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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画春光txt下载     画春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9章 欺负

    见妻女反对得厉害,田父最终败下阵来,然而心里始终不舒服:“不说了,吃饭!”

    然而一家四口,谁也没心思吃饭。

    田幼薇和田父是气的,谢氏是心里不爽,秋宝是看大人脸色不好看,就也跟着担心。

    宋婆子担心饿着他,就把他带到一旁去吃,哄着喂饱了。

    田幼薇放下碗筷,看也不看田父,闷声道:“我饱了,明天我送货去明州。”

    本来该是田父送去的,她现在也不要他管,自己上手得了,反正她的身手比田父好多了。

    田父没出声,等田幼薇出了门,就悲声道:“嫌我老了!”

    “……”谢氏没话说,这男人撒起赖来也是真够够的,然而更讨厌田四叔一家了,搞得人不得安宁啊,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心软放他们一家进门。

    田幼薇在门外听见,气道:“爹,您老什么啊!您老当益壮,正好啥事都插一手呢。”

    田父气不打一处来,隔着窗子骂:“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田幼薇道:“我翅膀硬没硬我是不知道,我只晓得之前咱们在临安接的那些订单眼瞅着就要交货了,交不出来,坏的就是田家窑场的名声。这人的名声信誉啊,要树起来不容易,要倒,那可真简单!”

    后头这话是田父教训邵璟的,被她活学活用搬过来,真是气得田父够够的。

    “你走!”田父不想再和田幼薇说话了,乖女儿一旦不服管,比儿子气人多了,还舍不得上手打。

    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念田秉,那可真是任由他欺负啊。

    田幼薇回了房,想想不能由着田父继续和稀泥添乱,索性让喜眉打了灯笼,一起去了田四叔家。

    田四叔一家的房子是回乡以后重建的,修得不错,只是之前被张家打砸后,门窗坏了一些。

    之后也没重新换,就将原来那些修整了一下,到底是瞧着不太好看。

    天已经黑尽了,他家却只在厨房里点了一盏微弱的灯,门外用竹篾子点亮插在墙上照明,田俭守在角落里喂猪,身边蹲着一条骨瘦如柴的狗。

    喜眉喊了一声,田俭跑过来看见是田幼薇,立刻殷勤地请她进去:“爹,阿薇姐姐来了。”

    田四叔从昏暗的厨房里擦着手出来,笑得很不自在:“阿薇来了啊?屋里坐。”

    田幼薇跟着他进去,但见屋里收拾得还算整洁,就是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很不好闻。

    田四叔点亮灯,道:“你先坐着,我去把灶里的饭食弄起来。”

    田幼薇叫喜眉去弄:“四叔您坐下,咱俩说说话。”

    田四叔坐下来:“怎么啦?”

    “阿兰呢?”田幼薇道:“天都黑了,她还没回来?”

    这事儿最好是父女俩都在,一次说清楚。

    田四叔道:“她往县城换银子去了。”

    田幼薇追问:“换什么银子?”

    田四叔搓着手道:“把你四婶和她的首饰拿去换成银子,你们家不是贩海货钱不够,要拉人入股吗?能多凑一些是一些,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田幼薇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不由皱起眉头:“您慢点儿,这是怎么回事?”

    田四叔不安地道:“阿兰和我说,你们家贩海货,钱不够,到处找人入股,我们也帮不上多的,就把她和她娘的首饰拿去换成银子凑给你们……”

    田幼薇当场就想发脾气。

    怎么还变成他家欠田四叔一家的情了?

    敢情是田幼兰在捣鬼,先骗了田四叔,哄得田四叔去和自家老爹开口,自家老爹又是个心软的,随便听了几句就应了,都没搞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想想田幼兰不在场,田四叔又是个糊涂虫,发脾气也没用,就道:“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来,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的钱早就凑够了,不用拉人入股。阿兰年纪大了,迟早也要说亲,她那些首饰自己留着,不用为我们操心。”

    田四叔尴尬得很:“哦,那好……”

    田幼薇决意提醒一下他:“阿兰聪明,想法也多,有时候说话不一定就全是那么回事。您是当爹的,该管束的还得管束,不要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就是多关心一下她,咱们这离县城还是远,天都黑尽了,您让她一个小姑娘独自来回,身上又带着银钱,不妥当。”

    田四叔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今天窑场里事多,阿兰平时做事也极有主张,她不听我的。”

    田俭在一旁道:“姐姐是跟着阿良表嫂一起去的县城,有驴车的,没事。”

    田幼薇站起身来:“那我走了,请四叔转告阿兰,好好做事,踏实做人,心思太多不是好事。”

    田四叔的脸更红了,追着问道:“她到底做什么了?”

    田幼薇还未开口,就听门“啪”的一声响,田幼兰站在门口,委屈地道:“是呀,我到底做什么了?阿姐说清楚,我做什么了?”

    田幼薇见田幼兰死不悔改的样子,也懒得和她多说,何况有关谢良那个话还不好掰扯,便淡淡地道:“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言尽于此,以后少掺和我家的事。”

    田幼兰却拦住她不许她走,大放悲声:“我做什么了?你不肯收我的瓷像,我也没说什么,还想着要尽力帮你们,这也是错?阿姐你非说清楚不可!我如今穷得只剩下名声了!你不能让我没活路!”

    田幼薇被恶心得不行,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没有,轻轻一推就将田幼兰推开:“我家不需要你帮,你管好自个儿就行,没有人是傻子。”

    眼看着田幼薇主仆就这么走了,田幼兰捂着脸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田俭和田四叔都吓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田幼兰发狠道:“怎么回事?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么回事!好心被当作驴心肝!她怎么能这样欺负我!”

    于是嚎啕大哭,引得周围许多人都过来看热闹,纷纷问道:“怎么回事呀?”

    田四叔蹲在角落里不说话,田幼兰哭诉着:“我是想帮他家……却说我使坏心眼……”

第330章 讹诈

    “外头传得可难听了,都说咱们姑娘有了钱,出了名,就六亲不认了。做人刻薄又小气,欺负自家的穷妹子……”

    宋婆子小声和谢氏汇报着,“老奴说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人都不讲道理的,就说不是这么回事那是怎么回事?就算想入股也不算什么,为什么不让族人凑银钱入股,有钱大家一起挣,偏要去便宜外人?这就是背祖忘宗嘛。”

    真是不要脸!

    谢氏气得直颤抖,心里真是厌憎透了田四叔一家。

    又庆幸田幼薇已经押着瓷器去了明州,没听见这些破事儿,不然非得被气惨。

    恰逢田父回来,就冲着田父发了火:“这事儿是你搞出来的,看看他们都把阿薇传成什么了!还说你族弟一家是好人?是好人能把阿薇的名声坏成这个样子?”

    田父一愣一愣的:“又怎了?你们不让小四家入股,我不是没说什么了吗?”

    谢氏气道:“宋婆,你说给他听!”

    宋婆子赔着笑,又将刚才那些话说了一遍,田父也愣住了:“怎么会这样?怕是里头有什么误会?”

    “这个时候还说是误会?就是阿兰哭闹出来的……”谢氏气得不想说话。

    田父听了一回,生气地往田四叔家跑,见着田幼兰还没开口,田幼兰先就哭起来了:“大伯父,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好心,是误会,我真的是想帮你们,您帮我和阿姐说说,叫她别讨厌我好不好?”

    田父没办法和一个小姑娘扯,就骂田四叔:“外头为什么会传得那样难听?这么多年,我们没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吧?”

    田四叔揪着衣角站在一旁讷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田幼兰哭叫道:“是,我们欠你家的!但我娘已经成了这样,我爹也卖力地干活,我也在做事,等我凑齐了钱,就把欠你家的还清楚!”

    田父觉着和她扯不清楚,再看田四叔那个样子,始终没忍心再说重话,长叹一声走了。

    回到家里谢氏唠叨个没完,还有好些族人来打听入股的事,话里话外都是想凑钱分一杯羹。

    于是后悔起来,又嫌烦,索性躲到窑场里去监工,专心制瓷,夜里都没回去,就跟着孟师傅守窑炉。

    第二天一早起来,正刷牙呢,忽见田氏族长蹒跚而来,神色很是严肃。

    田父忙迎上去:“怎么一大清早就来了。”

    田族长道:“你昨天去小四家说什么了?小四媳妇想不开,吃老鼠药自尽了。”

    田父大吃一惊:“我没说什么啊。”

    田族长严肃地道:“外头都在传说,是你和阿薇找上门去,逼得田四媳妇活不下去,所以才自尽的。你自己去看看吧。”

    等到田族长走了,田父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逼死自己的弟媳,这个罪名可大了,田秉立刻就要下场考试,田幼薇又是个小姑娘……

    若是被人去告,田秉还能不能顺利考试都是另一回事。

    他急急忙忙往田四叔家赶,谢氏也得到消息赶过去了。

    夫妻俩在门口碰了面,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担忧和惊恐。

    只听屋里传来田幼兰姐弟凄凉的哭声,田幼兰凄惨地喊着,口口声声都是在问方氏为什么要丢下他们姐弟就这样走了,他们会很努力地挣钱给她买药供养她的。

    好些族人在劝,女人们都忍不住流了泪,觉着真是太凄惨了。

    田父和谢氏一走进去,就收到了无数谴责的目光,有人甚至道:“为富不仁。”

    田父辩无可辩,悔不当初,郁闷得头晕脑胀。

    忽见田四叔闷闷地道:“不关我大哥的事,是我和孩子娘吵了几句嘴,她气不过……”

    田幼兰也哭着道:“不关我大伯和阿姐的事,是我不孝,没照看好我娘。”

    “……”谢氏和田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到稍晚些,田幼兰找到田父,神色冷峻:“大伯父,我有几句话要和您说,我娘可怜,死了也是解脱,就怕这个当口传出不好听的话,影响二哥考试……”

    田父沉默许久,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田幼兰道:“这个地方让人伤心,我也待够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们两家留不下任何情分,我想搬家,但是没钱,以后还要供养阿俭读书,我爹没出息,离开这里只怕也是没有任何进项的,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花钱,大伯父借我?”

    田父咬牙:“你要多少?”

    田幼兰微微笑了:“大伯父能给多少?”

    ——*——*——

    田幼薇和邵璟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菊芬族姐使人带来的信,最终田四婶还是田父出钱安葬的。

    田幼薇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

    她看方氏,怎么也不是个担心拖累子女丈夫就会自尽的性子。

    而且中间还有好多疑问,比如方氏几乎不能动了的,瘫在床上的人怎么吃老鼠药?老鼠药从哪里来的?

    这些都是问题。

    她和邵璟商量:“我得赶紧回去一趟,二哥要考试,正是关键时刻,这事儿处理不好怕是要留下把柄。”

    邵璟道:“我陪你回去。”

    “我自己能处理。”田幼薇不要他去,这几天正是忙的时候,招来的人,买的货,还有要往市舶司那边的手续,每一件都离不得人。

    邵璟想了想,也没坚持:“那你去,有事就让人带信来,我连夜赶回来。”

    田幼薇简单地收了一下行李,立刻坐快船回去,然而还是迟了一步——田四婶方氏已经火化了。

    她赶到的时候,刚好碰着田俭捧着骨灰坛子,田幼兰穿着重孝,一路走一路哭,田四叔踉踉跄跄地走着,神魂游离。

    “阿姐来了?”田幼兰凄楚地擦着眼泪,说道:“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对方死了人,田幼薇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忙着找到田父和谢氏,问道:“是怎么回事?”

