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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画春光txt下载     画春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0章 你就是邵璟

    云影天光里,一叶小舟穿破水波,离开熙熙攘攘的码头,朝着余姚而去。

    田幼薇和邵璟抱着膝盖坐在船头,望着前方的云影轻声交谈。

    “……说是生在北地,九月初六的生日,生母是慎德妃……靺鞨人掳走二帝之后,宗室近支几乎被一扫而空,只有今上逃脱……”

    二帝被掳,大量妃嫔宗室大臣、以及京城妇孺也被掳走,一行人餐风饮露前往北地,一路上的凄惨艰难自是不必细说。

    人人都想回朝,盼望着有人能够解救他们,但今上登基之后,并不乐意迎回二帝,连着那些妃嫔宗室、大臣也断绝了回朝的希望。

    羁押北地的宗室、大臣们想出了一个法子,无论如何也要把皇室正统血脉送归南朝。

    当时朱皇后所出的太子已经长大,靺鞨人盯得很紧,绝无可能逃走,慎德妃腹中的胎儿却是有可能的。

    为了做成这桩事,他们一早就想好了办法——在同行的女眷中选了一个孕期与慎德妃差不多的妇人,预先备下催生药,等到二人生产,再悄悄互换。

    换完身份之后,那位妇人,也就是邵东的妻子就悬梁自尽了。

    “……余下的你都知道了。”邵璟苦笑:“邵东真正的遗腹子此刻正在北地以渊圣次子的身份活着,而我,以他的身份辗转来到这里,成了邵璟。”

    田幼薇安慰地握住他的手:“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吗?”

    邵璟面无表情:“不知。”

    南北两地断绝消息多年,当初邵为忠等人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设法把他弄了出来,之后便是生死两茫茫。

    不然也不会出现有人假冒渊圣次子,而被今上以“渊圣只有一子、无次子”的理由,正大光明地以欺君之罪判了黥面流放之刑。

    “你就是邵璟。”田幼薇很坚定的说,“我爹说得好,死无对证的事,不必硬往自己身上栽。”

    “哪有那么容易?”邵璟道:“邵爷爷、杨伯父他们能做成这件事,身后肯定有人统揽这一切,推动这一切,你仔细想想蹴鞠赛阿九遇险,还有明州刺杀事件。”

    田幼薇细品一回,惊出一身冷汗。

    邵璟的推论是正确的。

    第一,前世之时有人不断追杀他,也有人不断救助他。

    追杀他的是今上的势力,救助他的自然是心向二帝的人。

    第二,蹴鞠赛上尚国公遇险、明州刺杀两件事,都和他们有关,都和今上的养子有关。

    两件事加在一起,说明邵璟从始至终就没能大隐隐于市,互相较量的两股力量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田幼薇道:“杨伯父是想让你平安活下去,未必就希望你站出来做什么。”

    “这只代表了他和一部分人的想法,他身后统揽全局的那个人未必这样想。”

    邵璟将一颗瓜子仁扔到水中,引得几条小鱼竞相追逐。

    “这粒瓜子仁就是那个位子,大家都想角逐其中,分一杯羹。我要找到那个操纵这一切的人。”

    邵璟轻声而坚定地道:“只有找到他,摸清他真正的想法,我们才能有太平日子。”

    田幼薇托着腮,认真地看向他:“你就没有想过要一飞冲天吗?”

    真正的皇室正统血脉诶,有几个人能摆脱这诱惑?

    反正她见过的人中,很少有人不对权势钱财不动心的,就连她被人欺负狠了的时候,也想要呢。

    邵璟笑了:“你想得太多了,阿薇,我孤身一人拿什么去争?我为谁去争?我只想好好活着。”

    田幼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也跟着笑了:“对,好好活着最重要。真的去抢那个位子,未必能成功,未必就是福。我们尽己所能,好好活着。”

    邵璟反握住她的手,承诺道:“好好活着。”

    二人手牵着手,心意相通,但觉微风拂面,既软且暖。

    良久,田幼薇终于想起田父:“我爹在做什么呢?这么久没出声。”

    二人齐齐回头,但见田父歪坐在船舱里早睡得不知南北。

    平安笑道:“老爷昨夜一宿没睡着,这船晃晃悠悠的,倒是让人好眠。”

    田幼薇取出一件披风盖在田父身上,继续和邵璟坐在船头看风景。

    如意走过来小声道:“少爷,有艘船一直跟着咱们。我们快他也快,我们慢他也慢。”

    田幼薇刚想回头去看,就被邵璟拉了一把:“别打草惊蛇。”

    这可难不倒田幼薇,她抽出帕子随风一扔,叫道:“哎呀,我的帕子!”

    帕子被风往后吹,她便追着往后赶,邵璟也跟着一起,二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看清楚了后面那艘船。

    是一艘很普通的小渔船,船上只有两个渔夫,一个撑船,一个撒网,看起来悠闲又自在。

    帕子被风吹落水中,朝着渔船飘去,田幼薇笑道:“两位大哥,帮我捞一下呗。”

    撒网的那个抬头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我正捕鱼,松手就没鱼了。”

    邵璟豪气地道:“你把帕子捞起来,我给你赏银!”

    渔夫便道:“给多少?”

    邵璟伸出一根手指,正要说一两,就被田幼薇抢在前头道:“一钱银子!”

    邵璟笑了一下,由着她去。

    田幼薇白他一眼,小声嘟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再有家财万贯也禁不住这样花。”

    “知道了!”邵璟朝她作揖求饶,看起来正是少年人打情骂俏的模样。

    撒网的渔夫二话没说,跳入水中捞起帕子,游到田幼薇等人的船边,将帕子递过去:“银子。”

    喜眉捏了一块碎银递过去,又被田幼薇横空拿走:“这块至少也有一钱半,换这个!”

    她捏了一块更小的放到渔夫手中,笑嘻嘻地道:“谢啦,今日有什么好鱼,卖些给我。”

    那渔夫面色微变:“还没打着。”

    言罢潜回水中游回船上,低头脱衣拧水。

    田幼薇等人自然不好盯着他看,纷纷回头,再过一歇去看,那艘渔船已然不见了。。

    如意嗤道:“果然是盯梢的,此处鱼儿最多,真正打鱼的哪能没有鱼!”

第241章 出事了

    船靠上码头,田父才打着呵欠醒过来:“这就到啦?”

    田幼薇扶他起来:“到啦!您睡得可好?”

    田父撑着腰扭了两下,咧着嘴哼哼:“疼!”

    田幼薇赶紧给他捶腰:“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该躺平了好好睡觉……”

    田父把她的手挥开,眼睛瞅着邵璟,又叫了一声:“好疼,年纪大了,为儿为女操不完的心啊!”

    邵璟无奈一笑,上前亲自替田父捶腰,十分耐心地问:“感觉如何?”

    田父过了一把岳父大人的瘾,还不满足,将手递给邵璟扶着:“脚麻……”

    田幼薇忍不住“啧”了一声,她从不知道她爹花样这么多!

    邵璟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别多事,老头子爱怎么就怎么,顺着就好。

    几人下了船,叫平安等人拎着给家里人带的礼品,慢悠悠地往前走。

    忽见一个田姓族人过来道:“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你们家里出事啦!”

    田幼薇双腿一软,忍不住往最坏处去想:“出什么事了?”

    难道说还是避不开吗?二哥还是出事了?

    族人道:“秋宝落水啦,张师傅没了!阿秉和人打架,破了脑袋!”

    邵璟一把扶住田父,又稳住田幼薇,疾声道:“怎么回事?”

    那族人也说不清楚,只道:“你们快些回去吧!”

    张师傅是窑场的灵魂,没了他,田家窑场就等于塌了一半。

    田父抹一把脸,甩开邵璟的手往前跑,胖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脚下直踉跄,仿佛随时会摔倒。

    邵璟见不远处停了一辆运送粮食的人力小车,便狂奔过去借了来,推着追上田父:“伯父您坐上。”

    田父既着急又冒火:“坐什么坐!我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

    邵璟不由分说,叫平安稳住车,将田父一把抱住放在车上,亲自拉着车狂奔起来。

    他年轻高壮体力好,拉了这么一辆车竟然跑得不慢。

    田幼薇等人跟在后头追,都是心急如焚。

    他们也不知道此刻人都在哪里,一路见着人就问,知道是在窑场,就直往窑场而去。

    窑场里乱糟糟一片,窑工们都没干活,团团围在场坝上,喁喁私语,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人群深处不断传来男人和女人嚎哭叫喊的声音,其中就有谢氏的哭声。

    田父双腿发软,被邵璟和平安扶着才从车上下来,踉跄着往前冲,声音是哑的:“怎么回事?人呢?”

    众窑工看到他,连忙让开一条路,纷纷叫道:“老爷回来啦!”

    但见场坝正中铺了一床草席,张师傅脸色惨白、躺在上面一动不动,他的妻儿围在一旁嚎啕大哭。

    田秉头缠着白布跪在地上,谢氏站在一旁捂着脸哭。

    “我问是怎么回事!!!”田父又急又怒,忍不住大吼大叫,一巴掌拍在田秉背上:“我叫你看好家,你就是这样看的?”

    田秉被他拍得一个趔趄,疼得一阵抽搐,却不敢叫疼,咬着牙白着脸将额头抵在地上,凄声道:“阿爹,儿子无能!”

    田父又搧了他一巴掌,摇摇晃晃走到张师傅身边,认认真真看了一回,确信张师傅果然已经走了,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出来。

    “老张啊!老张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田父像个妇人似的瘫坐在地上,使劲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

    他和张师傅多年的交情,还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一起长大,一起娶妻生子,一起制瓷烧瓷,一起喝酒聊天,也曾一起上过战场。

    他们一起为越瓷的没落而心疼难受,也曾一起憧憬筹谋过要重振越瓷。

    眼看着一切都在好转,张师傅突然就没了。

    “我就是出了一趟门,走时还好好的……”田父既心疼张师傅,又对窑场的未来感到绝望。

    田秉一直白着脸将额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出声。

    谢氏也是一脸愧疚自责,掩着脸只是哭。

    田幼薇没忍住,大喝一声:“哭什么哭!哭有用吗?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说给我听?秋宝呢?我四叔呢?”

    喊完这一声,她也忍不住哭了。

    都怪她,要是她没跟着邵璟、田父一起去临安交贡瓷,而是留在家里盯着,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安慰地拍拍她的背,邵璟脱下外衫轻轻盖在张师傅身上,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沉声道:“谁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来说。”田四叔气喘吁吁跑过来,满头满脸的汗,神色惶恐又悲伤:“我刚才是送秋宝回家去了。”

    “秋宝还好?”邵璟冷静地道:“烦劳四叔说说经过。”

    “秋宝还好,虽然呛了些水,好歹活着。”田四叔看一眼田秉,小声道:“今天早上秋宝跟着阿秉来的窑场,田柱子家里来闹,我和阿秉去处理……”

    田柱子的父母是数一数二的泼皮泼妇,不要脸不要命,疯了一样地闹,还要砸窑场里的瓷坯等物,他和田秉去处理田柱子的事,秋宝独自在窑场上玩。

    等他们回来,秋宝不见了。

    一群人忙着去寻,在水边找到秋宝,张师傅泡在水里。

    把人抱起来,发现秋宝是溺了水,张师傅则是没了气息。

    这肯定不对劲,田秉在水边搜寻,看到一个人形迹可疑,就追上去抓捕,没想到那人是个厉害角色,反倒把他的头给打破了。

    “都是我的错。”田四叔低着头红着眼睛,自责地小声道:“都怪我没有把家里照看好。”

    “好端端的你把秋宝带来窑场做什么?”田父气得使劲踢了田秉一脚,恨声道:“那人是谁?!”

