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委屈
田幼薇陷入沉思之中。
四婶娘和吴七爷家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那前世的时候,她怎么没听说过呢?而且也没见四叔一家和吴七爷家有什么往来。
“听闻四叔原本是想请托吴七爷帮忙问问,明州哪个大户人家需要西席,他好去谋个生。
结果呢,听说吴锦为难咱们家,他就改了主意,想先回来看能不能帮伯父出个主意什么的。”
邵璟拿起一旁的骨签,在手中那只老虎的头上刻划着,慢慢地道:“四婶娘不是很想回来,不过拗不过四叔。”
原来是这样。
田幼薇捋清了这其中的关系。
方氏娘家的确和吴七爷家中有一点点拐角亲,当年他们利用这一层关系,给田四叔谋了个给大户人家子弟教书的差事。
因为方氏不想回到乡下居住,就送信回来先修房子。
后面田四叔还是决定回来,就辞了教书的差事,也就和吴七爷断了往来。
这一次,因缘巧合,刚好碰上邵璟他们,田四叔牵挂家里,就没去谋差事。
果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由她改变开始,很多事都跟着都不一样了,还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呀。
田幼薇想得入神,忽见邵璟将手在她眼前一晃:“阿姐你看。”
一只胖胖的老虎,耳边戴了朵花,咧着嘴在笑,看起来又憨又好笑。
田幼薇没好气:“你做什么浪费我的瓷坯!”
邵璟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我做一只阿姐。”
田幼薇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骂她是母老虎!
“臭小子,胆儿肥了!竟敢骂我!看我不揍得你哭!”田幼薇把手里的瓷坯一放,跳起来要揍邵璟。
邵璟灵巧地跑出去,站在门边看着她道:“阿姐,你为什么不高兴?是在怪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私自做主让利给吴七爷,请他代理瓷像生意吗?”
田幼薇摇头:“我没怪你,你做得很好。”
他们的力量不够强大,杨监窑官要走,要想和吴锦抗衡,势必要找另一棵大树依靠着。
她当时就想到利用吴七爷的力量来牵制吴锦,不然也不会让邵璟和田秉连夜赶去明州。
但只是,她不确定吴七爷是否愿意趟这一淌浑水,因此也没多说。
没想到邵璟做得好极了,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田幼薇有些动情:“阿璟,有财富,还得有本事才能守得住,不然面临的只能是灾祸。
有多大的本事就吃多少饭,你让利给吴七爷,我也想到要让利给舅父,用他来帮忙对付吴锦。
这个和给吴锦钱是一样的道理,都是舍财免灾,总有一天,我们会长大的……”
他们的力量和人脉也会慢慢变得更大更强。
邵璟沉默片刻,说道:“阿姐既然不怪我自作主张,为什么不高兴?是不喜欢四叔一家人回来吗?”
田幼薇被戳中隐秘的心事,一时竟然难得开口。
她长出一口气,否认:“我没有,我是累的,你看,你一下子带回来这么多订单,全靠我一个人做呢,我怎么来得及。”
她不是不喜欢四叔,也不是不喜欢田俭,四婶娘方氏的刻薄好强也不算什么。
她只是,看着族妹田幼兰,就忍不住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她没有姐妹,一直待田幼兰很亲,衣服同穿,首饰互戴,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田幼兰长得好看,能说会道,很会做人,和族人相处得极好,当然,也和邵璟相处得很好。
后来田幼兰嫁了人,也是夫妻恩爱,婆媳相宜。
她倒也不是嫉妒田幼兰比她顺遂幸福,只是每每想起田幼兰说的那一句话,她心里就难受。
“阿姐真是有福,只需貌美如花,将调制瓷釉的配方牢牢握着,孩子都不必生养,姐夫照样乖乖听话,果然是从小养大的最贴心……”
这句话,田幼兰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来的,而且只说过一次,却像一把尖刀深深刺入她心中,刺得她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重生以来,很多事情她已渐渐模糊忘却,偶尔想起,也是尽力让眼前的平和喜悦去掩盖。
直到今天骤然见到田幼兰,她才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忘记了,而是刻意不去想。
再一想起来,仍然是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阿璟,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我还要接着赶活儿。”田幼薇赶邵璟走,她想静一静。
邵璟沉默片刻,道:“我不累,我在船上一直睡觉养神,为的就是回来和阿姐一起干活。你看我刚才捏的那只老虎,手艺并不比你差……”
“既然不累,那就回去帮家里收拾!”田幼薇打断他的话,不容辩驳:“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总得收拾地方给他们住,快回去帮忙!”
邵璟又默默站了片刻,垂着头走了。
田幼薇坐回去,看着他捏的那只戴花的老虎发了会儿呆,默默地拿起一团瓷泥继续捏。
她捏了一个又一个,午饭也没回去吃,喜眉给她送饭来,心疼得拿着她的手直吹气:“我的好姑娘,捏了这么多天,这手得成鸡爪了吧?”
“……”田幼薇没好气地道:“你的手才是鸡爪!”
喜眉看着她笑:“好的给你,坏的给我,行不行?”
田幼薇突然觉得很委屈,抱着喜眉瘪了嘴。
喜眉慌了:“这是怎么啦?是怪家里没人来帮忙吗?不是他们不疼你呀,是家里这会儿乱套啦!你想啊,要现收拾出个院子给四老爷一家子住呢,人仰马翻的。”
田幼薇到底没哭出来:“收拾哪个院子给他们住呀?”
喜眉道:“把东跨院收给他们住,二爷和阿璟少爷搬去咱们西跨院。”
“???”田幼薇始料不及:“他们搬去西跨院?这合适吗?”
喜眉道:“怎么不合适呀?自家亲亲的兄妹姐弟,合适得很!总不能叫他们和四爷一家混在一处吧。”
也是。田幼薇低头吃饭,发现碗下面埋了一只大鸡腿,油亮亮的,又香又肥。。
喜眉托着腮看着她笑:“瞧,鸡刚出锅,主母就悄悄给你藏了这只腿,疼你吧?”
第122章 羡慕嫉妒恨到想哭
一只鸡就两条腿,谢氏却悄悄给她藏了一只。
田幼薇忍不住笑起来,有暖暖的幸福在心间回荡。
她为什么会舍不得谢氏?
因为谢氏经常会做这些意想不到、充满孩子气、却又很暖人心的事。
比如当初,谢氏怀疑邵璟是田父的外室子,见田父给邵璟夹鱼肉,就鼓了劲儿地给她和二哥夹,一副生怕他们兄妹吃亏的样子。
喜眉见田幼薇笑了,就洗了手拿一团瓷泥捏着:“我也可以帮着姑娘做呢,练着练着总能做好。”
“行了!你别碰这个,有空就歇歇。”田幼薇不要她弄,一家子的针线活大多是喜眉在做,她也很辛苦的。
喜眉笑看着田幼薇:“姑娘是最好的姑娘。”
田幼薇心里又是一股暖流淌过。
门口探进来一张脸,邵璟眼睛亮亮的:“阿姐,家里让我来帮你的忙,其他事情我插不上手。”
喜眉就道:“是呀,那都是力气活儿呢!”
田幼薇道:“总可以帮着带秋宝呀。”
邵璟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喜眉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呀。”田幼薇放下碗筷漱了口,打发喜眉回去:“去吧,早些干完活早些得休息。”
喜眉拎了食盒出去,站在外头和谁嘀嘀咕咕的。
田幼薇探头去看,又什么都没看见。
她一口气做到傍晚,热得汗湿衣衫,站起来便是一阵头晕眼花。
慢吞吞地往前挪了几步,缓缓伸臂弯腰,这才觉着血流正常,恢复过来。
师傅们已经收工,工坊里静悄悄的,唯有留守的大狗趴在地上喘气。
田幼薇走出去要关门,忽然听得身后“咔哒”一声响,吓得一个跃身抓起门闩,厉声道:“谁!”
夕阳余晖里,邵璟从隔壁库房里走出来,一脸茫然:“阿姐你要干什么?”
田幼薇松一口气:“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里?”
邵璟道:“我在隔壁捏瓷像,你看看我做的怎么样?”
他兴致勃勃去拉她的手,将她拽到库房。
库房不怎么通风,田幼薇才踏进去就觉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再看邵璟,浑身都被汗湿透了。
她有些心疼他,抿着唇没说话,静静地看向库房。
但见木架子上整整齐齐放着几排动物瓷像,和她捏的有所不同,更有野趣,少不了老虎头戴野花,羊衔灵芝,那老鼠则是在偷鸡蛋,自成系列。
田幼薇不由怔住,发自内心的对邵璟的多才多艺而钦佩。
“阿姐,这是你教我的呢,好不好看?”邵璟背着手,挺着肚子,装乖卖巧。
田幼薇对他的才能羡慕嫉妒恨到想哭:“我没教你。”
“怎么没有呢?你给我讲了那么多故事,你告诉我老鼠是怎么偷的鸡蛋,野山羊衔灵芝报恩,至于这老虎,就是仿着你做的。”
邵璟眨巴着眼睛,凑到她面前,和她对视:“阿姐,我去明州港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田幼薇轻描淡写:“没有。”
“可是我想你,每天都在想。”邵璟很认真地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袋子:“我给你带的。”
田幼薇只看那袋子就知道是什么,她最爱吃的茉莉花味道的糖丸。
幽谧的茉莉花味道在舌尖化开,她心里的郁气也跟着散了:“想我干嘛?”
她折身往家走,邵璟紧紧跟在她身边:“不知道,反正就是想,每做成一件事,都想要你在一旁看着。”
“我不想看。”田幼薇有气无力的说。
难道他想要无时无刻不用他的优秀出众打击她吗?
让她看到无论再怎么努力,他还是比她能干很多?
她不想自己找罪受。
邵璟道:“可是,你不是说想要我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好让你抱我粗腿?你不看,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做对,有没有变得更厉害呢?”
田幼薇不想和邵璟说话,并向他丢了一根狗尾巴草。
回到家中,又是铺天盖地的“阿璟好出色,阿璟好能干……”
田秉眉飞色舞:“你们不知道,那个陈掌柜欺负我们不懂扶桑话,在一旁捣鬼,阿璟不慌不忙把我叫到一旁,现教我说了几句扶桑话。
我一开口,陈掌柜就惊呆了,忙着说还要再谈一下,然后就另外报了价!阿璟真的好厉害!”
田家所有人围成一圈,打着蒲扇喝着凉茶,一直配合的叫道:“哇,啧啧,好聪明,好能干……”
田幼薇想要找到一个没有邵璟的地方,自由的呼吸。
她折身往自己的院子走,田父在她身后喊:“阿薇你回来啦?快来歇歇凉啊……”
田幼薇头也不回地道:“我去洗洗再来……”
于是谢氏跳起来,忙着安排人给她送水过去:“早就备好了的,这就送来。”
喜眉也跟着她跑:“我给姑娘洗头。”
田幼兰追上来,递上一个漂亮的瓷盒,讨好地道:“阿姐,这是我送你的香澡豆,从台州带来的。”
“谢了。”田幼薇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给了田幼兰一个温和的笑。
田幼兰眼睛一亮:“不客气的,阿姐要不要我帮忙呀?”
