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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画春光txt下载     画春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作弊

    周监窑官淡淡地扫一眼田幼薇,压根不搭理她,继续道:“就这样吧,可以准备开赛了。”

    眼看众人就要散开,赛事将成定局,田幼薇急了:“阿爹,打开你的纸团看看啊!”

    众人都觉着她是无事找事,温泰冷笑道:“这纸团难不成还能变成甲?”

    田父是极相信女儿的,当即将纸团当众打开,然后脸色就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田父将纸条高高举起,拿给众人看:“为何上面还是甲?”

    众人定睛一看,那纸条果然写了个甲字。

    白老爷轻描淡写:“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是不小心写错了,反正就咱四个,不是你对我,就是我对你。”

    田父沉声道:“这可不对!之前放入这几个纸团时,大家伙都看清楚分别写了两个甲,两个乙,这会儿少了一个乙,多了个甲,那就是有问题!”

    白老爷道:“能有什么问题!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也没见谁伸手啊?要出问题也是在你手里,谁晓得是不是你悄悄换了?我们三个都抽了,余下你一个,那不就是乙?”

    田父气道:“我没换!我换它干嘛?”

    “你和谢家是姻亲,是一家,你二人若是对阵,无论是谁胜出都占便宜。”白老爷冷笑道:“若是分别和我们对阵,那就不一定了,说不得是我们胜出夺得彩头!”

    温泰大声道:“谢家和田家是姻亲,人皆有私心,这不奇怪。不过,既然大家花了不少钱财搞这个比赛,那还得秉公才行。别个都没问题,唯独到田仕郎手上就出问题,这是输不起啊!周大人,请您秉公!”

    周监窑官看向谢大老爷:“谢窑主,你的意思呢?”

    “草民但凭大人做主。”谢大老爷垂着眼皮面无表情,意思很明白,他不想帮着田父说话。

    四个人,三个持反对意见,周监窑官就道:“既然如此,就按之前的来,白家对谢家,温家对田家!开赛!”

    田父心中憋屈,却无可辩驳。

    邵璟和田秉使个眼色,田秉走出去:“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作弊到这个地步,真是胆大妄为!周大人,学生不服,请您秉公!”

    周监窑官冷了脸道:“凡事都要讲证据,现下我们看到的就是你爹手里出的问题……”

    田秉抢上前去,劈手将箱子倒过来使劲拍了两下,但见里头又滚出来两个纸团。

    “这里头怎会还有纸团?”白老爷喊一声,冲上去要抢纸团,却被邵璟一把扭住,动弹不得。

    温泰也要冲上去抢,也被小虫拦住。

    吴十八上前捡起纸团,递给周监窑官:“大人,请您验证。”

    周监窑官沉着脸不接:“你是谁?”

    这是明知故问,吴十八笑了:“回大人的话,小生姓吴名惑,族中排行十八,乃明州吴氏子弟。吴琦是我七叔父。”

    周监窑官淡淡地道:“你一个明州人氏,干什么跑来掺和余姚的事?”

    吴十八道:“还望大人明鉴。这不是掺和,而是理所应当。如今国库空虚,市舶司肩负着充盈国库的重任,这其中,瓷器一行十分重要,我等商家责无旁贷,理所应当为此出力。您深受窑户信任爱戴,是非曲直可都指望着您呢。要不然,朝廷也不能把您派到这里不是?”

    周监窑官不能反驳,想着吴家十分厉害,这事儿若不能处理妥当,只怕会往上闹,便沉着脸接了纸团打开,果然看见两个都是乙。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田父深深一揖:“我等亲眼看着放进去的四个纸团,俱为廖先生亲笔所写,笔迹一般无二,还请大人验看白窑主、温窑主之前拿出来的纸团笔迹。”

    白老爷和温泰正想有所动作,便被小虫和邵璟摁住,硬生生从他们袖中各自搜出一个纸团。

    那纸团虽被揉得稀烂,抚平之后仍能看到字迹——果然不是廖先生所写。

    真相大白,就是这二人串通了作弊,抽签之时各自将一个“甲”,一个“乙”藏入袖中,趁着将手放入箱中抽取纸团之时,把自己带的这个纸团拿出来假装是自己抽的。

    如此一来,就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他二人能有机会进入决赛,夺得魁首。

    白老爷和温泰见事情败露,并不见羞耻,无所谓地道:“我们只是为了防止他两郎舅联手作弊而已。”

    田父怒道:“你们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呢?”