    田秉红着眼道:“他蒙着脸,我没看清楚。”

    田父气了个倒仰:“闹半天,人家杀了你的师傅和兄弟,打破了你的脑袋,你还没看清楚是谁?你可真行!我早说你笨,我说错了,你不是笨,你是蠢,蠢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你是吃白饭的吗?”。

    田秉的脸色越来越白,任由田父打骂,一言不发。

第242章 管到底

    田幼薇流了满脸的泪,还记得上前去拽田父的手:“阿爹,别骂二哥,他也不想的,咱们赶紧报官啊!”

    说到这个,田父又想起来了,怒问田秉:“你被他打破了脑袋,那你就这样放他走了?你就没想着叫了大家伙一起追?”

    田秉低着头,艰难地道:“我被他打晕了,醒过来已经迟了。”

    田四叔忙道:“怪我,都是我的错,我没想着这一折,我看到阿秉破了头流了血,人也晕了,张师傅和秋宝又这样,我就只顾着救人,没想到其他。”

    田四叔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哭叫道:“大哥,都是我的错,我没本事!”

    田父能说什么呢?只能蹲到地上守着张师傅又流了泪:“报官!报官!我不把他狗、日的弄死,我不姓田!”

    邵璟上前扶起田秉:“二哥,这也怪不得你,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对方起心要杀人,谁也料不到。我看你脸色不好看,先回去看伤,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

    他又交待田幼薇:“女眷的事和秋宝的事交给你处理。”

    “好。”田幼薇刚擦干泪水,新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她索性不擦了,上去抱着张师傅的胳膊大哭。

    她是个女孩子,窑场传统不接纳女人,好多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

    所以她虽然喜欢制瓷,喜欢来窑场上东逛西看,其他工匠都是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姑娘逗着玩,唯有张师傅,一直认认真真地教她。

    他经常感叹可惜她不是男孩子,却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是真心疼她。

    这么个人,上辈子以痛苦的方式意外身亡,这辈子她还是没能保住他。

    “阿薇,有很多事要你去做。”邵璟握住她的肩头,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有些事男人没法做的,得靠你。”

    田幼薇看向谢氏,谢氏朝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谢氏是真慌了神。

    张师傅死得不明白,身旁还有个秋宝。

    有人说张师傅是为了救秋宝才丢的命,谢氏怕张家人为此生出芥蒂不肯原谅,以后再也不肯给田家烧窑,因此不敢走。

    但她心里又确实牵挂着秋宝,还怕田秉有个三长两短,处理普通家事她行,这种大事她真不行。

    之前全靠一口气撑着,这会儿看到田父和田幼薇他们回来,她就不行了。

    即便让她留下来处理,她也未必处理得好,或许还会出错。

    田幼薇轻轻呼出一口气:“娘,您赶紧回家去看看咱家有些什么可以拿来用。”

    张师傅死得突然,丧礼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张家只是普通人家,张师傅就是顶梁柱,这一出事,仓促之间肯定拿不出来。

    何况张师傅为田家忙了一辈子,又是这样故去的,这丧礼该田家准备。

    谢氏是主母,不留下来宽慰张家人,急匆匆跑去看秋宝肯定要招人恨,安排她去做这事儿,正是一举两得。

    “我去去就来。”谢氏流着眼泪拍拍张师娘的手,匆匆去了。

    邵璟见田幼薇挺明白的,就放心地去安排报官和排查的事。

    田幼薇上前扶住张师娘,跟着她一起哭:“师娘,张师傅生前待我和阿璟就像亲生的儿女一样,这以后我们也把您当做亲娘孝敬。”

    张师娘捂着脸只是哭,张师傅的几个儿媳、儿子也都哭着不说话。

    田幼薇看这情形,晓得张家人心里气是不顺的,田父和邵璟和张师傅的儿子们商量后事,她这里也得把女眷们的气捋平才行,否则之后肯定要出幺蛾子。

    她于是更加小心:“你们说说自己的想法,看这事儿要怎么办?”

    “怎么办?”张师傅的大儿媳高声道:“你们是主家,人死在窑场,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没钱也没那个本事!”

    这话就说得有些冲了。

    田幼薇扫一眼张师傅的大儿子,田父正和他商量着,他也听见了,却没有任何表示,显然想法是一样的。

    她没和张家的大儿媳妇直接对话,只抱着张师娘的胳膊流泪:“师娘,您想怎么办,听您的,我打小没了娘,小时候跟着我哥到处蹿,您有什么好吃的都记着给我们留一份,还给我们做过衣裳,我心里一直都记着。”

    她是真难过,也是真心疼张师傅。

    张师娘感受到了,拍着她的背和她一起哭:“你这姑娘有良心,你张师傅没白疼你。”

    张家人见状,表情渐渐软了。

    田父低了头擦泪,沉声道:“不管如何,老张跟了我一辈子,他的事我管到底!”

    半个时辰后,张师傅被抬回了张家。

    田秉肿着眼睛忙里忙外把灵棚搭建好,谢氏把田父备下自用的棺材拿出来,又带着人现给张师傅做寿衣,田四叔带了人去采购丧事所需的各样食材、东西。

    丧事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邵璟也带着县衙的仵作、差人赶到。

    田幼薇不敢松气,趁着仵作查验,把田秉叫到一旁:“有些细节我没问清楚,你为什么会带秋宝来窑场?出事后,你赶到时,秋宝在水边趴着是个什么样子?口鼻浸在水中?还是没有?小虫是在家养伤,白师傅去了哪里?”

    田秉大概是因为被打破了脑袋流血太多、又太过自责的缘故,整个人都是懵的,发了会儿呆才答道:“白师傅的老乡有事,请他去帮忙了,昨天下工以后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秋宝是说你们不在家,他不好玩,想来这里和阿俭玩……来了阿俭又没在……怪我太过心软,没有把田柱子的事处理好,纵得他家胆子大了……”

    田幼薇止住他:“田柱子的事稍后再说,你接着说秋宝的事,这事儿和四叔家的阿俭又有什么关系?”

    田秉道:“四叔经常会带阿俭来窑场的,说是想让他学些本领。我找到秋宝的时候,他在水边趴着,口鼻没浸在水里……啊,这不对!”。

    他眼睛一亮,叫道:“秋宝是溺水,又是小孩子,耐受不住,不可能他没事,张师傅先出事。”

第243章 贼

    邵璟带着仵作验完了尸和现场,确认是溺水无误。

    仵作和公差商量一回,推论道:“死者头上有个包块,从溺亡的地势来看,水下有暗石,应该是看孩子落了水,急着跳下去救人,没提防头撞上石头,晕了,这就溺死了。”

    田秉第一个就不信:“我们这边的人打小都是在水里长大的,水里有什么清清楚楚,张师傅土生土长,怎会不晓得那里有块暗石?他是被人害的!那个人还打破了我的头!”

    仵作不高兴地道:“你说是被人害的,那人去了哪里?长什么样?你怎么不抓住他?”

    田秉气愤地道:“我若能抓住他,直接就把人送官了。”

    公差慢条斯理地道:“田二爷,您别急,这事儿要这么说,不是您在现场看到人就能认定他是凶手,府上的小少爷不是没事么?也许人家是在救人呢?”

    田秉道:“救人?救人他能把我头打破?”

    田父抬手止住他:“行了,忙你的去,这事儿我会处理。”

    田秉沉着脸走开,邵璟行了个礼,和颜悦色地与公差、仵作说道:“二位说得不错,确实不能仅凭在现场看到就断定其人为凶手,但还得先设法把人找到才行,他或许是唯一的线索。”

    一番吃喝接待,公差和仵作答应明日继续过来查案搜索,邵璟又安排车送二人回去。

    待到忙完这一切已是深夜,几人匆匆扒了几口饭,凑在一起商量分工。

    邵璟带了人去寻访,试图找到更多的目击者,田秉则留在张家帮忙,田父去想办法补烧那一批花盆。

    田幼薇回了家,老张才见到她就道:“姑娘,秋宝在四老爷家中。”

    之前田四叔见家中无人,直接把秋宝送到他家里去给方氏、田幼兰照顾,后来谢氏也只是过去看了一眼,又忙着去准备张师傅的丧事。

    田幼薇想起方氏的刻薄样儿,十分不放心,马不停蹄又赶到田四叔家。

    太晚,田四叔家已经睡下,喜眉敲了许久的门,田幼兰才起来把门打开一条缝让她们进去,小声道:“阿姐是来看秋宝的吧?他醒过一回,喝了些米汤,又睡着了。”

    田幼薇轻声问道:“有没有受惊,有没有发热?看过郎中了吗?”

    田幼兰还没回答,就听方氏在屋里高声道:“你四叔不在家,还在张家当牛做马呢,忙一整天了,半夜都不消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田幼薇可不惯她,回道:“四婶娘辛苦了,多谢你们照顾秋宝。这可真是验证了那句话,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家人拉扯。就像当初你们住我家时,半夜阿俭突发绞肠痧,村里的郎中治不了,也是我爹和我哥连夜赶去县里请的大夫,抓的药。”

    不但如此,诊疗费啥的都是田父一力承担的,更别说田四叔一家的吃喝拉撒等支出。

    “啪”的一声门响,方氏冲出来叫道:“你什么意思?”

    田幼薇笑眯眯:“我就是感谢您照顾秋宝的意思。”

    “你这个……”方氏指着她要骂,被田幼兰冲上去抱住方氏往屋里推。

    方氏使劲捶打田幼兰,骂道:“没用的赔钱货!人家欺负你老娘,你反倒帮着外人……”

    田幼兰小声说了句什么,方氏的声音突然就掐断了,悄没声息地回了屋,把门关上再没出过声。

    田幼兰折回来,抱歉地道:“阿姐,我娘就是这个脾气,你别和她计较,我领你去看秋宝。”

    灯点亮,秋宝已经醒了,看到田幼薇就瘪了嘴哭:“阿姐……”

    田幼薇用带去的披风裹了秋宝,抱在怀里:“我们回家。”

    “阿姐,这都大半夜了,这几天你们家里也没人顾得上秋宝,就让他留在这里我照顾,一准妥妥当当。”田幼兰笑着去摸秋宝的脸:“等你好些了,可以和阿俭一起玩。”

    秋宝避开田幼兰的手,把脸藏在田幼薇怀中,紧紧抓着她的衣襟轻声道:“阿姐,回家。”

    田幼薇目光一扫,看到田俭躲在门外悄悄张望,见她看来就转身跑了,便道:“那是阿俭么?见着我怎么跑了,我给他从临安带了东西,叫他来拿。”

    田幼兰一怔,随即笑道:“我去叫他。”

    她出去没多久,外头再次传来方氏的打骂声:“半夜三更不睡觉,东跑西跑,赶紧滚去睡觉,不然老娘打断你的腿!”

    田幼兰折回来,尴尬地笑:“阿姐,要不改天吧。”

    “也行。”田幼薇抱了秋宝往家走,走了没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便拍着秋宝的胖屁股道:“你又长胖了!再这样下去我抱不动了。”

    秋宝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蔫蔫地道:“阿姐,秋宝怕。”

    “怕什么?”田幼薇等不到秋宝回答,再看,他已经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回去安置好秋宝,已经是四更时分,转眼天就要亮了,田幼薇也没回房,就在秋宝的床上歪着闭了会儿眼睛。

    还没睡着,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哗,老张大声地喊:“抓贼,抓贼!”

