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画春光TXT下载画春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画春光全文阅读

作者:意千重     画春光txt下载     画春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5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想说就说。”邵璟最懂田幼薇的心思:“你这边的情况如何?”

    田幼薇拿瓷泥给他看:“以我看来,谢三老爷也没那么简单。”

    邵璟皱起眉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田父今日回来得早,端端正正坐在桂花树下喝茶,见他二人肩并肩走进来,脸色就很不好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道:“哟,回来得真整齐,去哪儿了啊?”

    邵璟满脸是笑,好言好语:“我听先生的安排,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出去看看风景体验人情呢。”

    “一听就是鬼话!咱家门口就是风景,你就是个人精!”田父不客气地戳穿了他。

    “阿爹!”田幼薇祭出大招,抱着田父的胳膊使劲晃:“您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见田父朝她看来,她赶紧睁大眼睛眨了眨,勾起嘴唇笑得格外讨喜可爱。

    田父没脾气了:“算你聪明!我不饿。”

    没护着这臭小子,而是讨好他,不然啊,哼哼~

    田幼薇趁机问他:“谢三老爷家中除了烧制贡瓷以外,还做些什么瓷器啊?”

    田父小得意:“他是最早学着烧制官窑器型的,不过没咱家的好,卖得也没咱家好。嘿嘿~”

    “那您平时觉着他怎么样?”

    “话不多,不多事,人蛮好的,你也看到了,上次咱们办那个赛事,多亏有他站在我家这边,是个老实本分人。”田父评价道。

    田幼薇和邵璟更不踏实了,田父眼里的好人和老实本分人,都得擦亮眼睛再看看,比如谢大老爷,比如谢三老爷。

    饭后,田幼薇和邵璟正准备跑到一旁继续商量之后的行动,就被田父叫住:“你们要去哪里啊?”

    田幼薇肯定不能告诉他,自己要和邵璟私下商量事儿,顺便说说悄悄话,便一本正经地道:“我们要画新花样。”

    田父大手一挥:“就在这里画!把你们房里的灯拿到这里更亮堂!我也很久没有检查你们的功课了。”

    检查功课?

    田幼薇、邵璟、田秉三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粗糙如田父,什么时候关心过他们的学业?

    认得字,读得好书,那很好,读不好也没关系,正好继承家业。

    现在竟然要检查他们的学业?

    田父看到三个孩子诡异的笑容,欲盖弥彰地道:“阿秉也到这里做功课!廖先生说你们最近总是偷懒不上进,让我盯着点儿!以后要做功课都在这里做!既省灯油又省炭火,一家人还热闹,一举几得。”

    田秉呼出一口气:“行了,阿爹你别说了,我们都晓得你是什么意思。”

    田父举手又要打,田秉一缩脖子往外溜:“我去抱书。”

    于是田幼薇和邵璟就在全家的人围观下,画了一晚上的画。

    田幼薇看到邵璟郁闷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田父原本在打瞌睡,听到这一声笑,立刻惊醒:“笑什么?”

    谢氏摇头叹息:“你啊,去睡吧,孩子们都是懂事的,用不着这样盯。”

    “你不懂。”田父摇头,神色复杂地看向邵璟,这个年纪的臭小子冲动又讨厌,比强盗和贼还难防!他必须盯紧才行。

    谢氏没忍住,小声道:“我不懂?有本事你别出门做事了,时时刻刻盯着……”

    “对!”这可提醒了田父:“让平安、宋婆子跟如意、喜眉对调,以后由他们跟着阿璟和阿薇,务必照料仔细!”

    “我不!”田幼薇坚决反对,“阿爹你什么意思啊?我天天在外做事,叫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待喜眉?不是她被人造谣就是我被人造谣。”

    邵璟聪明的不说话,垂着眼睛教秋宝握笔写字。

    他们倒是不怕被监督,但突然换了这么两个长辈身边的人跟着,叫别人怎么看他们?

    好像他们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没事都要被传出有事。

    田父见田幼薇居然反对自己的决定,倔脾气也上来了:“那不行,我是你爹,我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自家的下人想用谁就用谁,哪个敢乱说?”

    田幼薇更倔:“敢乱说的人多了,您真要这样,我以后……”

    “你是不是要说,以后不出门了呀?”田秉托着腮看热闹,不忘好心地提醒一句:“做不到的就别说,吓不着老爹。”

    “闭嘴!”田父和田幼薇同时冲着田秉发火。

    田秉气得:“好心没好报,我最没地位!”

    田父顺手拍儿子一巴掌,冲着女儿冷笑:“你要怎么样?”

    “我以后不听你的话!”田幼薇扔出杀手锏,不出门?那是不可能滴。

    田父大怒:“你敢!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我就……”

    “是不是不许她和阿璟的亲事?”田秉因为被差别对待,十分不服,冒着生命危险见缝插针捣蛋挑拨。

    “你闭嘴!关你什么事!”田父举起巴掌又想往下搧,被田秉一把抓住手腕,做着鬼脸挑衅:“君子动口不动手!”

    下一句就是“牛马动拳头”。

    “气死我了,逆子!”田父脱下鞋子,追着田秉从屋里跑到院里,又围着院子转圈。

    谢氏看得直叹气,招呼田幼薇和邵璟:“快回去吧,我来处理。”

    田幼薇和邵璟赶紧抱着自己的绘画工具跑了,前脚出门,后面就传来田秉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次日一早起来,田父虽然脸色还很臭,却没再提换下人的事,只背里将邵璟叫过去狠狠威胁了一通,又瞪田幼薇一眼,背着手出了门。

    去往谢家村的路上,田幼薇小声问邵璟:“我爹和你说什么啦?”

    邵璟笑道:“说若是我敢乱来,他要弄死我。”

    田幼薇不信:“胡说,我爹怎么可能和你说这种话。”

    邵璟道:“那是因为你不懂做父亲的心,之前他待我好,那是把我当成儿子看,现在是女婿了,那就不一样咯。”

    正如当年,田父要求他倒插门与田幼薇成亲,也要他当着面发了毒誓。。

    田幼薇看他神色,心念微动:“你当初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呀?”

第226章 你的脸真大

    “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邵璟陷入沉思之中。

    田幼薇期待地等着,迟迟不见他回答,便催促:“快说。”

    “记不得了。”邵璟微微一笑:“或许是很早很早以前?”

    田幼薇有些失望:“难道不是因为临危受命,为了报恩听我爹的安排,不得不娶我的吗?”

    邵璟沉默片刻,道:“你的脸真大。”

    “……”田幼薇无言以对的同时,竟然有些小小的欢喜。

    再次确定,他不是因为报恩才娶的她。

    于是她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是忠义之士,恩义大过天,娶了我之后发现我还不错,这才慢慢喜欢上我的呢。”

    邵璟讽刺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从前一直眼瞎?”

    “怎么说?”田幼薇没懂,心里更高兴了。

    “和你一起长大,我在婚前没觉着你好,不喜欢你,婚后突然开了窍喜欢上你?那岂不是说明我之前一直眼瞎?”

    邵璟甩着手往前大步走着,瘦瘦高高的身形配着竹叶青的袍子,行动之间洒脱风流,自有风骨。

    再配上那张炫目的脸,以及认真中又带了几分讥笑的表情,叫人无法不瞩目的好看。

    田幼薇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咚”乱跳,她突然很想放声高歌,还想就地起舞。

    但路旁的田地里有很多人在忙活,身后也有喜眉和如意跟着,她若真这样做了,别人一定以为她疯了。

    于是她摘下一朵淡紫黄蕊的野菊花,轻轻递到邵璟面前。

    邵璟一笑,将这朵花别在衣襟上。

    二瑛早就等在谢家村外的小树林里,看到邵璟脸便是一红,不自在地上前行礼:“阿璟哥哥也来了。”

    邵璟淡淡点头,并不与她多话。

    田幼薇把一团上好的瓷泥交给二瑛:“我问了其他师傅,他们说你家这泥什么都刚好差一点点,就是功夫没有下到家,你看看别家这个是什么样的,回去让家里再下些功夫。

    若是能做到这个样子,以后可以往我们家窑场送瓷泥,同等质量下,我优先选用你家的泥。”

    二瑛的脸有些红,小声道:“我是知道差一点,但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若是方便,姐姐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叫我去看看别家怎么做的?”

    学手艺等同抢人饭碗,不是简单的事,田幼薇想了想才道:“我记在心上了,但主要还得你们自己摸索才行。你能帮我把阿良表哥叫来吗?”

    二瑛很快把谢良叫来,谢良又惊又喜:“阿薇,阿璟,你们怎么来啦?”

    田幼薇看着谢良欢喜纯良的模样,很不忍心:“阿良表哥,听说你议亲了。”

    谢良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勉强一笑:“是啊。”

    田幼薇道:“你见过苏姑娘本人吗?”

    “见过。”谢良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勉强笑着道:“你们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能帮你们做什么,只管开口,别客气。”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事。”邵璟握住他的肩头,沉声道:“你觉着苏姑娘怎么样?”

    谢良心不在焉:“反正就那样呗,大家都一样。”

    “你见到的苏姑娘有多高?胖或者瘦?”邵璟穷追不舍:“你看到她是不是涂着很厚的胭脂水粉和口脂,指甲上也涂了蔻丹?”

    “她是坐着的,和她的姐妹坐在一起,不知道高矮,瘦不瘦我没注意,反正不胖,胭脂水粉和蔻丹我也没注意……”谢良的脸有些红,敏锐地道:“有什么不对吗?”

    田幼薇小声把邵璟打听的消息说了,劝他:“毕竟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你再仔细打听打听……”

    “这样吗?”谢良怔怔地看着前方发呆,并没有生气冒火,就只是沉默。

    田幼薇急了:“阿良表哥?”

    “阿薇,阿璟,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好。”谢良回神,看着他们淡淡一笑:“不过,姻缘天定,父母说是怎样就怎样吧。我先走了。”

    “阿良表哥!”田幼薇着急地要追上去,却被邵璟拉住:“我来处理。”

    邵璟很快追上谢良,和他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回来冲着田幼薇轻轻摇头:“没有用。”

    田幼薇不懂:“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就说没用?”

    至少也要去争一争才行啊。

    骗婚是很恶劣的行为,为风俗律法所不容。

    邵璟轻声道:“阿薇,不是每个当爹的都有田伯父这么好。阿良刚才和我说,苏家的陪嫁并不多。”

    苏家的陪嫁不多?

    田幼薇怔了怔,明白了,既然苏家的陪嫁不多,那就是还有别的利益在里头,所以谢大老爷必须要做这件事。

    也就是说,谢良看着憨厚,心里很明白。

    谢大老爷和魏氏肯定闹过一场了,他性子和软憨厚,自知争不过,所以宁愿不争,息事宁人。

    即便这样,他仍然待苏氏很好,直到最后一刻。

    至于后来他的消沉,是因为苏氏还是因为谢大老爷,谁也说不清,反正他过得很不好就是了。

    田幼薇的眼泪一下子来了:“阿璟,我们得帮他,他太可怜了,不能这样欺负老实人的。”

    “实在不行,只好想办法找个好大夫备用了。”邵璟直叹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事人自己不肯去争,他们这些外人、小辈,又能怎么办?

    田幼薇眼睛一亮:“小羊肯定认识很多好大夫。”

    身为皇嗣候选人,一定认识很多御医!