田幼薇拒绝:“不用,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帮忙。”
田幼兰道:“我不是客人……”
“你是客人。”田幼薇拍拍她的肩,转身走了。
借住的就是借住的,客人要有客人的自觉。
田幼兰咬着嘴唇目送田幼薇离开,见邵璟往肩上搭了一块帕子,手里拎个包袱出来,就又迎上去:“阿璟哥哥,你要去哪里?”
“我去湖边洗澡。”邵璟毫不停留地走了,顺路带走了如意和阿斗。
田幼兰闷闷不乐地折回去,坐在她娘旁边:“我们什么时候修房子啊。”
“急什么?你爹和大伯明天就去看了。”方氏敷衍了一句,接着和谢氏说话。
“二嫂啊,我跟你说,这事儿千万急不得,我那里有几个方子,稍后寻了给你试试,说不准明年这个时候就给我们阿俭抱上弟弟了!”。
谢氏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身道:“天色不早,该准备晚饭了。”
第123章 谁是外人
家里突然多了人,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热闹的同时,麻烦也多了。
田四叔一家没有下人,吃饭就跟着一起吃,这没问题。
做针线活什么的,方氏自己做,偶尔也让宋婆子帮着浆洗衣服,这也没问题。
但是秋宝和田俭都正是不懂事的时候,每天在一起难免抓抓扯扯,打打闹闹。
孩子一哭闹,矛盾跟着就来了。
谢氏等人肯定觉着是秋宝被田俭欺负了,方氏却觉着是大伯一家人欺负田俭,难免不痛快。
田四叔呢,忙着整修自家老屋,闲了就去找族人聊天,或是跑去窑场帮忙,不管这些闲事。
于是不过住了半个月光景,除了田父和田四叔照旧亲热之外,女人们都没之前那么热情了。
不过谢氏性子好,就算不怎么喜欢方氏也不说什么。
田幼兰却是异军突起,把她的聪明才智和好人缘挥发得淋漓尽致,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把整个田家庄的人都混熟了。
田幼薇除了第一天有些黯然之外,后来的日子都无暇顾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因为她需要做的正事太多,赶制的动物瓷坯出来之后,接着就要解决烧制的问题。
肯定不能再往自家窑场里送,不能再给吴锦勒索的借口。
于是,和谢大老爷合作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商量妥当之后,田父派出田秉:“去把你大舅父请来吃晚饭。”
谢大老爷快马加鞭赶来,乐呵呵的,完全没有上次离开时的不高兴,也不拿架子:“这是想好啦?”
田父道:“想好了,我们这瓷像就在你们窑场里烧。除去本钱之外,你抽半成的利。”
谢大老爷乐得笑成一朵花:“惭愧,惭愧。”
田秉道:“舅父,您不止是负责提供窑场,还得负责打发吴锦,别叫他找茬。”
谢大老爷道:“那是自然,只是他贪惯了,还得给他些甜头才行,不然他肯定还会找茬。”
田秉强硬地道:“甜头可以给,但绝不可能像上次那样!不然我们还不如就在我家窑场烧,直接做贡品呢。”
换而言之,这半成的利不是那么好得的,谢大老爷如果没有本事搞定吴锦,那就没资格分。
谢大老爷神色凝重地想了许久,道:“我知道了,先烧着吧,我们尽量先瞒着,瞒不过去再说。”
田父见谢大老爷确实也为难,心里一软,就想把吴七爷的允诺说出来:“其实……”
田幼薇及时拦住:“我们也不是不管,肯定还是要商量着办的。”
谢大老爷点点头:“那我去安排。”
田父道:“又不急在这一时,先吃饭。”
“还吃什么饭!赚钱才是大事情!”谢大老爷兴冲冲地往外跑,一会儿功夫就跑得不见了影子。
田父失笑:“你们舅父,每每遇着这种事总是最快的。”
田幼薇提醒他:“阿爹,吴七爷那个事情不要和别人说太多,只说他是咱们的收货商就行了。”
田秉也道:“涉及到朝堂之争,咱们不晓得里头的道道,就别给人添乱。”
田父有些羞愧,他活了一把年纪,这个时候倒没有儿女谨慎。
因是准备待客,晚饭十分丰盛,有鸡有鱼。
田俭高兴得直拍手:“我要吃鸡腿。”
田父二话不说,把一只鸡腿夹给田俭。
田四叔连忙阻拦:“大哥,别,他一个小孩子,吃什么鸡腿呀!大家分着吃!”
田俭“哇呜”一口,咬下一大块肉,得意地冲着众人笑,这回谁也抢不走了。
田四叔骂道:“你这孩子真是没规矩!”
方氏忙道:“骂他做什么,惹哭了噎着怎么办?”
田四叔道:“就是你惯的!”
他们俩夫妻在那互相瞪眼,谢氏沉默着将另一条鸡腿夹到田父碗里。
田父又想谦让给田四叔,就见谢氏斜了眼睛瞅着他,于是筷子转个弯,夹回谢氏碗中:“你操持家务,辛苦了,多吃些!”
谢氏一言不发,将鸡腿平均分成四份,田秉、邵璟、田幼薇、秋宝各一份。
田秉怪不好意思的:“我都这么大了……”
谢氏淡淡地道:“再怎么大,那也是孩子。”
方氏颇不以为然,做给谁看呢。
田幼薇当先将碗里的鸡腿肉吃了,再夹一根鸡翅给谢氏:“娘,你吃。”
谢氏这才笑起来:“都吃,都吃!”
饭吃到一半,方氏低咳一声:“当家的,你不是说要帮大哥做事么?”
田四叔一拍脑袋:“是了,听说咱家的瓷像要送去谢大舅家烧制,让我去窑场守着烧吧。”
田父道:“你不是要修房子么?”
方氏抢着道:“修房子那是小事,烧瓷像才是大事,大哥就让老四去吧,不然我们天天在家吃白食也不好意思。”
田父道:“什么吃白食!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些外道话!我养得起你们。”
方氏急了:“那不行,我们有手有脚的,也不能靠您一辈子,叫老四跟去学学,总比外人信得过不是?”
田父沉默片刻,一笑:“是我想得不够周到,那就叫他去吧。”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想帮大哥的忙。”田四叔瞪方氏:“不会说话就吃饭!”
方氏笑着,转而同谢氏道:“大嫂你别多心啊,我说的外人可不是指谢大舅。”
谢氏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说什么。
田幼薇看不下去,正要开口,就听田幼兰笑道:“大伯母,我娘说的外人是指她自己。”
方氏道:“你这丫头,你娘是外人?”
田幼兰冲着她做鬼脸:“那谁是外人?我们住在大伯父家,全都是外人。”
方氏沉了脸,作势要打,田幼兰一下躲到谢氏身后,撒娇道:“大伯母,您管管我娘!她在家里霸道惯了,总欺负我们,您是大的,好好管教她!”
方氏脸都绿了。
田四叔却是笑起来:“说得好!长嫂管教弟媳是应当的!”
田父也摸着胡须笑:“阿兰不能这样说你娘。”
谢氏也跟着笑了,拍拍田幼兰的手,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田幼兰悄悄看向田幼薇,讨好地朝她笑。
第124章 你有心事
谢大老爷是个利索人,头天晚上才说好要合作,第二天一早就踏着露水赶来通知:“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就可以把瓷坯拉过去。”
于是全家都动了起来,忙着用稻草将瓷坯包好装箱,准备运往谢家窑场。
田四叔是个勤快人,虽然不擅长做体力活儿,却是一直抢着做,人也精细小心,做得挺好的,一如前世。
田幼薇对田四叔没什么意见,瓷像的事越做越大,家里人手不够,田四叔愿意跟着帮忙,她也乐意付他一份工钱。
方氏也在那帮忙,问东问西:“阿薇,你看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把阿兰教会,将来也好给你搭把手。”
田幼兰涨红了脸:“娘!”
田幼薇道:“好啊。”
方氏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都愣住了:“真的?”
田幼薇一笑:“当然是真的。”
这些天,她仔细想过了,田幼兰也就是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其他也没什么对不起她。
相反那时候邵璟外出经商求学,她独自在家,田幼兰经常过来看她陪她,给她带好吃的做好吃的。
她没必要一直迁怒,一直和自己过不去。
是人都会嫉妒,是人都会酸,归根结底,还是她和邵璟之间出了问题。
倘若她和邵璟之间没有问题,这么一句酸话根本算不得什么。
再说,她捏这个瓷像,凭的是灵气和手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
多少年的老师傅也只能形似而不能神似,如邵璟那样出类拔萃、聪慧无比的能有几人?
反正这瓷像卖得好,市面上很快就会满地仿品。
所以教教田幼兰也算不得什么,就当是回报当年寂寞中的陪伴吧。
田幼兰愣了片刻才欢欣鼓舞扑过来:“阿姐,阿姐,是真的吗?”
田幼薇点头:“是真的。不过瓷釉没办法。”
那是白师傅吃饭的家伙,不经允许,她没权力外传。
田幼兰亲热地抱住她的手:“我懂,我懂。”
田四叔沉默过后,干活更加卖力。
方氏也是讪讪的,稍后看到谢氏,就扬起笑脸迎上去拉着谢氏说了许久的好话。
所有的瓷坯都拉走后,田幼薇靠着墙发呆。
邵璟走过来递给她两个才洗过的李子:“阿姐,你有心事,能告诉我吗?”
田幼薇一口咬下半个李子,慢条斯理地嚼着:“我的心事就是如何顺顺利利地挣到钱。”
邵璟眨眨眼:“我觉着你之前不太喜欢阿兰,为什么今天又要教她做瓷像?”
“我没有不喜欢她,你想多了。”田幼薇转头看着邵璟一本正经:“她年纪虽小,却挺会做人行事,我觉得不错。”
邵璟凝视她片刻,将目光挪开:“晚上烧窑,我会一直守着,张师傅年纪大了,夜里难熬,我跟着,也好照顾他。。”
田幼薇见他神色严肃,一板一拍,突然想起来,她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他撒娇撒赖了。
现在的他,除了样子还小之外,言行举止已经是个大人模样。
果然是因为廖先生教导得当,又因为经过的事多,所以才会提前长大的吗?
田幼薇使劲回想,当年邵璟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模样,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太多细节了。
等她回过神来,邵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田秉:“你和阿璟最近怎么了啊?”
田幼薇否认:“没有怎么呀。”
田秉不相信:“我看你最近不怎么搭理他,他也没像之前那样总缠着你,成天闷闷不乐的,不是吵架是什么?”
田幼薇坚决否认:“是因为太忙了吧。”
田秉道:“不是,以前我们独自住在东跨院,他每天都要找理由往你哪里跑两趟,现在住在一个院子,他反倒不往你那里去了……”
田幼薇讶然:“他长大了不行吗?”
田秉怀疑的看着她,最终摸摸她的头,温声道:“阿薇,二哥很惭愧,让你一个人担负了这么多,你本该只是为穿什么衣裙,戴什么花而发愁,现在却要你为一家人的生计发愁,都是我们不好……”
田幼薇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才不要那样,我能为家里做这些事,我骄傲的不得了……”
前世她不就是被宠过分才会落到那个地步吗?这次她才不要!
“反正你记着,二哥一直都在。”田秉没有停留太久:“我要去守窑场了!”
喜眉摸过来给田幼薇捏肩膀:“姑娘啊,您最近是不是太累啦?老爷和主母在商量着要给您进补呢。”
田幼薇吐出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我没事!我是在想新花样呢!”
