。
曹少游刚接住幼儿,翁图海脚快,已来到曹少游身后,眼露厉色,运实三图逐海掌,拍向曹少游顶门百会。曹少游辨得风声,哪敢大意,怀抱幼童,低头缩脑,往前倾去,功聚后背,迎向厉掌。只闻得嘭一声,曹少游直入断线风筝般往前抛去,口吐鲜血,打湿了那幼童衣衫,幼童吓得哇一声啼哭起来。
付一鸣见曹少游从旁抛飞,心一狠,提剑刺向曹少游腰肋,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一人以指点剑,荡了开来,刚好差得半寸。付一鸣看向来人,竟是萧子申!
原来萧子申见曹少游乱斗之中仍去护那孩童,又记起适才翁图海言曹少游威震边关,料必是那镇关护土之将,心下好生敬服,故急施展七星步,刚好赶得点开付一鸣之剑。
付一鸣一见萧子申坏事,怒道:“好小子,休来插手,滚一边去!”翁、尤二人此时亦靠了过来。
萧子申刚施力过急,牵动伤口略疼,见三人围了来,脸色亦变,暗想:“一对一你萧大爷也难敌,何况三人!”
正在萧子申不知该当如何之际,只闻得一声:“拂风印!”只见掌风四延,幻掌叠出,直向翁、尤、付三人而去。三人忙施力化解掌风,不住后退。付一鸣更是抵挡不住,接连中掌,浑身伤痛。
萧子申一看,竟是曹少游回了来。
曹少游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口血来,轻拍幼童后背,道:“孩子别怕!”旋又抬头望向人群,问道:“谁家的孩子?”
那妇人适才以为孩儿必亡,早吓得失了魂,只是愣在一边,现听得呼唤,惊醒过来,边哭边跑到曹少游身前,接了孩子,连声道谢。曹少游向那妇人微笑道:“带孩子离远些吧,别吓坏了!”妇人连声点头,抱了孩子跑开。
妇人离开后,曹少游又转身对萧子申道:“小兄弟,多谢你!”萧子申摇头道:“你不用谢我,那地犀教也老找我麻烦来着。”曹少游笑道:“那好,我观小兄弟似有伤在身,你权且待在一旁,待我收拾了这几个无耻之徒,权当予我二人出口气!”
曹少游说完话,四下看了看,走到一摊前,对摊主道:“大叔,借你扫帚用用!”那摊主早见曹少游救人之态,急忙取出一把,递与曹少游。曹少游接过扫帚,拱手道:“多谢!”
第二十四章 武威郡公
曹少游拿起扫帚,微一用劲,只闻得啪啪之声,顷刻间就只留一根竹竿在手。
曹少游持了竹竿,权作枪状,望向翁、尤、付三人,边举步行去,边寒声道:“曹某原以为只要挡得那大魏兵将于大赵疆土之外,我大赵百姓虽或有饥寒,但性命料想得以周全。今日一见,曹某却知错了,总有那打不完的为非作歹之徒,杀不完的罔顾性命之辈!堂堂男子,竟以无辜稚子挡刀,好个地犀教无耻之徒,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少游行进中,气势陡变,杀气四溢,触着心寒,与方才判若两人。
翁图海见曹少游杀气天成,心道:“不愧是惯战沙场之辈!”一时亦凝重起来,对尤人非使了个眼色,二人饱提十成功力,举掌杀向曹少游。
曹少游见二人同来,冷哼一声,竿做枪使,大开大合间,二人竟讨不得半分便宜。尤人非一个不甚,左臂中竿,鲜血四溅。翁图海借此机会,欺身近前,使出三图逐海掌之三途鬼啸,拍向曹少游,一时只见四周若闻鬼哭,若感狼嚎。
曹少游忙运起儒门正宗心法,照儒身、定儒心,左手运使出拂风印,硬接翁图海三图掌。双掌相交,只闻轰隆巨响,气浪翻腾。尤人非吃力不住,被气浪波及,吐出一口血来,不住后退。曹、翁二人僵持间,已进入内力比拼。
付一鸣见曹、翁二人內劲比斗,机会难得,强忍了伤痛,仗剑纵身刺向曹少游。
曹少游见付一鸣剑来,大喝一声,强吐内劲,震开双掌,口角溢血,浑不在意,右手竹竿一荡,扫向翁图海。翁图海左手急挡,随后往右后方避去。
曹少游见翁图海后避,喝了声:“好!”右手劲吐,震破竹竿前端,双手持竿,使出一招“定鼎千秋”,直刺翁图海而去。翁图海方才交掌、内力比拼下,亦是受创不轻,见竹竿夹带劲风刺来,忙出掌化解。只闻得噼啪声响,曹少游枪式难当,翁图海双手被枪劲强扫了开去,顿时破竹直击胸前,乓一声巨响,破竹炸开,翁图海前胸顿时血肉模糊,口喷鲜血,往后退去。曹少游亦受力震荡,吐出血来。
就在曹、翁二人双双受创时,付一鸣一剑刺入曹少游右肩侧。曹少游轻哼一声,内力往迎,肌肉内缩,夹住长剑,左手运使如意指,点向付一鸣剑身。付一鸣长剑受力不住,径自折断。剑断之下,付一鸣空中失力,竟扑向曹少游。曹少游嘿嘿一笑,左掌拍出,顿中付一鸣前胸,只闻得胸骨碎裂之声,付一鸣抛飞远去,竟落地昏死过去。
正在这时,曹少游闻得后方传来痛苦哼声,转头一看,竟是萧子申见曹少游受伤过重,赶来助阵,强挡了那尤人非,却被击得节节败退,接连中掌,更牵动了前伤,方哼出声来。
曹少游摇头苦笑,拔出肩侧剑尖,运力弹向尤人非。尤人非心颤之下,忙弃了萧子申,闪身避开。这时闻得翁图海声道:“撤!”尤人非抬眼望去,只见满身鲜血的翁图海已抱了昏死过去的付一鸣,转身往远处奔去。尤人非见翁图海退走,哪敢恋战,忙施展轻功急遁。万国邦腿伤不便,更是连滚带爬跟了去。
曹少游望着远去的血迹,哈哈大笑道:“走慢些,今日曹某兴致已失,他日再去地犀教讨教高招!”言罢,竟张口再喷出血来。萧子申忙上前扶住。
曹少游摆摆手,道:“若非那背上一掌,今日曹大爷定能全身而退,丢人啊丢人!”萧子申敬服道:“背上一掌,正显了公子气度胸怀悲悯之心,真正是我辈楷模!”曹少游寒声道:“若付一鸣侥幸未死,他日我必杀付一鸣这无耻之徒!”
萧子申见曹少游伤沉,忙扶曹少游回了客栈,桌上拿了曹少游包袱,上楼回得房间。
曹少游坐下后,自嘲道:“刚来得鄂州就如此凄惨,真不吉利。”萧子申应道:“那我俩倒凑了一对,我刚出来几天,就被人杀得四处奔逃,惶惶如丧家之犬。”曹少游笑道:“你看了半天,定知我名姓了,我还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呢!”
萧子申道了名姓后,忙叫了小二端了水来,替曹少游清洗上药。
曹少游解下上衣,过得片刻,见萧子申仍无动静,扭头笑道:“萧兄弟,我是曹公子,可不是曹小姐!”萧子申讪讪笑道:“曹公子说笑了,我是看你这满身的刀枪箭伤,一时惊讶罢了!”曹少游笑道:“曹某的官衔、爵位可不是靠了父祖的余荫得来的,而是我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我自十多岁效力军中,已快二十年了,现在想起,如在昨日。”
萧子申闻曹少游说及此,又见满身伤痕,心道:“高官上爵,果是不易!”想起方才争斗之事,疑问道:“曹公子方才为何要以一敌多?我看单打独斗,他们没人是公子对手。”
曹少游摇头道:“你也看见了,那付一鸣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入战了。我对地犀教之人甚为了解,若不及对方时,定会不讲江湖规矩;既如此,我为何不豪爽些,先拉了众人一起,免得还要时常防那黑手。再说,我在军中多历混战,三五个人,不过小场面罢了。地犀教左右使虽与我伯仲之间,但以我的沙场经验,就是以一敌二,自也不惧;何况那尤、付二人还抵不了一个左使,我有何惧!只是没想到那付一鸣太也卑鄙罢了。”
萧子申点点头,想到那付一鸣手段,却非好汉所为。言谈间,已处理好了曹少游剑伤,曹少游忙道了声谢。
正在这时,只闻得客栈内人声鼎沸,只听一人高声道:“关景、高文山求见曹将军!”