    她立刻翻身下床抓起门闩要出去,又听见如意在外叫道:“姑娘安心歇着,少爷在呢。”

    邵璟回来了,她心里一松,放下门闩躺回去,转眼间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喜眉熬了粥配了小菜:“少爷又出门啦,叫您多睡会儿,天塌不下来。刚才主母和二爷也回来了,张家那边老爷看着的,没事儿。”

    “昨夜的贼是怎么回事?”田幼薇慢慢喝了粥,等秋宝醒来。

    喜眉道:“就是有人趴在墙头往里张望,被老张发现,一嗓子叫起来,他就跑了,少爷追了一回,回来说没事。”

    田幼薇满头雾水,浓浓的不安弥漫而生。

    “阿姐。”秋宝翻个身,弱弱地叫她。

    “醒啦?饿不饿?”田幼薇凑过去,拿出在临安买的球给他看:“给你买的,喜欢吗?”

    秋宝紧紧抱着球,咧着嘴笑了:“喜欢。”。

    田幼薇喂他喝了粥,才问:“你怎么会去水边?”

第244章 宣告

    秋宝闻言,立刻丢了球紧紧抱住田幼薇:“怕。”

    田幼薇心疼地安抚他:“不怕,阿姐在呢,大家都在,都守着你。”

    秋宝靠在她怀里,将手指塞到嘴里含着,眼神茫然又惊慌,什么都不肯说。

    “被吓坏了。”喜眉轻声道:“得找人收收惊才行。”

    村里的风俗,谁家孩子若是被吓坏了,就要找神婆收惊。

    田幼薇略一沉吟,应了:“那行,你去找,再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她凑在喜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喜眉领命而去。

    田幼薇把谢氏叫醒:“我得往张家那边去一趟……”

    谢氏将秋宝抱在怀中,也是追问事情的具体经过。

    按着她的想法,秋宝平时聪明又伶俐,早就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这谁害的他,他一准能说清。

    秋宝还是一样的反应,含着手指不说话,眼珠子乱转。

    “别问了。”田幼薇道:“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娘准备一些香烛纸钱,稍后我请人来给秋宝受惊。”

    谢氏应了,搂着秋宝坐到窗前去哄。

    田幼薇出了门,但见廖姝和田幼兰结伴而来,便道:“你们要去哪里呢?”

    廖姝道:“我来帮着照看家里,秋宝交给我,厨房的事也交给我。”

    田幼兰低着头,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小声道:“我也是来帮忙的。”

    廖姝倒也罢了,算是半个田家人,二哥遇着这种事,也正是需要宽慰的时候,田幼兰嘛……

    田幼薇道:“阿兰回去吧,四叔这几天都在外头忙,你们家里事也多,离不开你。”

    田幼兰涨红了脸,楚楚可怜:“阿姐是担心我娘吵闹吧?没事的,我爹骂过她了,她一定不会再闹,您就让我留下来帮着阿姝姐姐照顾秋宝,阿姐不要嫌弃我。”

    说着,田幼兰的眼泪掉了下来,无辜又可怜。

    廖姝帮她说话:“阿薇,多个人多把手,叫她留下来帮我。”

    “那行。”田幼薇走了一截路回过头去看,正好看到田幼兰也在回头看她。

    二人目光对上,田幼薇还没怎么着,田幼兰先就吓了一大跳,满眼惊慌,强行挤出一个笑脸:“阿姐还有吩咐吗?”

    田幼薇不错眼地盯着田幼兰的眼睛:“秋宝被吓坏了,之前的事全都记不得了,你们千万别追问他,也不要让人问他这事儿。”

    田幼兰不敢和她对视,垂下眼不自在地道:“好,我一定不问,不管谁来追问,我都不许他吓着秋宝。”

    田幼薇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张家那边正是热闹的时候,田父拉着张师傅的长子张根友在那说烧窑的事。

    张根有从小就跟着张师傅烧窑,手艺算是继承得最好的。若无意外,将来他就该是田家窑场的下一位把桩师傅。

    田父本来嫌他太年轻,想要另外找个老成的师傅来做这事儿,奈何走了一圈也没达成愿望——

    其余几家有能力烧制贡瓷的窑场,或是怕担责,或是不想借,或是怕得罪人,最终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他。

    “贤侄,不是我不近人情,这事儿也是十万火急,修内司那边等着要……”田父说得口干舌燥,张根有才勉强答应下来:“我尽力。”

    田幼薇见说妥当了,就往后头去寻张师母。

    几个妇人围着张师母七嘴八舌,说的是田家要请神婆给秋宝受惊的事。

    “听说拿了十两银子,要找祝神婆帮忙。祝神婆开了阴阳眼,可以看到事情的经过。只要她出手,秋宝一准能把经过说出来,替你们当家的报仇!”

    张根有媳妇将信将疑:“那不能吧?我男人早上问了田四老爷,才说秋宝被吓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能!一定能!你们是不知道祝神婆的厉害……田家人也说能!”

    田幼薇悄悄退出去,四处转悠。

    田四叔帮着张家收记礼金,心不在焉把一十文钱记成了一文钱,一旁收钱的人拍了他一下,叫道:“少写一个十啦。”

    田四叔尴尬一笑:“一夜没睡,太困了。”

    可接着,他又记错了账,收钱的人就道:“行了,你去睡会儿,我来记。”

    田四叔走到一旁角落里,面对着墙仰头长叹一声,将手使劲揉了揉眼,又低着头小声嘟囔着,作了两个揖。

    田幼薇皱起眉头,田四叔一家的表现不正常。

    “在看什么呢?”邵璟走到她身后,轻声问道。

    “看我四叔。”田幼薇回头,见邵璟眼圈下方一片青影,嘴唇上方也冒了绒绒青色,虽满面倦色,仍然很是好看,于是心里一动,低声道:“阿璟,你长胡子啦。”

    邵璟眸色一沉,盯着她看了片刻,淡淡地道:“没错,这回再也不会有人说我没长齐毛了。”

    田幼薇见他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说着这种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又见邵璟微微仰头:“你看我的脖子。”

    田幼薇以为他的脖子怎么了,就仰着头踮着脚很仔细地看,然而只看到一片白皙光洁的肌肤。

    “没怎么啊?”她说。

    “这里。”邵璟点点自己的脖子正前方,那里有一点凸起,菱角分明,喉结很明显了。

    “我长大了,阿姐。”他宣告。

    田幼薇心里怪怪的,却听邵璟突然换了话题:“所以我会去做一些事,你不用太替我担心。”

    “……”田幼薇十分羞惭,她竟然在这种时候误会邵璟不正经,于是她非常正经严肃地道:“知道了,夜里那个贼是怎么回事?”

    邵璟道:“是郎戈。”

    “郎戈?”田幼薇茫然:“那是谁?”

    “谢大老爷的外室子,就是之前跟着阿九的那个。”邵璟道:“把二哥的头打破的人就是他,他和我说,人不是他杀的。他去得晚,张师傅已经没了,只来得及救下秋宝。”

    田幼薇想起那个有着一双薄如刀刃的脚跟腱,神色狠厉的年轻男子,轻声道:“是他啊?他不是跟着阿九么?怎会到了这里?”。

    邵璟道:“或许是想报复吧,他让我少管这事儿,恶人会有自食恶果那一日。”

第245章 收魂计

    “恶人会有自食恶果的那一日?”田幼薇皱眉:“这意思是说,这事是谢璜干的?”

    邵璟道:“那也不一定。”

    郎戈随的母姓,除了是谢大老爷的外室子,也是阿九的随从。

    一旦涉及那个位子,牵扯的事就太多太复杂了,证据不明之前,谁都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无辜的。

    如意跑过来:“少爷,田柱子的爹娘找到了!官差正审着呢,您要过去看吗?”

    邵璟就问田幼薇:“一起?”

    田幼薇摇头:“没空,我这里也有一场戏要唱,我让喜眉请了人给秋宝收魂……”

    邵璟笑了:“那行,咱们各干各的。”

    “阿薇、阿璟,你们怎么在这里?”田四叔走过来,眼里透着紧张和疲惫。

    田幼薇道:“在说昨夜家里进贼的事,四叔,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是累的吧?回去歇会儿又来。”

    田四叔摇头:“我不累,我还可以接着做事……我……我一想到是我没看好家才发生这种事,心里特别难受……我对不起张师傅……”

    他低着头,小声嘟囔着往前走,见有人在端菜盘子,就又跑去帮忙了,忙得脚不沾地,十分卖力。

    很快,田柱子爹娘那边得了结果。

    说的是,因为当初田柱子欺辱邵璟被族中打了鞭子,所以怀恨在心,总想着要报复。

    具体为什么会选在交付贡瓷的前夜放火,帮手是谁,田四邦夫妇也说不清楚,至于为何来闹,又是因为有人挑拨。

    “是白家人说的,说你们家在京城得了很大一笔钱,又要重烧贡瓷,很怕人闹事,如果来吵闹,肯定能得一大笔赔偿……”

    白家人挑唆的。

    以白老爷凄惨的下场,心生报复合情合理。

    然而,真相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越往下查越是复杂,仿佛一团乱麻,千头万绪就是找不到关键。

    邵璟索性不插手了,将这事儿交给县衙的人去查,他自己去帮田幼薇做准备。

    天黑之后,田家点起许多火烛,煮了一大锅甜汤,备下许多点心小吃,静等祝神婆前来收魂。

    村中的习俗,但凡谁家有这种事,那都是大热闹,只要能腾出手来,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去看。

    何况田家才遭了两桩大事,一是窑场走水,田柱子蹊跷而死;二是张师傅意外身亡,秋宝死里逃生,田秉被打破了头。

    好奇心人皆有之,许多人涌了进去,将田家的院子和堂屋挤得水泄不通,都要看祝神婆收魂。

    即便张师娘一家,除了守灵的人以外也都来了,只是丧家不入人户,所以他们都在外头等着看结果。

    田幼薇忙里忙外,设香案、备供果,招待族人邻里,见田幼兰无声无息、影子似的站在角落里,就叫她过去:“我听人说这个其实也挺吓人的,要不你先回去?”

    田幼兰急了:“阿姐,我不怕,我从没见过,很好奇。”

    田幼薇道:“也行,你若是怕了,就找喜眉拉着你。”

    “阿姐!”田幼兰很小心地问道:“真能问出来吗?”

    “当然是真的了。”田幼薇毫不迟疑地道:“祝仙姑在这一带很有名气,在她手上经过的事至少也有上千件,那是有口碑的,要不,我嫌银子烫手,非得把它白送人?”

    田幼兰嗫嚅两下嘴唇,将头深深地埋下去,使劲揪着自己的衣角。

    田幼薇看在眼里也不说话,道:“来了!”

    邵璟率先走入大门,接着两个容貌清秀的青衣小婢挑两盏灯笼走入,再往后是个穿着大红销金褙子、黄罗百叠裙、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拿腔拿调地走进来,行动处香风扑鼻。

    众人一起安静下来,紧紧地盯着这三个女人。

    谢氏迎上去行礼:“恭请仙姑。”

    祝神婆矜持地点点头,也不说话,上座慢吞吞喝了一盏茶,才道:“把孩子带出来。”

    廖姝牵了秋宝出来,秋宝看见这么多人,转身就要跑。

    邵璟忙上前抱住轻声地哄,秋宝这才乖乖地坐在他怀里,由着祝神婆打量。

    人群中响起一阵感叹声:“邵小爷真俊秀啊!”