说好了要忘记的,竟然又重新陷进去了!这个邵璟啊,害人不轻!她不要全家人都为她担心!
田幼薇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之后精神抖索,准备吃了早饭就去谢家窑场走走看看。
前脚还没踏出院门,就听外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她探着头一瞧,但见邵璟和田幼兰站在外头不远处说话,不知说到什么好玩的事,田幼兰笑得乐不可支。
田幼薇顿住脚,既想往外走又想折回去。
往外走,当然是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折回去,就是不想打扰他们。
还没等她想明白自己该怎么办,田幼兰已经发现她了,欢快地笑道:“阿姐,阿姐,你快来。”
邵璟回过头来,也是满脸笑容:“阿姐昨夜睡得好吗?”
田幼薇堆满笑容走过去:“挺好的,你们在说什么?”
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田幼兰道:“阿璟哥哥在说他昨夜守窑火的事,谢舅父亲自守着,怕自己睡着就熬了一壶浓茶,结果还是睡着了。
睡着之后从椅子上滚下来,吓醒之后的第一句就是,哎呀我的娘啊,火烧到眉毛了!然后打了自己两巴掌!”
“我说着不好笑,要阿璟哥哥说得才好笑呢!”田幼兰大笑着抓住邵璟的胳膊使劲晃:“阿璟哥哥,你来说,叫阿姐也开心开心。”。
邵璟微微一笑:“差不多就是这样啦。阿姐,你放心,窑场里一切顺利。”
第125章 造反怎么了?
“嗯。”田幼薇的目光在田幼兰的手和邵璟的胳膊间一扫而过,摆出长姐的欣慰笑容:“你们继续玩,我去吃早饭。”
她扬长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身后,是田幼兰叽叽呱呱的说笑声。
邵璟看着田幼薇的背影,用袖子包着将田幼兰的手拿开,掩口打个呵欠:“好困,我去睡会儿。”
田幼兰笑道:“阿璟哥哥,你还没吃饭呢!吃了饭再睡呀。”
邵璟摇摇头:“不了,我睡起来再吃。”
他转过身,沉着脸离开。
田幼兰在身后喊:“我去给你端过来呀!”
邵璟没回头,摆摆手,把门关上的同时皱起了眉头。
越来越过分了!
一直做小孩子,撒娇撒痴,她就糊弄他。
他长大了,她就远着他……呵~
转眼,到了瓷像出窑之时。
为了防止吴锦找茬,田幼薇特意吩咐小虫盯着他,又请杨监窑官设法拖住他,一切俱备,她才放心。
鸦雀无声中,匣钵依次打开,一只、两只、三只……
露出真面目的瓷像闪着玉脂般的光彩,内敛、神秘,如春之润,如月之白,造型生动活泼,世间少有。
匠工们激动地清点着,成品率达到十之七八,这真的很了不起。
“我总算对得起你们了!”谢大老爷仰头哽咽,眼眶微湿。
自瓷像入窑,他接连几天没睡,一直守在窑炉旁,熬得两只眼圈都是青的,人瘦了一大圈,真正尽职尽责。
田父沉默地使劲拍拍他的肩。
田幼薇也挺高兴,这样子的话,是可以长期合作的。
忽见小虫狂奔而来:“吴监窑官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千防万防,这绿头苍蝇还是寻了来。
田幼薇道:“快将瓷像收好。”
众人忙将瓷像包好收入箱中,收到一半,吴锦一摇三晃地走了过来,大声道:“恭喜啊,恭喜!这又要赚不少钱了!”
田父和谢大老爷迎上去,笑道:“就是挣些零花钱。”
吴锦将折扇往谢大老爷胸上戳了戳,挤眉弄眼:“有福大家享,这两天手头有点紧,我那一份什么时候送过去?”
“这次坏的太多,也没做多少……”谢大老爷干咳一声,把他拉到一旁,悄悄塞了一张早就备好的银票过去。
吴锦低头一看,立时沉了脸:“十两?你打发要饭的呢?你这一炉瓷像能挣多少钱?你就给我十两?”
谢大老爷又是作揖又是赔笑:“成本太高,我烧这一炉也就只能得二十两银子,已经分一半给您啦……”
“信你才有鬼!”吴锦冷笑一声,指着田父道:“再给我送一百两来,不然下次不许用张师傅把桩!否则我治你个私占御用制瓷师傅干私活的罪!”
田秉握紧拳头怒声道:“凭什么!张师傅就是我家的把桩师傅,不是谁家的!”
“凭什么?就凭我是监窑官!”吴锦挺着胸脯往田秉身前凑:“想打人?来呀,打我呀!往这里打!”
谢大老爷忙将二人分开,叫道:“有话好好说,误会,误会呀……”
田父拽住田秉往身后拉,屈辱地道:“犬子不懂事……”
田秉咬牙切齿,却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动手,便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下去。
吴锦却不肯放过他,一脚踹翻一箱瓷像,再将扇子戳到田秉脸上去,高声道:“小杂种,你今天不打老子你就是狗娘养的!”
看着满地的瓷像碎片,田秉忍无可忍,怒吼一声,跳将起来,拳头朝向吴锦脸上砸落。
“二哥!”田幼薇失声惊呼,狂奔过去想要拦住田秉。
吴锦根本就是来找茬的,不仅是勒索那么简单。
她已拜托杨监窑官拖住吴锦,吴锦仍然来了,且杨监窑官不见影踪,这中间必然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事,动手必然中计!
然而田秉经过这几年的练习,身手早已敏捷过人,手起拳落,快如疾风,她根本来不及拦。
眼瞅着那一拳即将砸上吴锦的眼眶,田幼薇无奈地闭上眼睛。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
田幼薇缓缓睁开眼睛,准备接受现实。
该怎样就怎样吧,这是命。
但是,眼前并没有出现吴锦被打倒在地的情形,田秉身前站着一个人,挺拔飘逸,带着凛然正气。
白师傅一身麻衣,单手握住田秉的拳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吴锦:“何必出口伤人?”
吴锦其实刚才已经被吓懵了,这会儿才缓过劲来,凶神恶煞地道:“姓白的,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你想造反是不是?”
白师傅冷笑一声,将脸凑到吴锦面前,缓缓道:“俗话说得好,要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要想富,赶到行在卖酒醋。造反怎么了?说不定得的官比你还大呢!”
吴锦全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惊恐地瞪大眼睛:“你…”
白师傅用力一推,吴锦倒退着跌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爬起往外跑,声嘶力竭地怒吼:“大胆刁民!给我等着瞧!”
谢大老爷见势头不妙,连忙追了上去,却被一顿臭骂赶了回来,免不了唉声叹气。
事情弄成这样,大家都失了好心情。
田秉羞愧难当,上前给白师傅行礼:“师父,都怪我沉不住气,给您惹了麻烦。”
白师傅淡淡地道:“有血性才算男儿。我朝倘若多有几个这样有血性有冲劲、行事不是思前想后的男儿,何至于落到今日之地步!”
听着像是在夸人,仔细一品真是骂得够狠,田秉垂头丧气,恨不得把脸藏到灰堆里去。
田父安抚地握住田秉的肩,沉声道:“带着人继续装箱!务必包得仔细些,别出现不必要的损失!”
“是!”田秉应了一声,急忙带了人继续收拾现场。
田父请白师傅一旁落座:“我送您离开吧。”
招惹了监窑官,这日子就难过了,尤其是吴锦这种小人,不要脸不要皮,无耻又阴险。。
白师傅淡淡摇头:“不必替我担心,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就算真如何,我拍拍手就走,剑川、景德镇那边多的是窑场抢着请我,倒是你,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第126章 我到底是谁?
田幼薇走过来:“师父,杨监窑官是不是出事了?”
白师傅道:“刚才来了一行人,让他立刻将所有印信交给吴锦,明日一早赶到修内司报到。”
果然。否则吴锦也不能这么嚣张。
原以为杨监窑官能坚持到这一批瓷像送走,没想到还是等不到那时候。
所以原来的计划必须改变。
田幼薇转头去寻邵璟,却发现他并不在现场。
谢良道:“才听说吴监窑官来了,他就带着如意走了,说是要去找杨监窑官。”
田幼薇就催田父:“我们得赶紧回去看看杨伯父。”
谢大老爷忙道:“这里交给我和阿秉,你们放心地去。”
白师傅也道:“我在这里,没人敢来捣乱。”
田父赶紧带着田幼薇往杨监窑官的住处赶去。
同一时间。
杨监窑官慢吞吞地将仅有的几件旧衣收入藤箱之中,再将被褥打包卷起,用绳子扎紧,抱起挂在驴背上。
他回头看看破旧简陋的住所,拍拍手,牵着毛驴准备离开。
“杨伯父。”邵璟匆匆赶来:“您这就要走么?”
杨监窑官看到他,眼前便是一亮:“你来了,你田伯父呢?”
邵璟道:“吴锦跑去捣乱,他那里还有些残局需要收拾,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过来。您别急着走,还没给您饯行。”
杨监窑官淡淡一笑:“不必,若是有缘,以后还会再见。”
邵璟道:“若是无缘呢?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杨监窑官有些失神:“那也说不好……”
这乱世,人命如草芥,或许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吧。
“倘若,我们见的这是最后一面,那您有没有什么话要交待我?”
邵璟仰起头来严肃地注视着他:“错过这次机会,或许您永远都没有机会告诉我了。”
杨监窑官对着邵璟清亮的眼神,有片刻失神:“是呀,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告诉你了。”
“所以,为了不让您留下遗憾,请您告诉我。”邵璟露出一个天真而期待的笑容,试探着揪住他的衣襟,轻声道:“我到底是谁?”
杨监窑官脸色瞬间煞白,情不自禁往后倒退一步,瞳孔微缩,死死盯着邵璟:“你……”
他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你当然是邵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不,我不是邵璟。”邵璟跟着跨前一步,长睫毛下的眼珠黑而幽深,“有人告诉我,我不是邵璟。”
“你就是!”杨监窑官失态地叫起来:“你就是邵璟!你不是别人!”
邵璟眼里瞬间涌起泪光,委屈又失望,他就那么定定地盯着杨监窑官,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却将所有情绪露在了眼睛里。
杨监窑官不敢直视他,想要伸手去摸他的头,最终又颓然地将手垂下去,低声道:“总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着。”
邵璟道:“我的父母双亲已经死了,爷爷恐怕也早已离世,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谁会在乎我是否活着呢?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活给谁看?”
杨监窑官激动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咬着牙低声道:“很多人都在乎你是否活着!你活着很有意思!你要活给他们看!”
“所以呢?他们是谁?”邵璟露出一个与年龄不符的狡黠笑容,眼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不知不觉上了他的当……杨监窑官惊出一身冷汗,他松开邵璟的手,再次往后退:“他们是你被隔绝在长江以北的族人宗亲。”
邵璟面无表情地再次往前踏进一步,紧紧揪住他的腰带:“你撒谎!”
“你撒手,我要走了,我急着赶路……”杨监窑官被逼迫得走投无路之时,忽听到马蹄声响,抬眼就看到了田父和田幼薇。
于是如同遇到救兵,激动地用力挥手,大声喊道:“田兄!阿薇!你们可算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田父和田幼薇诧异地对视一眼,杨监窑官平时不是这么情感外露的人啊,莫非是被调职之事伤透了?