萧子申看向曹少游,见曹少游点了点头,萧子申忙开门出去,下楼引了二人上来。萧子申恐几人有机密事谈,就告辞离开,出去闲逛,曹少游亦不阻拦。
关、高二人进来后急忙见礼:“江东路宣政使关景、鄂州刺史高文山,拜见辅国将军!”曹少游道:“免礼,坐吧。”关、高二人忙谢了礼。
高文山见了曹少游形态,方才在楼下亦听得了议论,问道:“不知何人伤了曹将军?现都监正在楼下,可即刻率人擒拿!”曹少游摆摆手道:“江湖争斗,我自有主意,你们不必在意。”
高文山瞧了关景一眼,关景明白高文山的意思,就问道:“曹将军既到了鄂州,不知秦王殿下尚有几日?”曹少游答道:“殿下尚有两日抵达。殿下有吩咐,只在驿馆歇息,你们不必安排。到时若殿下有事,自会召见你们,若无事,你们不必前去打扰。”高文山闻听此言,心内有些怅然若失。
曹少游见得高文山形态,知他思想,笑道:“当然,刚才只是场面话儿。”关、高二人闻言,顿松了口气。又听曹少游续道:“关大人即将回京,殿下说了,这般时刻最好不见,以后在京里有的是机会。”关景闻言,点了点头。曹少游又对高文山言道:“高大人的事,基本上已经定了下来,不过为防波澜,你们要当作全无心事一般,只做好了分内事便罢。殿下说了,若到时没有特别事情,高大人也最好不要去见殿下;若有事吩咐,殿下自会派我传你,你务必仔细些。”高文山忙点了点头,心下大定。
曹少游想了想,又道:“殿下这次带了些礼物给你们,都是陛下喜欢的物件,到时候我会亲自带人给你们送过去。你们切记,要派信得过的人送入京里,敬献给陛下。”
高文山闻言,心下恼怒,拍案而起,道:“我高文山行得正,坐得直,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可昭日月,绝不作此下贱之事!”
曹少游叹了口气,道:“高大人何必意气用事!我等是一心为国为民,可是陛下偏要去划那圈儿你我,我们能怎地?殿下只是希望大家能给陛下留下些能为我所用的印象罢了,这样就会少许波折,大家又何必计较那些虚数!高大人若还想多为社稷百姓操劳,就从了这俗气!若换个胡作非为之辈来做了宣政使,高大人就满意了?殿下苦心,只想用些真正心系天下之人!本来殿下已诸事劳心,大家就不要再去添乱了!”关、高二人闻言,只是叹气。曹少游又道:“你们也将我的话传给安抚使大人,我就不见他了。”关、高二人忙点了点头。
关景见转任、升调之事已明,问道:“曹将军,听安抚使大人说,大魏似又在集结兵力,怕有南下可能。下官想了想,可不可以不回京?我想去北边管管粮草,多尽些心力,就是平调也行。”曹少游摇头道:“高大人,此事休要再提!陛下为了掣肘我等,粮草只会用他完全亲近之人,绝不会用其他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回户部任职吧。”
高文山见官家如此作为,叹道:“真正是可笑,所以大军每次伐魏均无功而返!若太祖皇帝仍健在,我大赵早就一统天下,何须今日尚兵戈不断!”
曹少游应道:“也不全是!大魏自慕容太后摄政以来,任用贤能,政治清明,君臣同心;更兼将帅身经百战,宏谋远略,整个大魏国势已超过当年一代明君魏孝文皇帝时期。在我看来,两分天下之势,除非一方有变,否则三五十年内恐难改变。”
关景惊道:“大魏竟已强盛至此?”
曹少游回道:“时机早就错过了!自慕容太后当年被立为皇后始,大魏之盛势已显,若非我大赵崛起,恐怕这天下就是大魏的了!现在我等还是以保得边境、护得边民为先吧!”说罢叹了口气。
曹少游三人又商量了些其他事后,关、高二人方起身告辞离去。
第二十五章 祸起东河
鄂州乃大赵江东路治所所在,为南北水路要道。自古以来,帮派为争利夺地争斗不休,经过常年相争,现下除了一些势力极弱的流散帮派之外,就只有南海情天鄂州分舵及东河帮两家成鼎足之势。
这一日,东河帮帮主何万鹏正小憩,忽闻属下有急事来报,忙唤了进来。
那属下行礼后,道:“帮主吩咐属下等注意之人,今日已进得城来,住在了元济客栈。”何万鹏眼珠一亮,问道:“没看错?”那属下道:“帮主放心,属下等细细的对了图像,绝无认错!”何万鹏起身道:“好,竟然没死!没死就好说,现在我就去会会那小子。”
那属下见何万鹏往外行去,忙道:“帮主且慢!”何万鹏回身问道:“还有何事?”那属下答道:“现在那人跟一个叫做曹少游的在一起。”说着,就把客栈争斗之事说与了何万鹏听。何万鹏听后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笑罢,径自引人去了元济客栈。
且说萧子申见得那关、高二人离去,正要回客栈,此时一个行人忽然撞到了萧子申怀里,一个不稳,跌倒地上,连声呼痛,大喊大叫起来,顿时引得了行人围观。
那人急扯了萧子申裤腿,大声呻吟道:“快来人啊,有那歹人乱打人啦,救命啊!”
萧子申一看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心里好笑,道:“真是奇了,明明是你往我冲撞了来,我没叫屈,你倒先诉起苦来。”那人应道:“你小子别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莫名来推我,还踹了我一脚,大家不信看看!”说罢,掀了衣服给众人看,只见那衣服上果是有脚印子。
萧子申心想:“想来讹你家萧大爷,还准备得挺齐全!”正想着,忽听得人群中有人道:“那小子别抵赖,刚我都看见了,确实是你无端撞人、打人。”
萧子申一听,知道是一伙子,想:“定是那不要脸的无赖之辈!”不想与他们纠缠,喝道:“滚远些吧,你萧大爷没那心情与你们玩耍。”说罢也不理会,径自脱身走了。
萧子申刚走得几步,只听身后有人道:“那姓萧的小子,你等着,敢欺辱到我东河帮门头上,等下有你好看!”
萧子申闻言皱了皱眉,转头看时,已不见了人影,心道:“难道有那小帮小派也玩那无赖勾当挣银子不成?”自没注意那人唤的:“那姓萧的小子!”
萧子申见已没了人影,想了想,并不放在心上,回得客栈,与那曹少游又下了楼来,叫了些酒吃。
萧子申二人刚吃不久,只听得门口有人喝道:“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到我东河帮头上?”萧子申闻言,抬头一看,只见一五十多岁的老者正四下张望,旁边站的正是方才来撞自己之人。
那人见萧子申望了过来,嘿嘿一笑,大声道:“帮主,那姓萧的小子吃酒呢!”说罢往萧子申一指。老者往萧、曹二人望了过来,哈哈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曹少游见萧子申脸现怒容,忙拍了拍萧子申肩头,望向老者等,含笑道:“不知这位小兄弟何时与东河帮结下了梁子,若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大家就喝杯酒交个朋友,权当是玩闹罢了!”
那老者一边缓缓行往萧、曹二人桌前,一边说道:“这是我东河帮与那萧小子的事,曹将军就不要插手了吧!若传扬了出去,恐怕对曹将军的名声不大好,毕竟这是江湖上的事不是!”说罢,又瞧向萧子申道:“那姓萧的小子,这么一点事也要劳动咱大赵名将,是不是也太无用了些?自己能惹事,自己就不能来收那尾子么?”
萧子申见曹少游还欲出口分辨,忙摆手制止,心想:“这东河帮摆明了就是冲我来的!我从未与东河帮打过交道,为何却来与我为难?”
萧子申见那老者只盯着自己,又自个倒了杯酒喝了,问道:“曹将军,你见多识广,这东河帮是不是经常做那讹人的勾当?”
曹少游闻言一怔,暗想:“没听说那东河帮有此等行径,难道自己也孤陋寡闻了?”回道:“偌大帮派,总有些良莠不齐吧!却不知到底是何事?萧兄弟何不说了来听听!”
萧子申尚未开口,只听那老者嘿嘿笑道:“曹将军之意,是说我东河帮有些兄弟不大听使唤啰?看来这是质疑我的领导能力了!”曹少游笑道:“前辈说笑了,听前辈话语,难道是何万鹏何帮主亲临?曹少游倒有失远迎了!”见何万鹏应了声:“不敢,正是在下!”续道:“不过前辈这话却是有些问题的!想我大赵陛下如此英明,下面还有几个官儿爱行那不良之事,难道前辈自认比陛下还英明不成?请恕在下孤陋寡闻!”言罢,只是笑盈盈的瞧着那何万鹏,自顾自夹了菜吃起来。
何万鹏对当今官家的心性亦有耳闻,哪敢随意接话,眉头皱了皱,暗想:“你小子真是好手段!”