    谢氏熬得眼睛通红,一迭声地安抚她:“没事,没事,别怕。”

    田父闷闷的:“不要担心,已经处理好了。”

第331章 咬耳朵

    田幼薇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这会儿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忍着。

    等到回了家,就把谢氏和田父叫到一旁询问经过。

    谢氏道:“……之前传得难听,但是你四叔和阿兰都说和咱们没关系,这两天也没听说什么了。”

    田父点头:“不会影响你二哥的。我也找过族长了,不许乱说你。”

    这么简单?

    田幼兰那个不要脸的劲儿,可没这么容易打发。

    田幼薇觉得不踏实,追问:“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人火化了?是怎么死的弄清楚没有?四婶瘫在床上,都不能动弹,药从哪里来的?她又是怎么吃下去的?有没有报官?”

    “天气越来越热,又是横死,停尸太久不好,早些处理更妥当。”谢氏道:“不是咱家的人,人家也没说和咱家有关系,我们报官不合适,万一闹大了,扯上你和你二哥,那可怎么办呐?这种时候可经不起闪失。”

    田父也道:“是这个道理。”

    “那他家私底下没说什么?没问咱们提要求?”田幼薇直叹气。

    谢氏摇头:“只是说没钱安埋,其他没提啥要求。”

    田父垂着眼不吱声。

    田幼薇心里怀疑,背着谢氏追问田父:“您给了他们多少钱?”

    田父坚决否认:“就是给了丧葬费,其他没给。”

    田幼薇再要多问,他就发了脾气:“我知道自己错了,总给你们添麻烦,但你们好歹也是我养大的,我也是尽力为你们好。你这样追着问,是想把我逼死么?”

    田幼薇看他反应这么大,越发怀疑,背着他悄悄查看了家里的账本,见一切正常,就又去数银票和现钱,结果发现有几十两银子对不上号。

    悄悄问谢氏,谢氏道:“我估摸着是拿去贴补你四叔家了,钱也不多,非常时期,我看他是真慌了,就没和他吵。”

    田幼薇仔细一琢磨,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丧葬费都不该给,凭什么呢?

    田四叔一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了,只是火葬而已,不是土葬,花不了多少钱。

    他们给了钱,等于送了把柄在人家手里,很可能会被田幼兰反咬一口,诬陷人就是他们逼死的,给丧葬费是为了堵嘴。

    何况田幼兰真是让人恶心,哪怕只一个铜钱,她也不愿意给。

    但是确如田父所言,田秉这就要下考场,节骨眼上不好节外生枝,只能慢慢来。

    于是田幼薇也不声张,不动声色地细细打听,慢慢做准备,只等田秉考完就动手。

    因着窑场那边任务重,她只催促田父赶紧制瓷,假装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忙了一个多月,第一批贡瓷顺利交付,京城铺子里的订单也差不多完成,接着又忙要带出海外去的瓷。

    制瓷一事忙得差不多的时候,田秉也下场考试了。

    邵璟提前去了临安守着,田幼薇等人也在同一天早早起床,沐浴更衣,祭祀祖先祈求保佑田秉考试顺利,能够高中。

    祭祀完毕,吃过早饭,田父就要出门去窑场,走的时候故意站在门口磨蹭又磨蹭,是想和田幼薇一起出门,顺便和好一下。

    田幼薇怕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坚决不肯轻易放过,硬生生憋到田父熬不住走了,她才慢吞吞地出门。

    将要走到作坊附近,但见谢良、苏氏、田幼兰三人站在路旁说话,便大方上前,与谢良和苏氏打招呼:“表哥、表嫂。”

    “我找你有事,上次咱们说的那个镶嵌瓷,我总是做不好,你给我出出主意。”谢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表嫂没来过这边,我带她来走走。”

    他不添补后面这一句还好,添补之后反而让田幼薇觉着有些不对劲,仿佛,是苏氏不放心,特意跟来盯着似的。

    加上又有田幼兰在一旁,田幼薇不敢掉以轻心,当即笑道:“行啊,去我作坊里说。”又夸苏氏:“表嫂气色不错。”

    “真的吗?”久病之人最乐意听人说自己气色好,苏氏心情大好,摸着脸颊害羞地道:“你表哥近来总给我煮补汤。”

    果然!否则谁没事儿跑去和不熟悉的人炫耀丈夫天天给自己煮补汤?

    “夫妻恩爱,真好。”田幼薇一笑,趁机道:“我在临安有个朋友,认识很好的大夫,若是表嫂有空,叫表哥陪你去一趟临安,请他给你把把脉,开个妥当的方子将养,肯定还能更好。”

    苏氏果然动了心,怯怯地问谢良:“夫君有空吗?”

    谢良道:“当然是有空的,只是不会太麻烦你吧?阿薇?”

    田幼薇爽朗笑道:“麻烦什么?我稍后就写信去,正好阿璟也在临安,叫他给你们安排妥当,你们去了就能看上。”

    她故意凑到苏氏耳边,压低声音:“是御医。”

    苏氏吃了一惊,随即大喜过望:“真的?”

    “比珍珠还真!”田幼薇笑着,轻飘飘地瞟了田幼兰一眼,把谢良和苏氏让进了作坊。

    田幼兰要跟着进去,喜眉就把她给拦住了。

    田幼兰大为不服,红了眼圈,可怜兮兮地道:“阿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喜眉连珠炮似地道:“阿兰姑娘,你哭什么呢?重孝之人不能进别人家宅,不吉利,这是老规矩了,是个小孩子都懂得!你不能因为我家老爷和姑娘厚道不计较,就这么欺负人呀!不守规矩也就算了,跑到这里来哭,什么意思啊?我们还做生意呢!”

    田幼兰惊恐地后退一步,颤声道:“我,我,我没想那么多,我也天天去窑场做活的,这也不是家宅,是作坊呀,对不对,表哥表嫂?”

    田幼薇不说话,只看谢良和苏氏怎么回答。

    谢良道:“阿兰,阿薇这作坊和我们窑场不一样,你就别跟来了,回去吧。”

    苏氏也道:“回去吧。”

    田幼兰见这二人完全不站她这边,就哭兮兮地道:“那好,我先回去,你们等下去我家里吃饭呀,我做好等你们。”

    苏氏正要回答,田幼薇又和她咬耳朵:“表嫂,在我家吃,我和你说说大夫的事。”

第332章 交好

    去田幼兰家吃饭,和听田幼薇说大夫,肯定是后者更重要。

    苏氏果断拒绝田幼兰的盛情邀请:“不了,我们就在阿薇这里吃,你家里事多,快回去吧。”

    田幼兰不甘心,隔着一道大门道:“表嫂,去我家吧……”

    田幼薇又和苏氏咬耳朵:“表嫂,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你身体弱,有些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苏氏一凝,觉着真是这么回事。

    方氏是横死的,她小时候因为身体弱,家里大人都不许她去偏僻阴冷的地方,这会儿肯定也不能去田幼兰家。

    于是,苏氏很坚决地再次拒绝了田幼兰:“我们不去了,你快回去吧,我和你表哥还有事,就不管你了啊。”

    说着,抢先进了屋子,没给田幼兰发挥的机会。

    田幼薇回过头来,朝着田幼兰轻抬下巴,轻蔑而挑衅地一笑。

    就怕你不急,就怕你不气,又气又急那才好。

    田幼兰眼睁睁看着田幼薇等人进了门,独留她一人在外,又听着里头不断传来说笑声,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几个作坊的师傅进进出出,看到她就很嫌弃,有一个甚至直言不讳地赶她走:“兰姑娘啊,你带着重孝呢,能不能别往这里站着啊,你不怕,我们怕呀!”

    喜眉在井边洗茶具,絮絮叨叨地道:“这人要懂得规矩,知道进退,不然真是太招人恨了,以为自己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呢。”

    田幼兰阴沉着脸离开,手攥得紧紧的,往田家窑场的方向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往自己家里走。

    且让你们得意几日!

    廖先生不是说了吗,田秉此次下场考试必然得中,等到中了再……呵呵……她勾着唇角笑起来。

    田幼薇和谢良说了制瓷的事,就当着他们的面写信,一封给小羊,一封给邵璟,说了苏氏去看病的事。

    也无需等待回信,就由谢良夫妇直接拿着信去临安就可以。

    她之前曾和小羊提过这事儿,小羊很爽快地答应了她,并且认为这是小事一桩,因此只需知会一声就行。

    等到写好了信,喜眉也送饭过来了,几人就在作坊里吃了饭,谢良提出想看看瓷器,田幼薇大方地任由他看,有问必答。

    临走之时,苏氏颇不好意思,拉着田幼薇的手细声细气地道:“我从前和你不熟悉,不晓得你是这样爽利的人,阿良给我看你们送的老参了,真的很感谢……”

    田幼薇笑着摇头:“谢什么呢?我、阿璟、阿良,一起长大,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阿良过得好。你们过得好,我和阿璟也高兴的。”

    苏氏越发羞愧,再三邀请田幼薇和邵璟去他家吃饭玩耍。

    田幼薇爽快地答应了。

    送走谢良夫妇,两个小孩儿跑进来,先问喜眉讨糖吃,再报告田幼兰的一举一动:“很不高兴呢,回家去就打鸡骂狗,又打了阿俭,还踢了猪。之后又跑去路边等谢良一家,说要请了去家里玩耍,谢娘子拒绝了。”

    田幼薇几乎能想象得到,田幼兰被拒之后的表情是什么样的,肯定是委屈得不行,还要假装“只要你们好,我啥都可以”。

    这才只是开始呢,等到谢良夫妇去了临安,她生气的日子还在后头。

    田幼薇打个呵欠,回了家。

    田父坐立不安,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阿秉考得如何了?听说要关在考场里好几天,不晓得吃啥用啥,会不会头痛脑热的。”

    谢氏道:“廖先生在呢,阿璟也去了,阿秉身体自来极好,什么都会很妥当的。”

    田父觉得这个回答不够让他满意,又道:“但是廖先生也没考过省试啊,阿姝厨艺也不怎么样,阿璟比阿秉还小。”

    如此念叨了好几回,谢氏烦了,说道:“你能干,你怎么不去守着呢?”

    田父气道:“我这不是走不了吗?我去了,家里的生计谁管啊?”

    谢氏道:“阿薇管呀,她一定比你还管得好!”

    田父垮了脸,不理谢氏,悄悄看向田幼薇。

    田幼薇从始至终坐在一旁不说话,她和田父已经冷战很多天了,她是坚决不低头的。

    “咳咳……”田父低咳两声,说道:“听说今天阿良夫妻俩过来了?”

    谢氏不知道这事儿,没理他,田幼薇是假装没听见。

    田父又问了一遍,觉着没面子,就叫喜眉来问:“……是不是有这回事?”