    “对呀,办法总是很多的。只要苏氏人不坏,待阿良好就行。”邵璟拍拍她的发顶:“我们走吧,晚上溜到谢三老爷家的窑场里看看。”

    不远处,谢大老爷站在一棵树下,阴沉沉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邵璟和田幼薇走远也没离开。

    一个人静悄悄走到他身后,和他一起看着田幼薇二人的背影,低声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看看这手段,不比你我差。”

    谢大老爷攥紧拳头,咬着牙道:“你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吗?”。

    “当然,我从不骗人。”那人叹了一口气:“阿良是个好孩子,你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第227章 同伙

    谢大老爷淡淡说道:“但愿你说话算数,否则……”

    “否则什么?”那人云淡风轻地笑着:“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谢大老爷面无表情:“只是到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你要求我做这做那,没看到你做出任何有利于我的行动。”

    “这样啊?”那人摘下一片绿莹莹的树叶,爱怜地把玩着,淡声道:“今天夜里你就会看到。”

    “看到什么?”谢大老爷皱起眉头,拔高声音。

    “嘘……小点声,别叫人听见。”那人竖起手指轻嘘一声:“你让谢三儿来找我,我有件事要他帮忙。”

    提到谢三儿这个名,谢大老爷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他当初背着我偷换匣钵,早被我赶走了!”

    “放心,我不是小气的人,你心里恨我怪我看不起我,这没事,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始终是亲人,没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叫他稍后来找我!”那人不以为然的笑着离开。

    谢大老爷垂下眸子,再次握紧拳头。

    是夜,四处一片漆黑,就连星光也没有半点。

    谢三老爷家的窑场院墙高耸,两道大门紧紧关闭着。

    田幼薇围着墙绕了一圈,不由感叹:“这也太高了。”

    一个窑场而已,没事儿修这么高的墙,怎么看都不正常。

    邵璟蹲下去,将两只手交叉握着,田幼薇一个疾跑,踩上他的手借力起跳,抓住墙头利索地翻上去张望一番,丢颗石子下去探路,不见有任何动静,这才让邵璟跟上。

    邵璟轻松翻过墙头,与她一前一后互为依持往里走。

    一股腥风扑来,却是两只狗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邵璟迅速扔出两个加了狗核桃的新鲜肉丸,两只狗没忍住诱惑咽了,只一会儿功夫便软倒在地,声都没出。

    二人在窑场里走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便又悄悄折了回去。

    此处距离田家庄很有一段路程,黑夜里,田幼薇和邵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手同行。

    夜风拂过身畔,他们就这么静悄悄地牵着手赶路,绕过元宝山,但见暗黑色的天边白了一片,透着一层红色。

    那是田家窑场所在的方向,这是起火了!

    “果然出事了!”邵璟拉着田幼薇狂奔起来。

    虽说之前一直防着这事儿,他们也早拜托过白师傅多加留意,但未见结果以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二人跑到窑场附近,刚好遇到田父、田秉等人衣衫不整地狂奔而来,双方照面,都愣了愣。

    田父顾不得询问二人怎会在此,又为何一身黑衣黑裤的奇怪装扮,只着急地道:“快快快!库房里装了咱家这一批要交付的贡瓷!”

    这批贡瓷原定明日就要送至码头运交临安朝廷,交期既定,便是一日都耽搁不得,否则便要问罪。若在此刻被火烧毁,那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必须要倒大霉。

    田幼薇和邵璟来不及多说,迅速跑了进去。

    田家窑场火光熊熊,许多窑工来回取水灭火,现场乱糟糟一片。

    白师傅站在一张桌子上,挥舞着强壮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大声指挥着:“这边……那边……小心……”

    田幼薇挤进去:“师父!怎么样了?”

    “幸不辱命,没人伤亡!库房也损失不大。”白师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恢复了云淡风轻、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烧坏了一些棚子和备用的松木柴。”

    “多谢师父!”田幼薇心中安定不少,“火是怎么起来的?”

    “问小虫!”白师傅简单回答后就不再理她,转头继续指挥灭火。

    田父和田秉跟着赶到,田父张望一番,拍着胸脯只叫天菩萨老爷,又对着白师傅连连拱手道谢。

    “不必谢我,你闺女安排的。”白师傅跳下桌子:“既然窑主来了,那就交由您来处理。”

    田父也不客气,跳上桌子捋起袖子开始指挥,田秉则忙着亲自守护库房等重点位置。

    由于事先有准备,火势看着吓人,实际烧毁的多是备用的松木柴垛,存放瓷坯等物的库房只烧了一角,并未造成太大损失。

    田幼薇见这边用不到她,就去找小虫,接连问了几个人才听说小虫扭着一个人往东北角去了。

    于是她又和邵璟一同往东北角去。

    东北角也堆放了几堆柴垛,田幼薇和邵璟叫着小虫的名字寻了一圈也不见人,不由十分奇怪。

    忽见一堆乱七八糟的柴垛蹿起火苗,于是赶紧上前查看:“怎么这里也起了火?”

    正说着,就见那柴垛下方横出一条腿来。

    “是小虫!”

    这条小腿远比常人更为粗壮,田幼薇惊叫着扑上去,和邵璟一同扒开木柴,协力将小虫拖出来。

    小虫双目紧闭,纹丝不动,幸亏鼻端还有些微热气,邵璟用力掐他人中大声呼唤。

    好一歇,小虫才猛然惊起,大口喘气:“我这是怎么啦?”

    田幼薇松一口气:“你被埋在柴垛下方,柴垛正在起火燃烧……若是我们来得迟些就出大事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你扭了人往这边来的?是谁干的?”

    小虫扶着脑袋道:“我头痛……你说慢些,我反应不过来。”

    邵璟查看一回,道:“后脑勺被人砸了,肿了,小心起见,还得找郎中看看。”

    于是田幼薇又叫人去请郎中,又给小虫喂水,给他找了个空气流通的宽敞地儿躺着。

    小虫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是田柱子放的火。我想着这边没起火,打算先把他绑着,我好去守库房,没想到有人从后面砸了我的头一下,我没看清是谁……”

    “田柱子有同伙。”田幼薇沉了脸交待如意:“立刻带人把田柱子找到,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绑来!再在这周围搜查,看到可疑之人一起绑了!”

    火烧窑场是大事,何况是烧田家的窑场,这等同于要断田家庄人的命根子,好些田家庄人听说此事,都主动打起火把跟着如意一起寻人。。

    灭火、找人、给小虫治伤、打扫现场,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第228章 连环计

    天亮,就意味着要交付贡瓷。

    来不及清点损失,田父忙着招呼众人:“立刻将贡瓷送往码头!”

    邵璟道:“且慢,这事儿急不得,再仔细检查一遍。”

    “这么多吗?”田四叔急道:“全都打过包了,再拆开检查又再打包,怕是要误了期限。”

    田幼薇道:“就算误了期限也总比里头混杂了坏掉的瓷器好!”

    木柴垛堆得矮了,不能伤人,对方就搞个火烧窑场。

    若只是田柱子一个人,她还没想太多,但多了一个帮手,就让人不得不更警觉。

    万一偷梁换柱,在打好包的贡瓷中换上劣质瓷器,或是碎了的瓷器,或者是大不敬的东西,那就是死罪!

    田父正犹豫时,忽见一群人匆匆而来,为首的正是周监窑官,随行的乃是其余几家具有贡瓷资格的窑场主,就连白老爷也跟着来了。

    “田仕郎!你家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失火?有没有伤到贡瓷?”周监窑官满面焦虑之色,着急地道:“今日就是押解贡瓷上京的日子啊!”

    其余窑场主也纷纷道:“就是,现下我们的贡瓷都已装船,就差你家了!”

    “耽搁了行程,那可怎么办呐?”

    田父尚未来得及回答,周监窑官已经指着箱子道:“这些都是贡瓷对吧?看来是没有伤到,快快快,装车送往码头!”

    “我们帮你。”

    众人纷纷动手去搬东西,田父不好阻拦,想着大概也没什么问题,便准备就这样算了。

    “不行!”田幼薇大叫一声,上前拦住白老爷:“别动!东西坏了算你们的还是算我们的。”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好心来帮你家的忙,竟然和我这样说话?”白老爷抬着一箱贡瓷,气愤得唾沫横飞。

    田幼薇上前稳稳托住箱子,笑道:“小心些,若是摔到地上,我一定得去你们家搬一箱抵上。”

    “那怎么抵?各家烧什么器型都是有规定的……”白老爷十分遗憾没能借机摔一跤,真把这箱子给摔在田幼薇手里。

    田秉上前拱一拱手:“多谢各位叔伯好心,一夜忙乱,或许真有东西摔碎了也不一定,为了不耽搁各位,你们先请,我们家后面再送。”

    周监窑官阴沉了脸:“说得轻巧!你们家后面送?耽搁了行程算你的还是我的?”

    “算我的!”田父是个怪脾气,别人若是好好和他说,他就没事,若是强压他,他非得爆炭一样跳起来。

    “监窑官非得逼着我家立刻交付贡瓷,不许查验,若是里头真有碎瓷,算你的还是我的?”

    “你敢吼我!你田大郎当了行首,眼里就没有我这个监窑官了是不是?”周监窑官暴跳如雷,脸色铁青:“本官定要治你一个不敬长官,误期之罪!”

    田父更刚:“误什么期?说的是今天之内交到码头,并没有规定什么时辰!”

    要是一直这样吵下去,正事真的就要被耽误了。

    邵璟和田幼薇、田秉使个眼色,不理田父和周监窑官怎么吵,迅速组织人手开包查验贡瓷。

    一直没说话的谢三老爷这才上前劝道:“不要吵了,都是为了办好差事,既然田家遇到意外,那我们的贡瓷就先走,他家后一步再来,也请监窑官大人帮忙上报,请求朝廷宽让几日,可好?”

    “他家不得了,眼里没有本官,本官可没那么不要脸,上赶着替他家说情干活,走!”周监窑官冷笑一声,带着众人离开。

    谢三老爷苦笑:“田兄,您瞧这可真是……”

    田父摆摆手:“快去吧,心意我领了。”

    谢三老爷又和田父拱手道别才慢悠悠离开。

    田幼薇小声问邵璟:“你看出什么不对劲吗?”

    邵璟摇头:“没看出来,抓紧做正事。”

    众人忙了整整两个时辰,眼看没剩几箱贡瓷了,都松了一口气:“应该没事了,赶紧装货。”

    忽见田秉脸色煞白地用衣襟包了个东西过来,低声道:“阿爹……”

    田父看他脸色不对,忙拽着他走到一旁。

    一只原本应该是天青色冰裂纹釉面的花插,竟然用褐釉绘制了“二圣还朝”四个大字。

    田幼薇气得不行,这些人实在太坏了,幸亏他们多长了个心眼,足够小心谨慎,不然这东西送上去,田家怎么死都不知道。

    田父二话不说,将这花插藏了,准备稍后处理妥当,让田秉继续查验其余瓷器。

    查到最后一箱水仙花盆,竟然全是碎片。

    众窑工大惊失色,有人甚至流了泪:“这可怎么办才好?”

    做贡瓷,每一个款式做几件都是有定数的,烧制的时候会多烧一些备选,选出最好的,剩余的全部砸碎深埋,确保不会流入民间。

    一般说来,有经验的窑场主都会悄悄藏几只备用的瓷器,以防意外,直到这批瓷器交完才会销毁。

    一两只可以补,一整箱却没办法补,只能重新烧制,但是一窑瓷器从准备到烧制,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所以田家窑场这次是栽定了。

    田父喟然长叹:“火烧不成栽赃,栽赃不成砸瓷器,好一个连环计!”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乱纷纷一片。

    田幼薇和邵璟交换一个眼色,避开人群静悄悄走到后头,鼓捣一番,抬了一只箱子出来,笑道:“别担心,我一早做了准备!”