田父越发内疚,飞奔上前:“怪我没本事,不能给杨兄太多助力。”
杨监窑官趁机掰开邵璟的手,躲到田父身后:“这一天迟早到来,不关你的事。”
田幼薇在一旁看着,觉着气氛有些奇怪,便叫邵璟:“阿璟,你……”
“阿姐!”邵璟突然转过身,一头扎进她怀中,抱着她哭起来:“杨伯父要走了,他是唯一和我爷爷熟悉的人……都走了……不要我了……”
田幼薇一怔,轻轻拥住邵璟,安抚地拍着他的发顶:“我们还在,一直都在。”
杨监窑官看着这情景,莫名觉得扎眼睛,当即低咳一声:“火烧眉毛,不想着赶紧处理大事,却在这里哭叫装痴,是何道理!”
“阿璟这孩子重情,舍不得你,你以后可要常来啊。”田父说着,趁杨监窑官不注意,将一个荷包悄悄塞到他怀里。
杨监窑官是历任监窑官中最为清正廉洁的,任职这几年可谓两袖清风,来的时候是这几身旧衣服,走的时候还是这几身旧衣服。
听闻临安米珠薪桂,这一去好歹要有个安身之所,有口热饭吃才行。
田幼薇也红了眼圈:“杨伯父,我会做好多种面食,您现在只不过吃了几十种而已,所以您要常来。”
杨监窑官吸溜一口口水,笑道:“好,我一定会再来的。”
他看一眼邵璟,低声道:“老田,阿薇,阿璟交给你们了。”
夕阳西下,陌上暮色渐浓,一人一驴渐渐远去,田父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几分。
田幼薇收起离愁,正色道:“阿爹,您必须连夜赶往明州港,亲自去请吴七爷派人来接这一批货。”
本来可以像上次那样,让瓷像随着田父一同离开,但一动不如一静,吴锦小人行径,定会想方设法搞破坏做坏事。
倘若毁了瓷像,赔本事小,失信事大,信誉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
田父道:“我省得,适才已让人准备了,这就出发。”。
邵璟忽道:“不必等,立刻装船。”
第127章缉私
“立刻装船?”田幼薇看向邵璟。
邵璟示意她和田父靠近些:“先生和我说,吴锦小人,只是忍气吞声恐会变本加厉,所以必须有所决断……”
田父犹豫片刻,终是道:“那行,我听廖先生的。”
田幼薇有些怀疑,她之前去寻廖先生问计,廖先生并未给出如此详细激进的计划,只和她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所以,邵璟这个关门弟子还是和她这个半路收进去的不一样?
邵璟见她不说话,就道:“阿姐还有什么疑问吗?”
田幼薇摇头:“没有,那就按照廖先生的安排行事。”
这个计划,是她从未想过的,但是仔细想想,真的让人热血沸腾。
夜色苍茫,一弯冷月挂在空中,古银湖上一片寂静。
几辆牛车行驶到古银湖畔的码头上,两艘船早就等在那里。
田秉从车上跳下来,安排窑工:“赶紧的,手脚要轻快小心……”
窑工们匆忙将装了瓷器的箱子从牛车上抬下来,再抬上船。
第一辆牛车很快搬空,一个窑工将手伸向第二车瓷器,招呼同伴:“快……”
却听马蹄声骤响,一人一骑飞奔而来,“啪”的一声响,一根长鞭甩出,犹如毒蛇吐信,狠狠抽在窑工脸上。
“啊……”窑工惨叫一声,抱着脸滚到地上。
田秉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你是谁……”
“我是谁?”来人一声冷笑,将长鞭往空中一抽,高声叫道:“巡检营缉私!”
与此同时,火光大起,十多个巡检营兵丁举着朴刀等物直冲过来,将牛车团团围住,更有几艘船从湖面围拢堵住水路。
田秉大声道:“我没有走私!这是我们家自己的瓷器!”
“你们家的瓷器?我怎么听说是贡瓷?”来人长了一张猪腰子脸,冷笑起来尤为刻薄,手中长鞭更是毒蛇般朝着田秉的脸抽去。
这一鞭若是落下,非得毁容不可。
田秉劈手一捞,牢牢抓住鞭梢,冷声道:“我说了,我没有走私,这也不是贡瓷!”
“把这狗贼给我抓起来!”那人大怒,用力挥手,巡检营众兵丁立时挥舞着刀朝田秉扑去。
“慢着!”马蹄声再次响起,田父带着田幼薇、邵璟、谢大老爷一同赶来。
“丁巡检,这是误会。”田父跳下马背,同为首的猪腰子脸行礼告罪:“这是犬子,我们是要将自家烧制的瓷器送去明州港,并不是走私,还望您明察。”
谢大老爷也迎上来,熟稔地拉着丁巡检道:“丁兄,都是熟人,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
丁巡检用力将谢大老爷的手挥开,黑着脸骂道:“误什么会!监窑官亲自检举此处有人偷盗走私贡瓷,还能有假不成?”
田父高声道:“是吴锦吴大人说的吗?”
丁巡检傲然道:“是他又如何?”
“叫他出来与我对质!否则我不服!”田父大喊一声,许多窑工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手里拿着锄头、朴刀、长矛等物,嘴里高声喊着:“不服!不服!”
丁巡检大吃一惊,指定田父:“你们是要造反吗?”
田父傲然道:“不是造反,是自证!想我田某,昔年也曾散尽家财,为国流血,长子更是为国捐躯,何曾惧过!
天家感我忠诚,特赐将仕郎一职,又给了贡瓷资格,我心中感激不尽,只想为国尽忠。
走私之事,事关我田氏一族忠烈之名,岂是你等想污蔑就能污蔑的?今日若无人证,田某不服!”
这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很多人都想起了当年那段艰难的岁月,想起了田父昔年所做的那些事,于是更加大声地鼓噪起来。
谢大老爷叹息一声,和丁巡检说道:“丁兄,您看,我们平时没有少敬着您,都是乡邻,这样说翻脸就翻脸始终不好的,留些余地呗?”
丁巡检看着群情激奋的众窑工,再看看田父那张正义凛然的脸,最终举手命令手下后退:“去把吴监窑官请来。”
吴锦很快到来,冷笑着道:“是我说的这没错。田德清,我来问你,你平时做贡瓷,把桩师傅是谁?”
田父淡淡地道:“是我家历代雇的张师傅。”
吴锦又道:“我再问你,平时做贡瓷,谁调的釉水。”
“白师傅。”
“用的是越瓷的配方,还是汝瓷的配方?”
“汝瓷。”
“那不就结了!”吴锦大声道:“贡瓷的配方,贡瓷的把桩师傅,那不是贡瓷是什么!你们就是偷盗贡瓷走私!丁巡检,还不快把他们抓起来!”
丁巡检看着人多势众的窑工,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毕竟他只是来缉私的,不是来送命的。
吴锦冷笑:“你要渎职么?信不信我告你一个官商勾结,监守自盗?”
丁巡检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阴冷地瞅了吴锦一眼,转头看着田父道:“田仕郎,你也看见了,这事儿不由我,不由你,你不能自证这些瓷不是贡瓷,那就只有跟我走一趟。”
田幼薇道:“那这些瓷呢?”
“缉私收来的货,你说要怎么办?当然是收归国有!”丁巡检缓缓拔出刀,看向众窑工:“谁不要命,想全家俱成反贼,满门抄斩,那就上来!”
众窑工沉默下来。
他们当年对着靺鞨人,那是你死我活,不能不拼命。
现如今对着朝廷,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又不是活不下去了,谁能为了这么一点点事就把命送出去?
吴锦“哈哈”大笑:“看你们这群怂样!这瓷器卖出去了你们能分钱吗?还不是他田家尽收囊中!他们收钱,却要你们卖命,你们是不是傻?都退回去!本官既往不咎!”
众窑工低下头不敢看田父,虽未退步,但心意已颓。
田父叹息一声,举手作揖:“是田某给各位添麻烦了,诸位尽都有老有小,还请各自散去吧。”。
忽见田四叔跑出来,大声道:“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俗话说得好,食人三餐还人一宿。你们多年受我兄长恩惠,就算不做别的,护着他别叫他受屈辱,总是可以的吧?”
第128章 天下第一好
田幼薇震惊地看向田四叔。
虽说田四叔待他们向来不错,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说出这么一段话。
田父也有些意外:“小四,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田四叔梗着脖子大声道:“怎么没关系?你是我的兄长!当年若不是你守着家业,我回来必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我回来依靠你,你二话不说,供我一家老小吃住!
看到兄长有难事,我却缩着脖子不敢站出来,那算什么人?我总要叫你知道,就算外人靠不住,自家还有兄弟可以依靠!”
田父眼眶微酸,使劲拍拍田四叔的肩膀,欣慰一笑。
田幼薇听到这一段话,不由热血沸腾,她走上前去,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朗声说道:“没错,吴监窑官说得对,这些瓷器是我家的。
有些人肯定会想,这瓷器卖了多少钱都和他们没关系,反正烧制贡瓷,朝廷会付那一部分工钱。换个窑场主也没关系,反正新的窑场主还是会雇佣他们!”
“但是!他们就没有想过,这瓷器出去之后,扬的是我越州余姚的名!只有越州瓷好,大家才有饭吃!否则,再过些年,有谁知道越瓷?!”
“全天下都将只知道剑川瓷,景德镇瓷,北瓷!谁又知道你们是谁?谁在乎你们是谁!自我越瓷有始以来,历经几百年风雨,想当年,贡瓷只此一家,雄霸天下!上至天家,下至黎民百姓,近至眼前,远至海外,都以拥有越瓷为荣!
那时候,越州满地俱是窑场。现在呢?还有几家越窑?废弃的窑场远比还在生产的窑场要多很多!明州港每年被番商买得最多不是越窑而是剑川青瓷,景德镇瓷!
若不自救,若不珍惜,总有一天,天下将无越瓷立足之地!那时我们的后辈又靠什么谋生?种稻子?种麦子?做生意?远离家乡去给其他窑场做工?
留在家乡,窑场不干活的时候可以种地可以做别的,远离家乡,窑场没活干的时候又能做什么呢?”
田幼薇说着,泪水朦胧,有人拉她左边的袖子,递过一方帕子,小声道:“阿薇,擦擦。”
是谢良。他崇拜地看着她,眼里的亮光堪比天上的月色。
田幼薇正想拒绝,又有人使劲拉她右边的袖子。
邵璟仰头看着她,微抿着唇,很坚定地将一方帕子递到她面前,大有她若不用他的手帕,他就誓不收手的意思在里头。
“多谢二位。我自己有。”田幼薇泪意顿收,因窑工们的沉默而生出的失望平白淡了许多。
“阿薇,你……你说得真好,天下第一好。”谢良羞涩地结巴着,钦佩万分:“如果这样还不能打动他们,那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谢良还是那个谢良,一直都很关照她,即便此刻,也是如此。
田幼薇心里生出一股暖意,她由衷地道:“谢谢表哥安慰我。”
邵璟看一眼谢良,再看一眼田幼薇,若有所思。
忽见一个窑工缓缓抬起头来,小声道:“不许抓人。”
又一个窑工跟着抬起头来,说道:“不能冤枉人。”
“我们都可以作证,这不是贡瓷。”
“没有人偷窃,也没有人走私。”
“田家是忠烈良善之人,不该被这样欺负。”
“对!我们可以作证!”