    喜眉笑道:“有,但是过来做什么,奴婢可不知道,姑娘才晓得呢。”

    田父就看向田幼薇:“阿薇?”

    田幼薇这才撩起眼皮子,淡淡的:“什么事?”

    田父厚着老脸道:“阿良找你做什么?我听说阿兰也跟去了,你没让她进屋?”

    田幼薇冷笑一声:“是不是她又找你告状啦?”

    “没有,没有,告什么状?我是说你做得好。”田父涎着脸,心里也真是恨透了田幼兰。

    田幼薇道:“真是奇怪了,以往不是都说我小气么?这会儿竟然觉得我做得好?她怎么得罪你了?”

    田父脸皮一紧,把话题岔开:“饿了,吃饭吧。”

    田幼薇越发断定田父有事瞒着她,便道:“吃什么饭!阿爹,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打算把四叔养一辈子呢?”

    她也真是奇怪了,出了那种事,田四叔居然还好意思一直在她家窑场里干活,她爹居然也一直忍着。

    田父道:“我开不了口。”

    田幼薇道:“你开不了口,我来开!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办,你别插手,也别走漏任何风声,不然我和你没完!以后你也不用管我的事了。”

    田父的嘴唇嗫嚅了两下,看看面无表情的妻女,识趣地没有出声。

    焦急地等了好几天,邵璟派如意回来传话,说是田秉一切顺利,现在就等着公布结果了。

    接着谢良夫妇安排好家里的事,拿着田幼薇给的信进了京,临行前来问田幼薇一家需要带什么东西去给田秉,田幼兰又等在路旁要请他们去吃饭,还是被拒绝。

    再接着,村里起了流言,据说田秉已经通过省试了。

第333章 反咬

    田幼兰对此不以为然。

    哪有那么快?

    这考完试还得誊卷子改卷子评名次呢,一群啥都不懂的乡巴佬!

    鄙夷归鄙夷,她又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事。

    近来村里总有不明踪迹的人,借着各种机会打听一些事情,比如说方氏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谁见过尸身,都是什么样子。

    她每次听到消息都急着跑去看情况,却总是扑空,这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忙着做各种准备。

    “听说在问别家要不要买房买地,说是要换了钱送阿俭去县城念书,嫌这里的学堂先生不够好……”

    田幼薇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田父听:“按着规矩,这卖房卖地,他家得先问过我们,我们不要,才能卖给近邻,近邻不要,才能问别人,怎么不问我们就先去问别人啦?这是没把咱家当回事呢。”

    田父捏着筷子不说话,原本很好吃的鸡肉,现在也不香了。

    田幼薇还使劲往他心口上插刀:“是不是觉着您太厚道,好欺负,踩您两脚也不会怎么样呀?这叫不欺负白不欺负!”

    田父将筷子一放,起身走了,这饭真是吃不下去了,吃下去也堵得慌。

    田幼薇趁机把两条鸡腿给分了,一条给谢氏,一条给她自己,至于秋宝,分了一块鸡脯子肉。

    田父听见她们几个吃得欢,还互相交流鸡腿肉嫩,胸脯子有点老,正好给秋宝练一下牙齿,没他什么事,心中很是酸痛。

    又过了几天,邵璟再送信回来,说是田秉得了省试第七十九名,接着还要参加殿试,以及谢良已经找到他,苏氏看着了病,过不了几天就要回来了,给她带了东西,记得查收。

    田幼薇把信拿给家里人看,又叫人放出风去,着手收网。

    次日,她赶了个早,抢在田父前头去了窑场。

    田四叔确实是去得极早的,她才坐下来没多会儿,田四叔就去了,低着头挑水扫地,忙得不亦乐乎。

    田幼薇让小虫把他请过来,亲手倒了茶:“四叔天天都来这么早?”

    田四叔点头:“你爹对我太好,无以为报……”

    “不用您报。”田幼薇开门见山:“我爹帮您是心甘情愿。他觉着是他兄弟,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之一,即便您说需要他把心肝剖给您救命,我估摸着他也是肯的。”

    田四叔的脸渐渐红起来,垂着眼不敢看她。

    “不过要说我爹也真是倒霉,似乎好心总是得不到好报。我很是想不通,四叔,您读过那么多书,可否与我解惑?”

    田幼薇淡淡地道:“就说咱们两家这事儿吧,搞来搞去,反而成了仇人,是为什么呢?您说说看,是不是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们?”

    田四叔的头几乎埋到衣襟里去,很小声地道:“是我没本事,我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们……”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田幼薇对着这么一个人,发怒的心情都没有,心平气和地道:“您回家去吧,以后再不要来了。”

    田四叔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脸色惨白:“阿薇你赶我走?我不想这样!”

    田幼薇没心软:“我也不想这样,为了大家好,还是保持距离更妥当。”

    田四叔道:“你爹呢?他也是这样想的?”

    田幼薇一字一顿地道:“我爹问,四叔要卖房子和地,为什么不先问他,直接问了外人?是没把他当至亲吧?他愿意给你心肝,你给了他什么?”

    乡里从古至今的规矩,卖房卖地,得先问至亲族人,再问近邻,没人要才能卖给其他人,这叫亲疏远近。

    田四叔眼圈泛红:“我不知道这事儿,是阿兰……”

    田幼薇忍不住讥讽他:“对呀,您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阿兰和四婶自作主张。那您这个当爹的,做丈夫的,有什么用?咱们好说好散。您这个月的工钱算好了,在这里。”

    喜眉将钱袋子递过来:“二老爷您收着。”

    田四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往外走,没拿那钱。

    喜眉小声问田幼薇:“要不要追上去?”

    田幼薇道:“稍等一下。”

    以她的了解,田幼兰见田四叔被赶出窑场,田秉又顺利进入殿试,肯定不能忍这口恶气,必然会找上门来。

    若是不来,她再让人把这工钱送过去,顺带再激怒田幼兰,引得田幼兰失控发怒好了。

    田四叔走了没多久,田父也来了。

    他还不知道田四叔被赶走了,只想着田秉顺利进入殿试,跑不掉一个进士,所以欢喜得很,走路都是飘的。

    去看窑工做活,说话声比平时大了很多,众人都知道田秉的事,少不得捧他,田父高兴得红光满面。

    正得意时,忽见田幼兰站在不远处,怯生生地道:“大伯父,我有事找您。”

    田父乍一见到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道:“我现在忙着呢。”

    田幼兰眼眶微红,提高声音:“大伯父!我有急事儿!听说我二哥通过省试了,这就要进殿试了,是吧?”

    田父听出其中的威胁之意,想着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只差最后一步,就咬着牙叫田幼兰:“你跟我来。”

    二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站着,田幼兰可怜兮兮地道:“大伯父,今天早上阿姐把我爹赶走了,您知道吗?”

    田父真还不知道,但想着田幼薇说过的话,只好硬着头皮道:“知道!你不是说要搬家吗?怎么还不走!”

    田幼兰冷笑:“怎么走?我爹没了进项,靠什么生活?您得再给我些才行。”

    田父气道:“我上次不是给了你许多银钱?怎么还不满足?没有!不给!”

    田幼兰轻吹指尖,说道:“那些钱我拿去入股做生意了,拿不出来。你要不给我也行的,我去报官,就说田秉的爹和妹妹逼死了我娘,余姚离临安不远,想来这消息很快就能传到京里去,二哥的殿试怕是悬了。”

    田父大怒:“又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证据呢?不给!”

    田幼兰轻笑:“证据?若不是你们逼死的,为什么给我钱封口呢?”

第334章 万万没料到

    “你!”田父万万没料到,自己的忍让好心竟会导致这个结果,于是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女子,为何如此恶毒?我哪里对不起你家,你竟然这样待我!”

    田幼兰冷冷地道:“你们当然没有对不起我家,只是让我们没有活路而已。”

    “我们让你们没有活路?”田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娘死了,我弟没人理,我爹没了进项,我只能给窑场做工,辛辛苦苦做了瓷像却卖不出去,只能背井离乡,这是谁害的?是你们!是田幼薇!”

    田幼兰不耐烦起来:“快,给我钱,不给我就去告你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鱼死网破!”

    田父忍着气,怒道:“你要多少?”

    “一万两也不嫌多的。”田幼兰轻描淡写地道:“但听说你手里没钱,给我两千两就可以,这事儿我从此不再提,明天我们就走,房子和地也给你们了。”

    “没有!”田父倒吸一口凉气,她还真敢开口。

    “三千两!”田幼兰面无表情:“你每讲一次,我就添一千两。”

    “我拿不出这么多……”田父软下声音。

    “四千两!”

    “二千两,我明天给你。”田父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发胡子全部扯掉。

    田幼兰得意洋洋:“大伯父,您也别心疼钱,钱是身外之物,这么一点点就能换你们一家平安好名声,我二哥得个进士,以后你们就是官宦之家了,多划算……”

    “啪啪啪!”掌声突然响起,田幼薇从墙角后转出来,微笑着道:“真会说话,割肉喝血,鲜廉寡耻,忘恩负义,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田幼兰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破罐子破摔,笑道:“赶早不如赶巧,既然阿姐来了,那就更好了,这钱我今天下午就要见着,要盛茂轩通兑的银票,少一钱都不行。”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小虫拦住去路。

    田幼兰蹙起眉头:“让开!”

    小虫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田幼薇笑道:“阿兰,你急什么?赶早不如赶巧,咱们把事情说清楚再走。我问你,你之前问我爹讹了多少钱?”

    田幼兰不理她,朝小虫冲过去一边扑打,一边大声道:“难道你们想要杀人灭口?我可不怕你们,来人啊!杀人啦!”

    田父被唬了一跳,求救地看向田幼薇,表示这可是不要脸不要命的主,乱嚷嚷起来真不好。

    田幼薇丝毫不怕:“杀人灭口?你也配?各位长辈,请出来吧。”

    田幼兰听着这话风不对,连忙住手回看,脸色瞬间就白了。

    只见田族长和几个族老从转角处走出来,全都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她。

    “真是丢人现眼!”田族长用力顿着拐杖,气得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你这个丫头真是坏透了,平时装得可真像!”

    “是呀,把咱们都骗过去了。”

    “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真是丢够了田氏的脸面!这股歪风邪气不刹住,以后族里的人若是跟着有样学样,田氏就要声名狼藉了!”

    族老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田幼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大声尖叫起来:“你们这些嫌贫爱富、欺软怕恶的人!我娘被他们逼死了,你们怎么不找他们麻烦?你们怎么不搬出族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害死了我娘,又赶走我爹,让我们一家没活路,我问他们要些安家银子怎么了?哪里不对?”

    田父气呼呼地辩解:“我们没害你娘,我什么都没说,我从始至终就没见着过她,怎么害的她?”

    田幼薇也道:“对,我也没见着四婶娘,更未对你家说过什么重话,只说我们入股的钱已经够了,让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可以,还让四叔多关照你,这也有错?”

    “死无对证!你们死不认账,反正我也不能把你们怎么办。我只知道,若是你们心里没有鬼,怎会给我银钱堵嘴?那就是证据!我要告官!”