萧子申见何万鹏被曹少游一句话就说得有些为难起来,心想:“啧啧啧,看来得多向那郡公爷学几分,这功夫,果不简单!”刚想到此,只听何万鹏笑道:“曹将军折煞草民了,草民微末本领,就是与那陛下比较的资格也无,更不要提其他了。只是今日这事,那大街上可是有许多的见证人,自也容不得有人来诋毁我东河帮,更不容有人对我东河帮帮众胡乱撒野!”言罢哼了一声。曹少游应道:“是非自有公道!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东河帮冤从何来,曹某正闲来无事,就权当做回青天大老爷,不知东河帮可愿意赏脸?”言毕,瞧了萧子申一眼,示意他说说情况。
萧子申见曹少游瞧了过来,笑道:“刚正欲说,可总有人沉不住气来打断话头。”见何万鹏只是哼了一声,并不言语,就把方才之事说将了出来。
曹少游闻言暗想:“果然有些阴诡!”瞧了何万鹏一眼,道:“不知那位有些委屈的小兄弟何在?”适才撒泼之人忙上前来,拱手道:“小人见过曹将军。”曹少游瞧了他一眼,说道:“不知那脚印可否给在下看看?”那人看了何万鹏一眼,见何万鹏点头,就提了衣衫下摆上前。
曹少游瞧了瞧那鞋印,对萧子申道:“萧兄弟,你拿鞋子比比看,可是你的?可别做了那肮脏事不认!”说到后一句时,只盯着何万鹏!何万鹏一听此言,脸色忽变,深看了曹少游一眼。
萧子申听得曹少游话语,也明白了过来,心想:“那就比比看吧!”瞧向曹少游道:“曹将军你看,踹一脚再来比较可好?那样才看得清楚些!”
萧子申话语方完,忽听那何万鹏怒道:“曹将军,你这是要耍赖了?”曹少游冷声道:“何帮主何出此言?”何万鹏瞧着萧子申,道:“你当我傻么?你指不定是先叫那小子换了鞋来应对,方才却装了不知,嘿嘿,曹将军果是好手段!”曹少游笑道:“看来你东河帮是定要赖上萧兄弟了?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话也能说了出来,真正是可笑!只是不知萧兄弟有什么宝贝值得你东河帮如此大动干戈?若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你东河帮常年的勾当、人命,我看鄂州府得好好查一查了!”何万鹏色变道:“曹将军这是要以势压人了?”曹少游应道:“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何帮主,你说是也不是?”言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咚一声将酒杯顿在桌上!
何万鹏见曹少游只把事往自己身上揽,不觉有些为难,想了想,道:“曹将军,我看今天这事也难以说清,或许是那姓萧的不是,或许是我东河帮众有不当之处,再推诿下去,也徒教人笑话。”曹少游打断道:“有什么道儿就划下来吧,本公子现在又想起有大事要做了,没工夫听你闲扯!”
何万鹏听传道授业如此说,舒了口气,道:“既然曹将军如此说了,依我看,不如就这样吧,我就以大欺小,与那姓萧的过几招。若姓萧的挡下了,我东河帮自赔礼道歉,从此不再与姓萧的为难;若姓萧的没挡住,就赔我那不成器的下属几两银子,权当请酒了,我东河帮自也不再寻事。曹将军,你看如何?”曹少游皱眉道:“几招?”何万鹏道:“看那姓萧的年轻,何某也是有些身份之人,自是不能欺人,就三招如何?若他三招无事,何某就此作罢!”
曹少游闻言,瞧向萧子申,萧子申想:“自个有伤,听那老小子话语似不是无能之辈,若动手难免牵动旧伤,我又何必去与他纠缠不清,没得讨不自在!”就道:“若何大帮主如此说,我看就算了吧,也不打了,只赔他几两银子算了,动手多麻烦。”
何万鹏看着萧子申,大笑道:“姓萧的,你将我东河帮看做了那乞儿不成!你的银子,我要堂堂正正的拿了来!若你真不敢打,也行,你就跪了下来,从我胯下钻了去,爬到街上与我东河帮大声道个不是,你肯吗?”
曹少游闻言,拍案而起,道:“何万鹏,你若不岔,与我走几招如何?若你三招不死,曹少游自跪了出去,你敢是不敢?”何万鹏闻言,脸色大变,后退了两步,喏喏道:“这是我东河帮与那姓萧的事,曹将军为何强要牵扯了进来?”
萧子申见曹少游内外伤在身,仍强为自己出头,一时感动;又怕他有伤在身,若不小心失了手,那就难看了。听何万鹏言后,立马接口道:“何老儿,打就打,当你萧大爷怕你不成!”何万鹏不敢再去招惹曹少游,只瞧着萧子申,道:“这才像条汉子!我说三招就三招,绝不欺你,出来吧。”说完,当先往客栈外走了去!
第二十六章 断剑险心
曹少游见何万鹏当先走了出去,急拉住了要跟上的萧子申,小声道:“那何万鹏的修为不在尤人非之下,你千万注意些,不可与他硬拼,只熬过了三招便罢,我自会一旁掠阵!”萧子申吃惊道:“那无赖老儿这般厉害?”曹少游微笑道:“若不然,怎能与南海情天分舵对峙至今!你多注意些就好,三招要想伤你性命,也是有不小难度的!”
萧子申拍拍胸口,舒了口气,道:“我只躲那老小子便是。”曹少游点头道:“出去吧!”
何万鹏见萧子申出来站定,正要出手,萧子申忙喝道:“等一下!”何万鹏道:“打便打,还有何话?”萧子申搓着手,笑嘻嘻道:“我说何大帮主,我看你老人家内力高深,不如咱们就不要靠近了,就这样站着拍几掌吧,免得不小心打死了我吃官司。”何万鹏讥笑道:“这是又要耍赖了?何某本领微弱,可比不了那些绝代高手!你小子也甭废话了,三招一过,咱俩两不相欠,各走各路。”言罢,也不待萧子申言语,纵身提掌就拍向萧子申。
萧子申急忙跳避到一边,大声道:“一招了!”何万鹏也不回话,只是冷笑着逼向萧子申。萧子申见来掌已避无可避,只得运起七星定元掌拍去。两掌交击,萧子申吃痛后退,双手颤抖,喉咙一甜,强自咽了回去,胸前亦传来刺痛,明了定是旧伤受了波及。
这时,何万鹏运起雄力,真力鼓荡下,封锁了萧子申左右退路,大喝声:“横岳松涛掌!”直往萧子申胸膛逼去,掌尚未至,掌力已临。萧子申只感呼吸滞碍,内息震荡,见那何万鹏掌势,看来是欲杀自己了。
萧子申心一横,将那刚练熟的紫衍一炬运使起来,一时热气外溢,竟抵下了何万鹏掌力。萧子申一时心下大定,提了双掌,直往何万鹏拍去。
何万鹏一见紫衍神掌,大惊失色,急忙后退,大喝道:“且慢!紫衍一炬?阁下是断剑山庄哪一位?”萧子申见何万鹏变了脸色兀地退去,大为不解:“我这掌就算有些架势,也不是你小老儿的对手吧?至于吓成这样么?”这时听得何万鹏言语,笑道:“你萧大爷可与那断剑山庄没有关系,你可别想错了!”
何万鹏眼珠转了转,忙向萧子申抱拳说道:“对、对、对!是何某认错了,认错了!阁下不是断剑山庄之人,绝对不是!那个,萧兄弟,不是,萧大侠!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小老儿就告辞了,这就走,这就走,嘿嘿!”言罢,也不待萧子申言语,喝了手下急忙跑开了!萧子申顿时愣在当场:“你大爷的,这是演的哪一出?”
曹少游听得何万鹏话语,又见萧子申神态,想了想,走到萧子申旁,道:“萧兄弟,你是断剑山庄之人?”萧子申闻言一愣,忙道:“我不是,我也不知那老小子为何如此说!”曹少游疑问道:“那紫衍一炬?”萧子申答道:“是我从段中赋那小子哪里学的!”就把当日之事交代了一番。
曹少游吸了口气,疑道:“段中赋为何无端传你独门掌法?”萧子申应道:“怎么你也这么说!”曹少游咋听下,问道:“还有谁如此说?”萧子申惊觉自己失言,可不能说了子师姑娘,忙道:“没有了,嘿嘿,没有了!我记错了!”
曹少游见萧子申前后不搭,更觉不对,只盯着萧子申,问道:“你到底与那断剑山庄是何关系?”萧子申见曹少游果然误会愈深了,急道:“曹公子,我真与那断剑山庄没有关系!那段中赋小贼还要打杀我来着!”曹少游疑道:“是么?”萧子申大急道:“真的!我与段家贼父子没有半点关系!”
曹少游见萧子申骂开了,疑心稍去,道:“就算出自断剑山庄也没有关系,曹某可不只看出身,只要不去做那歹事,做那歹人,就算出自是非枭境,曹某也能交个朋友,你明白么?”
