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又软又甜
天亮,田父一觉醒来,咂吧着嘴伸个大懒腰,不要太舒服,突然看到面前两张熟悉的脸,吓得抓住被子往后一缩:“你们怎么在这里?”
田幼薇双手叉腰:“您说我们怎么在这里?守了您一夜呢,就得了这么一句话。”
田父尴尬:“辛苦了。”
田幼薇瞅他:“不知之前是谁答应过我,以后喝酒浅尝辄止,再不会喝醉的。”
田父更尴尬:“我是觉着阿璟身体不好,辜负了吴家的期望,所以多喝几杯赔罪……”
邵璟适时递过来一碗醒酒汤:“伯父先喝醒酒汤。”
田父连忙冲着邵璟笑,还是这孩子招人喜欢,善解人意,自家女儿吧,什么都好,就是太凶,唉,都是他惯的!
却见邵璟很认真地道:“伯父,我身体不好不是错,只能说是和吴家没缘分,不存在辜负吴家的期望。您不用喝酒赔罪。当然,如果您觉着酒好喝人好玩,又是另一回事。”
田父讪讪的,他心里其实也没觉着对不起吴家,只是找个借口而已,被邵璟这样一本正经的戳穿,真不开心!
幸亏平安懂事,及时带了热腾腾的早饭回来:“都来吃,吃饱之后,姑娘和少爷去歇息,小的伺候老爷就成。”
田父连连点头:“对,你们都去歇着,我也该起身理正事了。”
田幼薇习惯性地要去布置碗筷添粥,就被邵璟不动声色地按住拉了坐好:“阿姐你累了,我来。”
他的力气很大,她都没来得及矫情,就身不由己地坐下,肩头被邵璟碰过的地方热乎乎的。
邵璟舀一碗鱼片粥递到她面前,低声道:“吃吧,这个养胃,凉了就腥啦。”
田父宿醉,胃口不好,挑嘴道:“不好吃,没有阿薇做的好吃。”
田幼薇就要去煮粥,又被邵璟拉了坐下,十分严肃地道:“阿姐,伯父就是那么一说,你熬了一夜,他可舍不得让你再去做粥,不然要心疼坏了。是吧,伯父?”
“是呀,阿爹就是随口一说,乖女儿快吃了去睡。”田父莫名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他刚才真的就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舍得女儿辛苦,但是经过邵璟这么一说,好像真显得他很不体贴,不懂得心疼人似的。
反倒是邵璟,不动声色之间就表现出了体贴和周到。
但仔细去看邵璟,仍然是那副温厚纯正的模样,田父觉着自己大概是酒还没醒,想太多,于是晃晃头,道:“再来一碗醒酒汤。”
吃过香醇暖胃鲜美的鱼片粥,田幼薇觉得困劲儿来了,秀气地掩着口打个呵欠,起身去歇息。
走到门前,发现邵璟也跟了过来,便强撑着立刻就要粘到一起的眼皮,低声道:“还有事?”
她困了,声音听起来又软又糯,还带了些低沉沙哑。
邵璟目光微暗,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温柔一笑:“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田幼薇有些想送他白眼,心里却又甜甜的。其实她也有很多话还没和他说,只是……
只是还想再装装样子,还想再多索取一些关注。
同时真的是做了太久的姐弟,突然之间要转换过来,还是有点难为情。
毕竟她的脸皮并没有邵某人那么厚。
田幼薇当着邵璟的面,冷漠无情地关门。
邵璟飞快地将手往门缝里伸,接着“哎呦”一声叫出来。
田幼薇吓了一跳,赶紧松开门一把抓住他的手,着急地道:“怎么啦?伤到哪里了?”
他却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抿着唇看着她傻笑。
田幼薇这回真的给了他一个白眼,甩开他的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关好了门,她踏着稳重的步子走到床边躺下去,左翻一个身,右翻一个身,哎呀,总是睡不着。
于是她又坐起来,继续踏着稳重的步子走到门边,侧着耳朵听了片刻,不见动静,就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
门口席地坐着一个人,靠着墙壁睡着了。
睡颜恬静美好,唇角微翘,是邵璟。
田幼薇瞬间红了眼眶。
这个人,真的是很讨厌,总是这样对她……
她蹲到邵璟身边,很仔细地观察他,虽然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确确实实就是那个她最熟悉的邵璟。
她忍不住戳戳他的脸颊。
邵璟猛然睁眼,看清楚是她,就灿烂地笑了:“阿姐。”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懒洋洋的,眼里带了几分迷茫,又软又甜,看起来格外好欺负。
田幼薇毫不留情地捏了他的脸一把,然后起身:“回去睡!稍后还要去铺子里照看小羊。”
“好的。”邵璟利索地爬起身来,悄悄摸了一把脸颊,整个人容光焕发。
田幼薇即将踏进房门,听到他在身后叫她:“阿薇!”
她停下来,背对着他,听他要放什么**招数。
邵璟的语气有些不肯定:“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你说只把我当弟弟看,其实是假的吧?你心里一直都有我,对不对?”
田幼薇笑了,丢下一句:“你猜~”然后真的关了门。
很奇怪,这一次她躺下去就睡着了,一点梦没做,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午后。
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想动,就看着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觉得真好。
“阿姐,阿姐,醒了吗?”门外传来邵璟装模作样的声音,她故意停了一会儿才答应他:“这就起了。”
待她穿戴好走出门,邵璟已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了。
二人相视一笑,都没说太多话,吃饱喝足,一起出了门。
既然决定要挣出一条生路,自然要把握住所有的机会。
正值午后,街上白花花一片,热浪扑面,商家在打瞌睡,行人稀少。
然而街上却多了好些兵丁,还有一些面色沉郁、身形壮实的男子。
田幼薇和邵璟对视一眼,都觉着这恐怕是冲着小羊来的。
毕竟是皇帝养子,突然失踪,那是大事。
他们不能判断这些人对小羊是否有利,那就只能谨慎行事。。
二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悠悠地逛街买些食材和小东西,再慢悠悠晃荡到陈记。
第211章 家中长辈的意思是……
小羊在喝鸡汤,陈管事站在一旁狗腿地献着殷勤,就连有人进去都不知道。
“今天的生意怎么样啊?”邵璟笑着开了口。
陈管事听到他的声音便是一颤,迅速往外溜:“天太热,这会儿好多人都在午睡,不过我记得好像与人约好午后要来看货的,应该也快来了……”
“你们来了。”小羊放下碗,起身招呼邵璟和田幼薇:“我今天好多了。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真的是很敏锐。
田幼薇心里想着,答道:“有这么几件事,第一件,听说那位假冒渊圣次子的人被扣押啦,好像说要被治罪。
第二件事,是我们刚才来的路上,看到街上有很多兵丁和壮汉在盘查。
第三件事,我们这次带来的瓷器挺好销的,我们很满意,再有就是你该换药了。”
这是她和邵璟事先商量好的,敏感的问题都由她来回答,为的是减少小羊的戒心。
重生之人,心智多半比同龄人更为成熟,容易引人怀疑,相比之下,女子比男子威胁较小,更容易被接受。
何况小羊很喜欢她的瓷器作品,双方沟通起来更顺畅。
果然小羊眼里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沉吟片刻,道:“你能给我换药吗?”
“我?”田幼薇指着自己的脸,为什么要她换?
“我家阿姐其实晕血。”邵璟及时接上,诚恳无比地道:“那天夜里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她就熬不住晕过去了。”
“抱歉。”小羊不好意思地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原想着,我怕疼,姑娘家手脚要轻些,所以……”
原来是这样,田幼薇笑起来:“怎么也不会比我二哥更怕疼,他啊,只要我家阿爹轻轻拍他一下,他就能疼得眼泪汪汪,满屋转圈。”
“真的吗?”小羊眼睛亮晶晶的:“我以为只是我一个人会这样,平时都不敢让家中长辈和下人知道,生怕他们嫌弃我不够男子汉。”
“当然是真的,以后介绍我们二哥给你认识,你就知道比起他来你真是勇敢太多。”邵璟很自然地接上话:“我来给你换药吧,那天我多问大夫要了些伤药,都不用出去买。”
田幼薇发自内心地夸赞邵璟:“阿璟你真周到!多亏你在场!”
邵璟看着她一笑:“这是应该的。”
小羊看看田幼薇,又看看邵璟,很是羡慕地道:“你们姐弟感情真好,我也想要有个姐姐。”
田幼薇没接话,也没趁机打听他的家庭情况,只笑道:“既然要换药,那就准备起来,我去烧些滚水,再煮一煮剪刀白布之类的备用,阿璟你去弄些烈酒。”
小羊听说要用烈酒,脸色顿时煞白,显然是对上次清洗伤口的事心有余悸。
隔壁就有酒铺,邵璟买了烈酒回来,见小羊坐在窗前发呆,就先敲了门才进去,笑着宽慰他:“等会让阿薇给你用扇子在一旁搧着,就没那么疼了。”
小羊笑道:“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邵璟边用烈酒擦洗桌面,边道:“那是,小时候调皮捣蛋,总有弄伤的时候,家中长辈会让我们用酒冲一冲,阿薇疼我,经常这么做。”
小羊默默听着,问道:“你为什么叫你阿姐的名字?她不生气吗?”
邵璟笑了:“她也不是我亲姐,只比我大一个月而已,我们日常关系很好,怎么叫都无所谓。”
小羊道:“大一个月也是大啊,理当称姐才对。”
“不用这么讲究,家中长辈的意思是……”邵璟笑着顿一顿,换了话题:“总之你信我,稍后一定没有那天疼。”
田幼薇走进来,看到邵璟和小羊脸上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虽觉着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管,只道:“都准备好了,可以换药啦。”
邵璟道:“阿薇,拿把扇子过来,等会我给小羊清洗伤口,你搧着些风,他就不会那么疼。”
田幼薇立刻拿了扇子进来,一边帮忙一边问:“小羊,稍后你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做。”
小羊很紧张,勉强给她个笑脸:“什么都可以做吗?”
邵璟麻利地揭下包扎用的布,再用烈酒清洁伤口。
“当然啦,只要你喜欢,甜的咸的都可以,即便是很麻烦的十色蜜煎鲍螺也行……”田幼薇含笑说着,手上扇子不停。
凉风徐徐,少女的笑容恬静娇美,语调温凉。
小羊悄悄看着田幼薇,果然觉得那些燥热不安和疼痛全都不见了。
忽听邵璟笑道:“清洗好了。伤口愈合得不错。已经结痂了。”
“当真?让我看看。”小羊回神,索要镜子。
铺子里只有一面镜子,田幼薇又跑出去问隔壁借了一面,互相折射着,叫小羊看到自己的伤口。
刘大夫的手艺名不虚传,伤口缝合得很好,果然已在结痂,红肿也在消退。
这样热的天气,能这么快愈合,真的很不容易。
“怎么样?我给你找的大夫不错吧?”田幼薇笑着收起镜子,示意邵璟抓紧包扎。
小羊含笑而坐,待到伤口包好,长拜至地:“多谢二位仗义援手。”
以他的身份,这礼真的太重了,田幼薇和邵璟避开去,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要吃什么?”
小羊失笑:“能不能别总让我记着吃?”