    田幼兰抽出一张纸,甩得“哗哗哗”地响,眼睛瞅着田父威胁道:“状纸我已经写好了的,别以为我只是一个人,你们家得罪的人可多了!”

    田父一听,勾起无数心事,就想着要不算了。

    却见田幼薇一个眼色,小虫劈手就将田幼兰手里的状纸夺了过来,她看也不看,随手就撕了,道:“正好我也有一张状纸,告的是我四婶娘死得不明白,恳请官府为她昭雪鸣冤!”

    “几位差爷请。”喜眉领着几个差役走过来,指着田幼兰道:“她就是嫌犯!”

    田幼兰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急转直下,突然之间就落到这个地步,于是大声喊起来,转身就跑:“救命!你陷害忠良!田幼薇,你不得好死!”

    小虫抓住她的头发狠狠拖回来掼在地上,吐一口唾沫:“黑心肠的坏女人!”

    差役上前,将锁链套上田幼兰的脖子,拽起来就要走。

    田幼兰拼命挣扎着,凄厉嘶吼:“我不服,他们给了你们钱收买的你们!我什么都没做,我冤枉!我可怜啊!”

    她的叫声把窑场里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众人看她如此凄惨,又不明真相,难免指指点点。

    田父着急又生气,想怪田幼薇怎么突然就报了官,闹大又不能处理妥当,反而更糟,但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也没说丧气话,强撑着道:“你若真是清白,官府冤枉不了你!”

    田幼兰吼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收买了他们,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和她扯这些做什么?”田幼薇嫌弃地把她爹推开,气定神闲地道:“阿兰,你是想着你娘反正已经火化了,什么证据都找不到,所以有恃无恐,对吧?别着急,今天这事儿,我一准让你心服口服!”

    喜眉又引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是之前给田四婶方氏看过病的郎中,一个是县城敏记生药铺的伙计。

第335章 斗米仇

    田幼兰看到这两个人,脸色更白了几分。

    只听那郎中不紧不慢地道:“这个小姑娘说是摔了一跤,我瞅着是大小便失禁,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了,就给她开了一服调理的药,后来再没找我看过。”

    生药铺的伙计则道:“她经常来抓药,有方子,药性很猛,说是大夫说了,要用这个才能治……前些日子又买了些老鼠药,说是家里老鼠太多……”

    郎中接着道:“我们对过了,那不是我开的方子,那不能治人,只会让病情加重。”

    田幼薇道:“疑问来了,一个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是如何拿到老鼠药并服下去的?虽然烧成灰了,这个问题要搞清楚并不难。请到县衙里,就什么都知道了。”

    田幼兰脸色苍白,直勾勾地瞪着田幼薇道:“你陷害我,你陷害我……田幼薇,你这个恶毒冷酷的女人,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田幼薇淡淡地道:“是了,还有一件事呢,难得有机会大家都在场,我们把它搞清楚,师父!”

    白师傅拎着一个人,穿过人群走到田幼兰面前,把人扔到地上,冷冷地道:“说,是谁偷窃了我的制釉配方,再交给谢璜的?”

    众人一看,那人正是谢大老爷从前的长随,便都议论起来。

    当初谢大老爷突然得了贡瓷资格,固然有运作的成分在里头,制作出来的瓷器确实也是很不错的,大家都猜他的釉水配方来得不正,却一直没有证据。

    那人低着头道:“是兰姑娘给的。从我们老爷那儿换了一个药方,一百两银子。”

    众人顿时哗然,看向田幼兰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憎和恐惧。

    这么一个清秀聪明的小姑娘,怎么做起坏事来毫不手软?这太可怕了!

    田幼兰脸色灰败,死不认账:“你们都收了田幼薇的钱,合伙欺负我陷害我!”

    田幼薇叹一口气,学着她的样子痛心又为难地道:“你我姐妹,我本来想放你一马,但你真是逼得我没办法,唉……那句话怎么说的,碗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你这种了,我真为四叔四婶难受,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儿?临头还要被你拖累。”

    田幼兰激动起来:“你知道什么?蜜罐子里泡大的人,哪里懂得人间疾苦呢……”

    田幼薇听不下去,叫差役把她带走:“去衙门说吧。”

    田幼兰见大势已去,抵死不认也没用,就不再说话,冷冷地挺着胸脯往前走,唇边带着一丝古怪而可怕的笑意。

    喜眉看得心惊肉跳,和田幼薇道:“姑娘,她怎么不知道悔改?”

    田幼薇也郁闷的,坏人的恶竟然可以这么没底线。

    “阿兰!”田四叔猛冲过来,看着田幼兰眼泪纵横:“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田幼兰厌憎地对着他“呸”了一声,道:“还不是你害的,你扪心自问,你哪里像个当爹的?你但凡有几分担当,我能这样?”

    田四叔愣在当场,失魂落魄。

    “都散了,都散了……”田族长吆喝着把人赶走,自己也跟着走了。

    田幼薇看向田父:“回吧。”

    田父整个人都是傻的,这一招接一招的,他都没能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间就反过来了呢?

    田幼薇见他站着不动,微皱了眉头:“娘还在家里等我们呢,有些事儿咱们还得处理清爽才行。还是您想在这里说?”

    田父的后背顿时生出一层毛毛汗来,事情败露,田幼薇这是要找他算账了。

    “其实,我没给她多少钱,我就是,那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田幼薇并不接话。

    “兄长,阿薇……”田四叔佝偻着腰背走过来,身后跟着不停抽泣的田俭,“我,我,我……”

    田父摆摆手:“啥都别说了,你也看到了,这姑娘真是……”

    田四叔又看向田幼薇:“阿薇。”

    田幼薇道:“别求情,您就当没生过她,自己过日子吧,至于阿俭……”

    她看向田俭,一字一顿:“您可得把他看好了,教好了,不然谁也帮不了你家。还有阿兰之前从我爹这里讹诈的钱,找到就给我们送回来。”

    “阿薇!”田父觉着田幼薇说话太直接太难听,忍不住喊了一声。

    田幼薇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田父看着田四叔父子直叹气,跺了跺脚,追了上去,但是田幼薇走得飞快,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

    “我倒是想做好人呢,但不把话说清楚,又糊里糊涂地混过去,算什么?”田幼薇回到家里,和谢氏抱怨:“要是一开始我爹别和稀泥,也许到不了这地步。”

    谢氏冲她挤眼睛,表示田父回来了。

    田幼薇转头看向田父,指着椅子道:“您老请坐。”

    田父颤巍巍坐了,有些紧张地顾左右而言他:“我那啥……阿薇,我是担心这事儿会不会拖累到你二哥,打官司又不是什么好事,又是至亲,传出去不好听,我怕人家说你太厉害……”

    田幼薇火了:“是背个厉害的名声好,还是背个为富不仁、逼死至亲的名声好?难道您要被她捏在掌心里一辈子?不心虚为什么要怕呢?您给了她多少钱?哪儿来的?”

    田父低下头去,好半天才小声道:“给了一千两,问人借的。”

    他怕从账面上走,被田幼薇和谢氏发现,就去外头借了银子,准备一点点地还。

    “您真聪明,真机智。您不是带着人打过靺鞨人吗?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这么讹诈欺负?”田幼薇忍无可忍,讽刺了她爹几句。

    “那不一样,始终是血亲。”田父老脸通红,抹不开面子,强行辩解:“你不懂得父母的心,我是怕……”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谢氏平息了纷争,打发田幼薇去休息。

    田幼薇忙了这么多天,劳心劳力,也是累得够呛,回去也没躺下,提笔给邵璟写了一封信。

    傍晚时分,田俭来了,将一封信和一包碎银放下,转身就走。

第336章 吃多了

    信是田四叔写的,通篇说的都是内疚自责,最后才说,田幼兰不知把银子收去哪里了,他把家里全部搜了个遍,也只找到这一包碎银子,先送过来,待他这就去县城问过田幼兰,再取了还回来。

    谢氏称了一下,统共只得十来两碎银子,不到田父被讹走的银钱一个零头。

    田父唉声叹气:“肯定找不回来了。这丫头心狠手辣,宁愿烂在地里也不会还的。”

    田幼薇叫了平安进来吩咐:“你马上走一趟县城,让他们问问田幼兰,钱去了哪里,投到哪儿做的生意。”

    田幼兰始终是个姑娘家,平时住在村里,接触的人有限,只要细细地打听,一定能问出来。

    要不是真的入股做了生意,那就是埋在哪里了。

    平安领命而去,宋婆子从外头进来,说道:“四老爷真的去了县城。”

    又过了两天,县衙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田幼兰始终不招,承认自己确实偷看田幼薇怎么配的釉水,再将配方卖给了谢大老爷并换了药方。

    但那个药方她不是拿了害人的,是为了给方氏治病,谢大老爷和她说确实有奇效,她信了。

    老鼠药也确实是她买的,但是真为了治老鼠,为什么会到方氏嘴里,她也不知道,她成天都在外头干活,家里基本就是田俭待着,晚上也是她爹照料的她娘。

    至于讹诈得来的钱财,则说是委托给苏氏,由苏氏拿去投了海货生意。

    她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却又牵扯到了好几个人,田四叔、田俭、苏氏。

    于是县衙里又来了人,把田四叔和田俭带走了,要寻苏氏,因着苏氏和谢良还没回来,也没找着人。

    喜眉提醒田幼薇:“姑娘,这表少奶奶被牵扯进去,她又是个身体病弱的,要是被惊吓着了,有个什么,那咱们和谢家就真成死仇啦!”

    田幼薇也在琢磨这事儿,想想这个时候苏氏和谢良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不如她亲自去码头接人,再把事情说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田幼薇就跑去码头上守着,守到下午,才见苏氏和谢良二人坐着船悠悠而来,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愉悦,见着她就很高兴地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田幼薇把谢良叫到一旁,小声说了田幼兰的事。

    谢良听得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阿兰?她,她,她……居然这样?”

    田幼薇叹气:“现下牵扯到了表嫂,我怕吓着她,你赶紧问清楚。”

    谢良忙把苏氏扶到一旁,轻言细语地说了,苏氏仍是被吓得脸白嘴青,害怕地道:“阿薇,我不知道她的钱是这么来的,且也没给我这么多,就给了三百两银子,我全拿回娘家给他们处理了,我这就回去一趟,叫他们退出来还你。”

    苏氏的娘家有些关系,人托人的,也能找到些挣钱的门道。

    “不急,表嫂别怕,若是衙门里找你问话,你实话实说就好,别的不用担心。”

    田幼薇忍不住感叹,苏氏才嫁过来没多久,田幼兰就能把人哄着帮她赚钱,有这聪明才智,做什么不好,偏要去走歪门邪道。

    苏氏果真回了一趟娘家,也没说具体怎么弄的,没两天谢良就提了三百两银子来还,又带了从京城买的礼物,郑重答谢田幼薇,说御医给苏氏看过了,开了很好的方子,苏氏用了之后效果不错,又温厚地安抚了田父一通。

    但只是,因着这次田幼兰的事情,又扯出两家从前的恩怨,坊间传言谢家窑场能撑到现在,全靠的是偷来的釉方。

    谢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难免尴尬不好意思,言辞之间多有难堪。

    待他走后,田幼薇便知道,两家人的交情大概也就止步于此了。

    又过了些天,到了殿试之日。

    田父和田幼薇又出了一批瓷器,顺利交付之后,一家老小安安心心等着田秉考试。

    过了两天,田秉和邵璟、廖先生、廖姝一起回来了。

    田父没敢问田秉考得怎么样,只是破天荒地说了几句:“瘦了,瘦了。”

    田秉啥倒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精神抖擞,和田幼薇、邵璟说道:“不管考得中考不中的,我都算是解脱了,可苦死我了。”

    田幼薇抿着嘴笑,给他做了好吃的。

    邵璟瞧着颇酸,跟着她去了厨房,说道:“二哥辛苦,难道我不辛苦?”