    邵璟将箱盖轻轻打开一只角,露出一只古朴典雅的天青色水仙花盆,开片均匀,素极生华,与碎了的花盆没两样。

    众人惊叹一声,想要凑过去细看,邵璟却将箱盖迅速掩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这可不想给你们瞧,省得瞧坏了。”

    田四叔欢喜道:“这可真是救了命,你们怎会备得有这许多?”

    田幼薇笑道:“我未卜先知。”

    田父将信将疑,看一眼田幼薇和邵璟,聪明地没多问。

    等到贡瓷抵达码头,修内司专门押送贡瓷的船队已然离开。

    邵璟道:“伯父,我和阿姐陪您一起入京上缴贡瓷。”。

    那一箱水仙花盆只有上面两只是好的,其余全是不相干的,且这一路上,定然还多风险。

第229章 你俩的事我许了

    田父叹了一声,道:“也好。”

    对方居心要害人,这一路上不会太平,若有邵璟和田幼薇跟着,一定省心不少。

    田秉留下来照看窑场和家中:“阿爹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管好家里。”

    田幼薇看着她二哥自信的样子,忍不住十分担忧,对方不会趁他们不在家又下手害人吧?

    “你们放心地去。”廖先生和白师傅肩并肩走过来,齐声道:“我们会帮着看好家里。”

    “多谢两位师父。”田幼薇深施一礼,替田秉擦去脸上的黑灰,郑重交待:“一定要小心,别独自行动……”

    田秉道:“放心吧,我可是两位师父的得意门生!文武双全的那种。”

    廖先生面无表情,白师傅却是没忍住干咳了两声。

    田秉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居然还转头问这二位:“是吧?我脑子够用,拳脚也挺好的吧?”

    廖先生面无表情地道:“你脑袋够用。”

    白师傅道:“你很能吃。”

    “噗……”田幼薇被逗笑了,田秉推她上船,交待邵璟:“照顾好我爹和阿薇,不然我揍你!”

    船离码头,越去越远,田秉收了嬉笑之色,道:“还请先生坐镇,我与白师傅一起去寻纵火真凶。”

    刚才大家都忙着弄贡瓷的大事,捉拿田柱子的事被暂时放在了一旁,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候。

    廖先生点点头,沉着地回了窑场,田秉沉稳地问白师傅:“师父,您若是纵火嫌犯,会往哪里逃?”

    白师傅道:“田柱子是田家庄人,自小在田家庄长大,肯定知道田家窑场对于田家庄人的重要。

    所以,他会投奔指使他的那个人,但是那人一定不愿意被他拖累,因此,田柱子只剩下死路一条!”

    “那么,我们就沿着水边和隐蔽处搜寻好了。”田秉把人聚集在一起,安排:“至少二人一组,沿着水边和隐蔽处搜寻,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来报,不要私自动作。”

    众人依言而行,三五成群,沿着水边和山林深处搜寻。

    待到傍晚,终于在古银湖边发现了田柱子的尸体,人已经死去多时,身上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没留下,更未发现其同伙。

    田秉立刻报了官,又将田柱子的父母羁押起来询问,试图找到这后面的真相,当然这是后话。

    另一边,田幼薇等人沿着水路一直前往临安。

    田父已经知道箱子里只有两个完好的花盆,十分忧心:“这可怎么办才好?到了临安还是交不了差事。”

    邵璟淡淡地道:“您别担心,狗咬一口,虽不能反咬回去,却也可以打回去,将它施加在咱们身上的痛苦返回去。”

    从余姚到临安,不过几百里路程,从水路过去更快。

    周监窑官比他们先走了好几个时辰,追是追不上的,却可以连夜赶路,抢在第二天清早、周监窑官向修内司上交贡瓷之时解决此事。

    当即,田幼薇、邵璟、田父几人头挨着头,小声地商讨起来,等到计策定下,疲惫感袭来。

    田父心疼两个孩子:“你们休息,我来守着。”

    田幼薇却又心疼他二人:“我来守,你们歇着。”

    邵璟不由分说,一手抓住一个往船舱里推:“都别和我抢,这是年轻男人的活计!”

    田父想了想,欣慰地同意了:“也行,我先去歇着,稍后换你。”

    等到田父走了,田幼薇娇俏地丢了个白眼过去,小声道:“还年轻男人呢,分明毛都没长齐……”

    邵璟见四下无人,便凑过去小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毛没长齐?”

    “哎呀呀!你这个人!”田幼薇万万没料到他竟然有脸问这样的问题,恼羞成怒:“我可不知道!”

    “那你乱说?”邵璟一本正经地低声道:“我该有的都有!”

    “……”田幼薇无言以对,红着脸落荒而逃。

    邵璟看着她的背影一笑,转身找到船老大,亮出一张银票:“一百两,我不管你之前是否与人有过约定,现在都作废了。要么拿走我的钱,以最快的速度平安送我们去临安,要么,我拿走你的命,将你抛尸在这水里,神不知鬼不觉。”

    船老大惊讶极了:“邵小爷您在说什么呀?都是乡亲,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坐的船,这是哪儿跟哪儿?”

    邵璟不说话,只沉默地拎着银票注视着船老大。

    船老大的声音越来越小,躲开他的眼神,低着头安静地摇着船橹。

    “我从一数到十,你自己选择……一、二、三、四……”邵璟面无表情,越数越快:“七、八、九、十!”

    “十”字刚刚落地,原本一直安静站立一旁的如意“唰”地掏出一团绳索,面无表情地朝船老大走去。

    船老大心里一慌,一把夺过邵璟手里的银票,尖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拿了银子就把你们平安送到!”

    “那当然,日子还长远着,以后还指望您照料呢。”邵璟微笑着,恢复了温文无害的模样。

    船老大收好银票,不敢和他对视,嘶声交待船工:“加快速度,谁偷懒就扔下船去!”

    田幼薇一觉醒来,天刚傍晚,落霞满天,水鸟夜归,正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候。

    她伸个懒腰走出去,准备换邵璟休息,却发现路程已经过半,田父和邵璟并肩坐在船头小声说话,看起来很是亲密,于是心情大好,凑过去道:“阿爹,阿璟,今天好快啊!”

    田父道:“你可真是个享福的命。”

    “有吗?”田幼薇不这样认为,她可操心了,从再次睁开眼睛到现在,就没消停过。

    田父欲言又止,最终叹气摇头,道:“行了,你俩的事我许了。”

    “咦,这么好?”田幼薇冲口而出,随即后知后觉地捂住口,眨巴着眼睛看向田父和邵璟——好像显得她急着嫁人似的,这可真不好。

    田父是一脸恨铁不成钢,邵璟是静静地看着她笑。

    她放下手,厚脸皮地道:“我是说,这景色真好看。”。

    “行了,阿璟你去睡。”田父拍拍身边的地儿,叫田幼薇:“来,和阿爹说说话。”

第230章 长得太好看的坏处

    “阿薇啊,阿璟是个孤儿,没有家族依仗,前途不明,人太聪明,长得又太好,说实话,他不是阿爹心目中的女婿人选。”

    田父将田幼薇的手握在掌中,轻声道:“养他长大,给他娶妻什么的,阿爹都无怨无悔,但要将你嫁给他,阿爹是很舍不得,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我早想好了。”田幼薇小声道:“阿爹,阿璟他真的很好,值得信任,您信我,准没错。”

    那是田父不知道前世的事,临危受命,邵璟一直信守承诺到落气为止。

    田父见她是铁了心,发了会儿呆,长叹一声:“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大哥是这样,我当初拼了命想挽回他的性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

    你二哥,我觉着他是个老实听话,不叫我操心的,谁想到了他的亲事,也是让我不省心,非得要跟阿姝在一起,怎么劝都不肯听。

    再到你,我想着要给你找个安安稳稳的好人家,不说有多富贵,至少也要人丁兴旺、吃穿不愁,女婿忠厚勤劳,不必多能干,也不必多聪明,更不必长得多好看,中等就好,这样才能过得长久日子。

    以你的容貌性子,嫁过去轻易就能将他捏住,以后你来当家做主,受不了气,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可是你啊……”

    田父摇着头没往下说,田幼薇却是能感受到他浓浓的失望和不安。

    她忍不住问道:“阿爹您为什么这样担心呢?阿璟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人,您心里没数?”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你要和他在一起,我这心里就不踏实,或许是当爹的毛病,瞧着女婿都像坏人……”

    田父一笑,叫人端饭给田幼薇吃:“我们是吃过了,你快吃,今天夜里要守货物,马虎不得。”

    田幼薇想着法子逗乐,直到田父露出笑容才放了心,父女二人叮嘱众人看牢贡瓷,一路平安无事到半夜。

    “到啦!”船靠码头,便是一震,无论船老大还是田父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田父正要让人去叫邵璟,邵璟自己从船舱中走了出来:“这一觉睡得真踏实,这就到临安啦?”

    船老大陪着笑点头哈腰:“是呀,邵小爷,平安抵达。”

    “很好!辛苦了。”邵璟对着船老大的肩头轻轻一拍,船老大龇牙咧嘴险些没哭出来,强行忍了,低眉顺眼:“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邵璟道:“你有相熟的脚夫么?叫他们来帮着卸货,只要稳妥,工钱好说。”

    船老大眼睛一亮:“小人帮您叫来?”

    “不必,你告诉我人名,还有在哪里可以找到。”邵璟轻描淡写地抚着衣袖上的褶皱,修眉俊目,在灯影下格外好看。

    “嗳,真好看。”田幼薇心里这样想着,就听到一条女声这样说了出来。

    她吃了一惊,莫非是她自己不小心说出来了?不对,这声音不是她的声音。

    她回头一瞧,但见旁边一艘极大的官船,船上灯笼高挑,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站在船边,居高临下地往这边看。

    因是夜里,看不仔细,只能看到那少女容貌娇俏,通身上下珠围翠绕。

    田幼薇心里顿时警惕横生,这怕不是那什么谭指挥使的闺女?

    她决定静观其变,然而田父已经听到并看到了,皱着眉头小声道:“这就是长得太过好看的坏处!要不,你再想想?”

    田幼薇生气:“不,您别再说了,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田父唉声叹气。

    那边邵璟毫无所觉,听船老大说了几个人名,就吩咐如意:“去请几个脚夫过来,刚才他提到的那几个人不要!”

    如意笑起来:“是!”

    船老大:“……”

    邵璟朝田幼薇和田父走去:“我知道这附近有个食肆,专在夜里卖吃的,他家的煎鱼饭不错,稍后咱们去吃些。”

    田父应了一声,把邵璟拉了背对官船站着,不叫那船上的人看到他的正脸。

    邵璟有些奇怪,却没有得罪岳父的习惯,让他怎么站他就怎么站,听话得很。

    田幼薇看着这二人的动作,十分好笑,刚勾起唇角,又听后头传来一阵女子嬉笑之声,于是颇为醋意,转身仰头直视那些人。

    她长得玉雪好看,虽穿着普通,却挡不住风姿妍华,不笑之时眼神颇为凌厉,就这么盯着那些女人看,竟颇有几分气势。

    丫鬟婆子的嬉笑之声渐渐小了,那娇俏少女却是挑衅地瞪着她,丝毫没有回避或是心虚的意思。

    邵璟察觉不对,淡淡瞟了一眼,伸出大手轻拍田幼薇的发顶,低声道:“不相干的人,你与她置什么气?”

    田幼薇一想也是,自己是来京城办正事的,何必多惹是非?