邵璟笑道:“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排在第一位。”
“你说得对,民以食为天,只要百姓有吃的,天下便可安定一大半……”小羊喃喃地说着,发起了呆。
田幼薇和邵璟对视一眼,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很小心地把换下的布条烧了。
忽听外头一阵嘈杂,有人大声喝道:“府衙抓贼,你们店里可有陌生人出入?”
邵璟目光微冷,低声叮嘱田幼薇:“东墙可翻,阿姐火速带他离开,我去应付!”
“好。”田幼薇跑过去,小羊已经听到声音正准备藏到床下,见她进来就白着脸道:“田姑娘……”。
“跟我来!”田幼薇抓住他往东墙跑,果然看到那面墙要矮一些,墙上又有石块突出,正好攀附,就催小羊:“爬上去!”
第212章 人是会变的
小羊完全没有翻墙的经验,只在那里着急忙慌,总也爬不上去。
田幼薇看得着急,眼看嘈杂声越来越大,索性抓住他的腰带,道一声“得罪”,用力一托他的臀部,往上送去。
“嗳……”小羊低叫一声,到底是紧紧抓住了墙头,他很小心地调整身形,观察墙外的动静。
就这一会儿工夫,田幼薇已经利索地爬了上去。
她看也不看,直接往下跳,回身朝小羊招手:“下来!”
小羊跟着跳下去,警惕地四处张望。
这是个夹层,是在修建的时候特意留出来的,与隔壁的院墙隔了两尺宽的距离,不仔细看不出来。
安静干净,并没有什么危险。
小羊松一口气,红着脸不敢看田幼薇,低声解释他为什么不会爬墙:“……可能是因为受了伤,流血过多,所以手脚没力气。”
田幼薇一本正经地保护少年可怜的自尊心:“肯定是了,养一阵就好了。”
“嗯。”小羊靠着墙歇气,小声问她:“你经常来这里吗?”
“第一次。”田幼薇心说,可不能让这位小爷以为她和邵璟经常干些不法之事——瞧,都修夹墙了,而且逃得那么溜!
不行,他们是好人!是遵纪守法讲义气讲道理的好心人!
小羊果然有疑问:“那你怎么都不看就往下跳?万一这下头埋着伏兵呢,岂不是自投罗网?”
田幼薇笑道:“因为是阿璟叫我跳的啊,他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这样相信他吗?”小羊沉默片刻,笑了:“似你们这般彼此信任,真好。”
“确实挺好。人这一辈子,真的很难遇到一个可以百分百相信的人。”田幼薇竖起手指:“嘘……”
一墙之后,有人东翻西找,发出很大的响动,瓷器被摔碎的声音、邵璟和陈管事赔笑的声音不停传来。
田幼薇还好,经过太多事情,这种事真的算是见惯不怪。
小羊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田幼薇以为他就要忍不住时,他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终于,院子里安静了。
“抱歉。”小羊被邵璟接出夹墙,先赔礼再问:“你们可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难处?”
田幼薇和邵璟异口同声:“有啊!”
小羊一笑:“谁先说?”
“阿姐先说。”邵璟很有风度地让到一旁。
田幼薇道:“我的愿望就是一家人能平安富足地团聚在一起,能安安心心地做好瓷。”
“一定会的。”小羊又问邵璟:“邵兄你呢?”
邵璟笑笑:“我的愿望和她一样。”
小羊沉默片刻,道:“安居乐业,这大概是全天下人的愿望,我记住了。你们怎么建了夹墙?”
邵璟轻描淡写:“早年匪患严重,好些人家都有夹墙。”
小羊再次沉默。
田幼薇使个眼色,叫邵璟跟她出去。
二人已经完全肯定小羊的身份了,说话做事句句不离天下和黎民。
田幼薇道:“你什么时候修的夹墙?”
邵璟想抵赖:“就是原来带有的啊。”
田幼薇盯着他不说话。
确实不少人家修了夹墙,但那都是富贵人家,不是普通老百姓,不然刚才搜查的那些官兵会这么容易就算了?
邵璟举手投降:“是去年冬天修的,我和陈管事说,库房年久失修,需要修整一下,然后顺带搞了个夹墙。”
这是由他上辈子的经历带来的,任何时候都想着要留条退路。
田幼薇叹息:“你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还有很多很多,我打算一天和你讲一件。”邵璟托腮笑看着她,低声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慢慢听?”
“我说我没兴趣,你信吗?”
“不信。”邵璟试探着将头轻轻靠在田幼薇肩上,小声撒娇:“阿姐,我不想一次全讲给你听,不然你知道了所有的事,对我不感兴趣了怎么办?”
“我对你从来不感兴趣。”田幼薇说着,忍不住勾着唇笑了。
邵璟将头往她肩上蹭了又蹭,小声叹道:“山不来就我,我只好来就山了,你不肯撒娇,只好我撒娇啦。”
“真不要脸。”田幼薇低骂一声,大笑起来。
邵璟也看着她笑。
是的,他们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去讲那些事情。
晚饭时,田幼薇果真烧了一桌地道的江南菜,又将之前剩的糯米面和芝麻猪油馅包了一些浮元子。
邵璟跟在一旁打杂,果然做得有模有样。
田幼薇见他手脚利索,忍不住抱怨:“明明这么能干,却忍心一直看我辛劳,我越想越气,打算不许你吃晚饭!”
邵璟央求她:“让我吃半碗吧。”
“不行。”
“那尝一口?”
“不行。”
“那我看着你吃。”
“不行。”
“那我在门口等着你吃。”
“这个可以。”
二人说着说着,忍不住都笑起来。
小羊见着这一桌好菜,虽未多说什么,却吃了许多。
吃完之后,免不了盛赞田幼薇的手艺:“田姑娘这手艺真的很好,好些做了几十年饭菜的人也及不上。”
不容田幼薇骄傲,邵璟凑了热闹:“其中也有我一份功劳呢,鳝丝是我切的,黄鱼是我处理的。”
小羊颇为惊讶:“邵兄,君子远庖厨,你……”
邵璟微微一笑:“那是迂腐之说,阿姐每天和我干一样的活,还要做饭,很辛苦的。我理当与她同甘共苦。”
小羊面色发红,向田幼薇行礼致歉:“是我狭隘了。”
“客气。”田幼薇笑得甜美,心里“呵呵”。
小羊不知道邵某人的小心思,她是知道的。
真正“狭隘”的人是邵某人,一是吸取教训,不容别人对她有任何疑似轻视;二是随时随地表示他与她共同进退,关系不一样。
天色渐暗,田幼薇和邵璟该走了,小羊依依不舍:“你们明天还会来吗?”
田幼薇道:“若无意外,应该会的。”
小羊一笑:“我等你们。”
出了门,田幼薇议论小羊:“就这么看着,这位不难相处,人也不坏,是他吗?”。
邵璟不确定:“这可说不好,人是会变的。”
第213章 欢喜
田幼薇小声道:“如果我们对他很好,一直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比如再结拜个兄弟姐妹什么的,他会不会记情?就算不帮咱们,也别害咱们?”
邵璟垂眸看向田幼薇。
田幼薇满脸憧憬之色,桃心型的脸又白又嫩,双瞳黑亮有神,唇瓣宛如三月的桃花,丰盈水嫩。
他的心突然之间便软成了一汪春水,舍不得外间的风雨霜雪惊扰了她。
一直保持这样的良善,不怨不恨,勤奋努力,真的是世间少有的宝物。
“会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会努力结交他,和他做朋友。”邵璟低下头,轻轻伸手,将田幼薇牢牢锁在墙边。
此时暮色四合,霞光黯淡,街灯未亮,朦朦胧胧。
又是晚饭时分,这个地段没有人影,就只得他二人。
两条身影越靠越近,田幼薇几乎感觉得到邵璟身上的热气透过薄薄的纱衣烤到了她。
她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阿薇……”邵璟低低地叫了她一声,滚烫的唇烙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烫得田幼薇不能呼吸。
她低着头,将手紧紧抓着身后的墙壁,脚趾死死抠着鞋底,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像极了新婚之夜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媳妇。
“呵~”邵璟愉悦地笑起来,声音在胸腔里震荡。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低头将额头贴上她的嘴唇,辗转温存。
身后的墙壁晒了太多阳光,热得烫人,田幼薇觉着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冒了汗,如同在天堂又如同在烤炉。
“别人会看到的。”她怯怯地提醒邵璟。
“知道了。”邵璟又在她眼帘上落下一吻,这才绝然地退后一步,将手递给她:“阿姐可以牵弟弟回家的吧?”
田幼薇又羞又好笑:“有你这么大的弟弟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你弟弟?”邵璟并没有强迫她,而是与她保持妥当的距离,声音低低的:“不是弟弟,那是什么?”
“就是弟弟。”田幼薇嘴硬,不想和他说话。
客栈大堂里,田父和两个穿着上等纱袍、富商打扮的人对坐喝酒说笑,声音大得老远就能听见。
田幼薇瞧着这二人十分眼生,便问邵璟:“你认识么?”
邵璟摇头:“不认识。”
田父在明州这边也有些生意朋友,经常会带田秉和邵璟去拜访一二,求个眼熟,以备将来熟人能照料一下小辈。
但这两个人,邵璟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你去瞅瞅。”田幼薇不放心:“别让我爹再喝醉了。”
前世之时,二哥和张师傅出了意外,贡瓷资格被取消之后,田父曾被人撺掇着将最后的本钱做了海运生意,赔得血本无归,彻底不能翻身。
这一世虽然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但也得防着意外出现。
“放心。”邵璟悄悄捏她的手,温声道:“回去早些歇着。”
田幼薇点点头,也叮嘱他:“你也早些休息。”
叫伙计送了热水过来,仔细洗浴一番,披散着头发晾干,隔壁传来邵璟和田父归来的动静。
田幼薇连忙打开房门探个头:“喝醉没有?”
田父连忙道:“没有,没有,我记着你的交待。”
田幼薇见他神志清楚,就没多说,叮嘱平安问厨房要一碗醒酒汤。
却见田父拍着邵璟的肩膀道:“刚才有客在,我不方便和你说,今天中午我和吴七爷一起吃的饭,我和他说了你的身体情况,他表示理解,以后那件事再也不提了。”
以吴家对吴悠的宠爱,自然不能叫她嫁一个身体不好的人,这件事算是皆大欢喜。
邵璟很是高兴地狠夸了田父一顿,田父呵呵笑着,拍拍邵璟的肩,进屋去了。
邵璟光明正大地走到田幼薇门前,和她隔着房门说话:“那两个人是做海运生意的,想约伯父一起。我看伯父不是很想做,就没多说话,稍后使人去打探底细即可。”
果然是这件事!