    田幼薇点他的额头:“那不是给你做了面么?这就下锅。”

    邵璟一把拉住她的手,凑到唇边轻吻,眼睛瞅着她,小声问道:“想我么?”

    田幼薇不承认:“不想,想你做什么?”

    邵璟张开手要去呵她痒痒:“真的不想?”

    田幼薇听见外头有人经过,连忙求饶:“有一点点想。”

    邵璟也怕被人听见,这才饶了她:“稍后再找你算账。”

    二人一起去了田秉的屋里,田秉吃得肚儿圆圆,躺在椅子上养膘,看见田幼薇就笑:“我听说你夺了老爹的权,如今家里做什么都要看你眼色,听你的命令行事?”

    田幼薇大方承认:“对,以后小心了,别得罪我,不然不给你准备成亲的事儿。”

    “啧!”田秉越想越可乐,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老头子也有今天!平时尽欺负我,现在可好了!你做得对,就该让他吃个教训!”

    “嘘……”秋宝走进来,竖着手指叫他噤声,又使眼色。

    众人一看门外,正好看到田父胖胖的背影气呼呼地离开,走得飞快。

    到了晚上,田父一直躺着不吃饭,谢氏让秋宝去叫他也不肯起来,说是自己心口疼,不舒服。

    一般说来,家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总爱玩这一招,邵璟去请了郎中过来,好言好语相劝,田父坚决不看,谢氏就拍板:“不看就算了,我看着,中午才吃了半碗肉呢,肯定是吃多了。”

    田父气得够呛,更不想起床了。

    次日清早,平安从县城回来,带来一个消息:“四老爷招了,说四奶奶是他下的药,之前讹走的银子埋在猪圈里,让咱们自己去挖出来。”

第337章 判决

    “怎么可能!小四不是那种人!他怎么可能杀妻!”

    按律,打伤妻子,罪行比一般人减轻两等,杀死就要抵命。田四叔一旦认了罪,是非死不可的。

    田父坚决不信,忙着收拾了要去县城:“我得和他说清楚,那姑娘是坏透根了的,他不让她受罚,自己去顶着,再把人放出来,将来阿俭又跟着学坏了……”

    田幼薇由着田父去了县城,又叫邵璟悄悄跟去,她自己带了人去挖猪圈。

    从猪圈的粪坑里挖出来整整八百两银子,算一算,刚好是田父被讹走的七百两银,再加上从谢大老爷那里得来的一百两。

    臭气熏天,田幼薇让人把银锭全部泡在水桶里,准备好生泡个几天再拿出来用。

    傍晚时分,邵璟先赶回来,说是田四叔拒绝见人,他找了衙门里主管刑名的县丞,县丞告诉他,田四叔说得有根有据,丝丝入扣,田幼兰又一直不肯认罪,所以只能这样。

    田幼薇不寒而栗,有根有据、丝丝入扣,田四叔要么是对这件事一清二楚,至少也是个旁观者。要不,就是心里想过无数次?

    想到曾经和这么一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那么久,她真是后怕不已。

    邵璟见她脸色不好看,伸出大手轻拍她的发顶,柔声道:“四叔出来顶罪,只说明一点,他是不想活了。至于别的,咱们不用深究,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田幼薇轻叹:“田幼兰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邵璟道:“也许她根子上本就是这样坏,只是前世没机会让她彻底展示她的恶。”

    谢氏很忧愁:“难道还让她回来膈应人啊?那不行,我想着有一条毒蛇随时盯着,就害怕得不得了。”

    邵璟很笃定地道:“她回不来,族里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不信你们瞧着。”

    正说着,田父回来了,灰头土脸的,也不说话,低着头自去洗脸洗手喝水。

    谢氏早就知道经过,非得追着他问结果:“见着四叔了么?怎么说呀?”

    田父被逼得没法子,只好道:“他不肯见我,我听说是写了一封信请人带出来送给族长了,也不晓得是说些什么。”

    田秉道:“咦,您不是和四叔最好吗?他这个相当于是交待后事了吧?怎么不找您呀?”

    田父气得伸手就想打田秉,却被人叫住了。

    “怎么能打进士老爷呢!”田族长和两个族老走进来,虎着脸说田父:“不是我们说你,孩子大了,又上进,要脸面的,你这个当爹的得给他留脸面。”

    田父心里烦死了,却不好得罪族长,没啥表情地道:“还没张榜呢。”

    “快了,快了,人廖先生都说了,阿秉一定能高中!”田族长坐下来,将袖子抖了两抖,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小四使人给我带来的信,交待了后事,你们也一并听一下。”

    田四叔的意思,是他无能才会导致今天这个结果,他上愧对祖宗和田父,下愧对妻儿,无能之人只能以死谢罪。

    他家的房产田地委托族里处理,得到的钱先冲抵方氏的丧葬费还给田父,余下的给田俭付个船钱,让田俭回台州去投奔舅家,他在那里还有几亩薄田和一间草房,够田俭吃用了,至于田幼兰,不用管,由她自生自灭。

    田族长道:“怎么能不管呢?这丫头无恶不作,不可救药,不但坏了族里的名声,也会给田秉脸上抹黑,我们几个商量了,把他们这一支出族,一了百了。”

    出族,可谓是当世最厉害的惩罚之一。

    不容于家族之人,同样不容于世间,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耻笑、排挤、欺负。

    即便死了也不能入祖坟,只能做孤魂野鬼。

    田父吃惊的同时,颇犹豫,觉得会不会太绝了。

    一个族老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族里好不容易出了个阿秉,若是他将来有了出息,却被人攻讦不能治家也不能做官,那可怎么办?全族的人都要被带累,这是他家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这事就这么定了。”

    族里出了个做官的,全族的人都要跟着沾光,从所有人的利益出发,绝不能让田幼兰这一家子拖累败坏。

    田族长等人下了决断,就问:“现在我们先处理房产田地,你们家要不要?”

    田秉抢在前头拒绝了:“我们不适合要。省得将来有人说闲话,说我们趁机侵占他家的财产。”

    田幼薇很是赞同,她哥外出求学这段日子以来,确实是谨慎了许多。

    田族长就道:“那行,其他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们走了。”

    田父要留他们吃饭,田族长叹道:“你们怕人说闲话,我们也怕啊,这饭以后再吃。”

    这事儿差不多尘埃落定,所有人心里却都高兴不起来,最难过的人莫过于田父,当天晚上只吃了小半碗饭,第二天早上就没起来。

    请了大夫来看,说是郁结于心,休息得不好,引发旧疾,得好好养着才行。

    谢氏忙里忙外,不停劝解,也没什么用。

    田幼薇晓得她爹的心病,和谢氏说道:“娘不用着急,让他躺几天,自己想通了,我哥那边有好消息传来,他自己就好了。”

    又过了几天,判令下来,田四叔杀妻,秋后问斩,田幼兰讹诈盗卖釉水配方,徒二年。

    因是凶宅,田四叔家的房子没人要,只养的猪和土地被族人买走了。

    田族长把卖得的钱拿给田父冲抵方氏的丧葬费,田父没要,言明留给田四叔做安埋费,再给田俭留一点备用。

    田家人都没出声,由着他去处理。

    田族长就将这钱留了一部分,使人给田俭付了船钱,托人把他带回台州投奔方家。

    至于田幼兰,大家都没有再过问她的消息,只使了两个族里的女眷去知会她这件事。

    据说,田幼兰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情。

    又过了一个月,到了张榜的日子,田秉要进京看榜,有心让田父跟着一起去散散心,又怕落榜反而不好。

第338章 好日子

    田幼薇算了一下,家里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邵璟那边的两艘海船、人、货物都已经准备妥当,朝廷要举办修内司官窑的消息也一直没动静,可以全家一起出门。

    田秉能不能中进士,她和邵璟也说不好。

    毕竟这事儿前世没发生过,所以不如抱着不能中、只是出门散心、顺带看看榜单的心情去,大家都轻松。

    她挑着全家都在的时候,提了这个事儿:“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咱们出去散散心,顺便看看铺子里的反馈。”

    田父病怏怏的,既没答应,也没反对。

    谢氏倒是挺高兴的,她和临安那边的邻居更能说到一起去,因为四房一家,搞得她心情一直不好。

    田秉故意问田父:“您老去不去呀?要是不去,就让他们去替我看得了,我留下来陪您。”

    田父瞪了他一眼,道:“我才不想和你单独在一起,看着你就生气。”

    “那就一起出门吧。”田秉转过头,悄悄和田幼薇说道:“老头子的性情越来越古怪了,怕真是老了。”

    这话被田父听见,田父立时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地表示自己老当益壮,瞧着病也好了一小半。

    照例叫上廖先生父女,包了一艘船,载着半船瓷器,浩浩荡荡往京城去,一路上欢声笑语,一扫阴霾。

    到了临安,谢氏打发秋宝和田幼薇往左邻右舍去送土仪,又收了若干吃食玩意回来。

    第二天就是放榜的日子,田秉一夜睡不着觉,跑去把田幼薇叫起来:“你说我要是考中了,第一件事是该做什么?”

    田幼薇呵欠连天:“若是中了状元,肯定是跨马游街呗。”

    “错!”田秉叫道:“肯定是被人榜下捉婿!”

    田幼薇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回头一看,只见廖先生坐在廊下阴影处独自喝茶呢,于是明白了她二哥的小心思,这是想催婚,但是不敢开口逼得太紧呢。

    “哎呀,要是你被捉走了,阿姝姐姐怎么办呐?”她配合地夸张叫着。

    田秉很满意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继续很浮夸地道:“我到时拼命挣扎,大声说我是有婚约的人,不过,人家要是问我,什么时候成亲,我该怎么回答?答不出来,会不会被人当成是假话,强行抢走?”

    田幼薇恶寒:“你被人强行抢走?什么人这么眼瞎啊!”

    “田幼薇,有你这么埋汰你亲哥的吗?我平时待你不薄吧?”田秉被气坏了,追着她满院子的打。

    田幼薇跑得飞快,大声笑道:“你原来待我确实不薄,现在嘛,不好说。”

    “吧嗒”一声轻响,廖先生突然从黑暗里站了起来。

    二人吓了一跳,乖乖站好:“先生。”

    “九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廖先生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背着手往里走了。

    田秉傻傻的,一副没整明白的样子。

    田幼薇用力推了他一下,小声提醒:“还不谢人?”