    这是她遇着了,所以酸唧唧,那她没跟着的时候,他也没少被人看,难不成别人看他一眼,她就要和人家生一回气?

    若是这样想不开,还是别在一起自找罪受的好。

    于是一笑:“你说得对,不相干的人,我不与她置气,不过,她是不是姓谭?”

    邵璟先还赞许,听到后头一句,险些被口水呛着:“你还记着呢?”

    “你觉得我会忘记?”田幼薇小声道:“我都拿小本本记着的,你自己当心!”

    “我不认识什么坛姑娘罐姑娘,更不认识这么个小姑娘,我发誓!”邵璟颇有些得意,将大手又在她发顶拍了拍,亲昵地道:“小矮子!”

    田幼薇心里甜滋滋的,算是放过了他:“快去做事吧!看我爹瞪你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邵璟回头,果然看到田父一直抱着手臂气呼呼地瞪着自己,仿佛自己就是他的仇人。

    邵璟爽朗一笑,朝田父讨好地拱拱手,领着人去监督脚夫卸货。

    “喂!那是你哥哥吗?”官船上传来一条还带着稚嫩的女声,语气十分嚣张无礼。

    田幼薇专心地看着前方,只当没听见。。

    一颗不知什么东西朝她扔来,少女娇蛮地道:“你聋了啊,我问你呢!”

第231章 还施彼身

    田幼薇充耳不闻,只往左边轻跨一步,刚好避开那扔过来的东西。

    那东西滴溜溜落在地面上,却是一粒有小拇指头那么大的松子。

    田幼薇认得这松子,这非得北方的深山老林里才有,如今这世道,南方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这女孩子竟然拿它扔了打人,果然有钱有势。

    她更加坚定不搭理这女孩子,拉着田父上了岸。

    身后传来那女子的斥责声,她头都没回。

    田父唉声叹气:“看吧,小小年纪就招蜂引蝶的,将来大了可怎么办呐?阿爹我想想就替你担心啊。”

    田幼薇揪着他的袖子往前走:“阿爹,您老了。”

    田父不服气:“我正当壮年,哪里就老了?”

    “那您怎么比宋厨娘还唠叨?”田幼薇笑:“我娘总觉着别人看不上我是瞎了眼,您怎么老觉得我不行?”

    田父不高兴地闭紧了嘴,连带着满脸的胡须,像一只长满水草的蚌壳。

    邵璟招呼人装好货物,把船老大叫到一旁低声交待:“你换个地儿营生吧,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你上岸了,水上讨生活哪有在地上安稳?”

    船老大朝他作个揖,撑着船连夜离开,自此不知所踪。

    安置妥当,几人坐下来吃那家久负盛名的煎鱼饭,邵璟熟练地照顾田父和田幼薇,介绍各种好吃的。

    田父奇怪道:“你怎么这样熟悉?”

    邵璟面不改色:“听吴十八说的。”

    “哦。”田父想起吴十八,更郁闷了,其实他真心认为,倘若不是吴三奶奶,吴十八更比邵璟合适做女婿。

    被嫌弃的邵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更加卖力地讨好田父和田幼薇:“吃饱吃好,咱们稍后要做大事呢!”

    天刚蒙蒙亮,周监窑官便出了门。

    他刚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因为吃得太饱,他不得不腆着肚子扶着腰,剔着牙,慢吞吞地往前走。

    白老爷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讨好道:“大人,咱们只要能把这批贡瓷送到修内司,田家就要倒大霉了吧!”

    “你说呢?”周监窑官不屑冷笑,那么毒的连环计,他就不信田家能逃过这一劫。就算田家能找到瓷器补上,也赶不上趟!误期是肯定的了!

    白老爷配合地坏笑一番,小声道:“那,办妥了这件事,您记得带我去拜见将作监朱大人?”

    上次蹴鞠赛时他和温泰得罪了朱大人,每天过日子都是提心吊胆,就怕哪天醒来就被捋了这贡瓷资格。

    这次来到临安,无论如何也要去走动走动,把坏印象扭回来才行。

    周监窑官倨傲地丢了个后脑勺给他:“办好事再说。”

    白老爷愤恨地从后面瞪视周监窑官,这个吸血蚂蟥!收了那么多礼都不给个笑脸!呸!

    一行人走到将作监门口,衙门刚开,一个穿着绯色官服的男子被几名随从簇拥着往里走。

    周监窑官兴高采烈地迎上去,深施一礼:“王副使大人!”

    王副使冲他一笑:“来交贡瓷?”

    周监窑官道:“正是!”

    “叫人抬进去验收入库即可!”王副使昂着头往里走,却被周监窑官给拦住:“大人,下官有事要禀!”

    王副使和颜悦色:“什么事?”

    “这一批贡瓷还差了田家窑场,临行前他家出了点事。”周监窑官压低声音:“那田德清新做了行首,十分得意忘形,竟然走水烧了库房……他家的贡瓷无论如何也交不上来了。”

    王副使勃然大怒:“什么玩意儿!一个破烧瓷的而已,竟敢如此嚣张妄为,置朝廷的大事于不顾!”

    周监窑官装模作样地道:“下官也是第一次遇着这样的事,还请大人教我……”

    “按着规矩来!以误期之罪先打五十棍,叫他缴钱赎罪,再夺他的贡瓷资格!我可是听说,他家挣了不少钱呢。”

    王副使给周监窑官使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这一操作,可以挣不少钱了。

    周监窑官笑道:“那么,下官这就去交贡瓷?”

    “去吧!”

    二人正要往里走,忽听一条浑厚的男声道:“在下这运气真是太好了!心里念叨着要寻二位大人,竟然就遇着了!”

    周监窑官脸色一变,回身看着田父阴沉沉地道:“你怎么来了?”

    田父行个礼,微笑道:“在下自然是来交贡瓷,这一路紧赶慢赶就怕误事,贡瓷还未入库,不算迟吧?”

    周监窑官冷笑:“不迟,不过你箱子里装的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啊!这可是敬献给天子的,马虎不得!若是滥竽充数,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本官奉劝你老实认罪,我替你求情,还可饶了你的大罪!”

    “大人为何这样肯定在下送来的贡瓷是滥竽充数呢?莫非,这件事和您……”田父不慌不忙地停住,意味深长地一笑,给人无限想象。

    周监窑官偷瞟,见王副使捋着胡须不说话,胆气便壮了,将手指着田父,厉声喝道:“你敢血口喷人!来呀!把他这些箱子尽数打开,我要和他现场算账,叫他心服口服,死得难看!”

    一群公人立刻围拢上去要开箱。

    田父拦住:“这可是贡瓷,当街这样打开不好吧?万一有损失,那算谁的?”

    “算我的!”周监窑官冷笑不止,田父越不让他开,他越是笃定里头有猫腻。

    田父退到一旁,静默地看着公人开箱验瓷。

    一箱箱贡瓷打开,品相俱佳,完好无损。

    周监窑官严重不服,厉声道:“还有一箱水仙花盆呢?哪里去了?”

    “大人是问这个吗?”田幼薇在他身后冷不丁探出头来,怀里抱着一只箱子,笑得眉眼弯弯,十分甜美无害。

    周监窑官一侧身子便酥了,心说等他搞垮了田家,非得把这漂亮娇俏又泼辣的摇钱树搞到手不可。

    表面上却装作凶悍的样子,厉声喝道:“这里乃是官衙,岂是你个小女子来得的地方!”

    “律条可没说女子不许进官衙!”田幼薇将箱子打开,亮出里头的水仙花盆:“瞧,都在这里!”。

    周监窑官大吃一惊,凑过去瞧,膝弯忽然一麻,一个控制不住朝田幼薇扑去,硬生生将一箱贡瓷扑了打翻在地。

第232章 甩锅

    “哗啦”一声脆响,箱子翻倒在地,摔出几只砸得七零八落的水仙花盆。

    现场一片寂静。

    周监窑官傻傻地看着面前这一摊子碎瓷,不知如何是好。

    “啊!你摔碎了贡瓷!天呐!这可怎么办才好?!”田幼薇率先爆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抱着头,绝望又可怜。

    周监窑官猛地反应过来,指着田幼薇叫道:“你栽……”

    “赃”字尚未出口,他就遭到了猛烈的一击。

    邵璟狠狠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怒声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狗官!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阿姐不敬!”

    周监窑官只觉得眼前一黑,剧烈的疼痛潮水般朝他袭来,瞬间眼泪与热血狂飞,他痛苦地捂着鼻梁倒在地上,蜷成一只虾子,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更是无从为自己辩解。

    “天呐!女儿!花盆!”田父张着两臂,惊恐又悲愤地接连发出三声惊叹,踉跄着上前去查看花盆。

    整个箱子里只剩一只花盆没怎么磕着,其他全都碎了。

    田父绝望地看向王副使:“副使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王副使万万没料到竟然发生这种事,张着手道:“这,这……”

    “都是这个恶贼干的!”邵璟凶神恶煞地抓住周监窑官的衣领,将他拖到王副使面前:“大人,您刚才都看见了,我们好好的来交贡瓷,他非得让我们当街打开,我家伯父都说不好,他非要拗着来,还说要和我家现场算账!让我伯父死得难看!

    可见其用心之恶毒,他就是故意想害人!您一定不能轻饶他!该治他个公报私仇、不敬天子的大罪!他做下这样的事,实在是辜负天子的信任,是百官之败类,朝廷之耻辱!”

    周监窑官听他说得溜,心里十分愤怒,却不能替自己辩解,因为鼻子实在是太痛了,痛得他几欲昏厥,只能捂着鼻子“呜呜”地叫。

    王副使也不是吃素的,气势汹汹地指着邵璟:“你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邵璟朗声道:“回大人的话,我是田家人,这里有我说话的份!”

    王副使冷笑:“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算什么东西,滚!”

    一旁公人闻言,就要上前将邵璟叉走。

    “慢着!”田父出面将公人拦住,向王副使深施一礼:“大人,孩子不懂事,难免口气冲了些,还请您别和他计较。”

    言罢把脸一沉,呵斥邵璟:“混账东西,胡乱嚷嚷什么?要相信王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还不赶紧赔罪!”

    邵璟换了笑脸,恭敬地给王副使行礼:“是我性子太急,请大人海量,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田幼薇也擦着眼泪上前:“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这几人,红脸白脸哭脸都有了,逼得王副使真是没办法。

    有心要秉公执法,又舍不得周监窑官吃亏。

    不秉公吧,又被架着,借口都没有。

    王副使狠狠瞪着周监窑官,实指望他能自辩两句,自己也好顺理成章偏一偏心。

    周监窑官实在说不出话来,只管瞅着白老爷。

    白老爷逃避不得,只好横下心出头:“胡说八道!这是栽赃陷害!那一箱水仙花盆落地之前早就碎了!”

    周监窑官捂着鼻子猛点头:“呜呜……”

    田幼薇道:“你看见的?”

    白老爷道:“我当然看见了!”

    邵璟反问:“箱子盖着,你怎么看见的?除非是你先把它砸碎了!”

    “我没有砸!”白老爷道:“我是箱子打开时看到的!”

    “你说全碎了,这又是什么?”田幼薇亮出好的那只花盆,一副“你别睁眼说瞎话”的气愤模样。

    白老爷叫道:“我没说全碎了,我说的是早就碎了!”

    田幼薇冷嗤一声:“是呀,你知道它早就碎了,真奇怪。”

    “我不知道……”白老爷被绕晕了。

    “行了!脑子不够用就在家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邵璟压低声音,勾起唇角微不可闻地道:“赌得倾家荡产的滋味好受么?还想不想再赌一次?”