田幼薇道:“这件事要记在心上。”
邵璟应允:“知道了,放心吧。”
田父在隔壁大声道:“天色晚了,早些歇了,别嘀嘀咕咕,影响其他人休息。”
田幼薇和邵璟一起做个鬼脸,笑着分开。
四天后,街上巡查的官兵撤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小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到了该拆线的时候,这事儿田幼薇和邵璟都不敢做,就怕他和田二哥一样,一拆就晕死过去。
三人商量一回,决定再往刘家药铺走一趟。
大概是那天夜里刘大夫给小羊留下的阴影太重,一路上小羊都是战战兢兢,脸色发白。
邵璟和田幼薇佯作不知,一路讲些笑话和奇闻异事给他听。
邵璟见过的事多,说起来声色并茂还有悬念,引人入胜,小羊渐渐也听了进去,不时追着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走到刘家药铺,邵璟不要田幼薇露面,叫她在外头盯着,自己带了小羊进去拆线。
田幼薇百无聊赖地蹲在街角阴影下东张西望,忽见前方一个演傀儡戏的摊边站着一个人。
穿的宝蓝色纱袍,头上束着玉簪,白皮肤红嘴唇,双眸细长眼尾斜飞,人模狗样的,正是那位尚国公。
尚国公站在那里,阴沉着脸盯着她看,满脸的坏主意。
田幼薇心里“咯噔”一下,若无其事地将手里的石子弹出去,石子砸在刘家药铺的门上,将窗纸打了个大洞。
“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刘娘子大叫着跑出来一探究竟。
田幼薇若无其事地沿着街道往前走,希望能把尚国公引走,方便邵璟带小羊离开。
多年的默契,弹石砸窗,她知道邵璟一定能懂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邵璟从始至终没有露面,只有刘娘子从始至终不依不饶,叨叨个没完。
田幼薇慢慢加快脚步,跑到转角处回头一瞧,只见尚国公果然跟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身边没跟着那个讨人厌的死宦官。。
田幼薇拔足狂奔,尚国公也加快速度狂追上来。
第214章 我叫阿九
田幼薇飞快地跑着,眼看尚国公离她越来越远,不由十分得意,呵呵,和她比耐力?做梦去吧!你个饱食终日的膏粱子弟!
前方是个拐角处,转过去后就是明州最热闹的街,只要跑到那里,便如游鱼入了水,再也找不见。
她欢欣鼓舞地纵身一跃,跳过转角,准备游走,却见前方站了个穿灰袍、白面无须、阴测测地瞅着她的死宦官。
田幼薇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却见尚国公气喘吁吁跑过来拦在她面前,像条快要热死的狗一样,大喘着气,耷拉着两只手,说道:“你往哪里跑?”
田幼薇眼看是跑不掉了,便放声大叫:“来人啊,非礼啊!”
死宦官大吃一惊,尚国公也是一脸懵呆,都是完全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干。
田幼薇的声音又尖又脆,很快引来一群人。
她将手捂着胸,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着墙壁,满面惊恐之色:“你们不要过来!救命啊!”
尚国公勃然大怒,手指着田幼薇,凶神恶煞:“谁非礼你了?你个小娘皮……”
田幼薇瑟瑟发抖,可怜兮兮:“是,是,公子没有,都是小女子会错了意……”
尚国公见她认错,十分得意:“是吧?看看你这副丑样子!”
田幼薇红了眼眶鼻头,很可怜地作揖:“是,我长得丑,求您放了我吧?我家阿爹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不放!”尚国公冷笑:“小爷我要弄死你!”
“救命啊!”田幼薇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转身要跑,却被尚国公伸手抓住袖子,一扯,“哗啦”一声,袖子撕裂。
“啊啊啊,非礼啊!”她哭叫着,“挣扎”着瞅了空子往旁跑,却被死宦官拦住,揪了衣领扔回去。
田幼薇打个滚,巧妙地卸去重力,可怜地趴在地上朝一位看起来特别正义、特别壮实、腰间带了朴刀、满脸胡须的男子颤巍巍伸出一只手:“这位大叔,求您救救我……”
“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欺辱良家女子!真当我等是死人吗?”
一个书生终于看不下去,跳出来指着尚国公和死宦官厉声指责:“百废待兴,你等不思报国,却在这里为非作歹,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猪下水。”冷冷的声音响起,却是田幼薇求救的那个胡须男。
有人出头,其他正义百姓当然跟着起哄,纷纷赞同:“就是,猪下水!”
“猪下水?”尚国公不太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疑问地看向死宦官。
难道要他说出“猪下水就是猪杂碎”吗?那岂不是等于又骂了主人一遍?
死宦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小声劝道:“我们走吧,这样下去对您不利。”
皇帝陛下的耳目到处都是,现下虽被养育宫中,却还未被正式封为皇子,但凡有一点坏名声传出去,那都会致命。
只可以暗着坏,不可以明着坏。
“便宜你了!”尚国公咬牙切齿,恨恨地瞪了田幼薇一眼,转身要走。
田幼薇继续瑟瑟发抖,悄悄张望,不知邵璟他们此刻在哪里……
忽听有人厉声道:“欺负了人,不受任何惩戒就想走吗?”
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那个满脸胡须的男子手持朴刀高高跃起,朝着尚国公猛劈下去,刀速飞快,隐有风雷之声。
田幼薇瞬间傻住,心里只有一条声音在叫,完了,完了!
同时却又隐隐兴奋——她不确定前世害死她和邵璟的人,究竟是小羊还是尚国公,但可以肯定,倘若尚国公死翘翘,危机至少小一半。
却见死宦官斜身扑去,手中黑光一闪,用一把铸铁戒尺硬生生挡住胡须男的朴刀,高声大叫:“跑!”
尚国公面色青白,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朝着最热闹的街口跑去。
刚才仗义执言的书生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死宦官抽身不得,恶狠狠地瞪着田幼薇叫道:“快去帮他!他若出事,你全家皆不得好死!”
田幼薇后退,迅速开跑。
书生已经快要追上尚国公,而尚国公才刚激烈奔跑追过田幼薇,还没缓过气来,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田幼薇惬意地欣赏着,坏东西,叫你得意,叫你张狂,活该啊,怎么不跑死你!
终于,尚国公体力不支,左脚绊右脚,直挺挺摔倒在被烈日晒得滚烫的街头。
那书生面露狂喜之色,手腕一翻,寒光亮起,匕首直刺尚国公后背!
田幼薇手指一弹,一粒石子飞出,刚好砸在书生腕间,匕首脱手而出,尚国公得以逃过一劫。
田幼薇矮下身子藏到路旁小摊的案板下方,大叫:“杀人啦,杀人啦!有人刺杀皇亲国戚啊!”
几个官兵执着武器呼喝着冲过来。
书生眉头一皱,又从袖中抽出一把尖刀,再次对着尚国公的脖颈刺下。
田幼薇不急不慌,再弹出一颗石子。
她自知斤两不足,充其量只能打中书生的手腕而已。
却见书生大叫一声,“啪嗒”扑倒在尚国公背上,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田幼薇迟疑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书生,她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官兵已经赶到,将书生拧住胳膊翻转过来,再将瘫在地上的尚国公扶起。
田幼薇定睛看去,只见那书生额头破了一个洞,鲜血和着白色的脑浆汩汩而流,人却是已经死了。
她抱着膝盖蹲在案板之下,脑海一片空白。
这是她干的吗?
她真的杀人了?
忽见一双精工细作的青布鞋出现在她面前,她抬起头,只见尚国公被两个兵丁扶着,软绵绵地垂了头,翻着死鱼眼死气沉沉地注视着她。
田幼薇一动不动,沉默地和尚国公对视着。
他们之间的梁子结大了。
第一次赌徒闹事,她和邵璟仗着机智侥幸逃过;第二次是她嚷嚷着招来了胡须男和仗义书生。
她帮他也不是出于好心,纯粹是怕牵连自家,其实她巴不得他意外而死才好……。
“我叫阿九。”尚国公没头没脑地扔下这么一句,虚弱地转身离开。
第215章 冷箭破空
“???”田幼薇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啊,疯子!有病!
田幼薇默默骂了两句,有些缓过来了。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她艰难地转动双脚,在案板下方转了个身,往后看去。
只见死宦官和胡须男边打边跑,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好些官兵拿着武器跑过去,将百姓驱散,团团围住二人。
“抓活的!抓活的!”死宦官尖声叫着,越战越勇。
胡须男冷笑睥睨,左冲右突,准备逃走,却被一枝冷箭破空而来,当胸射在心口。
他睁大眼睛,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摔倒在街上。
田幼薇尖叫出声,手足并用地从案板下方爬出来,冲到街心四处张望,完全不顾汹涌而来的人潮和危险。
有人在后面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将她带离街心抱至街边,她大叫着用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阿姐,阿薇,是我!”邵璟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腰肢上的手臂也更加有力。
“阿璟……”田幼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那口气突然间卸去,软手软脚倒在邵璟怀中,靠在他肩上喃喃地道:“是那枝箭!是那枝箭!我看到了……当初就是那枝箭射死你的……”
她确信自己不会看错,一样的破空声,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干脆利落,一样的阴冷狠辣。
邵璟全身一紧,压低声音飞快地道:“你确定?”
“我确定!”田幼薇推他:“快,快去看到底是谁……”
邵璟松开她,飞快爬上一旁酒肆二楼,极目远眺,却只看到乱糟糟的人群,以及往这边狂奔而来的官兵。
田幼薇也没闲着,她拿了三四只凳子叠在一起,猴子一样往上爬,那凳子摇摇欲坠,看得人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她却丝毫不觉,只顾四处张望。
“下来!”邵璟从二楼跳下,站在摇摇欲坠的凳子旁,张开手臂仰头看着她:“朝我跳!”
话音未落,凳子已然轰然倒塌。
脚下一空,田幼薇手心脚心全是冷汗,她朝着邵璟飞扑而去。
观众发出一声惊呼,田幼薇心里却很踏实,因为她知道,邵璟一定接得住她。
身体一沉,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托住她,邵璟往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恋恋不舍地松开。
田幼薇却不想放开他,她假装晕倒,紧紧靠在他肩上,与他心贴着心。
失而复得,她不想再和他分开。
“阿薇?”邵璟并不知道她是在装,忙着将她放在椅子上,先拍她的脸又要掐她人中。
不解风情。
田幼薇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邵璟。
邵璟一怔,随即赧然,却又难掩欢喜。
“这小姑娘真是的,贪看热闹到这种地步!你可不能跟她学!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旁边有妇人高声教导吓唬自己的孩子,田幼薇面无表情地向着对方看过去。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啦?我若是你家长辈,定然要好生教训你!”妇人凶悍地叉着腰,丝毫不惧田幼薇。
田幼薇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将手递给邵璟:“我腿软,拉我起来。”
邵璟抿着嘴偷笑,牵了她的手默默离开。
因为刺杀事件,整条街都被封了,官兵堵在街口逐一盘查。
田幼薇想着,自己之前行事很谨慎,先藏好才弹的石子,应该没人知道是她弄死那个书生的吧?
尚国公临走之前,也没有要追究她的意思,所以应该可以顺利离开。
却不想,刚到街口就被人拦住,三言两语就要往她和邵璟身上套枷锁。
田幼薇不服:“你们干什么?”
领头的官兵冷笑:“上头说了,有刺客是个袖子被撕破的小姑娘,那不就是你么?”
“……”田幼薇目光一扫,看到不远处的茶肆门口坐着一个人,正是那阴魂不散的死宦官。
肯定是这个人算计她,她大声喊道:“阿九,管管你的狗!”
不多时,茶肆里出来一个人说了两句话后,死宦官叫人过来:“他们不是刺客,放他们走。”
田幼薇拉了邵璟迅速离开,直到确信无人跟踪,她才停下来:“小羊呢?”