萧子申忙点了点头,这时才舒了口气,听曹少游言及是非枭境,问道:“曹公子也知那是非枭境?”曹少游笑道:“我知道很奇怪么?我不知道才奇怪吧?”萧子申讪讪道:“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曹少游见萧子申讪样,摇了摇头,道:“别站在大街上说了,你没事吧?若没事,咱们回去继续吃酒吧。”萧子申摇头道:“没有大碍。”两人遂又回了客栈吃喝起来。
段中赋独自待在东河帮大堂,负手而立,背对大门,只盯着正堂关圣画像发愣。过不多时,闻得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段中赋问道:“是何帮主回来了么?”何万鹏抱拳道:“属下何万鹏,拜见少庄主!”
段中赋转身让了何万鹏免礼,两人坐下后,段中赋看着何万鹏,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何万鹏答道:“回少庄主,一切按庄主计划进行。”段中赋讶异道:“那小子真练成了?”何万鹏点头道:“确练成了,而且已有几分火候!”想了想,又续道:“当时曹少游就在一旁,定看得仔细了!”说罢嘿嘿一笑。
段中赋闻听此言,起身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寻思片刻后,方道:“没想到曹少游竟与他在一起,如此却不知是好是坏!”何万鹏惊道:“有问题么?”段中赋摇头道:“现下说不准!不过也管不了那许多,还是按计划来吧,你等下去传书通知庄主。”见何万鹏点头应是,续道:“本来以为那小子要到岳州才能练成,没想到竟如此快!如此也好,现在鄂州倒正是时候。”
段中赋出神片刻后,又问道:“帝九诏到哪里了?”何万鹏答道:“具体不大清楚,只知这几日恐怕就要到了。”段中赋续问道:“可有那展平的消息?”何万鹏摇头道:“没有打听到展平的行踪,却不知在不在帝九诏身旁。”
段中赋见无展平行踪,自语道:“按理说那展平不会不跟着帝九诏!”念及此,抬头向何万鹏道:“展平的消息定要去查仔细了,他的存在,关系着此次计划的成效。”
何万鹏点了点头,问道:“那萧子申?”段中赋踱步道:“倒差点忘了!你记得派几个好手盯着那小子,若有什么事定要护得他周全。”见何万鹏点了点头,又续道:“另外,你再着人,将那是非枭境传出的‘图录落于黑袍人之手’的消息,在这鄂州好好散播开去吧。这鄂州也太沉闷了些,总得要些热闹才有滋味,你去安排吧。”
何万鹏闻言,起身告辞,刚走到门口,段中赋急叫住了何万鹏,吩咐道:“你吩咐下面的人仔细些,若有不妙,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得那小子无事,他若在此出了事,我等可担待不起!”何万鹏抱拳道:“少庄主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何万鹏离开后,段中赋又站了半晌,方踏步走到花园中。
段中赋慢慢行到一假山旁,一掌击碎山石,双手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不住自语道:“那小子也比我天分高么?那小子竟也比我天分高么?那小子真比我天分高么?”
正在段中赋恍神自语时,旁边传来一年轻女子的颤声:“少、少庄主!”
段中赋转过身来,见是一个丫头,双手托了茶水,战战兢兢站在一旁,脸色大不好看。段中赋脸色霜寒,问道:“你听到了什么?”那丫头见段中赋如此问来,吓得急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奴婢什么也没听到,奴婢什么也没听到,少庄主饶了我罢!”茶杯早摔碎了,茶水溅了一地。
段中赋慢慢走到那丫头身前,蹲下了身去,伸手抬起丫头下巴,问道:“你今年多大了?”那丫头颤声答道:“奴婢今年十九岁了。”
段中赋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十九了啊,远算不得夭亡了!”那丫头一听此言,脸色大变,起身拔腿就跑,连呼救命!
段中赋见丫头奔逃,嘿嘿冷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掌拍在顶门,那丫头顿时脑浆迸裂而死。段中赋看着丫环尸体,慢慢从怀中掏出手绢,细细擦起手来。
这时,有听得救命声赶来的帮众,见此情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当如何。
段中赋见那些帮众傻愣在哪里,心中更添怒火,大喝道:“还不拖去喂狗!”众人闻言,急忙应是,来拖了丫环就往外走。段中赋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丫环,似眼睛直盯着自己,叹了口气,道:“好好葬了吧,记得叫你们帮主给她家里些银子。”众人急忙应声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曹少游与萧子申就在客栈歇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曹少游想了想,对萧子申道:“萧兄弟,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与你作伴了。”萧子申问道:“曹公子要去哪里?”曹少游摇头道:“不去哪里!”见萧子申不解,续道:“曹少游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不愿藏掖事情,就与你实说了吧。我对萧兄弟尚未完全释疑,接下来的事情又非常重要,所以我不能再与你在一起了,你明白了么?”
萧子申闻言先是一怔,细细想来,却是这般理,况那曹少游实言实说,倒是君子风范,应道:“我明白了,曹公子去忙你的就是,我也有些其他事情要做。”曹少游点头道:“既如此,咱们就此分别吧,他日若证实了小兄弟心思,曹某定会置酒赔礼。”言罢向萧子申一揖。萧子申急忙扶住了曹少游,连称不敢。
曹少游起身后,续道:“接下来的时日,我会在鄂州驿馆。你若有什么事,可来寻我,让差哥通传便是;我若在,定会见你。”萧子申忙又道了声谢,随后亲送了曹少游到客栈外方止了步。
第二十七章 二心错证
送走曹少游后,萧子申寻思也该出去走走,看有没有师父的消息。谁知不出去还好,出得门去,茶馆酒肆等都在传着“黑袍、银发之人夺得图录之事”。萧子申因此一日浑浑噩噩,尽想了此事,一时又想不是师尊,一时又担心了师父安危,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在外走得一天,竟连午饭也忘了,眼看天色昏黄,方觉饥饿,忙回客栈胡乱吃了些东西,仍想着图录之事,回得房间。
萧子申刚将门关上,勿地惊觉起来,急忙转身道:“谁?”只闻一人哼道:“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若要杀你,你已经见那阎王去了!”萧子申细看之下,竟是祖天骥,连忙抱拳见礼,叫了声:“师父。”又嘿嘿笑道:“你老人家神功天下无敌,若要杀我,就算我万般儿防着,也是叫黑白无常提了去的命。”祖天骥讥道:“看你这熊样,怎么?被那家小姐给甩了不成?”
萧子申看了祖天骥一眼,并不答话,只是笑着,自走到桌旁倒了杯冷茶喝了,方盯着祖天骥,道:“师父,你老人家果然神机妙算,你说四五月这鄂州会闹起事来,现在果然闹将了起来!不过那唱戏挑大梁的好像是你老人家!”
祖天骥问道:“你也认为那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黑袍人是老夫不成?”
萧子申见祖天骥否认,奇道:“难道不是你老人家?我可就见你老人家那般装束!”
祖天骥嘲讽道:“你当这江湖上就老夫才遮挡不成?那成名的老东西爱盖个头、蒙个脸的多了去了。就拿那展平老贼来说,他若遮蒙起来,你个兔崽子也会喜不自胜的跑去叫声‘师父’!”言罢哼了声,又续道:“你当老夫爱罩那劳什子不成?上次若不是你个兔崽子闹出事端来,老夫用得着出去丢人现眼!”
萧子申见祖天骥提起临州之事,想了想,肃容道:“师父,那盒子的东家到底是谁?连你的宝贝徒儿也不能说?”祖天骥嘿嘿笑道:“若给我那宝贝徒儿说了,过不了几天,怕是全天下都传遍了,到时你让为师这张罔顾道义的老脸往哪搁!”萧子申搓手道:“你徒儿有这么差劲么?”祖天骥冷笑道:“那可不一定!”
萧子申想了片刻,心道该与师父谈些要紧话了,就走去把窗户关了起来。
祖天骥瞧着萧子申行为,讥道:“怎么?想逼供老夫?怕别人看了笑话不成?”萧子申答道:“依徒儿这微末本事,只有被你老人家逼供的份罢!”
祖天骥也倒了那冷茶喝了一杯,点点头道:“若那天老夫觉得有必要,说不得也只好动动手,权当一乐!”萧子申惊道:“师父!你、你是当真还是玩笑话儿?”祖天骥脸色转沉,道:“你说呢?”
萧子申见师父脸色,心下一颤,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却又想不起来!忙转移话题,道:“师父,你老人家的得意徒儿可比你有些本领了!”祖天骥疑问道:“哦?我倒不知你有什么本事能赢过老夫。”萧子申得意的问道:“师父你老人家可知那盒子中是什么东西?”
祖天骥见萧子申神色,略有心疑,沉声道:“不是说了不知么!”萧子申道:“这就是你徒儿的厉害处了!”
祖天骥闻听此言,眼中两道厉光射来,只盯着萧子申,问道:“你偷看了?”萧子申见祖天骥眼色,连声道:“没有!”祖天骥淡淡道:“那你厉害在何处?”