越来越多的人抬起头来跟着附和,声音越来越大,态度越来越坚定。
吴锦气得笑了,高声叫道:“好呀!这是都想造反是吧!你们这群穷窑作,上赶着找死是吧?行!本官成全你们!还有你!”
他指向田幼薇:“小小女子,不守妇道,不晓得在家学习针黹女红,平白掺和男人的事,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鼓动窑工造反,好大胆子!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邵璟大怒:“你……”
“吴监窑官好大的官威!不知是你大,还是天子大?”田幼薇一把捂住邵璟的嘴,将他推到身后。
就连书也不能光明正大读的人,非要出什么风头,引什么注意嘛!交给她就好了!
吴锦喝道:“大胆!天子也是你一个乡村女子能挂在嘴上的?”
“我只问你,是天子大,还是你大!”田幼薇再推开试图阻止她的田秉和田父,上前一步,仰头注视着吴锦:“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吴锦用力一甩袖子:“当然是陛下大!”
“我还以为是你更大呢。”
田幼薇冷笑:“我们是为天家烧制贡瓷,不是为你。天子派你来此,是为了让贡瓷烧制得更好,而不是让你毁掉贡瓷,更不是让你为虎作伥,欺压窑户!穷窑作?没有窑作,哪来你这个监窑官!”
穷窑作,是对窑工的蔑称,以往杨监窑官绝不会这样称呼窑工。
窑工们再次鼓噪起来:“就是!我们是穷窑作不假,但也是为陛下烧制贡瓷的窑作,不是你这个狗官可以任意辱骂作践的!陛下若是知道你干这些坏事,一定不会轻饶你!”
“反了,反了!丁巡检,快把这些坏东西统统抓起来!”吴锦气急败坏,大声吆喝着让丁巡检上前抓人。
丁巡检却是抱着手臂看热闹:“哎呀,吴大人啊,不是我不想抓啊,但这……好像里头有误会啊,若是因为这个耽搁烧制贡瓷,陛下怪罪起来怎么办?”
“你!”吴锦没料到丁巡检瞬间又倒向田家那边,气得不行,目光一扫,顿时明白过来——
刚才还在田幼薇身后的邵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丁巡检身后,而丁巡检也没有把人赶走的意思。
明显就是这小鬼头在搞事嘛!
吴锦气急败坏,冲过去伸手要抓邵璟的头发:“你个克父克母克亲克友的扫把星!好好活着有吃有喝不好吗?你捣什么乱!信不信我弄死你!”
邵璟神色大变,头一偏,躲开吴锦的爪子,同时将腿往前一伸一绊,吴锦收势不及,立时摔了个狗啃屎。。
“哈哈哈~”丁巡检大笑起来,装模作样要拉吴锦起来:“吴大人啊,和气生财,看你气得都站不稳了。”
第129章 手令
吴锦又羞又恨,站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抢过丁巡检手中的刀,用力朝邵璟劈去。
邵璟本就站在吴锦身边,这一刀劈下,看似无处可避。
众人惊呼一声,却见邵璟灵动如同兔子,“唰”地一下跳到吴锦身后,提脚对着吴锦的膝弯用力一踹。
吴锦措手不及,往前一扑,跪倒在地,刀也摔脱出手,砸到地上。
“噗……”有人实在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
吴锦慢慢起身,抬头怒视邵璟,眼里的恨意滴得出血。
田幼薇看得分明,暗道不好,以吴锦的性情脾气,邵璟这番作为怕是把他得罪狠了,即便此刻放过,过后也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很好……”吴锦冷笑着,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落到丁巡检身上,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
丁巡检上前拦住吴锦,笑道:“吴大人别走啊,我来做个中人,叫他们给你赔礼道歉,再把其中误会解开如何?”
吴锦用力推他:“用不着!”
丁巡检见他不给面子,便冷着脸让开。
正当此时,忽听一阵轻笑:“哟,这么热闹!”
众人回头,但见一艘船破开水光雾气,稳稳停靠在码头边上。
吴七爷牵着吴悠,施施然从船上走下来,笑吟吟地和吴锦拱了拱手:“锦弟,许久不见。”
吴锦诧异道:“七哥?你怎会来此?”
吴七爷笑道:“是这样的,高丽使节偶然在明州港遇到一批动物瓷像,深以为奇,打算带回去献给高丽王室。扶桑商人也瞧着了,也想要。
此事被市舶司沈提举知晓,报了上去,上头很是重视,下令一定要将这事办妥。于是沈提举便命我全权采买,把控品质。
我与他们约好三天后交货,但番人催得急,我怕误事,就亲自来接货了……咦,这是怎么回事?”
吴七爷假装才察觉周围的剑拔弩张:“怎么全都在这里啊?还拿刀弄棒的?”
吴锦避而不答,阴沉着脸道:“你说沈提举命你采买监理这批瓷器,可有手令?”
“当然是有的。”吴七爷在身上乱摸一气,奇怪道:“咦,这是去了哪里?我出门前亲自装入袋中的……”
吴锦倨傲道:“没有手令就不行,毕竟我奉命监造贡瓷,职责所在,不能由着这些贪得无厌的穷窑作胡作非为!还请七哥见谅,不要为难小弟!”
“阿爹,在这里呢,您之前让女儿替您拿着的。”吴悠笑嘻嘻拿出一个鹿皮袋子,从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吴七爷。
“乖女儿!”吴七爷怜爱地拍拍吴悠的发顶,接过文书确认无误,这才递交给吴锦。
吴锦验明无误,脸色越发阴沉,恶狠狠地看向田父和谢大老爷,笑得阴冷如刀:“挺好的啊。二位揽了这么大个好事儿,居然半句不提。在你们眼中,吴某这个监窑官不算什么是不是?”
“我不知道啊。”谢大老爷晓得彻底把吴锦得罪了,颇有些慌神,抓着田父的胳膊道:“妹夫,这是怎么回事呀?”
田父只知道吴七爷答应要管此事,却没想到竟能把这事儿提到这么高。
但这种时候,他肯定不能推说不知道,便坦然道:“因着怕人偷学,坏了朝廷的大事,所以没敢乱说。”
谢大老爷松一口气,和吴锦赔笑:“误会,误会,我这妹夫自来憨直,做事不周全呢……您千万别计较。”
吴锦阴沉着脸不说话。
邵璟上前对着吴七爷行了一礼,朗声道:“是这么一回事,吴监窑官认为我家在偷盗贡瓷走私,正让巡检营抓捕我们呢。”
“走私?抓捕?”吴七爷震惊了,随即拍拍胸脯,后怕道:“哎呀,幸亏我有沈提举的手令,不然岂不是成了走私大盗?”
吴锦丢脸丢得彻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然而他之前那两跤摔得颇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十分狼狈。
丁巡检见闹事的走了,自己留下来也怪没意思的,便冲着田父等人拱手:“不好意思了,今日之事多有误会,还望各位莫要放在心上。”
田父没说什么,不过淡淡回礼而已。
邵璟却是看着丁巡检微微一笑,双手合拢作了个揖。
田秉大声招呼众人将余下的动物瓷像搬到船上,仔细摆放妥当。
田幼薇问道:“是否连夜出发?”
“当然,省得夜长梦多!”吴七爷夸赞田幼薇:“阿薇姑娘真是越发能干了。刚才你那一席话,振聋发聩,吴某很是敬佩。”
“您谬赞了,都是廖先生安排得好。”田幼薇很有些羞愧,她是第一次在人前高声说出这样的大道理,前辈子真的是没想过。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邵璟传达了廖先生的计划,并且告诉她吴七爷会在今天亲自来接货,她也没这么壮的胆气,敢和吴锦正面刚。
“廖先生?”吴七爷有些诧异,眼角瞟向邵璟。
邵璟低眉垂眼地站在田父身后,一脸乖巧。
“是呀,老廖很厉害的。”吴七爷道:“不过,这件事和阿璟没什么关系吗?”
“当然没有,都是我的主意!”田幼薇抢在田父开口以前大声说道,她不想让邵璟太早露在人前。
邵璟看她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吴七爷没有再追问,只叫吴悠:“你非得吵着和我一起来找你阿薇姐姐玩耍,怎么见了人反倒躲在我身后不出声?”
吴悠这才红着脸出去行礼:“见过各位长辈、兄长,阿薇姐姐……”
田幼薇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刚才乍然看到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你这是,立刻就要走?”
吴悠小声道:“我带了衣物行李,如果你不嫌弃我,那我就跟你去廖先生家和阿姝姐姐小住几日,咱们也好一处玩耍。”
“你家长辈同意就行,我很欢迎。”田幼薇笑了,人家是去廖先生家住,又不是住她家,何来嫌弃一说?何况以后大家就是合作伙伴,肯定要互相关照的。。
吴悠开心得不得了,抱着田幼薇的手使劲跳:“哎呀,太好啦!我还没在乡下住过呢!”
第130章 特别傻
吴七爷刚来就要走,田父很是过意不去:“要不,先去家里吃了饭再走?拙荆贤惠,知道我们今夜干活,备了宵夜,随时都可取用,耽搁不了时辰。”
吴七爷赞道:“嫂夫人果然贤惠!饭就不吃了,不过可来吴某的船上喝杯热茶说说话。”
田父连忙道:“请!”
谢大老爷想要跟上去,却被郭管事笑眯眯地拦住,客气说道:“敢问这位是谢大老爷吗?听闻这些瓷像都是在您的窑场里烧制的?您平时都做什么营生呢?”
谢大老爷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人家是不许他跟上去和吴七爷亲近,这样说是给他留面子了。
心中虽然失望又沮丧,面上却是没有露出分毫,反而请郭管事到一旁:“您要是不忙地话,待我与您细说。”
郭管事见他识趣,不由乐了:“那行,您请!”
田幼薇见大人要说话,就安顿吴悠:“阿悠你带了几个人来?”
吴悠叹道:“就我一个人。我爹说了,廖先生家没有多的住处,我若要带丫鬟婆子过来,那就别来了,留在家中享福就好。”
田幼薇不由越发高看吴七爷一眼,能这样教导女儿,那真不错。
忽见一个管事走过来道:“田姑娘,我家七爷请您也去呢。”
田幼薇不知吴七爷找她何事,左右看看,但见田秉在忙活,只有邵璟闲着,就道:“阿璟,你照看吴姑娘。”
邵璟点点头,走到吴悠身边:“吴姑娘是要在这里等候令尊,还是先去廖先生家?”
吴悠笑道:“我等阿爹办完事,和他打过招呼再走吧。”
田幼薇见他二人相处得还好,便折身进了船舱:“七爷,您找我?”
吴七爷道:“我正和你父亲说,吴锦小人,阴险卑鄙,这次可算是得罪狠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明着不会为难你们,背地里必然下狠手,说不得出人命,你们千万要小心。”
田父皱了眉头,很不高兴吴七爷的做法:“阿薇还小,这些事不必让她知道……”
吴七爷微微一笑:“不小了,女孩子过了十岁,接着就是大人,我们这种人家的女孩子,不懂得当家立门户是不行的。田兄啊,你太小看你家姑娘了,她的胆气行事比许多须眉男儿还好呢!”
田父无法反驳,田幼薇行礼道:“七爷,斗胆冒犯,不知您与吴锦是什么关系呢?”