邵璟道:“我把他安置在前方的小吃店了。怎么回事?”
田幼薇把经过说给他听:“……我想着他肯定是冲着小羊来的,若不把他引开并拖住,怕是要前功尽弃,没想到竟然会发生那种事。”
邵璟面沉如水,轻声道:“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二次针对尚国公的刺杀。每一次都和我们有关系。”
田幼薇不寒而栗:“会是他吗?”
她指的是小羊。
小羊和阿九,都只是被选育宫中,谁也没有正式册封皇子,谁能胜出,谁就是未来的天子。
朝廷分两派,一派挺今上,一派念着羁押北边的二圣。
想要胜出,必须得到这两派人的支持。
倘若邵璟的身份确实有问题,当然是让邵璟和阿九互相残杀,一箭双雕更有利于小羊。
邵璟牵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田幼薇不走:“阿璟,我刚才杀人了,我本来只想射他的手腕……”
她指的是那个书生。
邵璟平静地瞅她一眼,再拥她一下,淡淡地道:“是我干的。尚国公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田幼薇默默无言,那她弹出去的石头去了哪里?
“还有,吴锦是我和白师傅联手做的。”邵璟很强势地拉着她大步前行:“你想不想知道细节?我慢慢说给你听。”
田幼薇果然大叫:“那你又骗我那么久!当时一直不肯认账!”
“我说过一天讲一件事给你听的嘛,着急什么?”邵璟微微笑着,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田幼薇冰冷的掌心,渐渐把她暖和过来。
她表面好像很不在意且十分勇武,其实他知道,她被吓坏了。
尤其是最后那枝冷箭,真的吓坏了她,她本来该是娇滴滴的阿薇才对,却被生活逼成了这个模样。
邵璟拍拍田幼薇的发顶,柔声道:“阿薇。”
“嗯。”田幼薇应过之后,不见他往下说,就道:“干嘛?”。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第216章 尚国公是我弟弟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因为我随时随地都在想你,此刻特别想你。
田幼薇叹息:“阿璟,你从前处理这件事的方式,实在是太不高明。我们白白错过那么多年。”
邵璟回答:“是呀,左右都会死,不如及时行乐。”
田幼薇不喜欢这个说法:“这次我不想死。”
“这个不是重点。”邵璟勾着唇角微微一笑,笑容别有所指:“重点是后面一句。”
“……”田幼薇默然无语,后面一句是及时行乐,这个人啊……她第一次发现他也有这样不正经的时候。
邵璟抬头目视前方,假装若无其事,耳根却是不自觉地红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气氛微妙,田幼薇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才行,憋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一句。
不想邵某人天生狡猾,反问:“我做什么啦?”
田幼薇不好意思回答,却又不甘心被他压着,一咬牙,豁出去:“你说及时行乐,行什么乐?”
邵璟轻飘飘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笑了:“你懂的。”
“你这个人!”田幼薇跺脚,嗔道:“真的是太坏了,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
“好的,阿姐。”邵璟见她娇羞的样子,笑容越发灿烂,低声道:“我们快些长大,可好?”
田幼薇傲娇:“不好,以后不许再和我说这种话。”
“好的……”邵璟果然一本正经,不再提及这方面的话题,反倒是田幼薇有些心猿意马。
她越想越觉得邵璟这个人真是坏,最是擅长装模作样,招惹了她,他自己倒是若无其事,不过因为这个,她也暂时忘了害怕。
小吃店中,小羊眼巴巴地守在门口探头张望,看到二人就欣喜地迎出来:“回来啦,怎么去了那么久?”
田幼薇又紧张起来,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少年,究竟是人还是鬼。
“遇到点事。”邵璟不露痕迹地和小吃店主交换一下眼色,神情严肃:“屋里说。”
“我们恐怕惹了大麻烦。”邵璟心情低沉地和小羊描述刚才的事情,特意掩去田幼薇和他杀死刺客这一部分:“……眼看着要出大事,不知是谁悄悄杀了刺客,一个是被击中额心,一个是被冷箭所杀,虽侥幸逃脱,稍后等到尚国公缓过来,怕是不会轻易饶了我们。”
小羊十分惊愕:“竟然有这种事!”
他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两圈,冷笑:“真是胆大妄为,痴心妄想……”
田幼薇一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听到这里就问:“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一些不辨是非、倒行逆施的人罢了,无关紧要。”小羊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妥当,你们无需担忧。”
田幼薇和邵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怎么处理?”
小羊看看天色,避而不答:“我也该回去了。”
“现在?”田幼薇皱眉:“外头正乱着呢,你现在回去怕是不妥?”
“别担心,会有人来接我。”小羊温和地注视她片刻,又看向邵璟,伸出手:“我记得邵兄与我同年,不知生辰是哪天?”
邵璟与他交握双手,说道:“六月初九。”
小羊一笑:“我是九月的生日,比二位稍小一些。相逢即是缘分,我们不如以兄弟姐妹相称如何?”
邵璟略一沉吟,笑道:“为何不可?”
“阿姐。”小羊对着田幼薇深施一礼,又对邵璟行礼:“兄长。”
田幼薇和邵璟分别还了他的礼,道:“小羊弟弟。”
小羊笑着摇头:“还叫我小羊比较好,临行之前,可否请阿姐再为我做一碗浮元子?”
田幼薇没有推却,问小吃店主要了食材,认真细致地准备起来。
天气炎热,她的额头鼻尖浸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脸颊粉红如三月桃花,长睫翠眉,神色专注安宁,如同一株供在神前的荷花。
小羊静静地看着她,低声道:“阿姐平时做瓷也是这样的吗?”
邵璟道:“是,她做人做事向来认真,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主意,倔强的很,爱钻牛角尖,所以我们全家都顺着她。”
“看得出来。”小羊收回目光换了话题:“我有几件事问兄长,一是市舶司抽分和博买之事,我常听人抱怨他们如同蝗虫,将商家的利润盘剥得一干二净,让人活不下去,可否请兄长与我说说这其中的事?”
邵璟笑道:“这件事我还真知道些……”
三碗白白胖胖的浮元子放在桌上,田幼薇率先端起碗来:“吃吧,就当为小羊饯行。”
“好吃……真好吃。”小羊吃完最后一个浮元子,屋外传来声音:“小人来接公子归家。”
“进来。”小羊擦净嘴唇,神色肃穆威严,与刚才判若两人。
五六个穿着锦衣、佩戴着朴刀的侍卫走进来,领头一个对着小羊一揖到底:“公子。”
小羊看向田幼薇和邵璟,道:“不好意思,我向阿姐和兄长隐瞒了我的身份。尚国公是我弟弟,我是建国公……”
田幼薇和邵璟原本一直暗戳戳猜测,他在这里头究竟扮演了个什么角色,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地坦承了身份,于是都有些懵。
这种懵落在小羊眼里,反倒投了他的意,他笑一笑,拿出一块玉佩递到田幼薇面前:“阿姐,以后有事可以拿着这个去临安找我。我会给你们写信。”
田幼薇没客气,管他是人是鬼,先接了玉佩不会有错。
“那……我走了。”小羊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田幼薇跑到门口往外张望,但见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几十个衣饰鲜明的带刀侍卫守在一旁,将小羊请上马车,扬长而去。
邵璟从后面走上来,低声道:“我问过店主了,他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店里,并未有特异举动。”
“但他还是传信出去让人来接他了。”田幼薇仔细翻看玉佩:“这上面是龙。”。
“毕竟是养在宫中的人,不会简单。”邵璟想得头痛:“我们该设法去找杨监窑官一趟。”
第217章 别被他骗了
“那……我们去临安?”田幼薇把玩着玉佩,觉着这玉佩的材质真好,入手温润,雕工精细,外有包浆,看得出来价值不菲,且为主人所爱,常常把玩。
“我收着。”邵璟“唰”的一下将她手里的玉佩拿走,再贴身藏到怀中。
“……”田幼薇无语至极,要去抢吧,就得把他按住将手伸到衣服里去搜,好那个。不抢吧,他这副酸溜溜还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我的东西我自己收。”她双手叉腰。
“小羊是给我俩的,不是只给谁的。”邵璟拍拍藏玉佩的地方,笑得灿烂:“我们回去?”
小羊走了,总得交待一下陈管事,再把那边也收拾一下。
二人回了陈记,只见陈管事失魂落魄地坐着发呆,就连他二人走进去都不知道。
田幼薇将手在他面前一晃:“晚饭想吃什么?”
“吃水晶肘子!”陈管事跳起来,随即又蔫了:“那位贵人走啦,带着一大群侍卫坐着马车过来,把姑娘留给他的瓷器全带走了,这是付的银子。”
四百两银子,白花花的逗人爱。
咦,真大方!
田幼薇喜滋滋地收了银子:“又不是白拿,你丧气什么?难道没给你赏钱?”
陈管事道:“给了。”
“多少?”田幼薇和邵璟又是异口同声。
陈管事在荷包里抠啊抠,抠出一钱碎银。
田幼薇和邵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能想得到这位建国公竟然这么小气!
“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啊?是不是怪我没伺候好,总悄悄偷姑娘给他留的吃食?”陈管事哭丧着脸,絮絮叨叨。
“行了,不是多大的事,做生意去!”邵璟好气又好笑,轻踢他一脚:“他要真对你有看法,刚才就收拾你了,你是哪根葱,他有闲心稍后来对付你?”
“那是,那是。但这也太小气了!”陈管事气呼呼,小声地抱怨着。
伙计道:“您就知足吧,您好歹有一钱银子,我才十个钱。”
“噗……”田幼薇没忍住,喷了。
不知今上挑选嗣子的条件是什么,挑的两个人,一个小气,一个莫名其妙。
正想着,外头又来了一群人。
当先一个正是那莫名其妙的尚国公阿九,他身后紧紧跟着死宦官,再往后是几十个衣着鲜亮的带刀侍卫。
“我接兄长归家。”阿九站在铺子里,皮笑肉不笑地吩咐死宦官:“还不快去把国公爷请出来。”
死宦官便带着人往里走,邵璟上前行礼:“建国公已经走了。”
阿九一怔,随即冷笑:“他怎么就走了?是不是你们……”
邵璟不卑不亢:“有人把他接走的,也和贵人身边这些人一样。”
“哼!”阿九冷哼一声,看向陈管事和伙计。
这二人鬼精鬼精的,立刻把得到的赏钱掏出来:“真的,那位贵人赏了小人一钱银子!”
“小人也得了十个铜钱!”
阿九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诮,一甩袍脚大喇喇落座,翘着腿嘲讽道:“还敢再小气些么?你们又得了什么?”
这话是冲着田幼薇和邵璟问的,但因他未点名,二人都低眉垂眼装没听见。
“我说你们呢!邵璟、田幼薇!你二人为他鞍前马后,诸事打点周到,又得到了什么?”
阿九口气很冲,照旧极其嚣张,仿佛之前那个被吓得和死狗一样的人并不是他。
邵璟把田幼薇护在身后,缓声道:“回国公爷的话,草民没得到什么,就是卖了一套瓷器而已。”
“卖瓷器?”阿九拖声曳气:“什么瓷器啊?卖了多少钱?”