    白老爷恍然大悟:“是你……”

    他跳起来要抓邵璟,邵璟灵巧避开,鄙夷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住手!”王副使实在看不下去,大吼一声:“谁不守规矩就轰出去!”

    邵璟立刻站定不动,任由白老爷这颗胖球挂在他身上抓挠,不急不慌地指着白老爷和王副使道:“大人,您瞧,他不听您的话,他看不起您。”

    王副使脸上下不来,断喝一声:“把这个不听人话的无赖泼皮扔出去!”

    可怜白老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架住胳膊扔到了大街上。

    田父三人深深一揖,齐声说道:“请大人做主!”

    “碎了就碎了,实属意外,怪不得谁,本官自会上书澄清此事,你们赶紧回去再烧一炉补齐就是了。”王副使一甩袖子,就要将这事儿给结了。

    果然官官相护?

    田父十分不忿,想要上前理论个明白。

    邵璟拉住他:“伯父别急,咱们先把贡瓷交了。”

    田幼薇连连点头,田父忍下气来,带着邵璟与田幼薇一道,将贡瓷送到库房交割清楚,领了收条,又像模像样地去给王副使告辞,客客气气送上一份厚礼:“天热,这是给大人的冰敬。家中孩子不懂事,还请您见谅。”

    王副使原本阴沉着脸,见了这份厚礼方淡淡地道:“不是我说你,你这家人脾气真不好,动不动就闹腾,要是个个都像你们这样不听话,这贡瓷也别烧了!”

    “是,大人说得是。”田父忍着气,按照邵璟交待的话,半遮半掩地道:“之前在下也曾给大人送过冰敬炭敬,不知大人收到没有……”

    王副使脸色微变,道:“你让谁带来的?我没收着。”

    “当然是周……”田父恍觉失言,捂着嘴顿住话头,匆匆告辞:“在下这就赶回家去把碎了的花盆补上。”。

    王副使心里落下好大一个疙瘩,恰逢手下来回周监窑官的伤势,他都不耐烦听:“送他出去就行了!”

第233章 原来是你这个小子

    从将作监出来,田父气得呼呼的,使劲用袖子搧着风,一连吃了两个绿豆冰碗都没能消气:“憋死我了!”

    被人施展连环毒计陷害,反击回去却是不痛不痒,还得忍着憋着给人送钱装孙子,看着坏人逍遥,做人没有这样憋屈的。

    田幼薇见他还要再拿冰碗,就给夺了:“别吃太多,毕竟上年纪了呢,小心坏了肠胃。您就相信阿璟吧,这事儿没完!”

    田父看向邵璟,试图得到保证。

    邵璟却只是坐在那里慢吞吞地绑扎袖口和裤腿,被他盯得狠了,这才抬头一笑:“他二人是一丘之貉,急不来,能把这批贡瓷顺利脱手就已达到目的。”

    何况还让狼狈之间有了裂痕呢?

    田幼薇仔细地分析给田父听:“对于修内司、将作监来说,咱们是外人,他们是自己人,必然互相包庇,互给情面,睁只眼闭只眼。

    就算咱们大闹一场,暂时赢了,那也不是真的赢,之后他们会换着法子收拾咱们,叫咱们有苦说不出。与其将咱们送到人前当靶子,不如悠悠地来,换他们有苦说不出。”

    邵璟冲她竖起大拇指,笑道:“阿薇一点就透,不错。”

    “阿薇?”田幼薇扭头探询地看着邵璟,胆子渐肥啊,居然敢当着田父的面叫她“阿薇”而不是“阿姐”?

    邵璟笑着,从眼角透看田父的反应。

    然而田父沉溺于大事,无暇关注这种小事,只道:“阿璟这是要出门?”

    平安度过!

    邵璟笑道:“听说朱大人喜好蹴鞠,我打算去看看。”

    “对,朱大人!”田父茅塞顿开,叫田幼薇:“快给阿璟银子,男人出门,身上得有钱才方便!”

    田幼薇道:“早就给了。”

    邵璟收拾完毕,起身告别:“伯父,阿薇,我先走了!”

    直到他挺拔劲瘦的背影走出房门,田父才反应过来:“他叫你什么?”

    田幼薇若无其事:“我没听清。”

    “阿薇?”田父一拍桌子:“他叫你阿薇!当着我的面叫你阿薇!”

    田幼薇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不可以吗?难道要他叫我一辈子阿姐?不是您自己松口的?”

    “……”田父被憋得,半晌才幽幽地道:“阿薇,你变了。”

    田幼薇忍着笑意,拿了蒲扇在一旁给他搧着,甜甜地道:“我一直没变,我一直最想阿爹。”

    田父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拍拍她的手,轻叹:“阿璟这小子心眼太多,又能忍,万一不走正道,那可怎么办?”

    田幼薇自信地道:“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

    再活一世,邵璟若不再多几个心眼,更能隐忍,等待他的仍然不会有好下场。

    不管怎么样,她总是帮着他,相信他就是了。

    临安的东边有一处“笑闻阁”,乃是最上等的茶楼,不但家具精巧绝伦,更有名家书画、奇花异草点缀其中,十分的雅致。

    院中更有丝竹歌舞,蹴鞠杂耍,是临安达官贵人最爱来的地方。

    邵璟带着如意走进茶楼,立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长得高大,面容俊美,虽只穿一身款式简单的月白纱袍,却卓然不同常人,尤其那一双眼清亮如月,干净自在,不染尘埃。

    这样干净清俊的少年郎最是招人喜欢,几个歌姬争着上前招待他:“客官是要喝茶还是吃饭?”

    临安城中的歌姬是见过大世面的,穿着也比其他地方的更为大胆,或是葱绿,或是银红的抹胸上绣着各色花枝,衬得皮肤雪一样的白嫩。

    如意只看了一眼就红着脸不敢再看,邵璟视若无睹,笑眯眯地道:“劳烦几位姐姐,我既要吃饭也要喝茶,还想听曲儿,只是这外间嘈杂,不够清净呢。”

    几个歌姬见他嘴巴甜又大方,纷纷笑着引他去后头:“后院有雅座,包您清净!”

    邵璟又道:“但我还嫌气闷无聊,不知后院都有什么乐子?”

    歌姬笑道:“这您可来对地方了!我们家每天都有蹴鞠赛,就在后院进行,客官若是觉得好玩,也可悄悄儿地投一注,给家中娘子挣盒胭脂水粉什么的,包她欢喜!”

    邵璟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十足清纯,看得几个歌姬心生欢喜,争着逗他玩。

    不管怎么开玩笑,邵璟都是害羞地笑着垂了眼,既不动手也不乱看,更不乱说,只小声求饶:“姐姐们饶了我罢,家中娘子凶得和老虎一样,轻则罚我跪搓板,重则拿了马鞭打,惹不起的。”

    众歌姬顿时大为同情:“休了她,来跟姐姐们过活吧,姐姐们待你好。”

    邵璟认真地道:“那可不行,青梅竹马,我舍不得。”

    “啧!原来是爱她不是怕她!这可真难得!”歌姬们调笑一回,特意给他安置了个很好的位子,坐在窗前就能享受凉风徐徐,还能将蹴鞠场尽收眼底。

    邵璟目光一扫,便准确地从蹴鞠的人中找到了将作监朱大人。

    朱大人将袍脚扎在腰间,胖胖的身子灵活地奔跑着,大呼小叫,脾气火爆,丝毫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然而他的运气却不怎么好,眼瞅着这一场是立刻就要输了。

    邵璟叫来一个歌姬交待几句,歌姬打量他一眼,笑道:“是奴看错了眼,原来小哥还是个高人,您且等着。”

    歌姬飘然下楼,找到场边伺候的小厮低声交待。

    邵璟慢慢喝酒吃菜,静静等着。

    不多时,忽见那颗球自场中飞起,穿过窗户直朝他这里砸来。

    惊呼声中,邵璟长臂一捞,轻巧地将球接在手中,探头往外一看,把球扔了出去。

    众人本来也没有太过在意,可是那球如同流星一般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准确无比地穿过了球网中间的风流眼。

    这就很难得了,寻常人并没有这样的膂力,也没有这样的眼力。

    “好!”看客与蹴鞠的人齐齐道一声好,纷纷看向邵璟,想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

    邵璟不卑不亢,微笑着冲众人团团作了个揖,仍旧坐回去静静喝他的酒。。

    一杯酒未下肚,就听楼梯“蹬蹬蹬”响,朱将作监跑上来,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子!”

第234章 我来看你笑话呀

    “咦,朱大人!”邵璟惊喜地起身行礼:“您还记得我?”

    “怎会不记得!小小年纪,蹴鞠十分了得啊!”朱将作监在他对面坐了,叫如意倒水给自己喝:“你怎会在这里?”

    邵璟笑道:“我随家中长辈来交贡瓷,闲了走走,长长见识,适才看到您在踢球,没敢上前打扰。”

    朱将作监见他对答自如,也未惺惺作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哈哈笑道:“那你看老夫踢得如何?”

    邵璟摸摸鼻子,笑而不语。

    朱将作监“哼”了一声:“这是嫌弃老夫踢得不好吧?”

    邵璟忙道:“不是您不好,是您的次球头(副队长)配合不好,他不知道大人的长处。”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老夫的长处在哪里?”朱将作监捋着胡须,声色不动。

    邵璟道:“您虽年纪大了,却十分灵活,眼力也好,踢得也准,但您不善奔跑,所以次球头应该带着队员巧妙配合,等您选定绝佳位置,再传球给您……”

    “不错!”朱将作监是绝不承认自己老的,只道:“这个次球头是很不行!老夫打算把他换掉!”

    邵璟一笑,并不搭话。

    朱将作监见他不语,没忍住:“小子,你来与老夫一同踢球好不好?若是赢了这一局,彩头给你!”

    邵璟道:“彩头不重要,您有兴致,我陪您尽兴就是。”

    朱将作监“哈哈”大笑,使劲拍他肩膀:“你这小子不扭捏,老夫喜欢!先去换衣,我等你!”

    邵璟跟了小厮去更衣,稍后回来,朱将作监见他并未换成自己这方的大红蹴鞠服,照旧只穿他自己的月白衣裳,只是将袖口和裤脚扎紧而已,皱眉道:“怎么不换衣服?”

    邵璟嫌弃道:“那些衣服都是别人穿过的。”

    朱将作监看他干净斯文的样子,笑了:“行吧,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你若赢了,老夫给你做一身新的蹴鞠服,用最好的衣料!”

    邵璟下场,便如猛虎下山,瞬间搅动场内风云,他奔跑极快,眼力极准,每每总有奇思妙想,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夺了球,再在恰当的时候传给朱将作监。

    不过片刻功夫,朱将作监便踢进一个球,于是信心大作,一鼓作气,呼喝连天,一边威胁叫骂对手,一边叫邵璟给他传球。

    小半个时辰后,反败为胜,一声锣响,一百两银子的彩头入手。

    朱将作监满头满身的汗,只将袍子解开敞了胸怀歇凉,大笑着夸赞邵璟:“小子!你很不错!果然没让老夫失望!说了这彩头是你的,你拿走!”

    众队员闻言,羡慕又嫉妒,纷纷盯着邵璟看。

    邵璟拱手行礼:“我能让您老尽兴,全靠各位哥哥全力配合,这彩头愧不敢当。”

    朱将作监见他目光清朗,知道他确实不愿要这银子,便道:“也好,大家分了,你那一份一定要拿!”

    邵璟也就不再推辞,团团谢了,将分得的银子买酒菜招待众人。

    朱将作监拉了他的手道:“管他们做什么!你来陪我说话,你什么时候来的?”