    “啊?感谢先生!”田秉下意识地大声谢了,又追上去:“不是,先生,九月十六是什么好日子啊?您什么意思呀?”

    “……”田幼薇很是无语,她家的二哥一旦发傻就特别傻。

    廖先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田秉,好半天不说话。

    田秉紧张地搓着手:“先生?”

    “无论你是否考中,阿姝都会在九月十六和你成亲。可以准备了。”廖先生的语气和表情前所未有的温和。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先生!”田秉跳起来,大声叫着往里冲:“阿姝,阿姝,你快来,我和你说个好事……”

    全家人都被吵醒,田父披着衣服冲出来,大声叫道:“怎么了?是不是报喜的上门了啊?”

    喊完这一句,他赶紧捂着嘴假装这话不是他说的。

    哪个报喜的半夜三更上门呢?

    这又不是在乡下,而且还没放榜呢。这可是闹大笑话了。

    田幼薇很无奈,原来她二哥和她的傻,是来自于她爹。

    一家子闹纷纷地散开,田幼薇也要回屋,转头就看见邵璟站在廊下,抱着手臂斜靠着廊柱,看着她笑得灿烂。

    田幼薇看到他就心情好,下意识地想回他一个笑,突然觉着他的笑容不是那么回事,就走过去道:“你笑什么?”

    邵璟笑道:“你刚才笑什么?”

    她当然是笑她爹和她二哥傻了。

    田幼薇骤然明白过来,就要揍人:“你在笑我们一家子傻,是不是?”

    邵璟一把握住她的拳头,轻轻一带,将她带到怀里去,低声道:“我和你就是一家子,要笑也是连着我一起笑。”

    他又长高长壮实了些,田幼薇被他环抱在怀中,小小的一只,她突发奇想:“阿璟,你带我翻墙出去,咱们去夜市看看好不好?”

    邵璟揉了她的头发一把,低声道:“这脑子里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从前我怎么不知道呢?”

    田幼薇道:“一直都有,只是你没问过我啊。”

    话音未落,她就被他提着腰猛地往上一扔,她吓得大叫出声,却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他的肩上。

    她惊出一身冷汗,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快乐,她抱紧邵璟的头,总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掉下来似的。

    “掉不下来,小不点儿。”邵璟很得意的说。

    他真的很健壮,走起路来又快又稳,田幼薇觉着自己在他眼里大概只和一袋米差不多。

    二人一直走到后墙处,邵璟托着她:“上!”

    田幼薇轻巧地爬上墙头,要伸手去拉他,他却很豪气地道:“不要你拉,我自己来!”

    他后退几步,助跑,蹬蹬蹬上了墙,二人利落地翻过墙头,听到田父在墙后骂:“臭小子,弄坏我的墙,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二人相视而笑,手牵着手往街上疯跑。

    一路跑到夜市,灯光明亮,人群摩肩擦踵,食物的香气弥漫四周,田幼薇立时馋了,拉着邵璟要这要那,邵璟无有不从。

    “二哥他们是九月十六,那我们要不腊月好了?热乎乎的好过年。”他递过一串烤肉,一本正经地建议。

    “好啊!”田幼薇很大方地应下,却见邵璟突然收了笑容,严肃地往人群中看去。

第339章 故人

    “怎么了?”田幼薇见邵璟神色不寻常,顿时紧张起来。

    “霍继先。”邵璟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田幼薇顿时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这个名字,简直就和噩梦一样的,邵璟只和她提过一次,她再没忘记过。

    前世之时,邵璟就是在考中进士之后,被人追赶纠缠要捉了去做女婿,逃跑途中偶遇此人,为他所救,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各自说了根底。

    自那之后,邵璟就开始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可怕事情。

    田幼薇缓缓回头,假装不经意地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卖包子的铺子前站着一个大汉,身穿皂衫,身形魁梧,虎目阔口,手里拿着一只包子,一口下去,包子去了一半,再一口下去,包子全部进了肚。

    田幼薇看得目瞪口呆,在她的印象中,这么能吃的人大概只有小虫,但是小虫现在能吃饱饭了,也不这么吃的,好歹还会认真品尝一下馅料的味道,再评价一二。

    霍继先却不这样,他两口吃一个包子,一连吃了十来只包子才擦一把嘴,说一声痛快,再扔一把钱在案上,转身离开。

    田幼薇看到,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大刀,不是那种大家平时挂在腰间的朴刀,是一把真正的大刀,刀柄上缠着红绸,没有刀鞘。

    刀光反射着灯光,森寒摄人,他从闹市中穿过,若入无人之境,行人纷纷避让,躲得远远的。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邵璟借着人群的遮掩追了上去。

    上一世,他是在中了进士之后才见到的霍继先,现在是提前见着了,若是能弄明白霍继先此人,也许很多事情就能弄明白。

    田幼薇不慌不忙地举着烤肉追了上去,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邵璟独自面对这些事,她自信不会再是他的拖累。

    “你怎么来了?”邵璟很不高兴,“听话,找个铺子坐着等我回来接你。”

    田幼薇不说话,踮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烤肉递到他口边,微笑着道:“咬一口,可好吃了。”

    与此同时,霍继先突然回头,目光炯炯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邵璟微微一笑,咬一口烤肉,宠溺地拍拍田幼薇的发顶,轻声道:“好吃。”

    霍继先不以为然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田幼薇很得意:“看吧,缺了我不行的吧?多一个我,你会轻松很多。”

    邵璟叹口气,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霍继先走出夜市之后,越走越快,街灯几乎没有,只有天上偶有星光洒落,一不小心就能把人给跟丢了。

    田幼薇和邵璟顾不得别的,急速追了上去。

    也幸亏他们跟着白师傅练了很多年,无论春夏寒暑,从未放松过,一直都在苦练,轻身功夫真不错。

    二人又是心意相通,稍许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明白彼此是什么意思,是以侥幸地躲过霍继先几次查探,得以跟了许久。

    走着,走着,霍继先突然停下来,左右看看,敲响了一家人的门。

    邵璟仔细听着,五长两短。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霍继先闪身而入,那门立时就关上了。

    田幼薇小声道:“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进去?”

    因是夜晚,他们对临安也不算熟悉,分不清这具体是哪里,只根据周围房屋的高矮制式判断这是民宅。

    邵璟犹豫再三,低声道:“不进去了,太冒险,我们就在这附近蹲守好了。”

    田幼薇小声道:“万一这房子有后门,他从那里走了怎么办?”

    邵璟握紧她的手:“那就更不能去了,说明他发现了我们,他身上有杀气,是杀过人的。”

    田幼薇有些害怕,默默地往邵璟身边靠了靠。

    “怕了?”邵璟拥紧她,轻声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别凑热闹,乖乖待着就行,咱俩总得有一个活着。”

    “好。”田幼薇乖巧地应了,决定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二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刚好可以看到那宅子的大门,也不做什么,就静静地依偎着彼此。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门突然悄无声息地开了,两个男人走出来,四处张望一番,见没什么异常,就道:“霍三哥小心得过了头,这深更半夜的,哪有什么人跟着他。”

    田幼薇暗道一声侥幸,对方果然早有防备,若是邵璟贸然闯入,指不定会是什么下场。

    寂静中,天边亮起一丝鱼肚白,大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襦衫,戴着幕笠的男人走出来,急匆匆骑着马走了。

    田幼薇和邵璟比了个手势,让他留下来守着,她自己追了上去。

    邵璟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她远去,自己留守。

    此时街上行人稀少,那男人骑着马越走越快,田幼薇跑得和狗似的,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她又记挂着邵璟,便又折回去。

    邵璟站在路口四处张望,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见着她就黑着脸上来,不说话,先就扬起手打了她的头一下。

    不重,但里头责怪的意味很重。

    田幼薇讨好地接过他手里的油纸包,打开了看,见是四色包子,有虾肉包子,笋肉包子,水晶包子,细馅包子,于是口水直冒,先塞一个在他嘴里,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

    邵璟见她吃得两腮鼓鼓,好气又好笑,严厉地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好,你这边情况如何?”田幼薇把话题岔开。

    邵璟道:“那人一直没出来,我看天亮了,往来的人太多,不敢久留,就先出来了,没事,知道了来处,过后打发人来守就行,我们走吧。”

    田幼薇也说了自己那边的情况:“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来身形,不过始终晓得他在国子监了。”

    二人边走边说,回了家,推开门进去,但见全家老小都穿戴整齐站在院子里,见他们进来就齐刷刷地抬眼瞪过来,目光十分不善。

    田幼薇机智地举起手里的油纸包,笑道:“我们去给你们买早饭啦,可好吃了!”

第340章 厚颜

    田父冷哼一声,板着脸道:“阿璟,你跟我来!”

    邵璟装得和鹌鹑似的,低着头跟了田父去,临行前还悄悄给田幼薇使了个眼色。

    田幼薇想着家里人怕是误会了,再想想这一夜过得狗都不如,却颇有意思,不由脸上带出几分笑容。

    下一刻就被谢氏揪住手往屋里拽:“你来,我和你说。”

    田秉见机夺走她手里的油纸包,取出里头的包子,先递给廖姝,再递给廖先生:“阿薇,你们慢慢说,我们吃着包子等你们。”

    田幼薇简直没话说,对着田秉抹脖子瞪眼,要他记得及时去救她和邵璟。

    “阿薇,你向来是最懂事的,我和你爹也很放心你,但你怎么越大越出格呢?”

    谢氏痛心疾首,眼圈都红了:“我和你说,这会儿你们年轻,蜜里调油倒是不计较什么,等到将来年纪大了,或是啥了,他想起来,就要成为你不自重的把柄啦……”

    话难听,但理没错。

    田幼薇低着头当乖乖女,没解释,没辩争。

    谢氏见她油盐不进,也是拿了没办法,总不能打她一顿,只好小声问道:“你们没那啥吧?”

    田幼薇连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知道分寸,我们真的只是贪玩了些。”

    谢氏拉着她左看右看,叹气:“等你二哥成了亲,你们也成亲吧,省得让我成天提心吊胆。”

    田幼薇小声道:“您怕什么,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是真的知道,而且很知道。

    但谢氏不知道,微微叹着气道:“你不懂得做父母的心,等你将来自己当了娘就知道啦。”

    田幼薇抱住谢氏,亲昵地将头靠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娘,我知道,您待我最好了。”

    谢氏目光柔软,轻抚着继女的脸颊爱怜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和亲生的也差不多了。

    “该出发啦!不然等会儿占不着好位子了!”外头传来田秉的尖声叫唤,他倒是说话算数,算着田父和谢氏的气出得差不多了,立刻出手救人。

    “我们出去吧。”田幼薇拉着谢氏走出去,二人都是笑容满面。

    另一边田父的脸色却非常难看,气哼哼的,就像邵璟是他仇人似的,邵璟仍然是那个模样,温和安静。

    田幼薇给邵璟使眼色,询问情况。

    邵璟冲她挤眼睛,微微露出些得意。

    田父恶狠狠一眼瞪过来,硬生生挤到二人中间,像一座胖胖的山。

    廖姝和田幼薇咬耳朵:“阿璟提婚期了,恳请腊月里把你嫁给他呢。”

    田幼薇顿生期待与忐忑:“我爹怎么说?”