    周监窑官低咳一声,道:“行了,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反正比赛都要继续进行,这事儿就这样吧,赶紧地重新抽签,有贵人要来看决赛呢。”

    很明显的偏帮。

    田父不干,周监窑官就生气地道:“我说田仕郎,那不然要怎样呢?罚他们不要比赛了,直接判你赢了行不行?”

    谢瑁忙劝田父:“算啦,叫他们给你赔礼道歉好了,这事儿到了这一步,骑虎难下,就算朝廷这边不追究,这许多赌徒也不依呢。”

    田父一咬牙,忍了这口恶气。

    白老爷和温泰嬉皮笑脸地作个揖,道:“田兄,得罪啦。”

    “抽签抽签!”周监窑官叫着,自己写了几个纸团扔在桌上,叫他几人就这样抽。

    田父吃一堑长一智,想着周监窑官和这两人暗中有瓜葛,说不定会做记号,便道:“大人,不如放到签筒里摇,摇出来是哪个就是哪个。”

    “多事!”周监窑官沉了脸,白老爷和温泰也沉了脸,但见田父阴沉沉的样子,也知道这事儿讨不了好,只能依言而行。

    结果谢大老爷还是抽了个甲,白老爷则抽了个乙,轮到温泰,他紧张得瞪圆眼睛,大声喊道:“甲!甲!”

    一个纸团滚出来,谢瑁捡起来看,笑道:“是个乙。”

    “娘的!”温泰痛骂一声,转过头去看田父。

    田父稳稳当当摇出纸团,当众打开,却是个甲字。

    周监窑官道:“谢家对田家,白家对温家。”。

    谢大老爷勾起唇角一笑,上前给田父行礼:“妹夫,还请千万手下留情啊。”

第167章 你跟我走

    田父沉默着回了谢大老爷的礼,并未搭话。

    白老爷阴阳怪气地道:“谢大郎啊,你这妹夫好像不敬你呢,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温泰笑道:“定然是你平时仗着自己是大舅兄,所以没把妹夫放在眼里,也不想想,人家好歹是个将仕郎,还和明州港吴家攀了亲,儿子又中了举人,便是县尊也要给几分薄面。”

    谢大老爷虽不搭这二人的话,眼神却十分阴沉。

    将要开始比赛,众人各自活动关节说战术,田幼薇忙着准备凉茶等物以便邵璟等人取用。

    如意突然跑来道:“姑娘,您看到阿璟少爷了么?”

    田幼薇奇怪道:“他不是跟蹴鞠队的人在一起?”

    如意急道:“没有,十八爷到处找他呢!这眼看着就要开始比赛了,他这个球头竟然不在……”

    “阿璟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你去告诉他们,一准是临时去解手了呢。”田幼薇擦干净手,忙着叫了人去寻邵璟。

    她也不知道邵璟会去哪里,但可以肯定,以他的性子,必然是遇着什么事了,最怕就是被白、温两家给联手暗算。

    场地边早就聚满了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赌徒,她绕开这些人,专往人少僻静的地方走。

    忽见谢良迎面走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道:“阿薇妹妹。”

    田幼薇匆匆点头:“表哥。”

    谢良涨红了脸,抓着头,很想和她多说几句的样子。

    田幼薇不想伤害他,却也不想和他多有瓜葛,便抢在前头道:“表哥可曾看到阿璟了?眼看就要比赛,他却不见了。”

    谢良立刻忘了自己的事,热心地道:“看见了,看见了,我刚才看到他和一个人往窑神庙后头去了。我领你去!”

    不等田幼薇回答,他就先忙着往前跑,边跑边喊:“阿璟,阿璟,快去比赛啦……”

    刚转过窑神庙角,两个人突然转出来,谢良收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放肆!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如此无礼……”尖利阴柔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一把揪住谢良的衣领,使劲一推,把谢良推到地上。

    他用的力气极大,谢良扑倒在地,好半天没出声。

    田幼薇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谢良,大声道:“表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摔到哪里?”