    邵璟如实回答:“昨天半夜到的。”

    朱将作监目光微闪:“为何半夜到来?什么时候修内司改了规矩,交付贡瓷竟然要窑主亲自押运?”

    邵璟起身整理衣裳,老老实实地道:“实不相瞒,我家遇到了些麻烦事……”

    见朱将作监没有不想听的意思,他又继续往下说:“……突然起了大火,调釉师父的徒弟险被烧死,库房也着了火,谨慎起见,我们打算清点妥当再送交。周监窑官等不得,让我们自己送来,因怕误期,连夜赶的路。”

    朱将作监已经猜到邵璟是特意来这里找的他,笑道:“那是没交掉?”

    意思是愿意帮这个忙。

    邵璟道:“交了,凭条我伯父拿着呢,是交付时出了点意外……一箱子水仙花盆被周监窑官给摔了,因为惊吓了我的未婚妻,我没忍住揍了他一拳。”

    朱将作监讶然,追问:“死了么?”

    邵璟忙道:“没有,只是打破了鼻子流了血,不然晚辈哪儿敢来见您?”

    “嗐,没死没残就是小事儿!”朱将作监微笑着:“那你想要怎么样呢?”

    邵璟道:“有点怕,当时热血上头没想那么多,不但打了周监窑官还顶撞了王副使,长辈臭骂了我一顿,我自己也觉着挺不安的,生怕给家里惹大祸。

    心里想着要是有人能帮我就好了,走着走着就想起了您,也是碰运气,竟然真遇着了您,那球还飞到我怀里来了,您也没忘记晚辈……”

    朱将作监听着他这一席话,完全懂了:“只要你给我连赢三场球,我替你主持正义!”

    邵璟讨价还价:“先主持正义,我再替您赢球!”

    “你敢跟我讲价?”朱将作监吹胡子。

    “您要实在不方便也没事,我照旧替您踢球的,只是能不能缓缓?”邵璟为难地道:“还得急着回家补烧那一箱子水仙花盆呢。”

    “补什么补!谁摔坏的谁负责!你就给我好好踢球!后天巳时,你来这里等我!”朱将作监扔下这么一句,大步离开。

    还未走出茶肆,就见白老爷涎着脸迎上来:“大人,您还记得小人么?”

    朱将作监眼风都没给他半点,仰着头就往前去了,白老爷要追,却被他的随从一把薅住衣领扔出去。

    白老爷哭丧着脸扒着桌沿,绝望地道:“大人留步……”

    “咦,这不是白老爷吗?您怎么趴在这里呀!”邵璟笑眯眯走出来,俯身下去与他大眼瞪小眼。

    白老爷大吃一惊,深觉丢脸,忙不迭地起身整理衣服:“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你笑话呀。”邵璟抱着手臂,笑得嚣张又恶劣:“你怎么不去伺候监窑官大人?”

    听他提到周监窑官,白老爷立时有了底气:“你等着,竟敢殴打朝廷命官,你的好日子到了!”。

    “我等着,你们放马过来!”邵璟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第235章 高抬贵手?

    邵璟回到客栈,田幼薇早让人准备好了浴桶和热水,见他脸上晒得通红,忍不住心疼:“又踢球了?”

    邵璟笑着点头,低声问她:“是不是心疼了?”

    “你想得美。”田幼薇虽不承认,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话说之前的邵璟虽然聪明能干,却没这么多撩拨人的手段。

    到底是长了年龄,也跟着长了智慧,懂得多了,再没当年老实。

    田幼薇想着,眼看邵璟微笑着看向她,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就挥着手赶他走:“快去洗,臭哄哄的!”

    邵璟笑着往里走:“那我真走了啊!”

    “嗳!”她舍不得他走,忍不住叫住他,“你还没说事情办得怎样!”

    “很好。”他笑着停下来盯着她看了片刻,低声撒娇:“要不,阿姐帮我洗头?”

    田幼薇羞答答:“那么大人了,自己洗……”

    “你们在做什么?”田父神出鬼没,警惕而怀疑地盯着他们:“谁要帮谁洗头?”

    “您听错了!”二人同时回答,田幼薇俏皮地伸出手做了个洗衣服的动作:“是说洗衣服。”

    田父板着脸看向邵璟:“没有哪里不舒服吧?不是上次中暑留下病根的,怎么又去顶着烈日踢球!”

    分明是关心的话,却让他说成了斥责的话,可见心里有多不满。

    “谢谢伯父关心,只要您和阿薇高兴,我什么病都没有!强壮着呢!”邵璟笑眯眯挽起袖子,曲肘鼓劲,手臂上亮出几条线条漂亮的肌肉,很是引人眼球。

    “哎呀!”田父冲上去将邵璟的袖子放下来,沉着脸骂道:“谁让你赤身露体了?叫别家姑娘看到了怎么办!”

    邵璟乖巧认错:“您教训得是,以后我再不在外面这样了,只在家里才这样。”

    “……”田父很生气,他其实是怕田幼薇看到好吧?臭小子和他扯什么只在家里才这样?

    邵璟笑眯眯地看着田父,貌似老实听话,其实不改半点主意,该咋样还会咋样。

    田父气呼呼地拉着田幼薇走了:“他要沐浴,你守在这里干嘛?”

    田幼薇朝邵璟挤挤眼睛,无声地道:“晚饭见!”

    邵璟抿唇微笑,靠在门框上看她走得远了才进屋。

    饭后,邵璟光明正大邀约田幼薇和田父:“临安夜市很热闹,一起去逛逛?也好给家里人买些东西。”

    田父嫌弃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做的这身衣服?”

    邵璟又换了一身玉色的袍子,腰间扎了一根墨绿色、巴掌宽的腰带,配一块墨玉配,袖口用墨绿色的绸带扎紧,再绾一根墨玉发簪。

    清爽利落,减少了文弱之气,更添几分英武,瞧着竟然更好看了!

    “就是前几天做的,伯母说这衣料我穿着肯定好看,就让我做了这么一身,好看吧?”邵璟完全没有发现田父的嫌弃,喜滋滋地张开手臂让他和田幼薇看:“伯母的眼光就是好!”

    “一个男人总穿得这么粉嫩干嘛?”田父坚决不肯说好看,全家人都和他作对!

    田幼薇故意赞道:“娘的眼光真好,很好看!”

    田父瞪她一眼:“要出门还不赶紧的?磨蹭什么?”

    田幼薇故意为难他:“阿爹要是不想去,那就留在客栈,我和阿璟逛逛就回。”

    “怎么可能让你们自己去!”田父不小心喊出自己的心声,见两双琉璃似的眼睛同时看向自己,不自在地干咳一声,眼望着天:“你们这么不懂事,万一又闯祸怎么办?我得盯着才行!”

    田幼薇和邵璟对视一眼,都笑了。

    田幼薇牵着田父的袖子,小声道:“阿爹,您放心吧,我们不会乱来的。”

    “你们敢!”田父虚张声势。

    “真的不会乱来。”邵璟郑重地道:“我敬爱伯父伯母和二哥,也爱重阿薇,怎么舍得让你们为难,让她委屈?”

    他说得十分诚恳,田父信了,不过,什么叫“爱重阿薇”?

    于是脸色又难看起来。

    田幼薇小声唠叨:“男人的脸,三月的天,海底的针。”

    “臭丫头说什么呢?”田父正想借机教训邵璟一顿,就听邵璟低咳一声,笑道:“瞧,那是谁!”

    客栈外走进来两个人,正是周监窑官和白老爷。

    周监窑官穿着便服,鼻梁上裹着一层白布条,脸肿得像个花面馒头似的,不熟悉的人几乎认不出来。

    他被白老爷扶着,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每走一步都疼得抽气。

    田父顿时高兴起来,大步迎上去笑道:“哟,这不是周大人么?您怎么来了?”

    他声音洪亮,大堂中的人全都齐齐回头看向周监窑官。

    周监窑官眯缝着眼睛,又恨又臊,用变了调的声音艰难地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田父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吃了大亏,于是沉了脸讥讽道:“您是做官的,一声令下就能和草民现场算账,叫草民死得难看,草民不敢清楚您的事。”

    言罢拉着田幼薇和邵璟昂着头往外走。

    “别呀!”白老爷赶紧拦住路,深深作揖,讨好道:“田兄,您别误会,我们是来请你们喝酒赔罪的!”

    周监窑官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大晚上的喝什么酒!”田父一点面子没给,大踏步往外走。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拿什么架子呢!不是说好无论如何也要忍气吞声,哄他替咱们说话的吗?”白老爷拽着周监窑官追上去,涎着脸不停讨好作揖,完全不顾别人的眼神。

    周监窑官含羞忍辱,作个揖,瓮声瓮气:“田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儿是我对不起您,我错了,给您赔礼,您且饶了我这遭可好?”

    田父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心中恨极,沉着脸继续往前走。

    “田兄啊!”周监窑官一把扯住田父的袖子,凄凉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已经知错了,不顾脸面和你这么赔罪讨好,你就不能高抬贵手吗?”。

    田幼薇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高抬贵手?先摆一桌最贵的酒席,一人喝上一坛酒,给我们赔罪。”

第236章 学一声狗叫

    白老爷一听就肯了,不过是摆一桌最贵的酒席,喝喝酒而已。

    田大郎这人自来憨厚仗义,心肠又软,不是那种穷追不舍的性子,喝酒了恩怨,在别人那里可能不行,在他这里肯定能行!

    白老爷把周监窑官叫到一旁嘀嘀咕咕,意思是自己没钱了,要周监窑官出一半的钱。

    周监窑官舍不得,二人在那抠搜许久,也不知怎么商量的,过来强笑着道:“那就去琼花苑吃。”

    邵璟一抬袖子:“不知是狮子林贵?还是琼花苑贵?”

    狮子林一桌最上等的酒席,各色荤素果子凉菜加起来一共六十六道菜,要价一百六十六两银。

    周监窑官二人一阵心痛,勉强笑道:“当然是狮子林贵,但他家的菜得提前预定,比如熊掌、鱼翅、海参等等都是要先泡发的。”

    “没事,能凑什么出来就吃什么。”邵璟一锤定音,呼喝道:“请人吃饭,还不得请最好的软轿接送?”

    “应该的。”白老爷亲自叫了几乘软轿过来,请三人入座。

    邵璟笑道:“我们年轻自己能上,但我伯父上了年纪,怕是要劳烦二位扶一把手。”

    周监窑官和白老爷恨得滴血,却又不敢不忍,一左一右扶着田父上了软轿,只听邵璟又道:“还有我家的下人,总不能叫他们就这样走着去吧?”

    白老爷咬着牙又去叫轿子,请平安、如意、喜眉坐了,自己才伺候着周监窑官跟上。

    二人满心想着这一桌贵重酒菜肯定不能凑齐,就能省钱了,没想到狮子林生意太好,常年备着这些东西,说上就上。

    周监窑官气得鼻子现场喷血,还没擦净,又听邵璟道:“这酒席不必安排在雅间,就在大堂好了。”

    白老爷觉着不妙,却不敢和邵璟犟着来,只能听他安排。

    少倾席面上齐,白老爷拉着周监窑官敬酒,邵璟却按住酒杯,笑道:“是我忘了,周大人这样子怎能喝酒呢?不合适。”

    周监窑官暗自一喜,以为能这样算了。

    却没想到邵璟微笑着道:“这样好了,二位学一声狗叫,这事儿就算过了。”

    “……”周监窑官和白老爷都震惊了。

    白老爷结结巴巴地看着周围的坐得满当当的食客,问了一句蠢话:“在这儿叫?”