吴七爷道:“互相攀的关系,他是北人,初来乍到,无处依靠,通过几个市舶司的人结识了我,便与我认了同宗。如此而已。”
“原来如此。”田幼薇大胆地道:“我还有一事要问,您可知道他身后站的是刘贤么?”
“你也知道刘贤?”吴七爷惊了。
田幼薇道:“廖先生说的。”
“我就知道是他!”吴七爷嫉妒得很:“你是想问,我这么做,就不怕得罪刘贤吗?”
田幼薇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点头。
“当然怕得罪,不过事在人为,要善于想办法平衡关系,做生意嘛,考的就是眼力手段。吴锦是刘贤派出来的不假,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吴七爷说完这话,就起身送客:“时辰不早,该走了。我那不成器的幺女阿悠,就拜托二位照顾她了。”
田父大包大揽:“没问题,叫她和阿薇住一块儿!”
吴七爷笑道:“不必,叫她和阿姝住。”
三艘船一字排开,推动水波、迎着融融月色往前而去,渐渐地远了,再看不见。
田幼薇看到吴悠在揉眼睛,以为她是舍不得父亲,就安抚地牵起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吴悠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回头看着她咧开嘴大笑:“哈哈哈,我终于自由自在了!”
“……”田幼薇:“???”
吴悠开心得很,又蹦又跳:“阿薇姐姐,你不知道我在家有多烦,今天嬷嬷说要给祖母绣块帕子,明天我娘说笑不露齿,后天我大哥骂我没规矩,再后天我爹说这么大的人,都不会打算盘,丢不丢人!”
好吧,是她多虑了,这姑娘多欢实啊。田幼薇看着吴悠的欢乐劲儿,心情不由放松许多:“这里肯定没人让你笑不露齿。”
见邵璟牵了毛驴过来,吴悠叫道:“我要骑驴!”
邵璟一笑,让毛驴站定不动,问道:“你能上去么?”
吴悠咬着手指,有些为难:“也许……能?”
田幼薇笑道:“试试吧,我帮你。”
吴悠便踩着蹬子使劲往上爬,邵璟安抚小毛驴:“乖乖的,别动,回去给你粮食吃。”
田幼薇则用力推吴悠:“别怕,小毛驴很乖的,你要在这里住,必须学会骑毛驴啊,不然没有轿子,只能用脚走。”
吴悠也不觉得自己丢人,笑嘻嘻坐定了,说道:“阿薇姐姐你来和我同骑!”
田幼薇怕她初次骑驴会摔跤,就跟着骑了上去。
“阿薇!”谢良在身后大声叫道:“我家祖母过几天做寿,你来不?”
田幼薇还没回答,他又局促地道:“我的意思是说,吴姑娘初来乍到,你可以带她多出来走走。”
说着吴姑娘,眼睛却是牢牢盯着田幼薇,一副生怕她拒绝的样子。
田谢乃是通家之好,这样的事肯定要去的,田幼薇道:“好。”
谢良就冲着她使劲地笑,笑得特别傻。
“噗……”吴悠笑起来,小声道:“阿薇姐姐,他看起来有点傻。”
田幼薇正色道:“阿良表哥是很好的人。”
“哦,对不起啊。”吴悠有些羞愧:“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田幼薇不见邵璟跟上,回头去瞧,见他慢吞吞地走在最后,看起来很不开心。
仔细一想,怕是吴锦那句“克父克母克亲克友”的话刺着他了。有心安慰,话在嘴里绕了几圈,还是没说出来,只悄悄把如意叫来:“陪你家少爷走走,早些回家。”
回到家中,谢氏等人都在院子里等着,见众人俱都平安无事,松气的同时少不得咒骂吴锦一回。
田父道:“别说了,没看见有客人吗?”
第131章 姑娘们
“哎呀!阿悠姐姐!”田幼兰欢笑着迎上去,拉住吴悠激动得不行:“你怎么会来这里?”
吴悠矜持地笑:“父亲让我到廖先生家里住些时日,学点本领。”
田幼兰笑道:“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常常作伴。”
方氏讨好地道:“正是呢,都是一般年纪的小姐妹,可以一起挑花绣朵说笑玩耍。”
吴悠笑着点头,然后郑重地向谢氏行礼:“阿悠见过伯母。”
谢氏有些不好意思,热情地道:“快坐,饿了吧?过来吃宵夜。”
吴悠道了谢,斯文地坐下,举止安静文雅,和刚才判若两人。
方氏叹道:“哎呀,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这言谈举止就是雅致大方,不是我说,咱家的姑娘们都得跟着好好学学。”
吴悠笑道:“表姨谬赞,家父命我多向阿薇姐姐学习,他平日总是夸阿薇姐姐。”
方氏的笑容僵在脸上,谢氏却觉着这小姑娘真有教养,于是看吴悠更加顺眼,温柔地问她日常习惯,准备亲自替她准备住处。
吴悠忙道:“伯母不必忙碌,我要去廖先生家住。”
田幼薇道:“阿悠,现在已经晚了,廖先生睡得早,他家人手不够,你突然过去可能不大方便,不如和我将就一夜。”
吴悠不好意思地道:“是我想得不周到,那我就跟你住。”
田幼薇看她表面好像不好意思,实际眼睛闪闪发亮,不由笑了。
田幼兰欲言又止,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谢氏少不得带着喜眉更换被褥床单,又准备新的帕子和木盆等物。
吴悠道:“不用,不用,我就这样挺好的,我在家也用旧物。”
谢氏并不当真,吴家那是多么富豪的人家,又帮了田家这样的大忙,就算小姑娘不计较,那也得热情对待。
正忙着,门被敲响,廖举人和廖姝挑着灯笼进来,说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先生!”吴悠迅速站起身来,将两只手紧紧贴着腿,深深鞠躬。
廖举人举起灯笼一照,吓了一跳:“你怎会在此?”
吴悠笑得讨好:“我爹让我跟着阿姝姐姐住一段日子。”
廖举人把脸一沉:“我家没有多余的房舍,住不了你家的下人!”
“没有下人!”吴悠举手,“就我一人,我和阿姝姐姐睡一个床就好,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廖举人看向廖姝:“你怎么看?”
廖姝目光飘忽,东张西望,并没有听见廖举人的问话。
田幼薇看得好笑,低咳一声:“娘,忘了和你说,我哥跟着吴七爷押货去明州了。”
廖姝脸一红,垂下眼来。
廖举人叹息一声,道:“那行,阿姝,你先带阿悠回去安顿。”
吴悠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掐着手里的米糕小声道:“我还没吃完宵夜呢……”
田幼薇懂得她的心思,就道:“夜深了,我们这边也准备了,不如叫她先住这里,明天再过去?”
这不过是小事而已,廖举人正要答应,又听廖姝道:“我今夜也留在这里陪阿悠吧。”
廖举人淡淡地看向廖姝,廖姝不敢和他对视,低头藏进阴影之中。
谢氏忙打圆场:“都坐下吃宵夜,我让厨房炒几个下酒菜,你们几个慢慢细说。”
于是大人们各自去忙,田幼薇带了吴悠和廖姝一起去她屋子里铺床说话。
廖姝欲言又止,十分不好意思。
田幼薇知道她是想打听二哥的事,就很自觉地借着聊天,把今天的事都说了。
吴悠气呼呼地挥舞拳头:“这个吴锦太坏了!长得獐头鼠目,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
廖姝脸色微微发白,轻声道:“你二哥得罪了他,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该让小虫陪着他去的。”
吴悠道:“阿姝姐姐放心,我爹在呢,不怕!”
廖姝温柔一笑,摸摸她的头:“累了一天,睡吧。”
三人洗漱完毕正要休息,田幼兰突然来了:“我也想和你们一起。”
喜眉为难道:“那只有打地铺了,您瞧,廖姑娘和吴姑娘睡床,我们姑娘睡榻,没地方了呢。”
田幼兰兴致勃勃:“那我也不怕,就打地铺!”
喜眉只好去寻被褥。
因着有了田幼兰加入,许多话不好说了,廖姝和吴悠的话少了下来。
田幼兰察觉,微抿了唇,小声问田幼薇:“阿姐,阿璟哥哥还没回来,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田幼薇道:“他去了窑场。”
田幼兰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去窑场呀?”
田幼薇道:“或是突然想起来有事吧。”
邵璟确实是因为吴锦那句话不高兴,独自带着如意去了窑场,她想着他这一辈子,不知会有多少人说类似的话,而邵璟也确实是到了该独自面对的时候,所以就没管,打算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提点几句。
然后呢,她也不想把这话嚷给别人听。
喜眉在隔壁嚷嚷:“我说姑娘们,倒是来个人帮忙抱抱枕头被子呀!”
田幼兰眨了眨眼,甜甜笑道:“喜眉姐姐,不用麻烦了,我还是回去吧!”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田幼兰已经行礼告退,风风火火地走了。
吴悠奇怪道:“她怎么突然又不留下来啦?”
田幼薇随口道:“可能又不好意思了吧。”
吴悠并不放在心上,在床上自由自在地翻滚,还很自来熟地请求喜眉:“喜眉姐姐,你把地铺也铺上吧,我们几个一起打地铺,那多好玩啊!”
喜眉好笑极了:“那怎么可以,没有让客人睡地上的道理。”
吴悠就抓着田幼薇不停央求,完全没有在人家做客的生疏不自在,然而这种自来熟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觉得她开朗直率。
田幼薇就道:“那行,铺吧。”
吴悠嘻嘻哈哈,光着脚穿着里衣,从屋里这头跑到那头,完全不知愁。
田幼薇瞧着,真是羡慕极了,这也是个被宠爱长大的女孩子,愿她永远不要经历自己那些事,一直这样开心才好。
廖姝却是愁绪满怀,小声问田幼薇:“你二哥带了干粮和换洗衣服么?”
第132章 我不想认命
“带了。”田幼薇宽廖姝的心:“阿璟和我们说了先生的计策,当时就让人回家准备了。”
“我爹的计策?他说什么啦?”廖姝十分讶异。
“阿姝姐姐不知道呀?那就算啦。”田幼薇也不觉得奇怪,廖先生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肯告诉廖姝这些事也是正常的。
吴悠凑过来:“什么计策?”
二人同时摇头:“没什么。”
吴悠也不在意,弯下腰去,将头抵在褥子上翻了个跟头,欢快地蹬了会儿腿,笑道:“阿薇姐姐,听说乡下的姑娘们都会凫水,是不是真的?”
田幼薇看破她的心思,断然拒绝:“想都别想!”
吴悠眼珠子一转:“我没想,我就是随便问问!睡觉睡觉!”
她没心事,一会儿功夫就睡得死沉。
田幼薇和廖姝都是翻来覆去,满腹心事。
翻了第十八回之后,廖姝终于没忍住,轻戳田幼薇:“阿薇,你睡着没有?”
田幼薇正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被戳之后下意识地回答:“阿璟还没回来。”
话说出口之后她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于是赶紧道:“我总想着怕他晚上关门太大声,吵着你们,所以睡不着。”
廖姝道:“不会呀,阿璟是个很体贴懂事的乖孩子,在我们家又勤快又体贴,我爹和我都很喜欢他。”
田幼薇干笑一声,压下焦虑,小声道:“阿姝姐姐为什么睡不着呢?”