“这个。”陈管事狗腿地把田幼薇新作的瓷器搬出来,半是炫耀半是推销、天花乱坠地介绍:“您瞧这个釉色,多纯净多厚润……最难得是没有冰裂纹,实乃世间少有的珍品!”
阿九不感兴趣,随意扫了一眼就不耐烦地道:“我问你卖了多少钱!”
“四百两。”邵璟叹气:“我家阿姐已经很少亲手制作瓷器了,卖一套少一套,定价本是四百八十两银的,硬生生被砍了八十两。”
“四百两!”阿九神色古怪,盯着田幼薇道:“他买这些玩意儿倒是舍得!”
田幼薇骄傲地道:“我做的瓷器值得这个价!”
阿九嘲讽一笑,阴测测地四处打量,不言不语也不走。
邵璟和田幼薇不知他想做什么,只好陪他耗着。
忽听阿九道:“饿了。”
田幼薇的头皮就是一麻,皱起眉头看过去,正好和阿九的目光碰上。
“我说我饿了!你没听见么?”阿九冷声道:“去给我做凉面吃。”
这是上次在窑神庙外的凉棚里吃过凉面,之后就一直记着了。
“……”田幼薇敢怒不敢言,凭什么啊,她又不是开小吃店的。
邵璟目光一扫,陈管事战战兢兢地赔笑:“贵人,小店只经营瓷器番货,不卖饭食,您若是饿了,对面就有个茶楼,饭食做得很不错……”
阿九冷笑一声,死宦官立刻就要对着陈管事动手。
“别打,别打,救命啊……”陈管事护着脑袋缩成一团,尖叫得堪比遇到黄鼠狼的鸡。
死宦官从未听到过如此尖利的声音,反倒被唬了一跳。
田幼薇叹道:“国公爷,您若是饿了,好生与我说,便是乡野人家素不相识,这一顿饭也请得,像这样,有意思吗?”
阿九沉默片刻,挥手让死宦官走开,淡淡地道:“那么,我就请你做一碗面给我吃,可否?”
“阿璟来帮忙。”田幼薇给邵璟使个眼色,二人一起去了厨房忙活。
正和着面,阿九走到厨房门前,抱着手臂道:“你今天为了那个人和我装疯卖傻,人家也没挺身而出为你排忧解难,躲起来装乌龟,转眼就跑了。”
田幼薇没出声,只觉着这话里话外,满满都是怨恨,可见这兄弟二人彼此间隙大得很。。
阿九见田幼薇不理他,也不生气,继续说道:“那个人特别会装,别被他骗了,卖了你还帮他数钱。”
第218章 尚国公是个话痨
面条出水,还要过油搧凉。
邵璟不紧不慢地打着扇子搧面条,田幼薇不紧不慢地准备配料。
阿九坐在门边,一直不停地嘀嘀咕咕,一会儿挖苦一会儿嘲讽,嘴里没一句好话。
田幼薇和邵璟都不回答他,只当他是在自言自语。
他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渐渐听不见。
“您喝水润润喉咙。”死宦官及时递来一杯水,及时缓解了这份尴尬。
阿九喝了水就阴沉着脸发呆,等到凉面上了桌,他才慢条斯理地去吃面。
仍然是那副挑挑拣拣百般嫌弃的模样,却一口气连吃了三大碗。
吃完之后,丢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倨傲地道:“小爷可不是那种小气巴拉的人。”
田幼薇拿起银票,笑眯眯:“多谢国公爷。”
大概是因为吃饱喝足,阿九的心情略好了些,叫陈管事和伙计过来,一人赏了一两银子,问道:“谁好?”
打赏的就是大爷啊!陈管事和伙计异口同声:“当然是您好!”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走人,毫不拖泥带水,转瞬之间走得无影无踪。
“这就走啦?”陈管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没作妖呢?”
伙计道:“听您这意思,像是有些遗憾?”
陈管事忙道:“哪儿呢!我是积攒了满身的力气,准备背水一战,没想到就这么走啦,这都是邵爷和田姑娘应对得当啊!您二位辛苦啦,喝茶不?”
邵璟看穿了他,淡淡地道:“余下的面条都赏你们了。”
“好!”陈管事二话不说,跳进厨房,拿着锅子就开吃,单身男人好可怜,没个屋里人,难得吃到一顿好吃的家常饭啊!
伙计叫了一声,也跑进去和陈管事争抢起来。
邵璟和田幼薇对视一眼,苦笑:“回吧。”
没想到这二位国公爷,一个外表随和端方其实是小气鬼,一个外表冷酷讨嫌其实是话痨,真有特色。
邵璟慢慢走着:“阿薇,你觉得他们表现出来的,是他们的真实模样吗?”
田幼薇想了想,答道:“人都有两张面孔,即便是亲近之人,也不一定知道对方真正的面目和想法。能走到这一步,都不简单。”
“嗯。”邵璟牵着她的手,一起回了客栈。
田父今日回得及早,心情也很好:“我今日做成了一桩大生意,有人跟我定了三千两银子的货。”
田幼薇和邵璟都乐了:“真的啊,那可真好!是谁啊?”
“就是之前找我喝酒约我做生意的那两位。他们约我一起做瓷器贸易,我不想冒险,拒绝了他们,本想着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定了货,这是定金。”
田父捏着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在田幼薇和邵璟面前来回晃动,满脸得意。
“阿爹真能干!”
“伯父真了不起!”
田幼薇和邵璟笑得眼睛弯弯,只是怎么看都特别假。
田父悻悻,将银票收回去:“一点都不诚心!”
“我们是真心的……”田幼薇和邵璟一边一个挂在田父粗壮的胳膊上,涎着脸讨好:“您真的很了不起呀,把我们养这么大,现在还做了越瓷行首呢。”
田父老脸一红,没抢孩子的功劳:“那是因为阿璟聪慧能干会筹谋,也是阿薇你争气能做出这么好的瓷器。”
“那是因为您教得好呀!”田幼薇和邵璟再次异口同声。
田父笑得开怀:“那是,好了,去洗洗准备吃饭,瞧你们这满身的味儿,咦……阿薇这袖子怎么了?”
“没啥,不小心挂在钉子上撕破了。”田幼薇瞬间溜走,邵璟乖巧地挥手:“伯父,我也去洗了,您有要洗的衣服吗?我一起洗了。”
“洗什么洗,拿给平安洗,你歇着。”田父霸气地吩咐完毕,摸着胡子盯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看。
他怎么觉着,这两个孩子之间很不一样了呢?
从前也默契,但更多是邵璟追着田幼薇“阿姐长,阿姐短”,田幼薇时不时还很嫌弃邵璟。
现在不同了,这二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同步进行,无比默契,彼此的目光闲着就落在对方身上……
不会是……田父惊出一身汗……天呐!
“阿爹您在看什么?”
田幼薇咬一口西瓜,小心翼翼地瞅着田父,她总觉着田父今晚特别沉默,总是悄悄打量她和邵璟。
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没什么,吃,吃,吃,这瓜可甜了,我特意让他们在井里湃过的,哈哈哈~”
田父掩饰地笑着,状似无意地和邵璟说道:“阿璟,你身体不好,就别总往外头跑了,天气那么热,容易中暑,最近也不太平,今日街上还杀人了,你老老实实在客栈养着,把大夫开的药吃起来,叫你阿姐还给你做猪肝粥。”
邵璟眉头一跳,撒娇:“伯父,我不想吃猪肝粥,天天吃顿顿吃,再吃下去我就要疯了。”
田父最见不得人撒娇,便道:“不吃就不吃,换个别的。”
田幼薇道:“今天街上杀人的事我们也听说了,刺客到底是谁啊?”
田父先跑到门口看看,确认无人偷听,这才回来小声道:“说是靺鞨人干的,但也有人说,是想迎回二圣的人做的,因为那位传说中的渊圣次子认了罪,被判黥面流徙岭南。那些人觉着这是被害的。”
邵璟装模作样:“这么复杂?”
田父叹道:“可不是?这些事听听就好,和咱们没关系。”
“伯父,您还记得当初我爷爷怎么把我托付给您的吗?”邵璟给田父挑了一块特别甜的沙瓤瓜,语气轻松:“我昨天夜里梦见他老人家了,好想念啊。”
田父吃一口瓜,说道:“当然记得,我早年受过他的恩惠,这事儿就不说了,有天我突然接到一封信,说是要把一个孩子托付给我,信里有你的来历和出身……”
邵璟道:“那封信还在吗?”
田父道:“在,你想看?”
邵璟迫不及待:“想看!您带着吗?”。
“这孩子傻了,这东西要留给你做念想,哪会随身带着。”田父道:“这里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咱们明天回吧。”
第219章 苏家姑娘
回到家里,一家老小互相道过安叙了情况,谢氏拍着胸脯笑:“吴家不怪罪,这可太好了,这几天我心里一直挂着这事儿不得安宁。”
田父翘着腿笑得十分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出面办的事。”
他本意是想在谢氏面前夸耀自己能干,没想到谢氏突然翻了脸:“老爷这意思,是怪我没本事了。”
次田幼薇与吴十八的事,正是谢氏出面办的,落得面子里子全无,田父这话无异于往她伤口上撒盐。
田父后悔不迭,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自从打发了高婆子,秋宝一天天长大,谢氏行事要比从前直接许多:“那是什么意思?”
刚回家就捅了娄子,田父尴尬得很,有心赔笑,当着儿女又拉不下脸,便只道:“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多了。”
田幼薇忍着笑,和田秉、邵璟使个眼色,牵了秋宝的手往外走:“来看我们带回来的礼物。”
她却不知道,她前脚刚走,田父就卖女求荣:“我知道你是为阿薇难过担心,不过阿薇这件事,我新近有了发现,幸亏这婚事没成!”
谢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说?”
田父神秘地小声道:“我觉着她和阿璟像是不一般!”
“不会吧!”谢氏跳起来:“俩孩子打小就好……”
田父趁机按住她的肩头,挨着她坐下,凑过去小声道:“我也担心是自己想太多,所以还得你看看,你踏实细心妥帖,孩子们都很信任你喜欢你听你的话,你来判断肯定没错!”
谢氏被夸得喜滋滋,又被田父抓住手搓搓揉揉,那点气顿时烟消云散:“行,稍后我仔细看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真的,老爷打算怎么办?”
田父拉她起来:“到时再说……”
不一会儿,床帐便被放下。
田幼薇和邵璟兴致勃勃地分着带回来的礼物:“这些纸笔书墨是廖先生的,这些胭脂水粉和衣料是阿姝姐姐的,这些零嘴是小虫的,这身衣裳是白师傅的……”
秋宝垫着脚扒着桌子使劲往上看:“我的呢?我的呢?”
邵璟丢个盒子过去,秋宝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副松木制作的象棋,于是将小嘴噘起来,不高兴地垮了脸。
邵璟拍拍他的圆头:“该学起来了,不然会越长越笨的。”
秋宝噘着嘴把脸转开:“哼!”
田幼薇摸摸他的脸,递过一包糖:“喏,每天可以吃两颗,吃了阿姐的糖要记得好好学下棋。”
秋宝这才高兴起来,使劲点头:“嗯!”