    邵璟托着腮笑眯眯:“对呀,在这儿叫,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天大的冤仇都能化解。”

    白老爷蠢蠢欲动,周监窑官却是紫涨了脸皮,整个头“突突突”地跳着疼。

    让他当着这么多人学狗叫?

    那是绝不可能的!

    他好歹也是个官,请个破窑户吃饭已是屈尊降贵,不得不为之,再当着人学狗叫,他将会成为整个官场的大笑话!以后别想再做官了!

    “不可能!”他大声吼了出来,使劲拍着桌子,鼻血一滴滴落到桌面上。

    “啧,太脏了,这怎么吃啊?不吃了!我们还是逛街去!”邵璟嫌弃地站起来,一手拉着田父,一手拉着田幼薇,扬长而去。

    “姓邵的,做人不要太绝,小心走路碰到鬼!”周监窑官怒吼,鼻血又喷了出来,于是赶紧捂鼻仰头熄了声。

    白老爷要追,却被伙计抓住腰带:“客官,先付钱再走!”

    白老爷看向周监窑官,周监窑官捂着鼻子,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白老爷气了个半死,自认倒霉。

    “阿璟,我们刚才会不会做得太过分了?”田父有些不安,总觉得邵璟和田幼薇的处理方式过激了些。

    邵璟光明正大地牵着田幼薇的手,微笑:“不会。即便我们不这样做,他们缓过气来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先出一口恶气,恶心恶心他们,再一巴掌拍死他们呢?”

    这是血的教训。

    对待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方法,恶人只配得到惩罚,不配得到宽恕。

    田幼薇深表赞同:“阿爹,您先别去想是不是过分,只想是不是神清气爽?”

    “确实神清气爽,从未如此舒爽!”田父爽朗,反正事情已经发生,索性不管了。

    田幼薇点头:“那就是了。”

    三人高高兴兴一起逛街,把不开心的事全都暂时丢在一旁。

    次日,有消息传来,朱将作监突然查看今年的贡瓷上缴情况,查到差了一箱水仙花盆,追究一番,追到吴监窑官和王副使头上。

    王副使为求自保,尽数推到吴监窑官身上,吴监窑官被当场革职查办,并被要求赔偿烧制花盆的费用,搞得几乎倾家荡产,病倒在寓所,从此断了前程。

    白老爷也受了牵连,被查出上缴的贡瓷当中有好几件不合格,于是被夺了贡瓷资格,灰溜溜回了余姚。

    王副使忙着把田父叫去,拨付了烧制花盆的钱款支出。

    田父欢喜得叫了一桌好菜,让邵璟陪他喝了两杯。

    邵璟趁他高兴,说出自己的打算:“不能总是待在余姚,一辈子只做个寻常窑户,动辄受气,被人牵制陷害,提心吊胆。我想多在此处留些时候,多结交些人。”

    田父见识了他踢球的威力,也很赞同:“那就多留些时候,正好你杨伯父也在此处,等你踢完球,我们好去拜访他。”

    田幼薇只叫邵璟多吃些好的:“接下来还有好几场球赛呢,多补补。”

    田父破天荒没有吃醋,也给邵璟夹菜:“不要勉强自己。”

    次日,邵璟按着时辰到了地方,朱将作监早就等着了,才看见他就让随从拿了一套崭新的朱色蹴鞠服:“小邵你换上。”

    邵璟谢过,换好衣服活动手脚,跟着朱将作监上了球场,但见对方队员不是胖子就是中年人,要不就是些细皮嫩肉的,知道不是常人,却也不多问,只管专心踢球。

    有那欺生恶意要伤人的,他也巧妙地避开,既不叫对方伤到他,也不伤到对方,若对方实在太过分,他也会借助巧力给对方教训。。

    等到赢了球赛,朱将作监喜得只管拍着他的肩膀夸道:“小子,大有前途!好好地打,老朱给你个前程!”

第237章 我爹究竟是谁?

    三天后,是个阴雨天。

    连日的燥热总算消停了些,临安街头多了几分清凉。

    田父一早起来心神不宁,总想着要回家去,但因事先说过要去拜访杨监窑官的,也不能不去。

    北城乃是穷文人和小官儿的聚集租住之地,巷子窄得车都进不去,杨监窑官在巷尾一户人家租了一间半屋子住着,一间做书房兼卧房、待客之所,半间用作厨房。

    田幼薇趁着田父、邵璟和杨监窑官说话,在满是灰尘的厨房里溜达了一圈,先在桌上看到一坛子咸菜,又在锅里找到些带了馊味的剩饭,便知他过得十分窘迫。

    她也不多说,挽起袖子利落地打扫干净,见田父和杨监窑官谈得差不多了,就把他叫出来小声商量:“阿爹,你和我一起去买些菜回来,给杨伯父做顿饺子?”

    田父不想去,硬被她撒娇拉着走了。

    邵璟见二人走远,立刻关了门冲着杨监窑官微笑:“杨伯父,总算只有我二人了。”

    杨监窑官将手护着胸口,警觉地退到墙边:“你要干什么?”

    邵璟看到他的样子,由不得笑了:“您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我只是想跟您说,我按着您的吩咐,一直活到了现在。”

    杨监窑官扶了一下额头,视死如归:“我什么都不知道。”

    邵璟慢悠悠地倒了一杯劣质的茶水,轻抿:“您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和您说说我最近过得如何。我最近认识了两个人,一个自称小羊,一个自称阿九,您瞧,小羊还给了我这个……”

    他将小羊给的玉佩拿出来:“不知我拿着这个去寻他会怎么样?会不会被人赶出来?”

    杨监窑官看清那块玉佩,失声叫道:“你不能去!”

    “我要去!我不但要去,我还要请他引荐我到御前踢球。”

    邵璟好整以暇地看着杨监窑官:“您大概不知道,我最近在临安城连赢三场蹴鞠赛,算是有了一点小名气,只要有人肯推我一把,我一准能进筑球军!”

    “你不能这样做!”杨监窑官冲上去,试图抢夺玉佩:“你这是自寻死路!”

    邵璟将玉佩高高举起,一手抓住杨监窑官,凶狠地道:“我爹究竟是谁?!你若不说,我立刻就去,田家父女不在,谁也拦不住我!”

    杨监窑官看着已比自己高出一截的邵璟,看到他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软下来:“你的父亲是……”

    ——*——*——

    出了巷口左转便是一条卖菜的小街,田幼薇买了半肥半瘦的五花肉,又买了麦面、葱、油、米、鸡、盐、酱油醋等物,直到父女二人拎不下了才罢手。

    回到杨家,因怕田父听到不该听的话,她特意叫:“阿璟,出来帮我们拎东西。”

    迟迟不见回答,她纳闷地走进去,但见杨监窑官独自坐着发呆,邵璟却是不见影踪。

    “阿璟呢?”田父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邵璟去买酒了。

    杨监窑官沮丧地抬起手捂住脸不说话。

    田幼薇心知有异,低声追问:“怎么回事?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杨监窑官捂着眼睛,哽声道:“他问我一些他父亲的事,说着说着他突然就跑了。”

    田父大吃一惊:“你和他说什么了?”

    杨监窑官说不出来,只是沮丧地摇头。

    “我去找他!”田幼薇将东西丢在桌上,冲了出去。

    然而站在湿漉漉的临安街头,她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雨下得绵绵如丝,街头绿柳如织,好些少男少女打着油纸伞从旁经过。

    田幼薇擦一把脸上的雨水,辨一辨方向,往皇宫所在的方向而去。

    朝廷南渡之后好些年才在临安建的都城,因为没钱要打仗,宫室建得简陋,不过就是比寻常人家的房子稍大一些罢了。

    虽然如此,那也还是大。

    田幼薇很快找到皇宫,却不敢靠近,淋着雨围着宫城绕了一圈,并不见邵璟。

    衣衫尽湿,也不雅观,她便在宫道旁的一棵树下蹲着,抱了膝盖四处张望。

    她有很强烈的预感,就算邵璟此刻不在这里,稍后他也会来这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雨变大又变小,她蹲得双腿发麻,便站起来围着树转圈,等到腿不麻了又蹲下去。

    如此再三,忽见一乘轿子在她身边停下,一个干净清秀的少年撑着伞过来行了个礼:“是田姑娘吗?”

    田幼薇看他眼生,心生警惕:“您是?”

    少年笑着往后一指,轿帘打起,露出一张温厚端正的面孔。

    小羊冲着她微微点头,又放下了轿帘。

    少年殷勤地撑起伞:“我家公子请姑娘过去一叙。”

    田幼薇看到小羊,先是欢喜后又摇头:“我衣服湿了,不雅观,不方便过去,还请小哥替我道一声歉。”

    少年便又折回去,不多时拿了一件浅色的披风过来,恭敬地道:“我家公子让小的和您说,这披风是新的,您不用避嫌。”

    田幼薇道了谢,裹了披风,那少年的伞早撑到了她头上:“您请。”

    侍人打起轿帘,小羊朝她俯了俯身,抱歉地道:“请见谅,我不方便下轿,你这是怎么回事?”

    田幼薇不敢完全讲真话:“我在找阿璟,我和他失散了。”

    小羊微皱眉头:“你们……吵架了?是在这附近走散的?”

    田幼薇点头。

    小羊略一沉吟,道:“天色渐晚,又下着雨,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前方有个茶楼,还算雅致,你跟着殷善过去喝些热茶吃些小食,我来找邵兄。”

    田幼薇想想也没其他办法,便行礼道谢:“多谢您了。”

    “不必言谢,安心等着吧。”小羊摇头,示意轿子继续前行。

    给田幼薇递披风撑伞的少年微笑着道:“姑娘请,小的领您过去,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小的叫殷善。”

    田幼薇此刻最大的需求就是找到邵璟。

    她跟他一起这么多年,从不曾见他不管不顾地抛下她独自离开。。

    她不说话,殷善也善解人意地不多话,进了茶楼先要个安静的雅间,让人烧个炭盆过来,又熬姜汤。

第238章 我要你陪我

    田幼薇喝了姜汤,殷善体贴地退了出去:“姑娘,小的就在门口守着,您有需要就叫一声。”

    “多谢小哥。”田幼薇确实没心情招呼他,慢慢地将湿了的裙摆烤干,上衣也干得差不多了。

    她便捧着热汤,吃些点心,托着下颌盯着窗外看。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小羊的轿子停在茶楼门口。

    田幼薇激动地站起来,但见邵璟低着头从轿中走出,进了茶楼。

    不多时,殷善敲响房门,笑道:“田姑娘,您要寻的人已经到了,我家公子说,天要黑了,家里要落钥,他就不陪二位了,请问二位住在何处?改日他做东请二位宴饮。”

    田幼薇尚未回答,就见邵璟走上楼来冷声道:“不必,我们明日就要回家,下次再聚。”

    殷善有些诧异,随即很快用笑容掩去,恭敬地道:“是。天黑路滑,还请二位早些回去。小的告辞。”

    田幼薇见邵璟完好无损,心便放了一半,追上去要塞银子给殷善:“多有劳烦,感谢。”

    殷善笑着摇头,坚决不要:“我家公子有交待,不许接姑娘的赏,不然要揍小的。”

    田幼薇见他一再坚持,就没再劝,和和气气送走了人,回来招呼邵璟。

    邵璟坐在炭盆边,双目盯着炭火一动不动,一张脸寡白,头发、衣服都在滴水。

    田幼薇琢磨一番,上前拿了帕子先给他擦头发,又叫他:“脱了外袍和鞋子,我给你烘干。”

    邵璟不理她,呆坐着一动不动。

    她又说了一遍,不见他动弹,就不招他了,走出去叫了伙计,给足银子,让去成衣铺买一身男装和鞋子送来。

    她把小羊给的披风拿了披在邵璟身上,倒一盏热姜汤,拉起他的手捂着,命令道:“喝了。”

    邵璟默了片刻,还是喝了,喝完之后就紧紧攥着汤盏,死咬着牙,就像和汤盏较劲似的。

    田幼薇默默地拿走汤盏,把自己的手塞到他掌中,任由他发哑火,将她的手捏得骨头痛也不吭声。

    “姑娘,您要的衣裳来啦!”伙计敲门送衣,低眉垂眼并不多看多问。

    田幼薇给了赏钱,把门关紧:“阿璟换衣,我爹还在等我们呢。他年纪大了,人生地不熟的,他会慌。”

    邵璟沉默地看向她,眼里满是哀伤。

    田幼薇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啦?”