    “不但人能干聪明,这性子也真温柔,田家养他是值得了。”

    “人才真好!”

    田幼薇听着这些声音,放眼看去,但见一群女人眼里放光,都不去看祝神婆,只盯着邵璟看,于是心里颇酸,却又不好说什么。

    忽见田幼兰上前两步,站在邵璟身后,替他挡去大多数目光。

    这一下可算是惹了众怒:“阿兰走开啦,你站在那里挡着大家的啦!”

    女人们七嘴八舌,假公济私。

    田幼兰低着头不出声,从睫毛下方专注地盯着邵璟的背影。

    “死丫头,这个时候还不回家!你要不要以后都留在这里算了啊?”方氏挤过人群,上前去拽田幼兰。

    田幼兰看到方氏,脸色立刻变了,拉着她就往外走。

    田幼薇上前挡住路:“四婶娘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喝杯茶再走。”

    方氏白了田幼兰一眼,不客气地上前坐了,盯着秋宝和祝神婆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

    田幼兰紧紧攥着手走到方氏身后,俯身在方氏耳边说了几句话,方氏没搭理她。

    田幼薇四处一看,但见墙边阴暗处站了个人,正是田四叔。

    她暗叹口气,提醒谢氏:“娘,时辰差不多了。”

    谢氏就请祝神婆动手。

    “五通神保佑……”祝神婆洗手焚香,化符烧灰,默念许久,拿出一个镶嵌了宝石的金坠子放在秋宝面前来回荡着,叫道:“看这里!”

    金坠子流光溢彩,秋宝不眨眼地盯着,祝神婆在那念叨:“秋宝回魂,回魂啦……”

    念着念着,秋宝眼神发直,就听祝神婆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啊?”

    秋宝喃喃地道:“哥哥……玩水……”

    众人听到这里,忍不住齐齐屏住呼吸不敢眨眼,就生怕会错过最精彩最神秘的地方。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声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死丫头,你踩着我啦,你眼睛瞎了啊?”。

    秋宝被惊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第246章 三两银

    众人被打断,愤怒地循着声音一齐瞪过去。

    方氏掐着田幼兰的脸,凶神恶煞地骂着,风度全无,丑态毕露。

    田幼兰本就生得纤弱秀气,被这样折腾也不出声,只大颗大颗的掉眼泪,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你做什么?”田秉义愤填膺,上前将方氏隔开,把田幼兰护在身后:“好端端的做什么要打她?”

    方氏满不在乎地掐着腰,冷笑:“我自己的闺女不听话,我还不能打了?”

    招魂问话的事被搅黄,谢氏气个半死,还担心对秋宝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一迭声地赶人:“出去!出去!”

    方氏大声道:“大嫂,不是我说你,朝廷一直在明令禁止巫术,大哥还是个将仕郎,二侄儿也是个举子,你们就该带头听朝廷的话,怎么还搞这些?这些骗子招摇过市,也信得?”

    这话出来,不独是谢氏,就连一直坐着不出声的祝神婆也变了脸色,怒声喝道:“五通神啊,收了这个不贤不敬的狂悖妇人吧!”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方氏就和得了失心疯似的,指着祝神婆高声叫骂。

    田家庄众人都被吓坏了,神婆仙姑之流是轻易惹不得的,田老四家这媳妇怕是疯了。

    “娘!娘!”田幼兰嘶声叫着,跪倒在方氏面前,哭道:“您回家去吧,不舒服咱们就去看大夫!啊?”

    田四叔也从人群中挤过来,抓住方氏挥舞的双手怒骂道:“你疯啦?马上给我滚回去!”

    “娘啊……”方氏喊了一声,双眼上翻,软倒在地。

    “我娘病了!对不起,对不起……”

    田幼兰对着众人不停鞠躬道歉,哭得满脸是泪,十分可怜:“大伯母,二哥,阿璟哥哥,阿姐,仙姑,我娘病了,她之前赌钱输了,被我爹骂了之后就一直不正常,时不时就发作……看了大夫吃了药也不见好……你们要就怪我吧,怪我没拦住她……”

    谢氏气道:“病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田幼兰可怜兮兮:“大伯母,您看她是不是自那之后就一直性子极其古怪?就是病了,因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没敢让人知道,都是悄悄去县城看病开的药。”

    田秉问田四叔:“四叔,这是真的吗?”

    田四叔垂着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艰难地道:“家门不幸……”

    田四叔的为人向来很不错,谢氏瞧着方氏果然是病了,便叹了口气,道:“先把人送回去,该请大夫就请。”

    田四叔和田幼兰就要背着方氏离开,田幼薇道:“何必舍近求远?咱们家又不是找不着地方给四婶娘躺,先安置下来,马上去请大夫。”

    邵璟也起身给看热闹的乡邻赔礼:“今天的事不成了,还请各位先行回家,慢走啊……”

    出了这种事,招魂问话的事肯定继续不下去,众人散去,只剩下田家诸人。

    田四叔还是坚持要把方氏带回家去:“阿俭一个人在家呢。”

    “阿俭少爷在这里。”喜眉牵着田俭走出来,田俭怀里抱着一只精工细作的木船玩具,表情不安,不敢看人。

    “你怎么来了?”田幼兰是震惊的。

    “看你,吓着阿俭了。这又不是别家,是我家。”田幼薇走过去,蹲在田俭面前,和颜悦色:“阿俭,喜不喜欢这船?是大伯父特意给你在临安买的。”

    田俭猛点头:“喜欢。”

    这船精工细作,一看就很值钱,之前田俭说过,他们从台州回来时坐了一艘大船,他很想要那么一艘船。

    谁也没想到,田父竟然记在了心里。

    “这太破费了,他一个小孩子,不值得……”田四叔突然哽咽起来,流了泪,接着又使劲擦泪:“看我像个孩子似的,我大哥呢?”

    “我爹还在窑场忙补烧贡瓷的事呢。”田幼薇和田俭道:“临安还有好多好玩好吃的,以后带你去好不好?”

    田俭道:“可以吗?不是只有秋宝可以去?大伯父疼他超过疼我,明明我跟大伯父更亲……”

    “阿俭!”田四叔大声吼道:“你乱说什么?”

    田俭被吓得一颤,船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哇……”田俭大哭着坐到地上蹬腿:“我的船,我的船,你赔我……”

    田幼薇低声道:“你知不知道秋宝的事?说实话,我再给你买一艘……”

    “你什么意思!”刚才还是晕厥状态的方氏猛地跳起来,张着手指朝田幼薇扑过去:“你想干什么?!”

    邵璟早有防备,抓住方氏的手腕拖到一旁制住。

    田俭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人,他叫我把秋宝领到水边去玩,就给我一两银子……”

    “你没有……”方氏拼命挣扎:“儿子,你没有……”

    田四叔仰天长叹,泪流满面:“都到这一步了,就别抵赖了吧,就是我们没教好孩子,把这孩子养得眼皮子太浅,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那怪他吗?他也是受人蒙蔽!他也吓坏了!”方氏振振有词。

    谢氏实在听不下去,抓起笤帚朝她和田四叔身上乱打:“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滚!”

    “都别吵了!”一声断喝,田父大步走进来,整个人都在颤抖,盯着田四叔不敢相信:“小四,你说,是怎么回事?”

    “大哥,我对不起你!”田四叔猛地跪下去,大哭出声:“是我没教好孩子……”

    田俭收了银子把秋宝领到水边去玩,那个人又要他把张师傅叫来,再给他二两银子。

    田俭照着做了,那个人给他银子就叫他走。

    接着就发生了后面的事。

    方氏最早发现田俭的三两银子,问了经过,就叫他瞒着不让说。

    田四叔送秋宝回去,也发现了端倪,方氏以死相逼,拿着老鼠药要往自己和田俭嘴里倒,他屈从了。

    “我本想说出来的,但是这么大的事,我怕……”田四叔痛苦地捂住脸:“一念之差,是我的错……”。

    田俭是他的独子,他要顾惜田俭,更怕因此惹怒田父和张家,从此不能再在田家庄居住。

第247章 娶妻当娶贤

    田四叔的痛哭声回荡在室内,其余所有人都静默了。

    田幼薇虽早有预感,到这一刻也忍不住失望。

    三两银子两条人命,人命、亲情就这么廉价?

    田俭确实年纪还小不懂事,但贪财出卖亲人是真的。

    方氏更是不必说,为了不让自家孩子做的丑事泄露,竟然刻意隐瞒,以死相逼,之后更是装疯卖傻,大肆捣乱。

    田四叔……一念之差,错过了抓捕嫌疑人犯的最佳时机。

    田幼兰,装可怜扮弱小博同情,与方氏互相配合演戏、说谎,只为了掩盖这一切。就连过来帮忙照顾秋宝,目的也不纯,是为了打听更多消息。

    “我不知道他要害人,我以为就是叫过去玩玩、说说话……”田俭见一家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哭着辩解:“我也没看到他害人,张师傅那么厉害,我……”

    田父面无表情,蹲下去将摔坏的木船一块一块拾起,再慢慢拼凑,但碎了就是碎了,怎么也拼不还原。

    方氏强行辩解:“我们真没想着要害秋宝,不然秋宝在我家那么久,我们也没害他不是?我们都是好好照顾他,我还特意给他熬了米汤呢!要真想害人,叫他那啥那啥,不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啦?”

    “我是不是该感激你没趁机弄死秋宝啊?”谢氏母狼一样冲上去,狠狠给了方氏一记响亮的耳光,啐道:“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你们这一家子都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谢氏怒不可遏,依次点着田四叔一家人:“臭不要脸!你家的营生还是我们给的,怎么就不知足!”

    田四叔辩无可辩,只能羞惭地捂住脸,眼泪不停从指缝里流出来。

    田幼兰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方氏紧紧抱着田俭,振振有词:“我们没害人!我们是被骗!要就怪杀人的,你们不去找杀人的算账,在这折腾欺负我们算什么!”

    “哗啦”一声响,是田父将拼凑成型的木船再次砸到了地上。

    木屑飞起砸到方氏脸上,她惊恐地看着田父,嘶声道:“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想打人?”

    田父疲惫地道:“我不会打你,你把阿俭交给我,我问他几句话。”

    田俭怕得要死,紧紧拽着方氏的衣服大叫:“我不去,我不去,娘,救我!”

    田幼薇面无表情地将方氏的手掰开,把田俭推到中间,冷声道:“我们问一句你说一句,老老实实的说,不说就把你送官!听清楚了吗?”

    “你敢!”方氏要扑过去,被田四叔紧紧抱住并堵了嘴。

    “阿俭,你乖乖说实话,不然我们一家人都完了。”田幼兰边说边偷看田父等人的表情,十分凄楚可怜。

    田幼薇面无表情:“送官!”

    田俭大哭着喊叫起来:“我说。”

    田俭描述,田幼薇执笔,小半个时辰后画出一张人像。

    “这是谢三儿!”田秉惊道:“是谢大舅父家原来的那个管事,谢三儿!”