    廖姝掩着口笑:“你看伯父的样子就知道啦。”

    田父是既生气又舍不得,但还没办法,所以肯定是答应了。

    田幼薇很开心,想笑就真的笑了,而且笑得明目张胆。

    田父突然抓住她的手轻轻打了一下,骂道:“姑娘家家的,一点不晓得矜持。”

    田幼薇抱住他的胳膊,亲昵地小声道:“爹,我会好好的。”

    田父叹一口气,拍拍她的手。

    一家人紧赶慢赶,赶到放榜的地方,但见早就挤满了人,田秉邵璟仗着有功夫,硬生生拼杀出一条血路,挤到了前面,田幼薇则护着家里人站在后头等着。

    不一会儿,只见几个差人拿了榜单过来张贴,众人潮水一样挤上去,又吵又闹,还有因此发生冲突吵架打架的。

    田父很是着急,胖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又竭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和廖先生说道:“若是中不了,下次再考,哈哈哈~”

    廖先生看透了他的故作坚强,微微一笑没出声。

    忽见一个长随打扮的人走过来道:“敢问这位是余姚的廖先生吗?”

    廖先生打量那人一眼,不认识,但还是礼貌地点头:“请问你是?”

    长随笑道:“我家主人请您过去叙话呢。”

    田家众人跟着回头,但见不远处一辆马车停着,车帘半卷,里头一个贵妇端庄地坐着,旁边站着两个十来岁的少年郎,见廖先生回头,贵妇矜持点头,微微一笑。

    正是孟氏本人。

    廖姝的脸色瞬间变了,廖先生也有些意外,思量片刻,还是道一声失陪,缓步走了过去。

    “那是谁?”谢氏好奇得很。

    廖姝小声道:“是我爹的前妻。”

    这个回答……相当于不承认孟氏是她亲娘,谢氏同情地拍拍廖姝的手,道:“好孩子。”

    另一边,孟氏矜持地笑着下了马车,同廖先生行个礼,说道:“子敬,我带孩子来此观榜,看世间百态,不想竟然遇着了你和阿姝,你们这是有熟人亲友参考么?”

    廖先生冷淡地道:“阿姝的未婚夫参加了此次考试。”

    “咦,当真?考得如何?”孟氏又惊又喜,感慨万分:“一转眼,这孩子都谈婚论嫁了,而我……”

    “和你无关。”廖先生淡淡地道:“若无其他事情,我回去了。”

    孟氏道:“慢着,好歹阿姝也是我的亲生骨肉,叫她和女婿过来给我看一眼。”

    廖先生皱了眉头,不确定孟氏究竟是什么心态。

    又听孟氏道:“女婿姓什么叫什么,说来我使人去看,这人山人海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姓田名秉。”廖先生坦坦荡荡,考得中也罢,考不中也罢,总归他只认这个女婿就是了。

    “名声不显,想来是后进的青年才俊……”孟氏见廖先生没有把廖姝叫过来的意思,就主动往前去:“那是亲家吧,我也该认识的。”

    田家众人还在同情廖姝呢,就见孟氏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过来了,于是都有些惊愕。

    “亲家翁、亲家母。”孟氏亲近地福了一礼,笑道:“早就想和你们认识,奈何机会一直不妥,今日既然遇着,稍后就让我做东,请诸位去狮子林吃个便饭如何?”

    谢氏哪里见过这样脸皮厚的女人,瞠目结舌,简直不知如何招架。

    田父不好和女人计较,就只去看田幼薇的眼色。

第341章 见笑

    田幼薇淡淡地看着孟氏,且看她如何表演。

    据她所知,小羊颇看重廖先生,之前廖先生还在临安时,经常得小羊派车接入国公府议事,回了余姚,也还有书信往来。

    孟氏这人无利不起早,必然别有所图。

    田父和谢氏见田幼薇不说话,就跟着不说话,只不停地“哈哈……”“呵呵……”场面一时颇尴尬。

    孟氏不愧是孟氏,见此也不尴尬,笑着自我介绍:“诸位大概不知我是谁,我是阿姝的亲娘,娘家姓孟,现在的夫家姓林。拙夫忝居国子监祭酒,稍后把女婿带过去见一见,以后定然多有照拂。”

    田幼薇懂了,孟氏这是彰显她的后夫比前夫更有权势?

    国子监祭酒,多大的官啊!

    恐怕读书人就没有敢轻易得罪的,不然一句评语下来,在士林里的名声堪忧。

    田家但凡势利些,少不得讨好孟氏和林家,这么一来,廖先生真要被气死了。

    “啊?呵呵呵……那是大官啊,真了不起。”田父心里充满了对廖先生的同情:“老廖你真是的,非得清高不去考,不然哪有别人什么事儿!”

    孟氏脸色微变,田幼薇忍笑。

    只听一条稚嫩的男声道:“说什么大话,也不怕风吹了舌头!即便考中状元也不见得就能做国子监祭酒!不知是真清高不去考,还是担心考不中丢人现眼所以装清高!”

    说话的是孟氏和林元卿的小儿子,眉眼与廖姝有两分相似,神气却是截然不同,颇傲气,眼睛都翻上天去了。

    孟氏喝道:“小子无礼!胡说八道什么!你的教养呢!我和你爹日常是怎么教导你的?天下能人异士多的是,怎能把短见当成意气,作小人之态!”

    言罢,又惺惺作态,低头赔礼:“犬子无状,还请见谅。”

    田幼薇真是看够了,这一句句的,不都是在骂她爹没见识,不懂礼,没教养,是小人之态么?

    她微微一笑:“这是林弟弟吧?”

    林二少傲慢地瞅着她,颇看不上眼的样子:“你是谁?”

    “我是你刚才骂的这个老头儿的女儿。”田幼薇严肃地道:“你娘骂你的话很对,你不懂得明辨是非和尊老爱幼,目光短浅,有失祭酒家的风范。不过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不会和你计较的,你是小人嘛,大人肯定不和小人一般见识。”

    孟氏和林二少眼睛都瞪圆了,这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

    “你骂谁呢?”林二少忍不住了,“你凭什么骂我?”

    “嘘……”田幼薇竖起一根手指,小声道:“当众喧哗很失礼,别吵着其他人。我真没骂你,我就是怕你生你娘的气,再告诉你,我们不和你计较。”

    “你……”林二少年少气盛,真是气得脸都白了,他想冲过来和田幼薇理论,却被林大少拉住。

    林大少微笑着,给田幼薇等人深施一礼,道:“舍弟无状,让诸位见笑了,还请看在他年幼的面上,饶了他这次。”

    “好说。”田幼薇认真地打量了林大少一番,十四五岁的年纪,满脸是笑,看不出任何不悦,是个心机深沉的。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等着消息吧。”孟氏叫了长随:“去狮子林订一桌上等宴席,给田家二爷庆功。”

    “不着急。”田父和谢氏颇不安,这还不知道田秉能不能考中呢,这就准备起庆功宴了,要是没考中,那真是丢人现眼极了!

    “急,怎么不急!”林大少笑道:“今日高中的人肯定会去狮子林庆功,迟了就定不着啦,快去,快去!”

    孟氏也慢条斯理地笑道:“你们是担心考不中吧?没事,听说是子敬手把手教的,肯定能中!毕竟子敬高才嘛!”

    田父和谢氏心里颇不爽,这女人果然心眼小,刚才没说过田幼薇,就又在这上头挤兑人,希望田秉一定高中啊。

    忽见平安道:“出来了,出来了!二爷和邵爷看榜出来了!”

    邵璟和田秉一起走过来,两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尤其是田秉,看起来特别沮丧无神。

    田父心口便是一紧,将手紧紧抓住衣襟,死死盯着田秉和邵璟,暗自祈祷千万别当着这个女人说没考中,不然老廖的脸往哪儿搁。

    廖先生倒是气定神闲的,廖姝则紧紧抓住田幼薇的手,其中的担忧不言而喻。

    “恭喜姐夫高中!”林二少一看,乐了,兴冲冲跑上去和田秉施礼,大声恭喜:“姐夫考中第几名呀?”

    田秉愣了,傻傻地看着这突然跑出来的小舅子道:“你谁啊?我不是你姐夫,我丈人又没纳妾。”

    田幼薇一听,悬着的心一下子稳了。

    她哥这是在装傻骂人呢,不然谁会莫名其妙对着叫自己姐夫的人说纳妾呢?最多是说我丈人只有一个独养女儿,你弄错了吧。

    林二少的脸先白后红,举起拳头要打人:“竖子无礼!”

    田秉一把握住他的拳头,还是傻傻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打我,还要骂我呀,我和你有仇吗?”

    林二少哪里会是田秉的对手,当即痛得惨叫出声。

    林大少忙上前解围:“误会,误会,我们是阿姝姐姐的弟弟,从前没有相认,这次才相认的。”

    田秉仍然不松手,憨憨地看向廖姝:“阿姝,这是真的吗?你真认了两个弟弟?”

    廖姝淡淡摇头:“没认。”

    林家兄弟两个何曾与她见过礼,认过姐弟?

    欺人太甚,田秉为她出头,她断然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这可真是!”孟氏面色不改,上前解围:“这话赶话的,可不误会了么?田秉是吧?我是阿姝的亲娘,你考得如何?”

    田秉这才松开林二少,憨憨地行礼:“见过夫人,我考得不好,很丢先生的脸。”

    说着,非常懊丧地垂了眼,唉声叹气,邵璟则安慰他:“没事,没事。”

    孟氏眼里闪过一丝愉悦,假惺惺地道:“没事,这次没考中,下次再考,我给你介绍个好先生。”

第342章 后生可畏

    林二少幸灾乐祸:“我就说嘛,名不见经传的泥腿子,怎么可能考中!以为考进士就像吃米那么简单呢?呵呵!”

    “你少说几句!”林大少低声骂了林二少,又和田秉道:“以后姐夫来和我们一起读书吧,余姚虽好,到底乡下地方,不如京中开阔。”

    孟氏也道:“正是这个道理。这事儿稍后再说,咱们还去狮子林吃饭。”

    田父老实,这会儿也真是被失望给填满了,苦涩而直接地道:“不去了,没脸吃,回家,回家。”

    林二少笑嘻嘻,十分讽刺。

    廖姝安抚田秉:“没事,考不中也没事的。”

    田秉小声道:“阿姝,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廖姝红了眼圈:“说什么呀,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你,我只认你就是了,以后不考也一样。”

    这话难免刺激到人,孟氏抿着嘴一笑,露了真相:“这话可不对,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考,难道要做一辈子烧窑工?你无所谓,我的外孙怎么办?我也要脸面的。还是跟我走吧,叫咱们家林先生给你指点一二,你岳父虽有大才,到底没考过,这个还是要经验的。”

    正说着,就见几个举子走过来,大声叫道:“田兄,你在这里呢!我们到处找你,你却躲在这里!”

    田秉不好意思地拱手行礼:“不知诸位找我何事?”

    “当然是可怜你安慰你了。”林二少毒舌,恨不得把刚才从田幼薇那里受的气尽数还回来。

    “可怜他?安慰他?”一个举子吃惊地道:“他可怜我们安慰我们还差不多吧?请客!请客!你必须请客!今儿咱们非把你吃穷不可,去狮子林,点最好的宴席!”