廖姝沉默片刻才道:“其实,我并不稀罕对方是否富贵有功名,只要他上进善良诚恳踏实,我就觉得很好。”
田幼薇大吃一惊,廖姝这是借她的口,向她二哥表白吗?啊啊啊!
她的沉默让廖姝有些不知所措:“当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运气,你知道,我没有我阿爹聪明。”
廖姝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些微颤抖和失望。
“阿姝姐姐!这可巧了!”田幼薇迅速拉住廖姝的手,笑道:“你这想法和我二哥差不多呢,运气嘛,可能天生有那么一点,后天还得自己努力才行啊。”
这话,是对廖姝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就算吴锦要使坏,那也不怕,她总会想出法子搞定的!步步为营好了!
廖姝道:“做错了事,还能改正吗?”
田幼薇很肯定地道:“当然能啊,谁没做错过事呢?我二哥从小到大不知犯了多少错,被我爹揍的狼哭鬼嚎,但他始终还是我的好二哥。”
黑暗中,廖姝微微笑了,随即幽幽地道:“可是有些错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你说的不就是那件事么?”田幼薇一笑:“多大的事呢?我问你,以后你还会这样吗?”
廖姝很坚定地道:“不会!我那个时候太傻了,没有见识,以为那样就是最好的。”
“那不就结啦?睡吧。”田幼薇听着廖姝的呼吸声渐渐沉稳下来,自己反倒更加清醒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院门轻轻响了一声。
她飞快跃起,将门轻轻开了一条细缝往外看。
朦胧的月色下,邵璟静静地站在院子里朝她这个方向看着,一动不动。
纵使夜色朦胧,她看不清楚,她也知道,他在看她这边的动静,于是她吓得不敢动弹不敢出声,就那么僵硬地站着。
邵璟站了一会儿,低下头轻轻走进自己房中,把门关上了。
田幼薇靠着门发了会儿呆,才悄悄躺下。
次日一大清早,吴悠就活蹦乱跳起来,戳戳廖姝,又扯扯田幼薇的头发:“起床啦!起床啦!出去玩!”
廖姝好脾气地起床,田幼薇却是困得要死,使劲将被子拉上去盖住脸。
她之前为了赶工一直撑着,又要防备吴锦,早就累极,现在瓷器终于送走,那口气泄了就撑不住了。
廖姝低声和吴悠说了几句话,二人轻手轻脚收拾了出去,留田幼薇独自睡觉。
田幼薇睡得天昏地暗,突然间觉着不对,便猛地睁开眼睛,但见邵璟盘膝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闯进来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么?”田幼薇吓了一跳,正想发脾气,就见邵璟眼里浮了泪光。
“阿姐,我是克父克母克亲克友的不祥之人。”他轻声说道。
田幼薇愣住,脑海里浮现出他临死前的那一眼,那一句:“阿姐,对不起。”
邵璟当时是觉着,是他害了她?
她轻轻摇头:“阿璟,不要这样想,和你没关系。”
或许那场祸事和邵璟有一定关系吧,但田家的灾难并不只是因为邵璟,还因为这个窑场,因为利益之争。
邵璟轻声道:“可是,我不想认命!”
田幼薇本来已经想好要怎么宽慰他,却见他迅速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阿璟……”她喊了一声,赤足追了出去。
邵璟毫不停留,大步走出院门,恰逢田幼兰提着一只食盒从外头走进来,二人险些撞上。
“阿璟哥哥!”田幼兰惊喜地道:“你吃早饭了吗?你要去哪里?”
邵璟没理,转瞬走得不见了影踪。
田幼兰失望地回头,正好和田幼薇的目光对上。
“阿姐,我给你送早饭过来,阿璟哥哥这是怎么啦?”田幼兰走过来,将食盒放在田幼薇面前:“你们吵架啦?”
“没有。”田幼薇的心情很糟糕,并不想吃东西。
田幼兰热情地劝着,把饭食拿出来摆好:“怎么也得吃一些才行呢,阿姝姐姐和阿悠姐姐去收拾房间了,说好等你起来,也一起过去在廖先生家做饭吃。”
田幼薇认真地道:“阿兰,我有些累,想独自待一会儿。”
田幼兰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安地揪着衣角,小声道:“阿姐,我就在家里,哪里也不去的,你有事就叫我好不好?”
田幼薇点点头:“你把这些吃食收走吧,我没胃口。”
田幼兰央求道:“阿姐,我已经拿来了,你好歹吃几口,别叫我拿回去好不好?不然我娘会骂我的。”
田幼薇看她实在坚持,只好道:“知道了,你去吧。”
田幼兰一步三回头,见田幼薇看她,就讨好地冲着她笑,让人十分没脾气。
第133章 你的手疼不疼
田幼薇最终还是强迫自己端起饭碗,勉强吃了一碗饭,然后打扮得当,走出门去。
邵璟和田幼兰都不在家中,她不免问起,谢氏道:“阿璟说是要去窑场跟着张师傅学烧窑,阿兰是去廖先生家了。”
田幼薇就又跟去廖先生家,却不见田幼兰。
廖姝道:“阿兰啊?来过一趟,说是湖边有人卖鲜鱼鲜虾,她去买些回来。”
田幼薇也没放在心上,转而去寻廖举人:“先生,我有迷惑,请解惑。”
廖举人一笑:“你是问我吴锦之事吧?”
田幼薇猛点头:“是。”
“无论你怎么仇恨,他始终就在那里,升斗小民,又能奈何?”廖举人给她斟一杯茶:“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田幼薇不敢说。
她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那就是,如果不能赶走吴锦的话,那就让他合理地消失。
前世,二哥和张师傅都是在吴锦任内出的事,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有搞出瓷像,吴锦和田家的冲突没这么大,吴锦的卑劣也没这样突出。
现在发生的一切,却让她觉得,大概只有让吴锦消失才能让人安心。
廖举人见田幼薇一直沉默,便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乐意告诉长辈,这也没什么。
你自来是个有主意的人,秘密也多得很,你与我好歹也算是有师徒之谊,我有话要忠告你。”
“先生……”田幼薇一个激灵,先就想要否认她的“秘密多得很”这句话,却被廖举人抬手止住。
“我就一句话,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自不量力。要做一件事,必须思前想后,仔细筹谋规划,在准备好之前,冲动就是害人害己。”
廖举人道:“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这话说得句句在理,却失了冲劲。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容易周全的事,要想成功,必须冒险。
田幼薇并不赞同廖举人的话,却不打算争辩,该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争辩一回,反倒容易泄露心思。
“谢先生教诲。”田幼薇行礼告辞。
廖举人却突然道:“你怎么看待你二哥和阿姝的事?”
“啊?”田幼薇很可怜痴呆了,这话题转换得也太快了些,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阿姝昨夜非得和你住,不就是为了打听田秉那个傻孩子的事么?”廖举人道:“你们骗不过我。”
田幼薇看他不像是生气,就壮着胆子道:“我觉着他们很般配,我二哥这人心眼实,这么久了,先生也该看出来了。”
“哦。”廖举人道:“叫他今年秋天去参加乡试吧。”
田幼薇道:“那我二哥若是考不上呢?”
廖举人一笑:“你应该问的是,他考上以后会怎样。去吧。”
田幼薇满头雾水,折身又去了窑场。
吴锦昨天丢了脸,今天没有出现,邵璟果然跟在张师傅身边做事。
田幼薇远远看着他神色举止挺正常的,就没过去多事,自去找白师傅。
白师傅仍然在潜心调制瓷釉,见她来了就道:“你去把那一罐子釉水调了。”
田幼薇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上前干活,反正白师傅最后都会把关的,她也不怕搞砸。
一罐釉水调好,她低着头轻声道:“师父,若是有人要杀我,他还是个正当壮年的七尺男儿,我该如何才能一击而中?”
白师傅手上不停,淡淡地道:“我没有教过你吗?是人都有要害,若能瞅准时机,足够敏捷果决,一颗石子,一根针,足可杀人!”
人的要害就是穴位嘛,这个田幼薇知道。
白师傅曾让她捏过泥人,叫她用骨针一个个地辨明穴位要害。
所以,如果她准备得够充分,胆子够大,是可以轻松杀死吴锦的。
杀人不是问题,紧要的是如何善后。
“小虫!”白师傅喊了一声,小虫扛着一包釉料进来,憨憨地道:“师父,什么事?”
白师傅指着田幼薇道:“打她!”
小虫惊呆了:“师父,你是不是傻了?那是阿薇啊!”
田幼薇也是两眼茫然:“师父,我……”
“你打不打?”白师傅捡起一根荆条,威胁地瞪着小虫。
小虫护住头脸蹲到地上:“我不!你又不会做好吃的!”
“……”白师傅恨铁不成钢,骂道:“蠢货!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个蠢货!我叫你和她练手懂不懂?”
小虫立刻跳起来,大声道:“师父你不早说!”
话音未落,擂钵大的拳头已经夹杂着风声朝田幼薇的鼻子砸过去。
“……”田幼薇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碎发已然被劲风带起。
她灵巧闪身,矮下身子从小虫的腋下钻过,同时瞅准小虫的肩关节用力戳下。
小虫筋骨强健,皮糙肉厚,她这一击并没有什么作用,反倒将她的手指震得发麻。
小虫憨憨地道:“阿薇,你的手疼不疼?”
白师傅忍无可忍,一荆条抽下去。
小虫“嗷”的一声跳起来,红着眼睛又朝田幼薇攻去。
田幼薇害怕损毁釉料,折身就往外跑,却见一根荆条迎面抽来,白师傅冷声道:“不许出工棚!”
田幼薇好险才躲过荆条,硬着头皮和小虫缠斗。
更多是她在躲闪,瞅着机会才往小虫的穴位或戳或砍。
小虫纹丝不动。
白师傅冷笑一声,丢掉荆条继续干活。
田幼薇一张脸火辣辣的疼,练了这几年,完全没什么长进,还想着要杀吴锦,真丢人。
小虫不好意思地道:“阿薇,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赢你的啊,实在是你太弱了。”
田幼薇有气无力,双目失神:“我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呢?呵呵~
“那,今天能不能做顿饺子吃呀……”小虫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她,小声道:“我等会让你打回来。”
田幼薇笑笑:“想吃什么馅料?我给你做就是了。”
“阿薇,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小虫激动地叫着,转眼看到白师傅的脸色,就又加上一句:“师父也是最好的人。”
“你过来。”白师傅朝小虫招手。
第134章 不惯这臭脾气
小虫直往后缩:“师父,我错了,你才是全天下最好的人,阿薇是第二好的。”
白师傅不耐烦,一把揪住小虫摁住脑袋,再将手指往小虫后颈处一按,留下一点灰印,淡声道:“这里。”
田幼薇盯着那一点灰印看得入神。
她从前都是在泥人上辨识穴位,真人身上确实差了些。
“阿薇,你们在干什么?”谢良从棚外探进头来,羞涩地笑。
田幼薇道:“阿良表哥,你过来。”
谢良立刻跑进去,眼巴巴的:“阿薇你要我做什么?”
“低头弯腰,露出后颈。”田幼薇话音未落,谢良已经照做,乐呵呵地道:“阿薇,你想做啥就做啥,我没事。”
田幼薇盯着谢良的后颈看了片刻,指尖轻轻摁下:“是这里,对不对,师父?”