“只记得吃!”田秉鄙夷地瞅着秋宝,趁他不注意,飞快地拿走一颗糖丢到嘴里,说道:“谢良在议亲了!”
田幼薇一下子来了兴趣:“和谁啊?”
田秉道:“是谢瑁的妻舅家的女儿,姓苏,也是家中长女,听说很是贤惠貌美。”
“苏家姑娘?”田幼薇回想着上辈子的情况。
谢瑁是谢氏家族的族长,和谢大老爷是隔房的堂兄弟,族中排行第三。
作为长房嫡孙,谢瑁继承了谢氏家族祖传的窑场,并获得了贡瓷资格。
此人平时低调谦和,不怎么与人有过多往来,却从未被人遗忘过,上次举行的蹴鞠比赛争制作权,便是他与田父一同主持。
之后组建越瓷行会,温家和白家一蹶不振,田父当选行首,谢瑁做了副行首,也算是越瓷行业中有头脸的人物。
上辈子,谢瑁也给谢良介绍了苏家的姑娘,这位苏氏为人的确不错,与谢良过得也和美,但苏氏后来难产而死,间接导致谢良意志消沉,之后多年一直单身。
田秉道:“阿薇你认识这位姑娘?自消息传出,大家都在替阿良操心,都希望他过得好。”
谢大老爷不算好人,但谢良真是温厚善良。
田幼薇与邵璟对视一眼,微笑摇头:“我没见过人,但听说过一些有关她的事,好像,她的身体不是很好。”
田秉很慎重:“确切吗?关系到人家的姻缘大事,不能乱说的。”
邵璟帮腔:“是真的,我也听说了。”
弟妹都说有这事,那就一定不会假,田秉微一沉吟:“找个机会把这事告诉娘,她有办法。”
谢氏虽与娘家淡了往来,却一直记挂着娘家,一旦知道此事,肯定会设法传回去。
“好。”田幼薇觉着以谢大老爷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肯定不会冒这个险,毕竟长子长媳关系家族兴旺,轻率不得。
谢氏和田父直到晚饭时分才出现,二人都是神采奕奕,心情大好,尤其谢氏容光焕发,唇角一直带着笑意。
田幼薇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高兴又不好意思,低着头只管给秋宝夹菜。
有人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她以为是谁不注意就没管,谁想第二下、第三下又来了。
于是她低头去看,只见邵璟的脚不停歇地轻轻踢着她的裙边,人却是若无其事地坐着吃饭,比谁都正经。
这个人……田幼薇反踢回去,邵璟抬眼看她,目光与她一触即分,里头却包含了太多内容。
田幼薇莫名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脸顿时热了,踩着邵璟的脚尖用力来回碾压。
邵璟还在低头吃饭,眉头却控制不住地蹙了起来,疼的。
田幼薇心情大好,收脚,微笑。
忽听田父低咳一声,谢氏跟着开了口:“阿薇和阿璟在做什么呢?”
“啊?”田幼薇吓了一跳,恍若做贼被抓,心跳得“嘭嘭嘭”,各种不自在。
邵璟瞟她一眼,不露痕迹地道:“是这样,我们听说阿良在议亲,说的是苏家姑娘。”
谢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是有这么回事,怎么啦?”
“听说这位苏姑娘身体不太好呢。”田幼薇松一口气,送一个眼神给邵璟夸他机智,顺着往下:“我们很替阿良担心,他性子和软,定是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不合适也不敢说。”
田父奇道:“苏姑娘的身体怎么个不好?”。
这个可不好说,田幼薇语焉不详:“我也就是听人那么说,具体哪儿不好还得他家自己打听。”
第220章 始乱终弃?那不行的
谢氏上了心,琢磨着这事儿非得传回去不可。
谢大老爷不是个东西,魏氏和谢良为人却不差,尤其魏氏真正可怜人,丈夫背着她在外头养人生了外室子,还要给她定个身体不好的儿媳妇,这可不行。
谢氏就和田父商量:“我算不算多事?”
田父自来是非分明,古道热肠:“不算,做坏事的又不是阿良。”
谢氏心里想着这事,就没怎么关注田幼薇和邵璟的小动作了。
田幼薇松一口气,悄悄瞪邵璟,不妨邵璟舀一勺芙蓉豆腐羹,就那么明目张胆地送到她碗里:“阿姐吃这个,好吃。”
田父看看女儿,又看看邵璟,摸着胡须开始发呆。
饭后,田幼薇对邵璟使个眼色,牵着秋宝往外走:“咱们去院子里散散步。”
没多久,邵璟也跟了上来。
天气闷热潮湿,天边有浓厚的乌云慢慢滚过来,眼瞅着是要下雨了。
田幼薇打发秋宝:“去看看蚂蚁在做什么呀!”
秋宝听话地跑到树下蹲着看蚂蚁,田幼薇小声教训邵璟:“以后别乱来!今天险些被抓住。”
邵璟惫懒地斜斜靠在院墙下,勾起唇角看着她轻笑:“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田幼薇既被他这坏模样所吸引,又被引得着急:“你说会怎么样?多不好意思啊!”
突然这样,叫她怎么和父母解释?可以想像,此事若是暴露,最近都不要见人了,羞也羞死了。
“你放心,我会负责的。”邵璟还是那副坏样子,斜了眼睛看着她,笑容更加灿烂。
“咦,你这个人,我是和你说负不负责的事吗?”田幼薇跺脚。
“那你是不要我负责?”邵璟收了笑容,站直身体,严肃地道:“始乱终弃?那不行的,不是你负责到底,就是我负责到底,这是做人的准则。”
“……”田幼薇发现,只要邵璟动了真格,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看这脸皮厚得,她都没法儿形容。
邵璟见把她逗得差不多了,这才道:“这件事总要解决,先让长辈心里有个数,下次他们才不会乱点鸳鸯谱。”
田幼薇道:“我知道,但也不是这种,这种……”
“这种不正经的方式?对吗?”邵璟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田幼薇忍不住想多,恼羞成怒,索性挽起袖子追着他打:“我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你这个坏东西!坏极了!”
邵璟大笑着跑开,她跟着在后头追,秋宝见状,也去捡了一根竹枝跟着一起追:“我帮阿姐收拾三哥!”
三人大呼小叫,在院子里奔来跑去,田秉见状,老气横秋地摇头叹息:“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一样不懂事。”
田父目光复杂地扫他一眼:“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啊!什么不对劲?”田秉兴高采烈地探过头去,压低声音:“阿爹你快告诉我。”
“……”田父欲言又止,重重地拍了田秉一巴掌:“傻子,我没法儿和你说!”
被鄙视的田二哥气得鼓起腮呼呼喘气:“阿爹你偏心!”
田父直言不讳:“我就偏心怎么啦?你但凡有阿璟一半机灵,我也放心了。”
田秉生了会儿气,又笑了:“放心吧,阿薇和阿璟会照顾我的。”
“……”田父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行吧,傻人有傻福,就这样好了。
第二天,谢氏果然打发宋婆子往娘家送了东西,顺带提了苏家这事儿。
宋婆子回来,禀道:“舅奶奶说了,她晓得该怎么办,让主母放心。”
又过了几天,谢七奶奶亲自来了一趟,和谢氏关在屋里嘀咕一回,饭都没吃,静悄悄地走了。
田幼薇听说谢七舅母走了,立刻往谢氏屋里去:“娘,怎么样呀?”
谢氏满脸怒容:“管他做什么?任由他作死好了!这事儿以后别管了!”
谢氏自来温柔,难得口出恶言,田幼薇一瞧这是有事儿,赶紧上去扶住她:“别生气,慢慢说,怎么啦?”
谢氏惭愧地道:“都怪我,以前眼睛瞎了,错看了人,把财狼当成亲人,害了你的好姻缘。”
却是田幼薇和吴十八那件事,是谢大老爷在后头坏的事。
谢大老爷为谢良向田幼薇求亲被拒,和田父翻脸,又在争夺制瓷权中落了下风赔了本,心中难免忿恨不平,于是使人悄悄往吴三奶奶耳里吹了风,说尽了田幼薇的坏话。
说她总往北人的村子里跑,与人交往没有男女大忌,凶悍又骄横,自以为是,没有规矩……
吴三奶奶先对田幼薇有了看法,又刚好遇到那么几桩事,当然对这桩婚事喜欢不起来。
谢氏说不下去,扶着额头直叹气:“太坏了,你说那么多年,我怎么一直把他当好人呢?”
“就为这个呀?您一直都很看得清,每次都护着阿爹。”
田幼薇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谢大老爷比她以为的更卑劣。
不但坏她的亲事,也使劲坏邵璟和吴悠的婚事。
不过田幼薇真觉得这不算什么,那句话怎么说的,歪打正着,以为是害人,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她和邵璟。
谢氏还是生气:“不行,我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田父从外头走进来:“怎么出?坏了阿良的亲事来报复他吗?这可不行,这是折损福气的事。以后不要理他就好了。”
谢氏气道:“咱们好心,可人家未必领情。”
她嫂子谢七奶奶寻机和魏氏说了苏家的事,魏氏立刻就去找谢大老爷,谢大老爷大发雷霆,追问魏氏从哪里听来的。
魏氏熬不过去说了真话,谢大老爷就说田家是嫉妒,是报复,都不使人去打听就出了定贴。
定贴既出,这婚事就算成一半,接着就是定聘之礼。
而且这件事还传到了苏家耳中,苏家立刻请魏氏过去玩,等于再相看一次,魏氏现在也对苏家姑娘挺满意的。
田父呆住,这事儿办得不是一般的糟糕,是该怪谢七奶奶不会办事呢?还是怪魏氏耳根子软??
田幼薇苦笑,果然难得避免吗?
第221章 听你的
“这不对……”邵璟和田幼薇推算整个过程。
谢大老爷无利不起早,绝不会因为和田家赌气,就拿谢良的婚事赔上去。
这么匆忙又坚定地定下亲事,中间必然有利益在里头。
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权。
但苏家有什么呢?
“我们得仔细打听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邵璟道:“也许里头藏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前世那许多的事,绝不是偶然,中间肯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翻云覆雨,将他们摆弄于股掌之间。
谢大老爷最大的执念是什么?
是钱吗?
田幼薇仔细想了一回,说道:“对于他来说,钱肯定很重要,但我觉着他最爱的还是制瓷。”
此前她之所以与谢大老爷合作生产瓷像,一是因为合适,也是因为觉着谢大老爷对越瓷推陈出新、重振声威很有想法,脑子灵活。
“对,他很想制出好瓷,但也可以说是在争一口气。”
邵璟分析:“谢璜一直自诩聪明能干,却怀才不遇。你仔细品品,他和伯父往来时是否总有一种,如果这贡瓷资格是他的,窑场是他的,一定会怎样怎样的感觉?”
田幼薇一想,还真是这么个感觉:“所以娶苏家姑娘,一定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好处,不是钱,而是贡瓷资格、制瓷配方、甚至窑场……”
这么一想,让人不寒而栗。
目前拥有贡瓷资格的窑场就八家,朝廷要建修内司官窑的传言一直不歇,并没有想要增加贡瓷窑场数量的意思。
想要拥有贡瓷资格,就只能等这八家窑场的主人倒下,才有机会接过去,意味着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是白家?其他家?还是……我家?”田幼薇看着邵璟,轻轻说出这句话。
前世之时,田家出事后,是温家接了贡瓷资格,谢大老爷并没有得到这资格。
这次温家得罪了阿九,倒霉是迟早的事,再不可能得到贡瓷资格,相应谢大老爷的机会就大了。
那么,他会对谁出手呢?