    邵璟拉起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默不作声。

    田幼薇觉着掌心濡湿一片,晓得他是流泪了,她难过地抱紧他,低声道:“阿璟,无论如何,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咱们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开诚布公,都要在一起。”

    邵璟把头埋在她怀里一声不吭,只宽宽的肩膀轻轻颤抖着。

    田幼薇轻抚着他的背脊,就像小时候那样。

    邵璟慢慢安静下来,走到屏风后换去湿衣。

    再出来,人已经冷静很多,眼神亦极坚定:“我们走吧。”

    田幼薇早收拾好了换下的衣服,只单独将小羊那件披风叠好交给伙计:“想必之前陪我来的那位小哥还会来此,请你把这件披风转交给他,就说多谢。”

    邵璟要结账,伙计笑道:“刚才那位小哥早结了,他给二位雇了一辆驴车,就在门口等着呢。”

    门口果然停了一辆驴车,车夫极殷勤有礼,看得出来不像是普通车夫。

    田幼薇猜着这应该是小羊的人,也没矫情地多客气,拉着邵璟上了车,报了客栈名称。

    才到客栈,田父、平安几个就狂冲上来:“可算回来了!”

    确认二人安全无虞,田父的火气就上来了,板着脸交待平安:“去和杨老爷说人回来了。”

    然后一甩袖子,哼了一声大步走进客栈,都不带多看邵璟和田幼薇一眼。

    田幼薇晓得他生气,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先忙着安置邵璟回房,叫如意伺候他泡热水澡,问明田父也没吃饭,又问客栈借了厨房要了鸡汤,亲自去做银丝鸡汤面。

    喜眉帮她打下手,很快做好了面,分头送到田父和邵璟屋里。

    田父气呼呼:“那小子吃了么?”

    田幼薇道:“我让喜眉送过去的,不知道吃了没。”

    田父哼哼:“你怎么不亲自送去给他?管我这个糟老头子干嘛?”

    田幼薇失笑:“你是我爹啊,我就那么跑出去,我也怕你担心,必须陪陪你。”

    田父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怎么了?我看衣服也换了。”

    田幼薇摇头:“淋雨了,什么都没和我说,我怕他生病,临时给他买的成衣。”

    田父吃一口面,长叹一声:“这可真是。”

    田幼薇道:“您后来就没问问杨伯父是怎么回事?”

    田父将筷子使劲一放,气道:“他不说!还叫我别问,不是什么好事!”

    田幼薇将筷子递回给他:“吃吧,吃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田父闷头吃了一回面,抬眼看向她,试探地道:“阿薇,要不,你俩算了吧?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是大事。”

    田幼薇听到这话,不由一怔。

    她不知道前世家里的变故是否与邵璟的身世有关,但想来,多半是有一定牵连的。

    她是不怕牵连,但田父他们呢?她不忍心也不想。

    田父见她不说话,先就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罢了,是阿爹自私。不惹也惹了,我养他这么多年,真有什么也跑不掉,这是命,以后不提了。”

    田幼薇轻轻将头靠在田父肩上,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却又知道自己不能说。

    “少爷,您在这里呢。”门口传来喜眉的声音。

    田父窘迫极了,小声问田幼薇:“他会不会听见我刚才的话了?”

    田幼薇也不确定,忙着开了门,但见邵璟斜斜地靠在门柱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头发还没干,就这么披散着,身上披一件白色的宽袍,神情淡漠又无辜,叫人忍不住爱到心里去。

    田幼薇朝他伸出手:“阿璟。”。

    邵璟注视她片刻,才将手放到她掌中,轻声道:“阿姐,我要你陪我。”

第239章 我走

    田幼薇看着田父讨好一笑:“我去去就来。”

    田父想瞪邵璟又不忍心,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去去去!”

    田幼薇便牵了邵璟的手,跟他一起回了房,如意早将房间收拾干净,又很有眼色地给二人倒了两杯茶水,低着头退出去。

    邵璟席地而坐,将头靠在田幼薇膝盖上,十分委屈的模样。

    田幼薇拿了帕子细细地给他擦头发,低声絮叨:“以后再不能这样了啊,咱们说好的,不管遇着什么事儿,都不能作践自己,要一起走到最后。”

    邵璟抱着她的腰,低低“嗯”了一声,道:“我的父亲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是渊圣,也就是今上的亲哥,前一任皇帝。

    田幼薇虽早有预料,一旦证实,手和心都还是颤了一颤。

    “没事,是谁都无所谓。”她佯作无所谓,低下头在邵璟的发顶落下一吻。

    邵璟低声道:“要杀我的人是皇宫里的那个。也有可能是小羊和阿九,还有其他一切人。是我拖累了你,拖累了全家。”

    田幼薇心里难过,却知道他比她更难过,她抱紧邵璟,轻轻地拍:“没事,没事,我们是一家人,理当祸福与共。”

    邵璟静静地靠着她,半晌,轻声道:“可我不能视若无睹。”

    田幼薇沉默许久,道:“要不,我跟你走吧。”

    忽听门被拍响,田父在门外沉声道:“开门!”

    二人俱是一惊,明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却有做贼的心虚。

    邵璟开了门,田父进来就把门拍上了,死死盯着他道:“你说的究竟是哪个人?事到如今你还敢骗我?你对得起我养育你多年,还把阿薇许配你吗?”

    邵璟脸色微白,低着头艰难地道:“伯父,是我不好……”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平时伶牙俐齿的人,此刻竟然无话可说。

    田幼薇立刻上前:“阿爹说的这话,难道他是一开始就知道,刻意隐瞒你的吗?他不也才知道?骗你的可不是他!”

    田父既心酸又担忧,颤着胡须道:“女生外向!我是为了谁?”

    田幼薇也说不出话来了,邵璟抬起头来,目光幽暗:“对不住,我确实不该隐瞒您,我走……”

    之前他以为他面对的情况或许没那么可怕,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境地究竟有多险恶。

    没有理由再拖累田家人。

    “走什么走!你能去哪里?”田父却猛然爆发了,指着他道:“别人说你是谁你就是谁吗?没影子的事,你非得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是怎么回事?”

    田父边说,边扬起巴掌使劲搧邵璟的肩背,气呼呼地道:“我揍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枉我平时经常骂你二哥笨,夸你乖巧聪明,你一根筋是不是?”

    田幼薇见他拍得实在用力,有趁机报复之嫌,赶紧上前拦住他:“阿爹!您打他干什么?”

    田父瞪眼:“你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田幼薇这些年做主惯了,不服,不肯走。

    田父怒道:“你也要气死我是不是?”

    邵璟给她使眼色:“出去守着。”

    田幼薇只好出去守在外头,只听田父和邵璟在里头喁喁私语,不晓得说些什么,她急得很,恨不得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却又害怕引起别人注意,恨不得挠墙。

    一炷香后,田父开门出来,莫测高深地扫她一眼,霸气地道:“你跟我来!”

    田幼薇先看邵璟,只见他安静地坐在屋里,没什么异常,就叫如意和喜眉:“守着他。”

    “啧啧,什么叫做女大不中留,我今日可算是知道了。”田父酸溜溜地点着面前的地:“你给我跪下。”

    田幼薇二话不说就跪了,软得像水:“请阿爹训话。”

    “你这个狡猾的丫头!”田父恨铁不成钢:“你当初不是还跑去拦着阿姝不叫她胡来么?怎么轮到你自己头上,你就开始糊涂了?你要跟他走?你要跟他走?啊?”

    田父粗壮的手指用力戳着田幼薇的额头:“你能不能争气点!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他就那么好?迷得你忘记你爹是谁了!”

    田幼薇被戳得生疼,还不敢躲,只能忍着讨好地道:“阿爹,阿璟太可怜了,我是怕他想不开又悄悄跑掉,半夜三更的,他也没个家,能去哪里啊?”

    田父收了手,捋着胡须道:“跑是跑不掉的,为今之计,只能抵死不认,另图他法。”

    田幼薇眼睛发亮:“阿爹有什么妙计?快说给我听!”

    真是难得她家老爹还有这么聪慧明智的时候。

    田父扫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我刚才细问了他经过,还真叫我找出一个法子。不过我还不确定,得回去问问廖先生才能弄清楚。”

    这胃口吊得……

    田幼薇急了,上前给田父捏肩捶腿、百般讨好:“阿爹先说给我听听嘛,不然我今天夜里肯定睡不着觉。”

    田父却是很坚定:“我得再想想,你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归家。我警告你,什么偷跑的念头赶紧打消,不然我现在就把那臭小子赶出去!”

    田幼薇连连点头:“不跑,不跑。”

    田父却不放心,又把喜眉叫来叮嘱一番,让务必盯好田幼薇。

    田幼薇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邵璟说“我走”时的模样。

    她悄悄从喜眉身上翻过去,准备偷溜出去找邵璟,她必须看着他才能踏实。

    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脚腕,喜眉的声音在黑暗里幽幽响起:“姑娘,您真要跑,那就带着奴婢一起跑吧?反正您若跑了老爷也饶不了我。”

    田幼薇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我就是不放心他。”

    “知道,青梅竹马刚挑破心思,正是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的时候嘛。”喜眉幽幽的:“不过您经常让我们别急,事急则缓,事缓则圆,这话奴婢也送给您。”

    田幼薇叹一口气,还真是这样。。

    天亮,田父背着手,莫测高深地瞅着邵璟和田幼薇,嗤笑:“瞧你们那怂样,多大点事就睡不着了!这不就是和打仗一样吗?逃跑只能是死路一条,得往上冲,才能有活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900/ 第一时间欣赏画春光最新章节! 作者:意千重所写的《画春光》为转载作品,画春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画春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画春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画春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画春光介绍:
重生后,田幼薇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前世她不嫁,邵璟是不是不会死!如果她不做温室的花朵,是不是父亲兄长也不会死! 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利刃穿腹,烈火焚身,那种滋味真的撕心裂肺!再活一世,田幼薇这辈子不想再做温婉小女人,她要全家团圆做富豪,有钱又有权,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至于邵璟,她可以默默守护助他上青云,就是别再做夫妻! 邵璟黑脸:重生个锤子哟,田幼薇你胆儿肥了,竟敢始乱终弃!!!于是,这辈子,当邵璟长成绝世美男,时尚达人,文武双全,精通多国语言,日进斗金,御前红人的探花郎后,田幼薇仍然没能甩掉邵大人!两世为人,邵璟隐藏至深,只为用温柔深情织就一张天罗地网陷住一个人!阿薇,不管世事有多艰难,我只想让你生活甜如蜜。画春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画春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画春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