虽然房中并无旁人,萧子申仍下意识左右看了看,然后将凳子略移近了祖天骥,低声道:“我打听出来了盒中的东西!”
祖天骥闻言一惊,一把捏住萧子申脖子,低喝道:“哪里听来的?”
萧子申见祖天骥神情、动作,又觉呼吸不畅,急叫了声:“师父!”
祖天骥闻言,手略颤了颤,忙放开了,问道:“哪里听来的?”
萧子申咳嗽了两声,想起关景、高文山二人,略思索了片刻,道:“我偷听的鄂州官儿对话,说是什么玉清宫的东西!”
祖天骥瞧了萧子申半晌,疑问道:“鄂州的官儿怎么可能知道?”言罢,又厉声道:“还不老实!”萧子申忙道:“真是从鄂州官儿那听来的,就是那关什么、高什么的话儿,我一不小心就偷听了来!”
祖天骥见萧子申说那关什么、高什么,料是那关景、高文山二人,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有可能的。”
萧子申见祖天骥认可了,略舒了口气,道:“师父!你老人家闯祸了!”言罢,就将玉清宫之事道了出来。祖天骥冷笑道:“你当为师和你一样孤陋寡闻不成?玉清宫之事天下皆知,我需你来告知!”
萧子申闻听此言,讪讪道:“是弟子愚笨!”说着,瞧向祖天骥,恳切道:“师父,你不是说六月去那岳州么?那卫情天做寿,定有不少道家之人前去恭贺,到时我们前去解释,就丢下了这事吧!”祖天骥哼道:“老夫凭什么要去解释!”萧子申急道:“师父,若不解释清了,他们查将起来,我师徒二人恐就无立足之地了。”祖天骥气道:“若不是你个白痴自以为是露了身份,谁查得出来?再说,你以为我等算什么东西?一解释别人就信了?我们师徒若去解释,不过自投罗网罢了,此事休要再提!”萧子申急道:“我们把东家道与他们不就是了!”祖天骥厉喝道:“你忘了为师的话了!”
萧子申才又想起祖天骥说的“罔顾道义”之言,不好意思的笑笑,想了想,又道:“那东家既拿东西害我们,我们自不用讲什么道义了罢?”说罢,两眼放光盯着祖天骥,自觉有了说服师父的理儿。
祖天骥见萧子申样子,不觉好笑,道:“老夫早说过,一千两的东西,想也想得到不寻常。我等既然接了,那就是做好了打算的,这怎能去怪到东家身上?若都如你这般,银子挣了,有事即推,那这江湖怕也太无道了些!解释的事休要再提,老夫宁愿这条老命没了,也绝不去行那不义之事!”
萧子申见祖天骥如此说,一颗心早凉了半截,瘫软椅上,心想:“子师姑娘说得有道理,师父说得好像也对,这可如何是好!”
祖天骥见萧子申气馁模样,讥讽道:“怎样?是不是在想如何逃命了?”
萧子申闻言惊醒,想起卫子师恩义,心下已有了主意,回道:“师父你自去罢,我自个儿去解释就是了!他们若信了,自是我们师徒的福缘;他们若不信,弟子就把命给了他们,权当报了师父的恩情!”
祖天骥见萧子申说“弟子就把命给了他们”,一时怒火腾起,一把抓住萧子申领子,喝道:“老夫将你养到这般大,是为了让你白白送死的不成?就算要死,也得成全了为师方可!”
萧子申似只听得前半句,气道:“还不是你老人家糊里糊涂,总是惹出事来!”
祖天骥吐了两口粗气,放开了萧子申,斥问道:“不知为师又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让萧大爷也生起气来了?”萧子申哼道:“那你蒙头盖脸去抢图作甚?”祖天骥怒道:“你那只狗眼看到老夫去抢图了?”萧子申顶撞道:“谁叫你爱做那装扮,现在别人传的不就是你!”祖天骥气道:“好、好、好,你把老夫方才的话当耳旁风了!”说得自是那“盖个头、蒙个脸的多了去了”之言!又听祖天骥续道:“你萧大爷现在要不要跑到大街上去好好宣扬一番,就说那抢了图的就是那祖天骥老贼,说不定还有人给你些谢礼,你萧大爷正好挣些银子!”
萧子申见祖天骥竟气愤至此,连忙收了话头。
祖天骥见萧子申没了言语,冷笑道:“说起抢图,老夫倒想起来了,不知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老夫千叮万嘱,不要去掺和,不要去掺和!他却自以为是,非要去趟那浑水,结果怎样?”说罢哼了一声。
萧子申听得此言,愣了半天,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见祖天骥只看了自己哂笑,心里不痛快,想起那婆婆之言,脱口而出道:“师父你怎会无端将此次图录之事告诉我?不知少年人都爱热闹么?难不成成心害我不成?若我是你,就带了回山去,仔细的看管。师父你老人家倒好,还鬼鬼祟祟的跟在弟子后面,哼哼!”说罢,斜躺了身子,就那么得意的盯着祖天骥。
祖天骥闻言,先是一愣,听得后来言语,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兔崽子,不知去哪里听了些乱七八糟的言语,竟敢教训起为师来了!若为师不鬼鬼祟祟的跟在你后面,你的骨头都可以打鼓了,还有你在此叫嚣的余地!”萧子申嘀咕道:“两三个月就能打鼓了,是不是太快了些!”
祖天骥何等耳力,如何听不明白,喝斥道:“住口!你当老夫吃饱了撑得,若不是为了你个兔崽子,我去送什么盒子,我去盯那图作甚!”萧子申疑问道:“为了我?为了我什么?”祖天骥见萧子申问起,只哼哼了不吭声!
萧子申见祖天骥只不言语,想了想,叹口气道:“师父,算了吧!为了我也好,为了你也罢,好奇也好,兴趣也罢,盒子的事情还没理明白,那图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好吗?”然后就把卫子师教导的言语大略照搬来说了一遍,最后道:“等我去把盒子的事说明了,咱们就回枫叶村去好吗?我耕地养活你,咱们再也不过这江湖人的生活了,好吗?”
第二十八章 云深雾重
祖天骥闻言,冷冷的瞧着萧子申,道:“没志向的东西,也不怕丢了祖宗的脸!要回去你自己回去,老夫可没有那么好的福分!不过,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就算你回去了,迟早也会被别人拉了出来!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要么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要么就等着别人宰了你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萧子申听得祖天骥这番言语,哪里还能心定,惊道:“你怎知我会丢了祖宗的脸?属于我的东西又是什么?别人又为何要宰了我去?师父,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想了想,突然拉住祖天骥衣袖,双手颤抖道:“师父,你知晓我的身世对不对?你以前都是骗我的对不对?”祖天骥冷声道:“你刚不问我有什么仇人么?老夫告诉你,有仇人的可不是我,是你!你的仇人多得是,全天下多得是你的仇人!还想回枫叶村耕地去,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萧子申闻言,直如五雷轰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恳求道:“师父,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告诉我好吗?至少告诉我身世好吗?你知晓的对不对?”祖天骥应道:“老夫知道的有限,都与你说了,捡来的就是捡来的!老夫可没功夫与你闲扯,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我走了!”说罢,起身直往门口而去。
萧子申见祖天骥真说走就走,急忙赶了前去,伸手拦住,苦求道:“师父,你老人家就告诉我好吗?弟子求你!”说完话就跪了下去。
祖天骥冷冷的瞧了萧子申半晌,喝道:“老夫可没功夫与你耗,滚开!你不说老夫蒙头盖脸去抢图么?老夫现在就去抢了来,我可不受那不白之冤,坐实了倒爽利些!”
萧子申见祖天骥竟因自己气话要去掺和秘窟图录之事,一时大急,急抱住了祖天骥双脚,道:“师父,求求你了,你就听了弟子这一次吧,别去掺和图录之事了好吗?”
祖天骥却并不回话,双脚挣了挣,未曾想萧子申竟抱得紧,挣扎不开。祖天骥一怒,哼了一声,功聚双腿,将萧子申震了开去,喝道:“为师之事还用不着你来说道,你算什么东西?”说罢,开了门,就往外行去。
祖天骥走到门口,停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袋银子扔到萧子申面前,道:“拿去吧,别饿死了,老夫可背不起那罪过!”说完了话,看也不看萧子申一眼,一个人竟就这般走了。
萧子申直到祖天骥走了多时,仍自怔怔的坐在地上,竟不知晓自己该想什么,该做什么,连经天纬地之事忘了也不在乎了!直到客栈已没了声息,似乎店客都休息了,方有气无力的起身关了门,去到床上歇息。
半夜里,萧子申正睡得迷糊,似听到有敲窗的声音,迷迷糊糊中仔细听了一下,又没有了。萧子申刚翻了个身,窗户又传来敲击声响,萧子申这下听得实在,翻身而起,喝道:“谁?”却只闻得窗外传来嘿嘿笑声,并不见人回应。
萧子申大怒,鞋也不穿,纵身来到窗前,双手开了窗来,并不见人;又把头探了出去四下里张望,仍不见人影。
萧子申略想了想,又把窗户关上;回身拔了剑,悄悄返回,就持剑躲在窗旁,等了近半个时辰,再无声响。萧子申气得把剑一扔,往床上一躺,过了片刻仍无声响,方放心睡了。直到清晨,再无半点声息,萧子申想:“我幻听了不成?”