“人心难测,这可说不好,小心为上。”邵璟道:“我来负责打听这里头的事,你负责让张师傅、二哥多做准备。”
算一算,也该发生那件可怕的伤亡事件了。
二人分头行动。
田秉自从与廖姝定亲,越发不爱去窑场,一心只想读书,听到田幼薇的吩咐,很不以为然:“阿薇,阿爹每天都说我傻,其实你比我傻。”
“此话怎讲?”田幼薇好奇得很,怎么看她也没她二哥傻啊,不知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田秉一笑:“你该劝我经常去窑场才对,劝我少去或是别去窑场?我每天都不想去窑场好吗?能溜我肯定就溜了……哈哈哈~”
“……”田幼薇拍拍田秉的肩膀:“行吧,你继续这么着,有困难可以找我或者阿璟,我们都会设法帮你不去窑场。”
“我就知道你最疼二哥。”田秉笑道:“你和阿璟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啊?”
“昂?你在说什么呀?”田幼薇断然否认,心里虚虚的。
“不管有没有,小心别被老头子抓包啊。”田秉通风报信,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田父:“他问我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田幼薇有些脸红,赶紧卯足了劲儿哄田秉:“替我盯着些啊,有什么都要赶紧和我说。”
“那当然了,我是你哥。”田秉心安理得地又坐到窗边念书去了,摇头晃脑:“子曰……”
越来越傻了,田幼薇摸摸鼻子,前世她怎么没觉着二哥傻呢?
因为不放心,她把阿斗叫到一旁:“这段时间,二爷的去向都要及时告诉我,不要让他去窑场。”
阿斗沉稳了许多,性子更是奸得像鬼:“姑娘放心,没有阿斗办不好的事!”
田幼薇大方地给了他两百文:“拿去买瓜子吃,以后我给你娶个好媳妇。”
阿斗掂了掂钱,笑得灿烂:“姑娘有钱以后比以前大方了好多。”
田幼薇觉着这话是在挖苦她小气,本来想骂阿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想起小羊的一钱银子和十个钱,就又默默给阿斗添了一百文:“只有这么多了。”
她还是比小羊大方的。
阿斗喜出望外,心满意足:“姑娘真大方!”
田幼薇当了真,确实,她真的挺大方的,至于动不动就打赏人一两银子的阿九那种,不是大方,是傻子。
临近要烧窑,张师傅又在忙着检查松木柴。
他年纪大了,腰背都已佝偻,肤色越发黝黑,身手早已没有当年利索,一双眼睛却是仍然明亮锐利。
“阿薇来了啊。”看到喜眉手里拎着的食盒,张师傅笑逐颜开,打发儿子和徒弟继续干活,自己洗洗手凑过去:“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田幼薇道:“听说您前些日子胸闷不舒服,我给您做了芪归猴头菇鸡汤。”
烧窑工多数肺部都会落下病根,田幼薇日常也会做些保养肺部的汤水送过来,张师傅心里有数,不由感叹:“老头子前辈子不知积了什么德,竟然像是养了个亲闺女。”
田幼薇笑着给他盛汤:“您就把我当亲闺女看呗。”
张师傅满足地喝一口汤,叹道:“那我可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的?”喜眉快言快语:“家中谁不尊称您一声师傅?当得起。”
张师傅很是高兴,眼角的褶子叠了一堆。
“师傅,您这柴火别这么堆了呗。”田幼薇趁机撒娇:“我又做那个梦了。”
张师傅收了笑容,放下碗筷,沉默地注视着她。
田幼薇很认真地道:“不就是把柴火堆得矮一些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家窑场这么宽,难道还怕没地方堆?我孝敬了您那么多年,您就听我的好不好?不然我都吃不好睡不好,您瞧,我都瘦了。”
其实她是长个子抽条了,但在张师傅看来,还真是瘦了。。
他沉默许久,终于道:“那行吧,姑娘是有见识有本事的人,二爷心思不在这上头,这家业啊,我看还得靠你,听你的!”
第222章 不是非黑即白
堆得高高的松木柴垛,终于变成了矮墩墩的样子,即便倒塌也不至于将人砸死乃至掩埋。
张师傅答应以后都这样堆柴火,田幼薇满意地去了白师傅的工棚。
白师傅仍旧沉默地坐在工棚里调制釉水,见她来了眼角余光都没给半点。
“师父!”田幼薇走过去撒娇:“我回来啦!”
白师傅给了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田幼薇满怀疑问,看向小虫。
小虫很直接地朝她伸手:“张师傅有吃的,我们的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
田幼薇无奈地道:“我才回来,来不及做你们的。”
“呵~”身旁传来一声冷笑,小得几乎听不见。
田幼薇一度怀疑是错觉,但确确实实,是白师傅发出来的。
小气!田幼薇“啧”了一声,给喜眉使个眼色,喜眉笑嘻嘻从身后拎出一只食盒:“炖羊肉,蒸饼。”
小羊笑起来:“师父,我就说一定有的嘛。”
白师傅慢吞吞起身,慢吞吞洗手,慢吞吞坐下,先喝半碗汤,吃一口饼,这才正眼看向田幼薇:“此行如何?”
田幼薇叫喜眉去外头守着,低声说了刺杀事件,重点描述冷箭:“师父知道这样的箭手吗?好厉害啊,杀人于无形,我和阿璟四处寻找,没有找到半点踪迹。”
白师傅沉吟片刻,道:“这样的箭手并不多,你可以问问尚国公,他一定是知道的。”
“哦……”田幼薇道:“您怎么看待这件事?书生和义士,真是那两位的追随者吗?”
白师傅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直直地看向她。
田幼薇觉着自己大概是问了不该问的,便道:“师父不知道就算了。”
白师傅慢慢地道:“那可不一定,这世间的事,不是非黑即白。”
不是非黑即白……田幼薇念叨着这句话回了家。
邵璟傍晚时分才回来,二人耐着性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吃了晚饭,这才找到机会凑在一起。
“苏家姑娘是有问题,听说平时几乎不出门,偶然见客总是浓妆,据闻小时候经常见郎中,喝过不少药。”
邵璟说着打听来的情况:“具体怎么不好,还得寻到给她看过病的郎中才知道。另有一个情况,你定然想不到。”
田幼薇忙问:“什么情况?”
邵璟却不肯说,指着自己的脸颊道:“这里。”
田幼薇立刻就懂了,他要她亲他一下。
她心里甜蜜蜜的,佯作不耐烦:“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说就算了,让人看到怎么办?”
“不亲就算了……”邵璟话音未落,便觉一股茉莉幽香由远及近,一个轻柔甜香的吻,花瓣一般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田幼薇红着脸低着头,静静地坐着。
邵璟笑起来,温柔地注视着她,紧紧握住她的手:“再来一个?”
田幼薇很坚定地摇头:“不行。”
“行”字尚未落地,“吧”的一声响,邵璟已然亲过她的嘴唇又迅速退开。
“哎呀!”不远处传来喜眉的惊叫声。
二人唬了一跳,迅速回头,只见喜眉将两只手紧紧捂着眼睛,却又从指缝里偷看。
“……”田幼薇既无语又尴尬,邵璟松开她的手,示意她坐着别动,他自己起身朝喜眉走去。
他比喜眉高了整整一个头,喜眉在他面前显得弱小又可怜:“哎呀,少爷,婢子什么都没看见啦,不会乱说的。”
“既然什么都没看见,又有什么可说的?”邵璟镇定得很。
喜眉索性把手放下,害羞地绞着手指小声道:“不过你们这样是不行的啊,婢子替你们禀告主母吧。”
“不劳烦你,我自己去说。”邵璟收了肃穆之色,灿然一笑:“喜眉姐姐,麻烦你帮我们把把风,让我们说几句话好吗?”
“不行的啊!”喜眉连连摆手:“老爷和主母知道会打死我的!”
“我们又不做什么,只是说话而已。”邵璟很认真地道:“我发誓。”
喜眉悄咪咪看向田幼薇,见田幼薇点了头,这才道:“少爷,您要说话算数呀。”
身后多了一双眼睛时不时盯着,田幼薇很不自在,想怪邵璟太大胆,却又觉着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便只是催他:“快告诉我你的发现!”
邵璟报出一串七转八弯的亲戚关系:“苏家是温泰老婆娘家舅母的姨表亲家。”
田幼薇捋了几遍才捋清:“就是苏家和温家有亲戚关系嘛,虽然一表千里,始终还是亲戚。”
“对。这不奇怪,奇怪的是谢瑁谢三爷,怎会介绍这么一个人给谢良?”邵璟一字一顿:“我觉着咱们还该重新认识谢瑁这个人。”
虽然谢瑁此人几乎没在二人的记忆中留下任何痕迹,但他们此刻看什么都怀疑,绝不肯轻易放过。
田幼薇一拍桌面:“那壶酒!”
之前田父去谢家村喝酒,喝到一壶有问题的酒。
据谢七爷的长女大瑛说,她奉命去打酒招待田父,莫名摔了一跤,酒瓶摔碎了,之后又莫名在路边捡到一壶酒,她就拎回去给田父喝了。
他们一直在想这酒是谁放的,之前怀疑是谢大老爷,现在想来,也有可能是谢瑁。
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
“对。”邵璟道:“既然查到这一步,咱们就别放松了,明天我继续去查,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接近谢家那边。休息吧,累一天了。”
田幼薇依依不舍:“你也早些歇着。”
邵璟冲她一笑,快步离开。
“姑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喜眉迫不及待地冲过来,抓住田幼薇的手不停追问:“婢子怎么不知道?”
田幼薇冷漠地将手抽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要睡了。”
“啪”的一声,她当着喜眉的面关上门,收去冷漠之色,将手捂着嘴笑。
喜眉站在门口,满怀怨念,使劲跺脚。
另一边,邵璟走到主院外头,敲响了门:“伯父,您睡了吗?我是阿璟,我有事要和您说。”。
田父打着呵欠出来开门:“什么事?”
第223章 委屈的田二哥
邵璟道:“伯父,能不能让我进去说?”
“很急的事吗?”田父很不乐意,都这个时候了,他该和谢氏休息了,所以一直打呵欠嘛。
“是很要紧的事。”邵璟努力睁大眼睛,表情无辜又恳切。
“进来。”田父让开门,叫他进去,剔亮灯芯:“怎么啦?”
邵璟先就跪下去对着他重重地磕了两个头。
田父惊了,赶紧去扶他:“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这样?”
邵璟不起,仰头看着田父沉声道:“我想娶阿姐为妻。”
田父一颤,随即心酸难忍。
虽早有准备,但这一刻还是来得太快太猛,让人措手不及。
田父恶狠狠地瞪着邵璟:“你说什么?”