    当初谢大老爷专司供应窑具,送了不好的窑具给田家窑场,被田秉发现,就是这个谢三儿和田秉大闹了一场。

    再后来,谢大老爷上门赔钱道歉,声明将谢三儿打了一顿撵走了。

    之后他们也再没有见过谢三儿,谁能想到,这个关口竟然又见着了这个人。

    “说不定放火那件事也有谢三儿在里头。”田秉气愤得很,转头抓了一根门闩就要往外跑。

    “你要去哪里?”邵璟一把拽住他。

    田秉怒道:“我去找谢璜那个坏东西算账!不就是不答应阿良和阿薇的亲事吗?他竟敢如此作恶!”

    邵璟冷静地道:“证据呢?就凭一个被赶出去的恶仆和一个孩子的话吗?这是不够的。”

    谢氏气疯了:“报官,去他家搜!”

    “报官?不但抓不到人还会打草惊蛇,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先把人找到。”田父淡淡地扫过田四叔一家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别回家了,将功折罪。”

    田四叔大哭:“大哥!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要保证别让阿俭有事,不然我不……”方氏挣扎着嚷嚷出这么一句,又被田四叔捂住了嘴。

    田父平静地道:“娶妻当娶贤,惯子如杀子,方氏做得太过,我不想听见她的声音,也不想再看见她闹腾,坏了我的大事。”

    田四叔震惊地看着田父:“大哥,她……”

    田父道:“我们只是普通人家,没办法日夜看守,既然她疯了,该吃药就吃药,让她安静下来。”

    方氏疯了似地挣扎着,田四叔看看儿女,又看看田幼薇一家人,面色复杂地长叹一声,下了决心:“我听大哥的。只是这样的药,估计县城才有。”

    邵璟道:“没关系,之前请来的那位祝仙姑有,我问她买了几剂,正好用上。”

    田四叔的嘴唇嗫嚅了两下,道:“不会死人吧?”

    邵璟淡漠地道:“一个人害死一家人,这种人死了又如何?”

    田四叔就不动了。

    田幼兰慢慢抬起头来,轻声道:“阿璟哥哥,你把药给我,我喂给我娘吃,我会看好她的。”

    这倒是出乎意料,众人看向田幼兰。

    她楚楚可怜、羞愧无比:“我娘做错了事情,我们也跟着做错了事情,我心里一直不安,觉得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张师傅,做错事就要及时纠正,我相信阿璟哥哥和伯父、阿姐都不会想要我娘的命,毕竟……”

    她苦笑一声:“一条贱命,怎么值得大家拿命去抵?所以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田父虽未说话,看向她的目光却多了两分柔和,谢氏的怒色和厌弃也淡了些。

    汤药灌下,方氏昏睡过去不再闹腾,田幼兰把田俭带在身边,守在床边和田四叔道:“爹,您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里交给我。”

    田四叔红了眼眶,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走了出去。

    田幼兰盯着方氏的脸,眼里慢慢浮出一层恨意。。

    室外,田父严肃地安排任务:“阿璟,你负责找人……”

第248章 有味道

    三日后。

    明州港一家妓院里。

    两个男人各自搂着一个女人,喝酒调笑,忙得不亦乐乎。

    天渐黑,酒已酣,男人甲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兄弟,你先喝着,我去放水。”

    男人乙大着舌头道:“谢三哥,你去,你去……早些回来。”

    谢三儿走入茅厕解开裤带放水,水声渐起,他惬意地半阖了眼睛。

    男人乙悄悄走到他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按住他的后颈使劲往前推。

    谢三儿甚至没能来得及发出声音,就一头栽进了粪坑。

    粪坑粘稠脏湿,黑暗掩盖了一切。

    男人乙冷漠地拍拍手往外走,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邵璟一身白衣,懒洋洋地靠在墙边,长腿斜斜交叠:“这位兄台,把人推进粪坑就想跑,不是君子所为啊。”

    男人乙面色微变,转身就跑。

    一粒石子破空飞来打在他的后脑上,他扑倒在地,失去知觉。

    邵璟走过去,轻舒手臂将他拎起,凑到眼前细看一番,嫌弃地扔在地上:“好臭!”

    如意用网兜拖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过来,不敢大呼吸,艰难地小声道:“少爷这样也嫌臭,小人手里这个怎么办?”

    网兜里有一团东西挣扎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它每动一下,刺鼻的恶臭就会变得更加狰狞可怕。

    “呕……”邵璟掩住口鼻,险些现场吐出来:“快,快丢到鱼塘里去洗洗。”

    如意憋着气拖着那团黏糊糊臭烘烘的东西往前跑,一路留下极其可怕的不明物体和刺鼻的味道。

    “哗啦”一声水响,网兜连带着里头的东西落到水中,如意这才敢呼吸:“臭死我了!”

    邵璟拖着男人乙走过去,说道:“把你的袜子脱下来。”

    如意:“???”

    邵璟不耐烦:“让你脱你就脱!”

    如意只好脱了袜子递过去:“小人和小人所有的东西都是少爷的,别说是一只袜子,就算要小人也可以。”

    “呸!谁稀罕你的臭袜子!几天没洗了?”邵璟嫌弃地避开,命令:“塞到他嘴里去!”

    “也就七八天没洗吧,算干净的啦,老张半个月都不洗一次。”如意将臭烘烘的袜子塞进男人乙口里,欢喜笑道:“这回他就算醒来也出不了声啦。”

    “对,醒来就会被你的袜子臭晕。”邵璟微抬下巴,“差不多了,不然该被泡死了。”

    “哦!”如意忙着将网兜拖上岸来,抓住被洗涮得差不多的谢三儿,用膝盖猛顶他的胃。

    谢三儿喷吐出一堆可怕的不明物质,恶臭无比。

    “呕……”如意也要吐了,见邵璟早就躲得远远的,不由怪道:“少爷,您好过分,为什么偏要等到他落了茅坑才动手?”

    邵璟道:“不这样,他如何知道这些人动了杀心要他死呢?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才会听话啊!”

    一番忙碌,两个俘虏被送上一辆马车。

    白白胖胖的邹三抱拳相送:“小邵,你真的不要我跟你一起回余姚?”

    邵璟道:“多谢邹三哥,真不用了。”

    邹三就道:“那你小心些啊,船已安排好了,你到码头就会有人找你。”

    “太臭了,太臭了……”如意两只鼻孔塞满了新鲜的艾草,一路不停唠叨,恨不得将谢三儿丢到水里再涮几遍。

    邵璟坐在船头一动不动,静默地看着前方。

    天将亮,古银湖码头就在前方不远处。

    如意打了个呵欠:“终于到了……”

    就在此时,一道水波纹悄无声息地荡开再撞上小船,一条人影自水中跃起,一把抓住谢三儿带入水中。

    邵璟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一手抓紧谢三儿的腰带,一手与对方搏击。

    如意拿了船橹伺机而动,准备随时给对方来上那么一下。

    然而对方来势凶猛,厉害得很,眼看谢三儿就要被淹死,如意急了:“来人啊……来人啊……”

    空荡荡的湖面并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此时,一艘小船从芦苇荡子中飞速飚出,白师傅自船头跃下跳入水中,三下五除二帮着邵璟制服了人,再将谢三儿自水中捞起。

    田幼薇放下船篙,点起风灯上前,照亮袭击者的脸。

    这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鹅蛋形,五官分明,薄唇微抿,眼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和野劲。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冷声道:“把你的灯拿开!”

    正是谢大老爷那个外室子,郎戈。

    田幼薇看清了人,更不怕了,不但不后退,反倒将灯往前又递近了些,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邵璟站在一旁拧衣服上的水,淡声道:“郎戈,上次你我已经说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互不为敌,你为何要来抢人?你把证人弄死,还谈什么恶有恶报?”

    郎戈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白师傅盯着他看了片刻,说道:“罢了,放他走吧。”

    田幼薇不赞同:“他时不时跑出来捣乱……”

    “我救了你弟弟!”郎戈凶悍地瞪着她:“我不是捣乱,你们把谢三儿带回去,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交给我就不同了,我有的是手段叫他开口说实话。”

    田幼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办法、没手段?”

    郎戈轻蔑一笑:“就凭你们?”

    “对,就凭我们。”邵璟平静地道:“你走吧,谢三儿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你要报复,请用别的方式,我不允许田家卷进你的事。”

    郎戈一言不发,起身跃入湖中,宛若一条游鱼,顷刻之间便游出去老远,渐渐隐入晨曦之中。

    “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如意很开心。

    田幼薇道:“我能掐会算,知道你们今夜回来呀!”

    邵璟静静地看着她,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田幼薇被他看得受不了,只好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喏,有人给了我这个。”

    一张很普通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璟夜归,请带人于湖上相迎。”。

    田幼薇解释:“有人用它包着石子扔在我面前,虽不知道是谁,但我想着小心也没错,就请白师傅跟我一起来。”

第249章 请多多指教

    邵璟试图辨明这张神秘纸条的来历。

    但,纸是普通的纸,墨是普通的墨,字迹更不必说,很显然是左手写的,投递纸条的人有意不让他们知道他是谁。

    “这个人一直跟着你,对咱们家的事了如指掌。”田幼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抱紧双臂四处张望。

    太阳就要升起,湖面上霞光灿灿,几只白色的水鸟轻盈地拂过水面向着远方飞去。

    湖光山色,美景如画。

    除了他们这两艘船之外,并看不到有其他动静。

    “不怕。”邵璟背着众人轻触田幼薇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去。家里都好?”

    “都好。”田幼薇告诉他:“秋宝开口说话了……”

    据秋宝说,那天他去窑场找田俭,田俭不在,他就独自在场坝上玩泥巴。

    玩着玩着,看到田俭站在远处朝他招手,他就跑去跟田俭一起去了水边。

    玩了一会儿,田俭说要去撒尿,叫他乖乖等着。

    等着等着来了一个男人,不由分说将他抱起扔进水里,张师傅朝他跑来,又被那个人一棍打在头上扔到了水中。

    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只晓得非常害怕。

    田幼薇很担心田秉:“秋宝还行,这几天都在服安神的药,娘天天陪着哄着,胃口和精神都在好转,不好的是二哥,蔫蔫的,饭也吃得少,我叫阿姝姐姐去陪他,他也不怎么理人。”

    邵璟比较理解田秉的心情:“二哥经过的事少,自来又是宽厚良善的人,可能想不到人心竟然有这么恶吧。且张师傅从前待他挺好的,一直都希望他能好好跟着学烧窑,应该是自责加内疚,同时还觉得自己无能。”

    白师傅赞同:“不是我说,你爹待他太过偏心!”

    这话田幼薇就不好接了,她爹就是看她什么都好,总欺负折腾她二哥,她也心疼的,但田父一直就这样,也多亏田二哥宽厚想得开,换个人得长歪了,再连带着讨厌她。

    几人上了码头,田秉独自赶着马车等在路边,抱着双膝托着腮,满脸忧郁,看见他们也没什么精神,沉默地把人安排妥当,就又死气沉沉地赶车。

    田幼薇想凑过去讨好他,他抗拒地把脸转开了。

    这让她很受伤。

    “去忙你的。”邵璟拍拍她的发顶,走到田秉身边坐下,小声说话。

    田幼薇叹一口气,问白师傅:“师父,您有兄弟姐妹吗?”