当天夜里,萧子申睡到子夜时分,又听得传来敲窗之声。
萧子申惊醒下,急忙从床旁拔了剑,纵身一跃,剑破窗户而出。只听窗外有人赞叹道:“好快的剑!”萧子申喝了声:“谁?”急忙开了窗户,又不见人影。
萧子申哼了一声,手往窗户上一撑,飞身上了屋顶,四下张望,仍是半个人影也无。萧子申想那人应就在附近,喝道:“何方鼠辈,有种来与你萧爷爷大战三百回合!”不曾想,没等来那恶作之人的回话,却听得客栈传出不少骂声。萧子申急忙住了口,小心翼翼的回了房,仍关了窗户,持剑守着。直守到丑寅之交,再也没有声响,萧子申方打了个哈欠,上床休息了。
接下来两日,萧子申早早息了灯,端了凳子,手持长剑守在窗旁,可再也没有人来。萧子申想:“不知是那个天杀的,应该不会来了吧!”
这一日,萧子申仍如往常一般歇息,到了夜中,又传来敲击之声,萧子申顿时火冒三丈,急忙往床边一摸,竟摸了个空!萧子申心道:“我记得放了剑的啊!”也管不了哪许多,直开了窗户望去,哪里有人!
萧子申见亦没有人影,就骂骂咧咧的关了窗往回走,却隐约见桌旁似坐了个人影,大惊之下,一掌拍了过去。那人影一侧身躲开,风一般来到窗旁,一掌拍碎窗户,嗖一声纵出了窗,直往远处奔去。
萧子申经这几夜骚扰,现见了人,哪里肯放,急追了上去。见那奔逃蒙面之人竟是手握自己之剑,心下更添怒火,直要追到那人方肯罢休。
那奔逃之人始终与萧子申保持着一定距离,既不让萧子申赶上,也不让萧子申跟丢了,就这样带着萧子申在城里转了起来。过不多时,那人回头望了萧子申一眼,见萧子申仍紧追不放,嘿嘿一笑,就往下面一大户人家院里逃了去。
萧子申见蒙面人跳下了院子,嘿嘿心道:“知道回家了么!”也随后纵身去了那院子。
萧子申落到那院子里,四处张望,竟失了蒙面人踪迹。正疑惑之际,忽听得左前方传来呼喝之声,萧子申循声赶去一看,不由一惊。只见地上躺了两个人,胸前似有火灼焦印。萧子申趋前一探,竟没了呼吸!正在此时,前方又传来呼喊之声,萧子申去得近时已晚,地上又死了一人。
萧子申此时心下也觉奇怪,想:“难道那蒙面人不是回家么?怎杀起人来了?”略有些犹豫该不该再追去,瞬又想到那人夺了自己之剑,这几日又好一顿骚扰,心下不岔,又循着人声追了去。一路上不时见得被杀之人,直来到一亮了灯的屋前,屋子内外再无声息,只远处传出人声,似往此处而来。
萧子申不知那人在不在屋里,就叫了声:“不跑了么?”见屋内并无回应,萧子申心道:“我瞧瞧就是了,难道还怕你不成!”就小心翼翼往门口掩了去。
萧子申行到门口一看,一时大惊失色。只见桌旁躺了一人,与之前之人一样,身有火灼焦印,差别只在胸口插着自己的长剑,鲜血已流了一地,剑鞘扔在一旁,已沾上了血渍。
萧子申急忙冲进屋里查看,一边窗户大开,哪里还有蒙面人踪迹!
萧子申见不见了蒙面人,就走近地上之人瞧了瞧,一瞧之下,更惊得面如土色!地上之人正是那日前来拜会曹少游的关景,萧子申记得好像是宣政使还是刺史。
萧子申见关景躺倒血泊中,心存侥幸,心念千万别死后,就颤抖着手往鼻前一探,却已没了鼻息;又在脖子、胸口处探了探,已是死了。
萧子申看着插在胸口之剑,一时茫然无措,瘫坐在地上。这时,四周传来纷杂脚步之声,萧子申终于惊醒过来:“糟糕,被人引入陷阱了!”
萧子申一想及此,急忙起身,伸手想去拔剑,却觉不妥,不拔也觉不妥,一时方寸已乱!闻得脚步声已到屋前,萧子申再也管不得许多,急冲向那大开的窗户,谁知到得窗户一看,屋子四周竟已站满了兵士。
萧子申正自心急不知该当如何时,听得脚步声已进了屋子。当先一人看到地上躺着之人,面色大变,急叫了声:“大人!”到得近前探悉,哪还有气!
那人站起身来,看着萧子申,拔出佩剑,喝道:“方才有人传讯说有刺客欲对大人不利,看来就是你了!好你个贼子,今日留下狗命来吧!”
萧子申见那人提剑攻来,一边避让,一边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人哪里肯听,长剑只唰唰连刺,其余之人也拔剑杀向萧子申。
萧子申知被误会,哪还敢还手伤人加深误会,只在剑光中施展七星步,左避右闪,衣服已被划出不少口子。
那些人见久攻不取,当先那人挥手道:“撤!”
萧子申见众人自屋内退出,刚松了口气,又听得方才之人道:“弓箭手!”萧子申听得弓箭上弦之声,暗叫完了,心里大急之下,忽然想起曹少游临别之言:“我会在鄂州驿馆,你若有什么事,可来寻我!”急忙大叫道:“别放箭,别放箭,自己人,自己人,我识得曹将军!”
那领头之人闻得萧子申呼声,向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看向萧子申喝问道:“哪个曹将军?”
萧子申见弓箭手停了下来,拍了拍胸脯,吐出一口气,道:“曹少游曹将军,他现在就在鄂州驿馆!”那领头之人怒道:“既识得曹将军,为何来行刺我家大人?”萧子申急忙辩解道:“不是我!我来时你家大人已死了!”那领头之人疑道:“大人身、血尚温,方遇害不久,这屋里只你一人,你仍要抵赖不成?”
萧子申抬手一指窗户,道:“那人从窗户跑了!若你等不信,可叫了曹将军来分辨,曹将军可不像尔等这般没眼力!”那人怒喝道:“你……”刚说了一个字,寻思了一下,道:“好,我就去叫曹将军来分辨,你先让我们绑了吧。”
萧子申见那人说绑,心想:“我才没那么傻呢,万一你们诈我,绑起来就杀了咋办!”就道:“绑是不会让你们绑的,反正我就在这屋里不走,你们只管去叫曹将军来便是!”
那领头之人不想再耽搁时间,也不强求,连声吩咐了弓箭手射住四方,又吩咐其余之人好生看紧了后,就急步离了去。
第二十九章 帝脉皇裔
萧子申见消了争斗,亦舒了口气,又见门口弓箭手只盯着自己,又有些不自在;刚想闭上眼想想事情,又赶紧害怕的睁了开来,望望弓箭手,深怕自己一闭眼,弓箭就射了来。
过了片刻,萧子申正想找个角落处好好想一想,只听一军士喝道:“那小子,别想着藏起身来寻那脱身之法,只站在我们看得见处便罢,否则我们就动手了!”萧子申闻言,带气道:“你萧大爷言出必行,谁想跑了?”这时,又听另一军士道:“话谁说不来,我若说放你走了,你信么?”听完那军士话语,四周之人都讥笑着看向萧子申。
萧子申心道:“你萧大爷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这帮小子计较!”想毕,就找了根柱子靠了上去,心下暗暗寻思:“看来今天这事那人计划了好几天,先是激起自己怒气,让自己失了理智,又偷了自己剑去,引得自己不得不追,方把自己引入了殼中。没想到那狗贼竟还去通风报信,来了个贼喊捉贼,真真无耻!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些,终究是江湖经验浅薄,一有事就失了方寸,方给了对方乘虚而入之机。若方才自己见事不妙拔腿就跑,那会有这般进退不得的困境!若子师姑娘在,定能看穿这小小手段,那会中计!”想到卫子师,萧子申又心下暗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盒子的事还未交代明白,又惹出这般事来,自己这下真真是洗不清了!”
萧子申就这样胡思乱想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方听得屋外传来喧哗之声,心道:“来了!”