    林二少:“???”

    林大少:“???”

    孟氏:“???”

    田父:“???”

    秋宝着急,跑到前面抓着那举子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道:“大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呀?我二哥他到底考中没有?考了第几名?”

    那举子见他胖嘟嘟的很可爱,就抱他起来,笑道:“你二哥当然是考中了呀!二甲第三十六名,赐进士出身!这第一次下场,考成这个样子很了不起呀!”

    “……”众人同时静默下来,场面很诡异。

    田父率先嚷嚷出来:“臭小子,逗着我们很好玩?”

    可怜他的老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好吗?

    田秉羞愧地道:“我知道自己考不中一甲,但可以争一争二甲,本是想考个传胪,让你们高兴一下,也让先生没白教我一场,但是只考了个三十六名,很惭愧。”

    这讨打的话,引得那几个举子怒目而视,各自揍了他一拳,纷纷叫道:“过分了啊!”

    田幼薇抿着嘴笑。

    她相信她二哥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以为自己运气好,也许能中个传胪。

    但这话听在孟氏母子三人耳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林大少的脸色也禁不住难看起来,质问道:“田姐夫,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以为你是忠厚之人,没想到竟然这样不懂得尊重长辈,谎话连篇!”

    田秉义正词严地大声道:“你这话不对,我是说我考得不好,但没说我没考中啊,倒是你们,怎么能因为我考不起就骂我是烧窑工、泥腿子呢?还嫌我丢你们的脸?话说,阿姝也没认你们,你们还是别乱叫姐夫的好,高攀不起!”

    孟氏的脸色非常之难看,强撑着道:“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既然不识好人心,那就算了,我们走!”

    田幼薇笑道:“林夫人别急啊,您刚才不是定了狮子林的宴席给我二哥庆功么?我们等着吃呢。”

    孟氏又恨又恼,挤出一个冷笑:“那还等什么?一起走啊!”

    田幼薇笑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无亲无故的,我们不敢占这便宜,我二哥要请客,狮子林肯定订不到位子了,不如把您订的席面让给我们,也算是成人之美嘛。”

    孟氏阴冷地看着田幼薇,忽而一笑,轻声道:“田姑娘,女孩子家太过掐尖要强的很不好。”

    田幼薇道:“夫人的教诲,幼薇谨记在心。”

    忽见一人青衣素服,白面微须,缓步而至,儒雅从容:“咦,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林家两个儿子见了此人,乖得和鹌鹑似的,纷纷上前低头行礼:“见过父亲大人。”

    孟氏也低眉垂眼:“夫君。”

    林祭酒林元卿淡淡颔首,看向廖先生:“子敬,别来无恙。”

    廖先生并不回话。

    林元卿也不在意,笑着看向廖姝,和气地道:“这是阿姝吧?长这么大了,娴雅端庄,很好。”

    再回头看向田秉:“阿秉,二甲第三十六名,比省试前进了四十三名,很不错,后生可畏。你以后有空,不妨多来我家中,与我探讨学问,教导我家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他指向两个儿子,冷声喝道:“还不快给你们姐夫赔礼道歉?”

    林大少和林二少立时乖乖行礼,齐声道:“还请姐夫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我们知错了!”

    林元卿又指着田父道:“还有这位长辈呢?”

    林家兄弟便又和田父赔礼。

    田父是懵的,想还礼觉得不舒服,不还礼又怕人家说自己小气不懂规矩。

    田幼薇笑道:“阿爹,您是长者,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就这样了。”

    田父也就点点头:“罢了。”

    “难得遇上,不如我做东,请各位吃个便饭,给孩子庆功?”林元卿风度翩翩,不堕其祭酒之名。

    廖先生这时候才淡淡地道:“我们另有安排,就不打扰了。”

    “也好,下次再聚。”林元卿团团作揖,带着妻儿离去。

    气氛颇凝重,主要是廖先生和廖姝的心情受了影响,非常不好。

    这种事,两败俱伤的,就算让孟氏不舒服,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田秉突然道:“咦,好奇怪啊!”

    众人纷纷问道:“什么奇怪?”

    “不是说京中盛行榜下捉婿么?为什么没有人来捉我?难道是我长得不好看?”田秉大声喊道:“我中进士啦!”

第343章 他的布局

    田秉话音刚落,果真涌过来一群人,乱纷纷地喊道:“就是那个穿蓝衣的,最年轻的进士老爷了,人也体面,快去抓他……”

    “哎呀,我的娘啊!”田秉突然反应过来,穿蓝衣的人正是他自己,于是拔腿狂奔,那两条腿速度快得就和转动的风车似的。

    田幼薇幸灾乐祸地大笑出声,一转眼看到两个婆子竟然来捉邵璟,顿时翻了脸,冲过去一个一巴掌呼开,厉声叫道:“你们干什么?竟敢抢我相公,是不是想让我拿大嘴巴子抽你们!”

    那两个婆子见她凶残,先就吓得后退,田幼薇一把扯住邵璟往家走,都不管家里人了。

    田父、谢氏见状,啼笑皆非,也招呼廖先生父女一起归家,至于田秉那些同学,则是兴致勃勃地追去看田秉的热闹。

    廖姝担心田秉被人捉去,忙着催促廖先生走快些,倒是忘记了孟氏带来的不快和伤害。

    另一边,林家四人一起上了马车,林元卿沉着脸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孟氏偷觑着他的脸色道:“我带孩子们来观榜,也好晓得人生百态,刚好看到他们在,就去打听虚实。廖子敬最近风头太足了。”

    最后一句话,刚好戳中了林元卿的心事。

    确实,自开年以来,廖子敬风头十足,建国公多次登门拜访不说,还用自己的马车将之接至国公府,经常彻夜长谈。

    而每一次,他都被排挤在外。

    这种滋味很让人不好受,要知道,从前小羊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他也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小羊身上。

    孟氏看着林元卿,试探着道:“我是好心,想着阿姝到底也是我生的,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过得无忧无虑,我也就放心了。谁想这田家不识好人心,处处与我难堪,与我作对!尤其是那个田幼薇!”

    林二少插嘴道:“就是,他们还看不起父亲,竟然公开宣称,倘若那个姓廖的参加科举,这个国子监祭酒一定没爹什么事儿!真是狂妄无知,让人气愤!”

    “没你说话的份!”林元卿沉着脸痛骂两个儿子:“我的老脸都被你们丢光了!第一沉不住气,第二斗嘴还输了,狂妄无知、丢人现眼的就是你们!回去自领家法二十棍,跪两个时辰,写一百张大字,不许吃晚饭!”

    林家兄弟脸色苍白,低着头应了是,半个字都不敢辩解。

    孟氏看着心疼,却不敢替儿子说话,只作出替林元卿担忧的样子,说道:“这是小事,大不了以后我避开他们就是。但你那边,你总得拿个章程出来才行,别叫人摘了果子!”

    林元卿沉吟片刻,淡淡地道:“放心,我这果子谁也摘不走。”

    他还有底牌没翻出来呢,整整布局十几年,区区一个廖子敬,还不是他的对手。

    孟氏看到林元卿眼里的冷光,由来一阵心慌,忙着给他斟茶倒水:“喝点水润润嗓子。”

    田幼薇等人到底没去狮子林,因为外头实在太危险了!

    从前他们听人说,京中盛行榜下捉婿,以为只在榜单下头,其他地方没事儿,却没想到处处都是危机。

    只要被人晓得是新科进士,又未成亲,便会被盯上,明目张胆地抢走。

    更有甚者,明明家中已有妻小,却也被捉走不顾。

    田秉沾沾自喜,讨好卖乖地在廖姝面前转来转去,又去哄田幼薇,让她帮忙准备饭食招待他的朋友。

    田幼薇心情颇好,拿出看家的本领做了十几个菜,务必要将她二哥的朋友招待好。

    这些人里,有一些人是同科进士,有一些人这次考不中,下次说不定能考中,将来就是她二哥的助力,何况来者是客,很该招待好。

    饭菜刚准备得差不多,就见殷善走进来,笑眯眯地道:“田姑娘、邵小爷,我家公子有请。”

    田幼薇很为难:“现在么?”

    今天她不想出门,只想陪她二哥呢。

    殷善笑道:“吃了饭再去,吃了饭再去。”

    田幼薇留他吃饭,殷善道:“小的倒是很想留下来吃个饱,但我家公子若是知道了,一定不开心,万一让您给他做,您岂不是亏大了?”

    不就是做顿饭的事么?好简单的。

    田幼薇正想开口,邵璟走出来,很直接地赶殷善走:“那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家公子面前无人使唤。”

    殷善笑笑,行个礼去了。

    田幼薇说邵璟:“一副生怕别人吃的样子,也不怕人生气。”

    邵璟淡淡地道:“我就怕他吃,怎么了?”

    田幼薇听他语气不善,不由愣住:“你怎么啦?”

    她摸摸邵璟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说道:“不烧啊。”

    邵璟一叹:“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多长个心眼!”

    田幼薇自我感觉良好:“我觉着我挺好的,上次阿兰那个事,她不是心眼多得和筛子似的么?还不是被我处理妥当了。”

    邵璟有心言明,他说的不是这方面的事,而是男女情愫方面的事,但是仔细想想,算了,就让她这样糊涂着吧,反正她前世也糊涂一辈子了。

    知道得太多,就容易想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一笑,赞道:“确实处理得挺好的,可以独当一面了。”

    建国公府。

    殷善笑着将田家的事说了,道:“……小的见田家客人太多,田姑娘和邵小爷要帮着招呼客人,确实不好走开,就自作主张让他们吃过饭再来,还请公爷责罚。”

    小羊一笑:“我罚你做什么?是我考虑不周,田家今日逢得大喜,是该阖家团聚庆祝的。”

    殷善又笑道:“还有一件事,今日林祭酒的夫人和两位公子,与田家、廖先生父女闹了些不愉快。”

    小羊淡淡地道:“我已经知道了。”

    殷善偷觑他的神色,不见他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实在猜不透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就道:“都是公爷看重的人,这样闹着实在不好,要不要小的去递句话?叫他们消停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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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光介绍:
重生后,田幼薇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前世她不嫁,邵璟是不是不会死!如果她不做温室的花朵,是不是父亲兄长也不会死! 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利刃穿腹,烈火焚身,那种滋味真的撕心裂肺!再活一世,田幼薇这辈子不想再做温婉小女人,她要全家团圆做富豪,有钱又有权,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至于邵璟,她可以默默守护助他上青云,就是别再做夫妻! 邵璟黑脸:重生个锤子哟,田幼薇你胆儿肥了,竟敢始乱终弃!!!于是,这辈子,当邵璟长成绝世美男,时尚达人,文武双全,精通多国语言,日进斗金,御前红人的探花郎后,田幼薇仍然没能甩掉邵大人!两世为人,邵璟隐藏至深,只为用温柔深情织就一张天罗地网陷住一个人!阿薇,不管世事有多艰难,我只想让你生活甜如蜜。画春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画春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画春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