    白师傅虚抱混元盘膝打坐,淡淡地道:“没有,很早就死了。饿的饿死,病的病死,战的战死。”

    “对不起啊。”田幼薇没法往下聊,只好抱着膝盖发呆。

    马车进了北村,白师傅把人拎进他装釉料矿石的库房里,邵璟叫田幼薇和田秉:“回去吧。”

    田秉等田幼薇上了马车,又死气沉沉地赶着车继续往前走。

    田幼薇忍不住,爬到前面和他并肩坐着,讨好地冲着他做鬼脸。

    田秉扫她一眼,很勉强地咧咧嘴:“呵呵~”

    田幼薇:“……”

    兄妹二人沉默着到了张家。

    张家还在做法事超度张师傅,和尚道士济济一堂,各自念着不同的经文,热闹得很。

    这倒不是张家人要求的,而是田父主动提出来的——因为田俭,他对张师傅的死非常羞愧,总想弥补一二。

    厨房里正在出早饭,田幼薇跑去要了两碗粥一份咸菜,和田秉坐着吃。

    正吃着,有人大声喊道:“谢家庄的人来吊唁了!谢大老爷、谢三老爷都来了!”

    张师傅是这附近最好的把桩师傅,众人看田父的面子也多敬他几分。

    近来除了白家之外,其余几家具有贡瓷资格的窑场都派了人来吊唁,但都只是派了小辈或者管事,像谢家这样族长、窑主亲自来的是独一份。

    张家人忙着迎了出去,颇有几分激动和感动。

    田幼薇戳一下田秉:“坏蛋上门打听虚实来了。”

    田秉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

    田幼薇忍着委屈,急急吼吼地跟着他一起去。

    谢大老爷和谢三老爷穿着素服,神色肃穆,在张师傅灵前拈香行礼,送上吊礼,关怀地问询:“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张家次子张富有红着脸道:“没有,田老爷什么都包圆了。”

    谢三老爷就道:“我早知道田仕郎是个有情有义的,咦,他怎么不在?你家长兄呢?怎么不见他守灵?”

    张富有道:“他们在窑场忙着烧贡瓷呢。”

    谢大老爷冷笑道:“这真是……什么时候烧瓷不好,非得在人家办丧事的时候烧?长子不能守灵操办丧事,叫人情何以堪?”

    张家人的脸顿时涨红了,谢三老爷立刻止住谢大老爷,温声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事是赶巧了,贡瓷耽搁不得,田妹夫也是没办法,张师傅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

    田秉走上前去,微一抱拳:“谢大老爷、谢三老爷。”

    谢大老爷扫他一眼,倨傲地道:“这不是阿秉么?你不是跟着张师傅学了很久的么?怎么不去帮着你爹烧窑,反倒在这里游荡?听说你家秋宝已经好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还有你这被打破的头,好些了吧?想起凶手是谁了吗?”

    田秉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眼里的怒火险些喷出来。

    田幼薇生怕他忍不住露出破绽,忙抓住田秉的胳膊,示意他隐忍。

    田秉推开她,呼出一口气,淡淡地道:“我不才,不能继承张师傅的衣钵,只会读书,粗通庶务,只好在这里帮着操办丧事。秋宝还在将养,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抓捕凶手的事有衙门,不烦劳谢大老爷操心。”

    这一番话也算得体,并未透出任何不该透的消息。

    谢大老爷扫他一眼,看向田幼薇,讥讽道:“阿薇不是操持着要给秋宝收魂么?收好没有?”

    田幼薇不咸不淡地道:“谢您关心,我还以为您再也不会和我们家的人往来说话了呢。”。

    就听谢大老爷傲慢地道:“那不行,你爹是行首,而我,不巧,以后也是要跟着烧制贡瓷的,还得请他多多指教呢。”

第250章 嚣张

    咦?!

    田幼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谢大老爷是无比倨傲地宣布,他以后也要跟着一起烧制贡瓷吧?

    所以是说,白家失去的贡瓷资格,被他拿走了?

    这可真是……气死她了!

    邵璟顶着烈日连踢了几天球,辛辛苦苦斗翻了白老爷那个傻货,竟然便宜了谢大老爷?

    田幼薇差点暴跳起来,赶紧默念三声“我不气,我不气,我不气”,念完之后轻吐一口气,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田秉也一样没表情没表示。

    谢大老爷见他兄妹二人没反应,憋得特别难受,又道:“你爹呢?我得向他讨教一番烧制贡瓷的事才行。”

    田幼薇没理他,她才不给他机会得瑟呢,她就是要叫他憋得难受。

    却听张富有道:“田老爷在窑场。”

    就有与谢大老爷相熟的人拥上来,好奇问道:“谢大老爷,您以后要烧制贡瓷啦?”

    谢三老爷低咳一声,道:“今日人多,正好让各位知道,我家堂兄新近接了烧制贡瓷的差使,以后还望各位多多襄助!”

    众人一听,纷纷上前恭贺。

    这烧制贡瓷凭的是硬本事,半点虚的都来不得,田家的把桩师傅死了,也不知道张根有的本事如何。

    倘若不成,田家又找不到合适的把桩师傅,那这差事必然做不长,田父越瓷行首的位置也坐不稳。

    谢大老爷的窑场就在田家窑场附近,这以后若是不好在田家窑场做了,正好去谢家窑场做。

    顷刻间,灵堂换成了喜气洋洋的模样。

    谢大老爷红光满面,拱手答谢:“改天做了好席面,请大家伙去喝酒吃肉,还请大家给个面子捧场啊!”

    人家在办丧事,他在这请客炫耀,哪里是来凭吊的?来挑衅炫耀的还差不多!猖狂至极,冷恶至极!

    田幼薇上前道:“恭贺谢大老爷,不过您在这请客,不合适吧?”

    谢大老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她:“阿薇,我始终觉得你是很好的姑娘,我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

    “走了,走了……”谢三老爷挡住他,谦和地与张家人赔礼:“无心之过,还请见谅。”

    张富有连连摆手:“没有见怪,没有见怪。”

    田秉看一眼张富有,转身就走。

    田幼薇追出去:“你怎么看啊?”

    田秉拔了一根草茎叼着,面无表情地道:“能怎么看?就是怪我怂,怪我傻呗。”

    好歹是愿意和她说话了,田幼薇道:“要做贡瓷也没那么容易吧?而且这才多久呢,他悄无声息就拿了贡瓷资格,可真厉害。”

    谢大老爷家烧的瓷器质量她心里有数,把桩师傅是不错的,但调制釉料的本事是不够的。

    田秉说道:“小偷就是小偷,或许他偷了你的技术呢?”

    田幼薇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她虽从未将调釉之技传过别人,但有心算无心,保不齐有人一直暗中盯着她,悄悄把配方学了去呢。

    她又没白师傅那个本事,确保别人不能近身、不能偷看。

    当初她和谢大老爷合作了那么久,每一次谢大老爷都是从头守到尾,谢良自己本身也是极有天赋的。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气得脸都白了。

    田秉瞅她一眼,说道:“你气什么?我就是那么一说,木已成舟,急也急不来,先担心自家的大事吧。”

    他说的是补烧水仙花盆的事。

    田幼薇放下气愤,开始担心。

    也难怪谢大老爷那么猖狂,那些人会去讨好谢大老爷。

    张根有的本事确实说不清啊。

    她记得,前世张根有就是连烧好几炉瓷器都没成功,导致后来田家被夺了贡瓷资格,田父还挨了打。

    之前张师傅去世,她也想着这事儿,但田父努力过了,除了张根有之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把桩师傅,她就没多话。

    兄妹二人一同赶到窑场,田父和张根有都守在窑炉旁,两个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就和水里捞出来似的。

    “你们怎么来了?”田父看向田幼薇,以目询问邵璟回来没有。

    田幼薇点点头,上前给他们倒茶喝,说了谢大老爷接了白家贡瓷资格的事。

    田父一怔,没说话,沉默地喝茶。

    田幼薇问张根有:“什么时候可以开窑?”

    张根有道:“今夜灭火,再等三天。”

    一炉瓷器,连烧三天三夜,再冷却三天三夜,就到了开窑的时候。

    田幼薇很清楚这个过程,只是不放心张根有而已:“你觉着能成吗?”

    张根有紧张地揉揉脸,小声道:“我爹活着的时候,经常让我烧,他在旁边看着,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田幼薇就不敢问了,烧窑全凭把桩师傅的经验和眼力,信心和感觉非常重要,问得多了吓着张根有,反倒不是好事。

    田父道:“怕什么?就算积年的老师傅,也不敢说一次就成功,朝廷也是知道这事儿的,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田秉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窑炉里的火焰,神色晦暗。

    田幼薇知道他又在难过后悔,就轻戳田父的胳膊,小声道:“你别骂二哥了,他比谁都难受。”

    “怕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他经的事太少,我就是要让他难受,不然以后怎么当这个家?”

    田父不把田幼薇的话当回事,故意大声道:“若是你二哥当初听我的,好好跟着张师傅学本事,那我现在也没这么辛苦担心!你张大哥也能有个帮手!”

    田秉把头深深低下,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窑炉灭了火,田秉主动请缨:“我在这守着,张大哥回去休息吧。”

    张根有也着实累惨了,还记挂着家里的丧事,忙不迭地走了。

    田父瞅一眼田秉,说道:“你行吗?不会又被人半夜敲了窑炉吧?”

    田秉不出声,脸色越来越白。

    田幼薇急了,和田父轻声道:“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没有这样往人伤口上撒盐的。”

    田父撇撇嘴,总算没再出声。。

    傍晚时分,谢大老爷接过白家贡瓷资格的事传遍了整个银湖,说什么的都有。

第251章 求助

    坊间传说,谢大老爷傍上了修内司的掌权人,所以才能轻松得到贡瓷资格。

    好些人都去恭贺,谢大老爷当天就摆起了流水席,但凡去恭贺的,都能吃饱喝足。

    “另外几家窑场主也去了的,咱们要不要去?”田四叔小心翼翼地问田父,“若是不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田父道:“去了才会打草惊蛇呢!谁不知道我和他闹掰了?”

    田四叔就不说话了,垂着手站在一旁,看起来很可怜。

    田父没理他,径自出门去找廖先生。

    田幼薇抱着秋宝讲故事给他听,秋宝经过落水事件之后变得沉默了许多,再不像从前那样活泼好动,不过这种事也急不来,得慢慢调养。

    邵璟从外头进来,笑着递了一饼葵花给秋宝:“这是今年最早成熟的,给你。”

    新鲜的葵花籽还长在葵饼上,要一颗颗摘下来才能吃,入口甘甜鲜嫩,别有风味。

    秋宝抱着葵饼,白胖的小手捉住葵花籽,慢慢地吃,乖巧安静。

    田幼薇摸摸他的脸颊,小声问邵璟:“怎么样?”

    邵璟道:“招了,两个都说是谢大老爷指使的,但我并不完全相信,我觉着后头应该还有人。”

    光凭谢大老爷,能力和胆量都达不到这个程度,他或许是参与了,但应该不是主要的。

    “谢三老爷、谢三儿。”田幼薇道:“你从这两个名字中想到了什么?”

    谢璜族中排行第三,人称谢三老爷,他是长房嫡支,又是族长,理所当然继承了谢氏的窑场,并成为谢氏家族唯一一个具有贡瓷资格的窑场主。

    而谢大老爷,虽排行第一,却不是长房,只能自谋生路去烧制窑具。

    理论上来说,谢大老爷应该敬重族长,为了避嫌,不该让手下的管事叫谢三儿这个名。

    偏偏这种事就是发生了,这是不正常的。

    邵璟推论道:“谢大老爷实际上是痛恨着谢三老爷的,为了泄愤,特意让自己手下的管事叫谢三儿。”

    而且在这之前,谢大老爷和谢三老爷关系平平,几乎没什么往来,偏偏现在突然就好起来了。

    谢三老爷不但为谢良保媒说亲,还替谢大老爷张目,请众人多多扶持谢大老爷。

    “这两个人是一伙的。”田幼薇断然道。

    “阿姐……”门外传来田幼兰的声音。

    二人停止谈话,看向门口。

    田幼兰低着头,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道:“阿姐,我娘有些不大好,能不能给她请个郎中?”