过得片刻,只见当先一人,身穿白衣、头束暗金发冠,面似冠玉、目如朗星、神明爽俊、清新俊逸,英俊挺拔之姿、潇洒不凡之态,年龄三十开外,后随曹少游等人,举步缓缓行了过来。
萧子申只觉富贵之气逼人,豪气英风令人倾倒,不觉暗自惭愧。想起客栈有客曾言:“秦王将临鄂州。”又见曹少游以郡公身份居后,想那多半是秦王了!只是不能肯定,不敢乱称,只看着曹少游,抱拳道:“曹公子!”
曹少游见萧子申只招呼自己,瞧向领先之人笑了笑,跨前几步来到萧子申身侧,往萧子申腿弯一踢,喝道:“还不拜见秦王殿下!”萧子申闻言,心道:“果然是!”又见曹少游踢自己腿弯,连忙拜了下去:“草民萧子申,拜见秦王殿下。”
秦王身旁华服老者闻言,神色一凛,抬眼看向秦王。秦王摇摇头,看向萧子申,淡淡道:“起来吧!”萧子申忙谢了恩起身,见那秦王面色平淡,心下暗自有些忐忑。
曹少游忙端了凳子让秦王坐了,又吩咐其余之人退到屋外,屋内只留下了萧子申、秦王、曹少游及华服老者四人。
那华服老者到关景身前看了看,道:“紫衍一炬!似是炎光神铸之剑!”说罢皱了皱眉。曹少游闻言,眼露厉色,扫向萧子申。萧子申连忙摇手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众人闻言,均往萧子申望了来。
曹少游忙上前看了看胸前之剑与地上剑鞘,又仔细看了看关景中掌之处,看向萧子申,道:“这剑可是你的?”萧子申点头道:“我正是追剑而来!”
那华服老者见萧子申认了剑主,正欲询问,秦王摆摆手,对萧子申道:“你把经过说与我听!”萧子申闻言,顿把这几天的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秦王听后,也不置评,让曹少游去门外把领头军校叫了进来,也让他道了始末。秦王听得竟是从府墙一路杀了进来,又听得说有人报讯关景遇刺,一时皱了皱眉,挥手让军校出去了。
过了一会,秦王向华服老者点了点头。那华服老者上前一步,瞧向萧子申,问道:“你方才说的话,可有人证?”萧子申闻言,摇了摇头。曹少游接道:“我记得你会紫衍一炬?”萧子申又点了点头。
那华服老者见掌、剑均脱不开萧子申,哼道:“剑是你的,掌也是你的,你还有何话可说?”萧子申急道:“我、我,真不是我!”那华服老者续道:“断剑山庄之人,有什么好东西!”萧子申忙答道:“我不是断剑山庄之人!”说罢,瞧了曹少游一眼。
曹少游见萧子申似求助瞧来,点头道:“此事萧兄弟与我说过,不过我也不能完全肯定真假。”萧子申闻得曹少游之言,一口气早泄了。又听曹少游续道:“不过,我与萧兄弟接触了些时候,他不似这般人。”萧子申见曹少游肯定自己为人,终舒了口气。
秦王闻言,想了想,问道:“你叫萧子申?”萧子申点头应是。秦王续道:“关大人乃堂堂江东路宣政使,这样不明不白遇害,你又有不少嫌疑,在理清事情之前,你不能离去,你可有异议?”萧子申见秦王话里之意是要查个清楚,如此正合了心意,也能还个清白,忙答应了下来。
秦王见萧子申同意了,又道:“不过,官府办案总有规矩,你有嫌疑,自当先收押候审!你可有什么要紧东西落在了客栈,我可派人取了来,待你清白之日,自会还与你。”萧子申闻言,恳求道:“秦王殿下,可以不去牢里么?传出去了多难听!”曹少游忙喝道:“萧子申!”萧子申见定是说不通了,叹了口气,心道:“去就去吧,权当住客栈了,还不用花银子。”就点头回道:“好吧!只要你们能查清了,怎样我都依了罢!”
曹少游见萧子申答应了下来,就上前点了萧子申穴道,禁了功力,叫人自把萧子申带去了鄂州大牢。
待萧子申押走后,秦王向曹少游问道:“少游,你跟他相处了一日,觉得如何?”曹少游回道:“以我的经验看来,萧兄弟应该没有问题,除非他隐藏的极深。不过依他的年龄来看,似乎不大可能。”秦王又问道:“你怎知他会紫衍一炬?”曹少游就把当日何万鹏之事说与了秦王听。
秦王听完经过后,道:“此事太过匪夷所思,那何万鹏似故意试探他武功一般。据我所知,东河帮是断剑山庄下属,若何万鹏真觉得萧子申是断剑山庄之人,绝不会草草离去,定不会顾忌你的存在亦要问个清楚,因为这关系他之性命!若萧子申真是,定会置酒道歉;若不是,定是生死之局,岂会如此草率!再结合萧子申所言这几日境况与那军校之语,若萧子申没撒谎,这定是祸水东引之局!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萧子申乃一无名之辈,为何把他牵扯进来?若是为了杀关大人,随意杀了便是,何必麻烦,关大人不会武功,也无需暴露出什么招式。那人如此大费周章,万一萧子申不受计而来,岂不是无用之功?”言及此,又瞧向曹少游,问道:“少游,你可知萧子申来历?”曹少游摇头道:“他的武功平常得很,我未曾见闻过。”
那华服老者插言道:“殿下,是不是为了宣政使一位?”秦王闻言,点头道:“这个心思多半是有的。不过若如此,针对的应是高大人才对。高大人接任之事虽未底定,不过已传出了风声来,若有此心者,也该动了。除非那萧子申与高大人有什么关联,否则何必多此一举?”言罢,瞧了曹少游一眼。
曹少游明白秦王意思,接口道:“此事我与高大人已经言明,他亦放了心,高大人不可能三五个月也等不了就动手吧?而且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就算那萧子申与高大人有什么关联,也不过是让我们证实了诬陷之举。”
华服老者摇头道:“那也未必!我们知道高大人已放了心,别人可不知道!若萧子申真与高大人有牵连,这个局未尝不会真成了局!”
秦王亦点头道:“易师叔言之有理!况且,重要的不是我们,而是若萧子申与高大人有旧之言传到了陛下哪里,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那高大人都再难以说清,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曹少游惊道:“那如何是好?”华服老者道:“那有什么!若高大人不能接任宣政使,无论其他什么人,只要不是我们的人,稍有不良之行,老夫一概杀了完事,我看有多少人来杀!”
曹少游瞧向华服老者,笑道:“师叔,你不怕陛下气出病来?”华服老者应道:“那才好呢!我也跟师兄说过,要不是陛下有几下子,老夫就三天两头进他寝宫去闹他一闹,我看他能过几天!”说罢,就哼了哼。
曹少游闻言,笑道:“怪不得父亲言道:‘若易师叔撒起泼来,连师父都要退避三舍。’今日一见,啧啧啧,果然非同一般啦!”那华服老者嘿嘿笑道:“真有此言?那我回京后定要去向师弟讨教几招!”