邵璟丝毫不惧,沉稳地道:“我说我想娶阿姐为妻,我是真心求娶。”
田父指着他:“你……”
“这是聘礼。”邵璟拿出一个布包,里头是一万两的银票。
“哎呀,你……”田父除了会说“哎呀”和“你”,已经不会说其他话了。
“这几年以来,我自己学着做了些小生意,攒了点钱,以后我的钱都交给阿姐管,我会孝敬您和伯母如同亲生父母,待秋宝如亲弟。”
邵璟抓住田父的袍角言辞恳切:“伯父,请您应许可好?”
田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并向邵璟扔回了布包和银票:“你们还那么小!”
“阿姐也乐意的。”邵璟低下头,作娇羞状,“我们,我们……”
“你们怎么了?”田父随便想想就把自己吓得够呛,孩子不懂事,时时刻刻在一起,难不成……
“也没怎么,就是情投意合,我非阿姐不娶,她非我不嫁,刚才……不小心被喜眉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田父吓得不行,恨不得捏死邵璟,平时瞧着他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这会儿看着怎么都是个讨人嫌的臭小子。
“我不好意思说……”邵璟低着头:“您问喜眉就好了。”
“你……你……”田父觉得呼吸困难,大声叫谢氏:“孩子他娘,孩子他娘!”
谢氏忙慌慌地跑出来:“怎么啦?怎么啦?”
田父揪着衣领有气无力:“我,我说不出来……你去问喜眉……”
谢氏看看邵璟,再看看地上的银票和布包:“我这就去!”
已经睡下的田幼薇被硬生生拍开了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对着谢氏担忧的目光,她好气又好笑:“我们没怎么,就是拉了一下手而已……”
喜眉小声嘀咕:“您就老实交待了吧,主母都知道了。”
“还有就是碰了碰脸。”田幼薇抬眼看着屋顶,嘴唇是长在脸上的,那也是碰了脸吧?
谢氏不信又不好多说什么,把喜眉赶出去,拉着田幼薇推心置腹:“你和娘说实话,到底到了哪一步?”
田幼薇道:“真的就是这样,其他没有!”
谢氏如释重负:“我想着也是这样,你不是没分寸、不懂事的孩子,这事儿你怎么想啊?”
田幼薇豁出去了:“我肯定是愿意的,不然也不会……”
她要是不乐意,绝不会让邵璟碰她。
谢氏懂了:“那你睡吧。”
也没说要怎么办。
田幼薇没好意思追着问,等谢氏走了,再叫喜眉:“你去瞧瞧。”
喜眉不去,瞅着田幼薇道:“姑娘这会儿倒是想起婢子来啦。”
田幼薇恼了:“不去算啦,以后啥也不告诉你。”
喜眉果然憋不住:“婢子这就去!”
她也好想知道会怎样啊。
谢氏回去,田父正扯着衣领坐在椅子上边搧扇子边喘气,邵璟乖巧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见她进来,就可怜兮兮地看向她。
两个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谢氏并不像田父那么生气,温声道:“阿璟啊,夜深了,这不是小事,得让我们商量一下才行,就算是求亲,那也得让女方好好想想才行。”
邵璟不再多说,沉默地行了一礼,将布包放在桌上,斯文地退了出去。
“怎么样?”田父探身看向谢氏,满脸焦急:“他们不会是做了错事吧?”
谢氏道:“没有,平时都是懂事的,没太出格。”
田父听完,终于没那么热了,起身来回踱步,看一眼银票又叹一声气。
谢氏到底是继母,不好多说,只将银票收起:“老爷还是和阿薇私底下说说再决定。”
田父酸溜溜地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邵璟虽然很好,知根知底,将来田幼薇也不必远嫁离家,但他还没想好要嫁女儿啊。
这一夜,田父辗转反侧,长吁短叹,次日起来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看到田幼薇就一直瞪她。
田幼薇心虚,上前揪着他的手使劲晃,不敢多说话。
田父叹一口气,又瞪邵璟。
邵璟乖巧地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手贴着两腿站得笔直,低眉顺眼,乖巧得很。
田秉叼着个春卷,东看看西看看:“这是怎么了?”
这可算是捅到马蜂窝上了,田父毫不客气地拍了他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
田秉委屈:“这不就是该吃饭的时候嘛,阿爹你又偏心!”
田父一团怒火全冲他发作去了:“还敢顶嘴?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
“我就这么当的啊,阿薇、阿璟,是不是你们犯错了?快给阿爹赔礼,不然我揍你们。”田秉虚张声势,朝田幼薇和邵璟使眼色,示意他们快走,他来善后。
邵璟很感动,微笑着诚恳地道:“二哥,我想求娶阿姐,阿姐也乐意。”
“啊?”田秉手里的春卷落到了地上,“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田父趁机又拍了他一巴掌:“就说你是个傻的吧!都怪你!”
“我傻就傻,怎么什么都要怪我!”田秉委屈得要命:“又不是我让他们这样的,诶,不对啊,阿爹,我觉着很好!以后咱们不用担心阿薇被婆家欺负了!直接就可以揍阿璟。”。
田父捋着胡须不说话,好像真是这样,于是又瞪了田秉一眼:“就你聪明是吧?”
第224章 骗婚?
“嗳,姑娘啊,老爷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喜眉做着针线活,想不太明白。
邵璟求亲,这事儿田父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那么不了了之,没句准话。
田幼薇低着头画图,唇角上翘:“无论答不答应,他们心里都有数了。”
反正田父没把邵璟给的聘礼还回去,这就意味着心里是肯了,只是出于做父亲的心,能多拖些日子总是好的。
她能理解这种心情,即便婚后不离家,她爹也舍不得。
喜眉不知道聘礼的事,很是替他二人担心,见田幼薇丝毫不急,便道:“嗳,婢子这是为谁急啊?”
索性不管了,抱怨道:“近来少爷很费鞋啊,一双鞋穿不了多久就坏了。”
田幼薇道:“去我的钱箱里拿一两银子,存了做嫁妆。”
喜眉喜滋滋:“姑娘今天怎么这样大方?”
田幼薇送她一个白眼:“我平时很小气吗?稍后帮我做件事。”
喜眉抱着银子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一个时辰后,二人骑着驴到了谢家庄附近的小树林。
田幼薇下了驴背,选个干燥遮阴的地方,拿了油布铺在地上,席地而坐,拿出竹筒倒了凉茶慢慢地喝。
喜眉拎着一盒点心去了谢家庄。
没多久,谢七老爷家的次女二瑛跟了喜眉一同过来。
二瑛很高兴:“阿薇姐姐,很久没见着你啦。”
田幼薇邀她坐下:“长高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二瑛道:“过得还好……”
他家是做瓷泥的,这活儿又累又不挣钱,之前多得谢大老爷照料,后来谢大老爷和田父闹掰,就不管他们了。
跟着又为了谢良的亲事,谢大老爷特意跑去把谢七老爷臭骂了一顿,两家彻底不再往来。
“现在照顾我们的是三老爷。”二瑛说起谢瑁,情不自禁地夸:“三老爷可好了,为人公正又热心,还教我爹怎么才能把瓷泥淘洗得更干净更纯粹呢。”
田幼薇不动声色地引着二瑛走:“他一直挺好的,他自己有窑场,只要他收你家的瓷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生计,为什么从前舅父没想到呢?”
二瑛道:“之前大老爷一直跟我爹好,他不喜欢三老爷啊,我爹说只能选一个,三老爷性子疏淡,又是族长,不好高攀,所以……”
田幼薇笑道:“这次是三老爷主动来找舅父的吗?”
二瑛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有天我爹从外头回来,就夸三老爷好了,从那之后,我家的瓷泥就都往三老爷家的窑场拉。”
田幼薇道:“拿些你家的瓷泥给我看,我也想寻好的瓷土呢。”
但凡做贡瓷的,都要用最优质的瓷泥。
凭心而论,谢七老爷家的瓷泥质量并不算很好,所以田父从来不用他家的瓷土,宁愿以其他方式给些补贴。
这种情况下,谢三老爷居然愿意采用谢七老爷的瓷土,那真是见了鬼。
“好啊!我去去就来!”二瑛激动地跑走。
喜眉担忧:“姑娘,七舅爷家的瓷土不好,您让二表姑娘拿来给您瞧,若是瞧不上,岂不是白白得罪人?”
田幼薇道:“你别急,我心里有数。”
没多少时候,二瑛气喘吁吁地跑来,怀里还抱着一团瓷泥,眼巴巴地递给田幼薇:“阿薇姐姐,你瞧这个怎么样?”
这团瓷泥用麻布包着,呈浅灰色,质料细腻,但距离田幼薇的要求还有些远,当然,也不能用作烧制贡瓷。
二瑛紧张又期盼:“阿薇姐姐?”
田幼薇收了瓷泥,递了些钱过去:“我拿回去给师傅看看,这是买瓷泥的钱。”
二瑛连连摆手:“不要,不就是一团瓷泥么?你拿去给师傅瞧瞧,若是哪里不好,我们改。”
“我知道了。”田幼薇没再推让,收了钱,笑着送走了二瑛:“这姑娘挺上进的。”
喜眉也喜欢这种爱做事肯想办法的:“对呀,比大表姑娘更懂事。”
田幼薇没直接回家,而是将这团瓷泥拿去找资深的师傅看:“都是一样的瓷石矿,为什么他家的就不怎么好呢?”
那师傅见是她问,也就说了实话:“瓷石矿要成瓷泥,必须经过粉碎、淘洗、练泥、陈腐等工序,他家这个啊,每一步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东西是越细致越好,粉碎之时差那么一点点,淘洗之时又差那么一点点,本身已经不够细致,练泥之时就不能把泥巴中的气泡尽量多的去掉。
陈腐是加工时间最长的一个环节,要用专门的房间来摆放这些泥料,既不通风又无日晒,放上几个月甚至一年,如此才能让泥料变得更黏更容易塑形。
什么都差那么一点点,可想而知这泥料质量怎么样了。
所以谢三老爷用这些泥料,是不能生产出贡瓷的,充其量做些日用的低劣日用瓷器。
田幼薇心里有了数,带着泥料回了家。
恰逢邵璟归家,二人看着彼此就是一笑,甜甜蜜蜜并肩进门,无视旁人存在,小声说着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
“找着给苏家姑娘看病的郎中了,花了大价钱才肯说真话,那苏家姑娘自小就特别消瘦,唇色、指甲都是紫的,郎中说是有心疾。”
邵璟直叹气:“若是认真观察,不可能看不出来,阿良这回是被坑惨了。”
盲婚哑嫁靠的是双方父母长辈把关,还要求彼此讲究诚信,身体健康、身家清白、品行端良是最起码的要求。
这和男女彼此情投意合不一样,即便对方身体不好、哪里稍有缺陷,因为喜欢所以接受,那没关系。
打着身体健康的旗号,把身带重疾的女儿嫁给别人,等同骗婚,对谢良是很不公平的。
田幼薇收了笑容:“谢大老爷不管,阿良的母亲不可能不管啊?难道……”
难道苏家安排了其他人假冒苏姑娘相亲?
当然,这只是猜测。
“无论如何我也要告诉阿良。”田幼薇下了决心。。
说她多管闲事也好,坏人姻缘也好,谢良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直待她和邵璟都很好,她没有理由不告诉他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