    田幼薇站起身来:“哪里不好?”

    “坐下,这事儿不该你管。”邵璟握住她的手腕,回头看向田幼兰:“你去找大伯母,她才是当家主母。”

    “阿璟哥哥。”田幼兰抬起头来,眼里泪光闪闪:“我怕大伯母……毕竟之前我娘做了那么多坏事……”

    邵璟淡淡地道:“你娘是坏人,大伯母不是!”

    田幼兰揪着衣角不出声,也不肯走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十分凄惨可怜。

    “我们有事要商量,不方便让你听到。”邵璟站起身来,直接将门关上,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田幼薇沉默片刻,轻声道:“会不会过分了点?”

    邵璟平静地道:“不会,我觉得这样刚好。”

    门外,田幼兰低下头,紧紧攥住衣角,手背、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她疾步走回房里,方氏扶着头“哎哟、哎哟”叫唤不停,看见她就骂道:“你死哪里去了?我叫你给我请郎中,你去哪里了?”

    田幼兰不言不语,沉默地看着方氏。

    方氏被她盯得发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打她:“死丫头,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娘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你就不替我想想办法?”

    田幼兰并不躲避,仍然是直勾勾地看着。

    方氏身上发软,刚坐起来就又栽倒下去,气喘吁吁一回,问道:“你爹和你弟弟呢?”

    “爹在将功补过,到处做事。弟弟……”田幼兰小声道:

    “大伯父说他没教好,得趁早掰过来,送去淘洗瓷泥了。”

    方氏大叫起来:“什么?淘洗瓷泥?你弟弟自小娇养,哪里能做这么粗笨的活?你马上去和你大伯父说,叫他让你弟弟回来。”

    “大伯父不肯。”

    “不肯?”方氏瞪着田幼兰道:“那你就去帮他做!去守着他!他若是累着饿着,看我饶你不!”

    田幼兰道:“娘担心他累他饿,就不担心我吗?他是你生的,我不是你生的?”

    “你能和他比么?”方氏轻蔑地道:“你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命又生得不好,还没本事,能养你这么大就不错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有本事你也长得和田幼薇一样好看招人喜欢、有出息啊!”

    田幼兰面无表情地走出去,过一会儿端了一碗汤药过来,柔声道:“娘,我问大伯母要了药,吃了这个头就不疼了。”

    方氏骂骂咧咧地坐起,就着她的手一口饮尽汤药,片刻功夫就睡死过去。

    田幼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体贴地替她掖紧被褥,轻声道:“睡吧,睡吧,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谁让你是我娘呢……呵呵……”

    宋婆子在外拍门:“二姑娘,听说四奶奶不大好,主母请了郎中过来,你开门。”

    田幼兰打开房门,平静地道:“不用看了,我娘挺好的,这会儿睡着了,她之前只是为了折腾而已。”

    宋婆子将信将疑,探着头往里看,见方氏果然睡得极熟,酣声大作,就挤出一个笑,退了出去。

    田幼兰关好门,走回方氏床前盯着她看了片刻,莞尔一笑:“我的命不好是真的,但我会让它变得更好,你是我娘,应该不介意帮帮我吧?”

    次日清早,田幼薇才起床,就听喜眉道:“听说四奶奶不能说话了,大小便也失禁了。”

    田幼薇大为诧异:“什么时候的事?哪里就至于这样了?”。

    邵璟给的药只是让方氏昏睡不闹事而已,按说方氏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想到昨天田幼兰求助,她心里泛起浓浓的不安,随意将头发扎成马尾就去了主院。

第252章 不要小看人

    谢氏也是非常不安,她压根没想到方氏竟然会成这个样子。

    虽然方氏这人实在太过可恶,她也只是想着打方氏一顿,赶出去从此不来往就好,如今人在她家出了事,那是真麻烦。

    田四叔低着头不说话,眼睛红通通的。

    田幼兰理着衣角,很小声地道:“大伯父、大伯母别担心,这不关你们的事,是我娘自己作,她折腾了一天,半夜起来又折腾,摔了一跤,才成这个样子的。”

    田四叔点头,显然很相信长女的话:“阿兰说得对,方氏是太作了,不惜福。”

    “给她请个大夫吧。”田父对方氏深恶痛绝,觉着娶妻不贤,一害三代,但人成了这样,还得管,不然更是拖累人。

    谢氏就叫人去请大夫。

    田四叔接了大夫往方氏房里去,田幼兰细声细气地道:“阿爹,张家那边不是还有许多事?这里交给我就好,您去忙。”

    田四叔见方氏那个样子,也是寒心又烦躁,想着长女总是可信的,便道:“那我去了,辛苦你。”

    大夫号脉:“吃过什么东西?”

    田幼兰道:“没有,昨天都是好的,还打我呢,就是起夜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

    大夫沉吟片刻,开了个方子:“照着这个方子先抓三服来吃,不好再看。”

    田幼兰千恩万谢,把大夫送出门去,和谢氏道:“大伯母,烦劳您帮忙看着我娘,我去抓药。”

    谢氏一向觉着她可怜又懂事,便道:“叫老张去抓。”

    田幼兰摇头:“家里这么多事,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也好几天没出去走动了,正好去看看阿俭。”

    谢氏叹息一声,没再管她。

    田幼兰低着头,静悄悄地走出门去,单薄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可怜。

    宋婆子叹道:“二姑娘这是被她娘给耽搁了。”

    谢氏未作评价,自去看望秋宝。

    田幼薇忙了一天,想起四房,问喜眉:“现在情况如何?”

    喜眉道:“二姑娘亲自去县城抓的药,之前奴婢瞧着她熬好药汤端进屋里,出来碗就空了,四奶奶应该是喝了。”

    宋婆子道:“要说这二姑娘真是孝顺,刚老奴又瞧见她给四奶奶洗脏了的衣物呢。这会儿又去厨房烙饼了,说是明天要给俭少爷送去,在那边吃不饱。”

    又过了两日,方氏的情况仍然不见好转,田幼兰忙里忙外,闲了还帮着下人做事,身子越发瘦弱单薄,便是田父也觉得她可怜了,私下叫人给她送了些羊奶和鸡蛋。

    田幼薇没去凑热闹,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今天要开窑了,这是个大日子,马虎不得。

    这是张根有独立烧的第一炉瓷器,意义非凡,田父特意请廖先生选了个好时辰,焚香拜祭窑神之后才敢开。

    打开窑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窑工们走入窑炉端出匣钵,田父小心翼翼地打开,捧出第一只花盆,所有人都屏住声息细看,不敢出声。

    “挺好的……”田四叔的笑声戛然而止,原本该是精光内蕴、如玉如脂的天青色釉面,此刻显现出一种刺目的光泽,失了柔和清澈。

    田父还算镇定,一炉瓷器中能出几个精品也不错了,他将花盆轻轻放下,又去翻看其他匣钵。

    然而,基本都是同样的情况。

    张根有面色惨白,嘴唇微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失败了!

    离开父亲之后,他独立烧制的第一炉瓷器失败了!

    田父难掩失望之色,道:“准备烧制第二炉!”

    众人心情沉重,四散开来准备烧制第二炉,却见谢大老爷摇摆而来,高声道:“妹夫!”

    田父沉了脸:“谁让他进来的?我没有说过咱家窑场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吗?”

    “妹夫,你这是何必呢?不要因为我得了贡瓷资格就这样小气嘛!我是来请你赴宴的!”

    谢大老爷志得意满,笑得开怀:“我呢,打算摆上二十桌上等酒席,宴请整个余姚的乡绅啊,窑场主啊,把桩师傅什么的一起好好吃一顿!你是咱们越瓷行会的行首,你一定得去的!”

    田父生硬地道:“我没空!”

    谢大老爷道:“是没空还是嫉妒啊?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咱们越瓷又多了一家贡瓷窑场,这是大喜事,你这个行首该出面的吧?”

    不等田父回答,谢大老爷就走到了堆在地上的瓷器旁,大声道:“咦,你们今天开窑啊!成功了吗?”

    众人都不想回答他,这明摆着就是来看笑话的嘛。

    果然,谢大老爷拍着张根有的肩膀道:“根有,你不行啊!还是没你爹厉害!你爹走得太突然了,若是他再活个十年八年的,手把手的教,你也不会出这种差错!”

    张根有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摇摇欲坠。

    “我家的事不劳你费心!”田父冷声道:“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谢大老爷笑一笑,看向田幼薇和邵璟、田秉:“你们记得去啊,阿良很盼望能和你们相会呢。”

    眼看着白师傅在一旁,他又凑过去,笑道:“白师傅,要不,您去我那里做?除了朝廷给你的工钱之外,我再给你添补一份,不,两份!”

    白师傅淡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就像看个小丑似的。

    谢大老爷也不在意,笑着走了。

    田幼薇追上去:“谢大老爷!”

    谢大老爷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语气温和:“阿薇,你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您是凭什么得到贡瓷资格的?”田幼薇直言不讳:“我不记得你家的调釉师傅有这个本事。”

    谢大老爷笑了:“阿薇,你在调釉上很有天赋不假,但我家阿良也很有天赋,不要小看人。”

    “不要小看人。”谢大老爷扬长而去,留下一群心情复杂的田家人。

    田父平定心绪,安慰张根有:“这不是什么大事,很正常的,咱们再烧!”

    张根有沉默许久才道:“对不起,老爷,我不行,我做不到!”

    田父皱起眉头:“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还没做你怎么知道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张根有深深一鞠,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53章 闹掰了

    “根有哥!”田秉追上去,拉着张根有说了许久,张根有只是摇头:“我真的做不到,火候不到,再烧也是浪费,让老爷另请高明吧。”

    田秉道:“贡瓷是有期限的,这个当口你让我们去哪里找人?”

    “对不起,我现在只想把我爹的丧事办完!”张根有哽咽着快步离去。

    “我再去找他说说!”田四叔跑去拉着张根有说了许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回来欢喜地道:“我和他说了,让他先歇两天再回来做,他答应了。”

    田父拍拍田四叔的肩,蹲在那一堆花盆前皱眉沉思。

    邵璟也跟过去,将那一堆花盆翻来覆去地看。

    另一边,张根有出了田家窑场就被谢大老爷拦住。

    谢大老爷笑眯眯地道:“根有啊,别怪叔啊,叔是为你好。”

    张根有恨恨地道:“我没看出你哪里对我好。”

    谢大老爷道:“我是不忍心你傻乎乎地帮杀父仇人做事!”

    张根有大吃一惊:“杀父仇人?”

    谢大老爷道:“你可知道,你父亲在窑场里好好待着,为什么突然去了水边?我听衙门里办案的差爷说,是一个小孩子把他引过去的……”

    片刻后,张根有大吼一声,红着眼睛折身往田家窑场狂冲。

    田父正和几个有经验的烧窑工讨论失败的原因,忽见张根有横冲直闯而来,便道:“根有,你这是怎么了?”

    张根有并不搭理他,冲过去抓住田四叔的衣领,挥拳砸落。

    田四叔猝不及防,被打得结结实实。

    田秉、邵璟忙着冲过去把人拉开,齐声道:“怎么回事?”