曹少游连忙作揖,求饶道:“师叔,你就饶了我吧,你若去向父亲讨教几招;父亲若知晓了缘故,定也会向我讨教几招,你叫师侄如何活!”华服老者笑道:“你再叫你师父去向师弟讨教几招,他定吓得屁滚尿流!”言罢,众人均轻笑了起来。
秦王看到地上关景尸身,一时又心伤起来。
华服老者见秦王如此,想了想,问道:“殿下,现下如何?那萧子申……”秦王想了想,回道:“为了避免传出对高大人不利言语后我们反应不及,现在也只好委屈一下高大人。一来可以防患未然,二来嘛,咱们主动称了那有心人之意,先拿了高大人做怀疑对象,说不定能引蛇出洞呢!”见二人点了点头,又看向华服老者,续道:“易师叔,你即刻派人传讯与陛下,就说关大人亡于断剑山庄独门武学紫衍神掌。另外通知展叔叔与尚师叔,让他们注意送讯之人,最好半途有人截讯,那才好呢!”华服老者忙应了下来。
第三十章 牢狱之灾
秦王又瞧向曹少游,道:“少游,你即刻带了人马,大张旗鼓的去拿了高大人来,就关到那萧子申隔壁吧。另外再让世谨辛苦一趟,去与高大人做个伴。叮嘱他们二人仔细些,不要言语,若要说什么,就在地上划拉吧。让世谨多注意那萧子申情况,有心之人既将他带入了局中,少不得还会去勾连。而且,三清旧事他既也牵扯进来,少不得两事一起瞧瞧。”
曹少游闻言,惊道:“三清旧事?难道萧兄弟……”秦王点头道:“韶清带回的名字就是‘萧子申’!只是他年岁也轻,不可能直接卷入;又觉得多半是假名,所以就只与师父、展叔叔、师叔他们说了;现在看来,名字当是真的了。不过他既不隐姓,见了我等又这等平静,我观他懵懂模样,只怕对背后之事并不明了。未免打草惊蛇,我们只当作不知,只关注着萧子申便罢;他即被卷入送了祖师之物,背后之人或还会勾连他。”曹、易二人均点了点头。
秦王又瞧了一眼关景,叹气道:“让外面的人进来,将关大人抬了去停灵吧,我先去见见关大人的家人。”言罢起身向外行去。华服老者及曹少游自去安排秦王吩咐之事。
萧子申自被带入鄂州大牢,只是坐在草上,望着监墙、门栅发呆。直到破晓时分,听得外面吵杂之声,方走到监门处张望。只见高文山与另一年轻人被推搡着带了进来,关在了自己右边监舍。
萧子申寻思:“那关景不是说亡于紫衍一炬和自己之剑,怎会又牵扯出其他人来?难道那年轻人是那断剑山庄之人不成?与高文山共谋杀了关景!若如此,却怎不放我出去?”念及此,萧子申敲了敲监墙,问道:“那小子,你是断剑山庄人么?”过了片刻,不见回音,萧子申又问道:“是你小子来吵嚷你萧大爷,把你萧大爷引了过去么?”过了一会,仍不见回音,萧子申心下来了怒气,只是把脏话问候了起来。折腾了半天,隔壁之人就如聋哑一般,竟是半点声息也无。
萧子申见那年轻人不来理会自己,就靠墙坐了下去,低声问道:“高大人,你老怎么也进来了?”见亦无回音,萧子申又起身使劲将脸靠向木栅,极力往隔壁瞧去,却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萧子申想:“都躲着你萧大爷么!”就怒骂道:“高文山,是不是你个老鬼来害你萧大爷?你若再装聋作哑,信不信老子出去了就拐了你家宝贝女儿离了这鄂州,让你个老小子气个半死!看你还敢不睬你萧大爷!”话尚未完,竟听得隔壁传来个笑声,随即又立马噤了声。
萧子申想:“果然装聋作哑来消遣你萧大爷!”萧子申折腾片刻,方觉又累又困,打了个哈欠,就走到了草床上歇息。
不知过得多久,萧子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身子,一个惊觉,立马翻身坐起,见曹少游正笑看着自己,萧子申喜道:“曹公子,你不是有事要办么?怎么有空来客栈看我?”话一说完,见曹少游只是笑着并不言语,萧子申四下张望,方想起这是牢房来,讪讪道:“嘿嘿,怪不好意思的!”
曹少游放下手里食盒,一边取出酒菜,一边道:“萧兄弟,虽然我们有些交情,但官府的规矩总要守的,你权且委屈几日,待事情清楚了,我亲自来接你出去。”萧子申点头道:“那也没什么,本来这事我自个儿都糊里糊涂,别说你们了,我也不知这江湖竟是这般险恶,当真令人胆寒。”
曹少游点头道:“你能看开是最好,我就是有些担心你的情绪。萧兄弟你记住,人越是在危难坎坷关头,越是要冷静,越是要守住了精气神,千万不可被那人事情绪左右,否则更容易出现不可控制的局面。”见萧子申点了点头,又续道:“来,就着酒菜,咱们喝两杯。接下来我有事情要做,恐怕就不能来看你了,你定要好好待着,不要胡思乱想明白吗?”
萧子申点了点头,应道:“曹公子,你放心吧,我既是清白的,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也相信曹公子你。”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秦王,嘿嘿!”曹少游闻言,笑道:“你放心吧,秦王殿下从不冤枉半个好人,什么事情都定要查个清楚明白的,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定要信了秦王殿下!你记住我的话儿!”萧子申点头道:“曹公子这般人物也跟着秦王,定是错不了的了!”
曹少游也不再接话,摇头笑道:“听说你出去了要去拐跑高大人的女儿?”
萧子申闻言一怔,望了望隔壁,讪讪道:“谁叫那老家伙竟不睬我,我就、就……一时气话,一时气话,嘿嘿!”曹少游笑道:“也没关系,在这种地方总是无聊得紧,说说玩笑话儿也不打紧。不过,高大人家只有公子,可没小姐,你真要去拐?”萧子申闻言,急忙摇头。
只听曹少游又续道:“你也不用管那高大人,只管说你自个儿的,他们都被噤了言,理不了你。”萧子申听得“被噤了言”,吓了一跳,急忙双手捂住了嘴,似深怕亦被噤了言语,那就不妙了!曹少游见萧子申模样,笑道:“放心吧,不会噤你!你穴道可解了?”
萧子申闻言,急忙提运功力,却半分也提不起来,不好意思笑道:“曹公子太也厉害了些!”曹少游闻言,哈哈一笑,伸手为萧子申解了穴道。萧子申顿觉神清气爽,急忙起身活动了几下,又坐下吃喝起来。
二人边吃边东拉西扯些景事,不多时便将酒食吃了个干净。曹少游收拾好了东西,拍拍萧子申肩头,道:“你待着吧,我走了!”
曹少游离去后,萧子申只望着曹少游离去处半天,方回过神来,只觉心中酸涩,想骂那高老头两人几句,却又开不了口了。
萧子申就这样百无聊赖的在狱中待了好几日,既不见人来提审自己,也不曾见得那高文山二人去过堂。
这一日,外面又传出喧声,萧子申想:“又来一个!这天下犯事的人也太多了些,就这一个鄂州就日日不断,怪不得书中老写人喊冤叫屈的,现在方知为何竟也叫不完、写不尽。”
萧子申正胡思乱想间,竟听得自己牢门开锁之声,暗道:“今日这饭怎这么早?”遂有气无力道:“放门口吧!”过了片刻,只见身前似有个影子靠近了,萧子申头也不抬,又道:“不是说了放门口!”忽闻得身前传出人声,道:“老子待哪里,还需要你个小子同意不成?”
萧子申闻言,忙抬起头来,见一个衣衫褴褛、灰白头发散乱的邋遢老者站在自己身前,惊道:“你……你是谁?进来干嘛?”那老者嘿嘿道:“你以为老子愿意来这破地方?不过是官爷爷有请,不得不来!”言罢,看了看萧子申,又道:“小子,滚下来吧,以后这床是老子的了!”
萧子申闻言,气道:“这床它爱整洁,只喜欢你萧大爷,可不会让个破乞丐给糟蹋了!你个老猴子识相就滚远些,别惹得你萧大爷拳头不爽!”说罢,活动活动双手,只捏得骨节噼啪作响,得意的看着那老者,眼中尽是挑衅之意。
那老者见状,讥笑道:“这声音不错,老子喜欢!”说罢不再言语,只一掌拍向萧子申。萧子申连忙举掌相迎,没曾想竟抵挡不住,急忙再催了功力。
那老者低声轻笑,手掌一握,再加些力道。萧子申只觉手掌生疼,骨节噼啪作响。那老者讽刺道:“小崽子,是不是比方才更动听啊!”萧子申双掌剧痛,一张脸憋得通红,急吼道:“救命啊!牢头大哥救命啊!”
过不多时,只听牢外喝道:“干什么,还不起开!”
那老者闻言,忙松了手,望向门外躬身作揖,道:“小哥,那兄弟不让老头子睡床,正扭打老头子呢,请小哥做个主吧!”萧子申气道:“你胡说!明明是你个老……头子仗着力大、身脏,强来折腾你萧……小子我。这位大哥,你别见他一把年纪,却是满嘴胡话、胡作非为之辈,你看看我这手。”
萧子申言罢,起身走上前去,把手伸到那狱卒面前,续道:“你看看,这可像是打人的手!”
那狱卒正仔细翻看萧子申通红手掌,只见那老者亦行了过来,道:“小哥,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刚抽小老儿耳光呢,把手也抽红了,直把小老儿往死里打,你看看我这脸!”说着,就用手抚开了头发,只把脸凑到那狱卒面前。
萧子申抬眼看去,只见那老者果是满脸通红、浮现掌印,一时大惊,看着老者颤声道:“我没打他,这老小子武功高强,快赶了出去吧,否则我若有伤损,你们曹将军定饶不得你们!”
那狱卒看了两人几眼,哼了一声,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嚎什么嚎!管你武功高强还是识得什么曹将军,都给我老实些,再折腾出事来,别怪我收拾了你们!”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萧子申闻言,愣在哪里!却见那老者不停拱手作揖,声称:“再也不给小哥添麻烦了!”
直到狱卒走得远了,那邋遢老者瞬间挺直了腰身,嘿嘿笑道:“小子,再玩玩?”
萧子申见那脸色已恢复正常的老者瞧过来,急忙跑开缩到一角,叫道:“你个老贼可别乱来!若敢伤得你萧大爷分毫,等你萧大爷的朋友来了,就剁了你个老贼!”
那老者讥讽道:“原来是一个就会靠别人的东西么?”言罢,就不再理会萧子申,直走到草床边,嘿嘿冷笑,用脏身子将那床的前后上下左右通通擦摩了个遍后,方翻转身子挺了上去,叫了声:“舒服啊!”径自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