白师傅没出声,表情却是“你还不算太蠢”的意思。
田幼薇颇有些高兴,反复又摁了两下,问谢良:“阿良表哥,你觉着酸不酸?麻不麻?”
谢良笑呵呵:“有点痒,嘻嘻~”
田幼薇好笑极了,再加了些力气:“这样呢?”
还未得到谢良回答,就听小虫高兴地道:“阿璟!你来啦?”
田幼薇抬头,只见邵璟站在工棚外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谢良。
她由来有些讪讪,却又觉着自己正大光明,便朝邵璟点点头,继续追问谢良:“感觉如何?”
“又酸又麻!”谢良笑起来:“阿薇你在干嘛啊。”
“没什么。”田幼薇被邵璟的目光盯得受不了,只好收了手,瞎扯道:“我听师傅说,长期低头做瓷器,颈骨容易受损,按捏这个位置利于保养。”
“阿薇,你真好。”谢良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净的脸“腾”地红起来,含羞带怯,很大声地强调:“天下第一好!”
“噗~”白师傅一口茶喷出来,随即沉了脸赶谢良走:“没事别来我这里!告诉你爹,我不想教你!”
谢良的脸更红了,有些难堪,却又很和善地道:“白师傅您误会了,我是想着昨天您帮了我们大忙,给您送些自家做的面饼过来。”
他指指一旁的矮桌,上头果然放了一包用荷叶包着的面饼。
白师傅眼里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板着脸道:“哦!谢了!”
“不谢不谢。”谢良觉着自己待在这里确实不好,恋恋不舍地和田幼薇道别:“阿薇,过两天我祖母做寿,你一定要来啊!我等你!”
邵璟笑着迎上去:“阿良表哥,谢谢了。”
谢良莫名其妙:“谢我什么呀?”
邵璟笑道:“我家阿姐是在试找穴位,好让我给她捏呢,毕竟她每天勾着头捏瓷像很辛苦的。刚才你帮了我们的忙,我当然要谢你了。”
谢良期期艾艾,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随即又乐观一笑:“不用谢,我也学到这个方法了,我回家就叫小厮学着给我捏。阿璟,过两天你一定要来,我爹请了个北方来的大厨师,我让他给你做臊子面吃!白师傅和小虫也来!”
谢良渐渐远去,白师傅淡淡地道:“这孩子倒是个好的,真不错。”
田幼薇赞同:“阿良表哥自来心地坦荡磊落善良。”
可惜命不怎么好,她会努力改变谢良的命运,不叫他落到那一步。
“回去吧,你家今日有客,不用你做饺子,改日再做来。”白师傅提要求:“我要吃鲅鱼馅的。”
“哦。”田幼薇应了,叫邵璟:“回家了。”
邵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出窑场,四下无人,他便走到她身边,低头弯腰,将自己白皙的脖颈递到她面前,轻声道:“阿姐,以后你要找穴位试手感,用我的吧。省得引起误会,让阿良表哥以为你是心疼他。”
田幼薇一怔,气得:“你胡说八道什么?”
邵璟抬起头来倔强地看着她:“我说错了吗?难道你不懂谢良是什么意思?你真好,天下第一好?他凭什么这么说你啊!”
田幼薇知道自己错了,却不想和邵璟认错:“我就是好怎么了?!我现在才多大呢?阿璟,你不要总是见不得我对别人好,成么?你我迟早都要长大,迟早都要各奔前程!”
邵璟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径自走了。
田幼薇很不高兴,使劲踢飞路面的石头。
气死她了!
小屁孩儿不再撒娇撒痴,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学着对她甩脸子,开始管她了!
凭什么!
她才不惯他这臭脾气!
她又不是他的谁!
谢良本来就很好,她也没夸错!
为了赌气,田幼薇索性不回家了,又折回窑场,要给张师傅按捏脖颈,目的还是为了准确找穴。
张师傅乐呵呵的直夸她孝顺,田幼薇有些惭愧,少不得更加卖力,再顺便打听邵璟的事:“阿璟最近怪怪的,他有没有和您说什么呀?”
张师傅道:“没有啊,他很好,这孩子真是聪慧,一点就透,比你二哥好太多了!你二哥那个笨啊,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三族叔,我阿璟哥哥是在这里吗?”不远处传来田幼兰欢快的声音。
“阿兰?你怎么来了?”田幼薇很是诧异。
田幼兰手里拎个食盒,看到她也是吃了一惊,随即笑着迎上来:“阿姐,廖姐姐听说阿璟哥哥没吃早饭就出来了,让我给他送些吃食过来。”
食盒里头是几个肉饼,卖相一般般,确实是廖姝的手艺。
田幼薇道:“阿璟先回去了,你没遇上吗?”
“那我赶紧去追吧,我得完成廖姐姐交待的事。”田幼兰急急忙忙地走了。
田幼薇本打算叫她不必这么着忙,想想又算了,让邵璟多和其他人亲近亲近也不错,省得他一天就只盯着她。
就像那刚出壳的小鸭,第一眼看到谁就当成了依靠,死死黏着,直到长大了才知道那不是他要的。
田幼薇待到傍晚才和田父一起回家,谢氏等人不在家中,老张道:“都去廖先生家了,晚饭在先生家用。”
于是父女俩收拾沐浴一番,又往廖家去。
廖家挤满了人,田四叔和廖举人高谈阔论,邵璟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第135章 提醒
田幼薇上前给廖先生和田四叔行礼问安,有意不看邵璟。
邵璟也没理她,默默地给田父斟了茶。
田父爱怜地拍拍他的发顶,道:“乖孩子,天这么热,不必在此伺奉了,去和你阿姐她们玩吧。”
邵璟摇头:“我长大了,不和女子玩。”
“噗……”几个大男人全都忍不住笑喷,田四叔道:“行行行!你爱怎么就怎么!”
田幼薇悻悻的,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邵璟是在说她。
她板着脸往厨房去,吴悠蹲在门口笨拙地择菜,看到她就眼睛发亮:“阿悠姐姐,你终于来了!快快快,我俩一起!”
田幼薇拖了个小竹凳坐着,和吴悠一起择菜瞎聊。
田幼兰抬了米出来坐在一旁捡砂石,也和她们一起说笑。
田幼薇没忍住,问道:“阿兰,你后来追上阿璟了吗?”
田幼兰笑道:“追上了,阿璟哥哥正饿得厉害呢,就在路边一口气吃了两个,还是我拦着说快到饭点了,留着肚子吃好吃的,他才放了手。”
田幼薇越发放心,还好,气归气,没饿着自个儿就好。
吴悠看一眼田幼兰,欲言又止,低下头。
田幼薇和邵璟这一生气,一直延续到谢良的祖母做寿都没好。
谢大老爷要做脸,一南一北各请了两个大厨师,做的菜肴也是南北结合,很符合客人的身份——南北各占一半。
谢良忙前忙后,竟然也没忘了许给邵璟的臊子面,等到客要散了,又私下找到田幼薇:“阿薇,这个给你。”
田幼薇看着面前简朴的木盒子,并不去接,只笑道:“这是什么?”
谢良不好意思地打开盒子,解释:“就是我给你做的一个瓷人,我请教了村里的郎中,给你标注好了穴位。”
田幼薇看时,虽是最普通的越州青瓷,绿中发黄,却细心地用了褐色釉点了穴位,这个礼物,不能不说是很下功夫了。
她没要:“阿良表哥,这个好贵重的,我不能要。”
谢良急了:“贵重什么?我自己做的,值得什么钱!你把做瓷像那样的好事都分给我家做了,我做个人像给你怎么了?”
田幼薇摇头:“我真的不需要……”
“阿姐不要,就送我吧!”田幼兰从一旁走过来,笑嘻嘻地接了盒子,“阿良表哥你去忙吧。”
谢良求之不得,感激地朝田幼兰拱拱手,乐滋滋的跑了。
田幼兰把盒子递给田幼薇,很是善解人意地道:“阿姐,这是阿良表哥送我的,你只管用。”
田幼薇心里怪怪的:“我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田幼兰红了脸:“阿姐,你是不是怪我自作主张啊?”
田幼薇道:“确实。”
田幼兰尴尬地垂下头,小声道:“那我把这盒子还回去。”
田幼薇淡淡地道:“你自己接的东西自己处理,下次记得,不要胡乱插手我的事。”
田幼兰面红耳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深吸一口气,对着她深深一礼:“我知道了,阿姐,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田幼薇没理她,转身径直离开。
田幼兰默默站了片刻,抱着盒子找到邵璟,轻声道:“阿璟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邵璟道:“什么事?”
田幼兰把盒子递过去:“阿良表哥送了我这个,我不敢要,不好找他还回去,你帮我还,好不好?”
邵璟打开盒子一看,脸都绿了,这东西明显就是谢良做给田幼薇的。
田幼兰垂着头,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邵璟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放这里吧,我知道了。”
田幼兰飞快地向邵璟行个礼,迅速离开。
从谢家回来,田幼薇觉着邵璟对着她,脸色更臭了,但她问心无愧,也懒得理他。
有时候不想面对他那块脸,索性跑去廖家和廖姝、吴悠混在一起,夜里都不回家,只在廖姝和吴悠身上找穴位。
时光匆匆,田秉顺利从明州港返回,带来了一大笔钱和更多的订单。
田父立刻将谢大老爷的钱送过去,谢大老爷乐得走路都是飘的,免不了再找田幼薇:“阿薇,做这个瓷像你太辛苦的,产量也低,不如试着做些其他日用瓷器如何?”
田幼薇也有类似的想法,但现在不是时候——吴锦看着乖了,成日默不作声的,但她能感觉得到,他的眼神更加阴鸷了。
有时候她和邵璟在窑场里出入,她看到吴锦总是坐在杨监窑官坐过的那把椅子上,阴嗖嗖地盯着她和邵璟看,那种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于是田幼薇更加努力刻苦地跟着白师傅学习,哪怕就是看到一只鸡一条狗,也会盯着它们的脖子,暗自揣摩哪里是要害。
吴悠在廖家住了两个月才被接走,走的时候白生生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脑门晒得黑亮的野丫头,刚开始的矜持也懒得装了,抱着田幼薇哭成泪人。
田幼薇真心舍不得这个好朋友,送了吴悠一箱子特意准备的瓷像和瓷器,都是她亲手画下器型,亲手制作,再请张师傅烧制的。
吴悠看着这一大箱瓷器,感动得直吸鼻子:“阿薇姐姐,我和你说个事。”
田幼薇道:“什么事?”
吴悠扭捏地小声道:“你家那个族妹阿兰,我不喜欢她,她心眼好多,总是想表现得比你更讨人喜欢。可我偏偏不喜欢她!”
田幼薇一愣,随即笑了:“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
吴悠确定她没有怪自己多嘴多舌,就小声嘀咕:“我们家人口多,她这样的我看得多了。你别和阿璟生气了,阿兰在里头捣鬼呢。
那次的肉饼,是她自己跑来找阿姝姐姐,说是阿璟没吃饭,请阿姝姐姐帮忙做。
之后阿璟明明一个都没吃,她却和你说阿璟吃了两个!她骗你的!虽然过后她和我解释,说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我却觉着她是个谎话精!
还有,我刚来的那天晚上,她不是先前想和我们一起凑热闹,突然又说不一起了吗?我听如意说,她跑去厨房拎着吃食去寻阿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