    张根有大声道:“我问你,田老四,我爹是不是你家田俭害死的?”

    田四叔不能回答,只将手捂着破裂的眉骨羞惭不已。

    田父忙道:“害死你爹的不是阿俭,另有其人,我保证很快就能将他绳之以法!”

    “你闭嘴!”张根有愤怒地道:“田老爷,我爹跟了你一辈子,你怎么能包庇你侄儿?枉我全家还以为你是个好人!你对得起我爹!”

    田父也不说话了。

    田秉上前去拉张根有:“根有哥,你别急,我们不是有意隐瞒……”

    “蛇鼠一窝!”张根有挥开他的手,对着地上使劲啐了一口,大步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白师傅道:“若实在不行,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把桩师傅,只是他身体不好,得有人帮忙才行。”

    田秉立刻道:“我能帮忙。”

    邵璟也道:“我能帮。”

    张根有回去之后就把田家帮忙的人全部赶走,搞得议论纷纷的,好多人来问田父是怎么回事。

    田父沉默以对。

    于是整个余姚风声四起,都在说田家窑场要垮了。

    张家与田家决裂,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出色的把桩师傅,田家不但这一批贡瓷烧不出来,将来也不能烧出贡瓷,被取消贡瓷资格是迟早的事。

    谢大老爷的酒桌上又多了好些人,其余几家窑场主都在观望,有人秘密商量如果田父倒了,该推谁做下一任越瓷行会的行首。

    邵璟不动声色地忙碌着,田秉还去张家帮忙,当然还是被赶了出来。

    田四叔的眉骨被打开裂,流了不少血,不得不缝了针。

    他担心田俭留在别家的作坊里不安全,就想和田父商量是不是先把人接回来。

    田父默许,田四叔羞愧地道:“我们搬回去住,不给你们添麻烦。”

    田父道:“不用了,方氏病得不省人事,幼兰年纪也不大,你又受了伤,先这样吧。”

    田四叔沉默许久,深深地行了个礼。

    第二天,张家把张师傅火化了,骨灰用瓷坛装起收回家中,没用田父安排的墓地。

    第三天,张家几个儿子媳妇一起去把田四叔家给砸了。

    田家族人肯定不服,持械拦住张家人不许走。

    田父及时出面将双方劝退,虽未酿成流血事件,却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紧接着,衙门里来人将田四叔、田俭带走。

    田家窑场的窑工们心神不定,都在猜测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田家请的把桩师傅来了。

    是个北人,年纪很大,不良于行,只能坐在竹椅上被人抬着走,而且随便说两句话就气喘得像风箱似的,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立刻死掉。

    众人围观一回,都不对这把桩师傅抱希望。

    把桩师傅得到火眼旁边观察窑炉里的火焰,根据火焰颜色判断是该加柴还是减柴。

    这把桩师傅路都走不了,怎么把控火温?

    有那好奇的看了一回,发现是把桩师傅躺在椅子上发号施令,田秉、邵璟跑去火眼边观看火势大小,再回来向他禀告,由他决断,就更不信了。

    “田家窑场要垮,要垮!”温泰和白老爷坐在谢大老爷家里,兴高采烈地举杯:“来,弟兄们喝一个!”

    温泰道:“若是这田家丢了贡瓷资格,会给谁呢?”

    谢大老爷耷拉着眼皮不出声,谢三老爷道:“说这些做什么?同行有难,该帮忙的还得帮忙啊。要不是我家抽不出人手,是该帮的。”

    白老爷道:“帮他做什么?等他下了台,行首肯定是请谢三哥做了!”

    谢三老爷笑笑,不以为然地道:“喝酒喝酒,不说这些。”

    谢良走进来,举着杯子要敬众人。

    谢大老爷淡淡地道:“你想开了?”

    谢良勉强一笑:“爹说得对,我想开了,以后我就好好制瓷,继承家业。”

    谢大老爷高兴地拍拍他的肩。

    夜深,一群人喝得烂醉,各自回家,谢良安置妥当谢大老爷,悄悄出了门。

    田家窑场,这一炉窑火正烧到最要紧的时候。

    田幼薇、田父、邵璟、田秉、白师傅和新请来的把桩师傅都守着,谢氏贴心地准备了甜汤、茶水、点心,却无人有心思吃喝,全都盯着窑炉,生怕出半点差错。

    小虫陪着谢良走进来,为难地道:“他说他有事,非要见你们。”

    田父和颜悦色:“阿良是有什么事?”。

    谢良羞愧地道:“我和我家把桩师傅说好了,让他夜里悄悄过来帮忙。此刻人就在外面。”

第254章 交了什么好运?

    田父十分吃惊,细细打量谢良,轻声道:“孩子,你……”

    谢良低垂着头,小声道:“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只能做这件事。”

    那位把桩师傅姓乔,田幼薇也是熟悉的,之前她在谢大老爷家的窑场烧制瓷像时,长期和这位把桩师傅打交道。

    乔师傅是北人,也爱吃面食,她也会经常给他带一些,彼此相处得还不错。

    这也是乔师傅愿意听谢良安排,暗中来给田家帮忙的原因。

    田父感叹一回,忍不住动了心。

    谢大老爷人虽坏,眼光却是极好的,这位乔师傅是花大价钱请来的,确实很不错。

    他瞅瞅白师傅请来的那个瘫在椅子上,此刻半死不活的老师傅,想着要不把人请进来搭把手?

    田幼薇也动了心,却见白师傅抱着手臂冷冷地瞅着她,一副她要是敢多嘴,绝不与她善罢甘休的模样。

    于是一个激灵想起来,白师傅那么厉害的人,他介绍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厉害的名匠都有性格风骨,绝不容许别人质疑,或是身边多个小辈指手画脚。

    于是赶紧打消念头,上前笑道:“阿良表哥,多谢你的好意,我们家已经有了把桩师傅啦。你快回去吧,叫你家里知道了不是好玩的。”

    谢良急了:“阿薇,我是真心的,你是怕我们使坏吗?我们不会,倘若我有半点欺瞒你的意思,我把这条命赔给你!阿薇……”

    谢良红了眼眶,小声道:“你就成全我吧……我心里难受啊……”

    谁会想得到,当初那么好的两家人,竟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田幼薇看着谢良的样子,想起他那些好,也十分感慨,她是不愿意伤害谢良的。

    她正想说两句安慰的话,邵璟走上来揽住谢良的肩膀,把人带到一旁去小声说话。

    片刻后,谢良苦笑着对众人行个礼:“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你们若有需要就让人和我说一声,我能做的一定会做。”

    田父忙道:“好孩子,劳你费心了。”

    谢良转过身去,悄悄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

    田父忍不住感叹:“这孩子真是可惜了,摊着那么个爹!”

    白师傅淡淡地道:“他不算可惜,你才差点可惜了。”

    田父没懂:“什么意思?”

    白师傅白了他一眼,走到一旁给老师傅喂水喂食。

    那老师傅吃喝完毕,撩起眼皮子看向田父,说道:“我内急,谁来背我去?”

    田秉和邵璟争着上前:“我来,我来!”

    田父福至心灵,爽快地道:“我来!”

    于是上前背了那老师傅往茅厕去,耐心又细致。

    田幼薇凑到白师傅身边:“师父,您刚才是在瞪我吧?”

    “呵~”白师傅呵了她一声,傲娇地抬起下巴不理人。

    田幼薇激他:“听说谢家偷了咱们的釉水配方,还趁着您不在的时候偷袭了张师傅,您就不想出这口气?”

    白师傅果然没忍住,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会给你们弄些不靠谱的人来?小心伺候着,不然得罪了人,有你们后悔的!”

    邵璟立刻抱住白师傅的手撒娇:“就知道师父最好了。”

    “哼!”白师傅使劲拍拍田秉的肩,说道:“小子,吃一堑长一智,有心算无心,不是你的错。这件事过了以后,记得好好做个样子出来!别叫家里人失望!”

    田秉抿着唇使劲点头。

    那边田父背着老师傅出来,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等到老师傅落了座,白师傅上前和他低声说了几句,道:“我和你们说说这位老师傅究竟是谁吧。”

    “谁?”田父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交好运了。

    白师傅道:“孟师傅,昔年汝瓷官窑的第一任把桩师傅!”

    “啊?!”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田幼薇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天爷,我这是交了什么好运?”田父只觉着肩上的担子突然间松了一大半,差不多喜极而泣。

    白师傅不屑:“瞧你们那出息!”

    孟师傅低咳几声,指着邵璟道:“这小子聪慧,可以继承我的衣钵。”

    田父不死心地把田秉推上去:“孟师傅,您瞧他呢?”

    孟师傅看一眼田秉,很委婉地道:“这孩子很不错,忠厚肯干心眼实在。”

    完了!

    田父一听这话就知道彻底完了,自家儿子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过,邵璟能得到这个评价,那也是很不错的,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婿嘛。

    田父又高兴起来,和白师傅、孟师傅说道:“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们吧?我打算把阿薇许配给阿璟,等这一炉子瓷器出来,就给他俩正式定亲!”

    白师傅道:“那不错。不过在定亲之前,先把老张的事情解决干净。”

    邵璟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几天后,谢大老爷正式给谢良和苏家姑娘定亲。

    为了庆贺这一喜事,同时也为了庆祝自家获得贡瓷资格,他广发请帖,几乎将整个余姚有头有脸的人一网打尽,就连知县也请了。

    当然,田家也得到了请柬。

    谢大老爷在外说了许多话,大意是田父身为行首,不肯去他家赴宴,那是因为气量狭小容不得他,是失职。

    而这个时候,田四叔、田俭还在县衙牢房里没回来。

    田家的第二炉瓷器即将出炉。

    据田家窑场的窑工传说,那不知从哪里请来的老师傅,成日昏睡,全靠田秉和邵璟二人带着几个烧窑工瞎搞,这一炉肯定还是会失败。

    大家都猜田父会不会去。

    有那好事之徒甚至悄悄搞了个赌局,赌田家这一炉贡瓷能不能成功,又赌田父会不会去谢家恭贺。

    为了验证这事儿,赌徒们跑到田家窑场外头守着,专等开炉那一刻。

    然而田家似是丢不起这个脸,当天开炉时把闲杂人等全部赶开,不许人在一旁偷看。

    众人等啊等,好不容易看到田秉走出来,就一窝蜂地围上去:“阿秉,阿秉,怎么样了?”

    田秉垂头丧气,什么都没说,阴沉着脸走了。。

    众人正乱猜测,又看到田幼薇和邵璟出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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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光介绍:
重生后,田幼薇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前世她不嫁,邵璟是不是不会死!如果她不做温室的花朵,是不是父亲兄长也不会死! 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利刃穿腹,烈火焚身,那种滋味真的撕心裂肺!再活一世,田幼薇这辈子不想再做温婉小女人,她要全家团圆做富豪,有钱又有权,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至于邵璟,她可以默默守护助他上青云,就是别再做夫妻! 邵璟黑脸:重生个锤子哟,田幼薇你胆儿肥了,竟敢始乱终弃!!!于是,这辈子,当邵璟长成绝世美男,时尚达人,文武双全,精通多国语言,日进斗金,御前红人的探花郎后,田幼薇仍然没能甩掉邵大人!两世为人,邵璟隐藏至深,只为用温柔深情织就一张天罗地网陷住一个人!阿薇,不管世事有多艰难,我只想让你生活甜如蜜。画春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画春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画春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