    谢良慢慢挣起来,强笑着道:“我没事……”

    田幼薇一看,他的嘴唇、手掌全都破了皮流了血,尤其是掌心刚好蹭在一块石头上,被剐去了一大槽血肉,血流得簌簌的。

    她赶紧拿出帕子给谢良缠上止血,抬头看向那无礼伤人的:“你这个人好没有道理,怎么随便出手伤人?”

    那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傲然道:“咱家就伤人了怎么样?没要他的小命就算是好的。”

    田幼薇听他声音阴柔不同常人,心中一动,仔细一瞧,但见他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细绸布袍子,外表不显,做工却极精细,那眼神更是锋利刻薄,傲气十足。

    她便没接这人的话,转而去看他身后的人。

    一个穿着淡绿色窄袖长袍的少年侧身站在墙下,肤色极白,眼睛细而长,眼尾斜飞向上,鼻梁高耸,嘴唇淡红,下巴圆润,颇为富贵傲气。

    见田幼薇朝他看来,他非常不屑地将脸转开看向天边的流云,下巴抬得高高的。

    田幼薇就又低头去看他的鞋,一双青色的布鞋,上头什么纹饰都没有,却也看得出来精工细作。

    白面无须尖细声音,凌然傲气口称咱家,不是宫中宦官就是王府阉人。他伺奉的,自然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贵人。

    她决意不去惹这两个人,沉默地扶起谢良,准备离开。

    谢良虽然憨厚,却不笨,见田幼薇不出声,就乖乖跟她走,还小声安慰她:“阿薇妹妹别替我担心,我就是破了点皮,没事儿。咱们走快些,阿璟肯定在前头。”

    谁想二人走了没几步,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却在后头冷声道:“让你们走了吗?好大胆子!”

    田幼薇扯一把谢良,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

    一阵劲风自脑后袭来,田幼薇抓着谢良往旁一让再一个旋身,恰好与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迎面对上。

    中年男人一抓落空,奇道:“咦,你这丫头竟然还有点身手!”

    田幼薇忍无可忍,朗声说道:“二位何必逼人太甚?我这兄长本是无心冲撞,你们打也打了,各自就此了结即可,不依不饶,是想如何?”

    中年男人看向那站在墙下的少年,等他示下。

    绿衣少年倨傲地从眼角瞟一眼田幼薇,道:“你就是草微山人?”

    非常纯正的官话,慢条斯理,抑扬顿挫。

    田幼薇心回电转,承认还是不承认?这二人究竟是什么人,目的何在?

    “问你话呢,小丫头!不想你这兄长出事,就老实点儿!”中年男人凶神恶煞。

    “我不认识什么草微山人。”田幼薇示意谢良快去寻人,她一个人应对更轻松。

    “你不认识?”绿衣少年有些奇怪。

    田幼薇摇头:“没听说过。”

    话音未落,就听谢良惨呼一声,却是他悄悄逃走被那中年男人抓住,摁翻在地。

    “你现在认识了么?”绿衣少年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若还是不认识,我便拧断他的手。”

    田幼薇看着这少年,突然间觉得,他是在说真话,而不是吓唬她,他真的可能会拧断谢良的手。

    于是略一犹豫,咬了牙道:“是我。”

    少年盯着她看了一回,突地嘲讽一笑:“不过如此。”

    田幼薇面无表情。

    “你跟我走,我便放了他。”少年的语气十分轻慢,仿佛她是一只阿猫阿狗,招招手,就该跟他走了。

    “阿薇,你别管我!你快跑!”谢良挣扎着大叫起来。

    “跑什么跑?在自己家里要跑去哪里?”邵璟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而来,将田幼薇护在身后,垂眸看着那个绿衣少年镇定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贵人何必与升斗小民过不去呢?”

第168章 庄家是我

    “你又是谁?”绿衣少年看到邵璟,一挑眉头,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既然知道自己是升斗小民,怎么还敢凑上来?不想活了?”

    邵璟挺直腰背,不卑不亢:“虽是升斗小民,却也读过圣贤之书,知道些做人做事的道理。贵人自小受的教导一定比草民多,应该更知道这些道理。”

    绿衣少年脸上的肌肉突地抽了一下,嘴唇勾起又收回:“你知道我是谁?”

    邵璟道:“不知,不过您身边这位伴当声音尖细,白面无须,想来定是贵人。”

    绿衣少年冷笑:“真聪明,接着往下说。”

    邵璟却不肯说了:“您富贵已极,何必与我们这种草民计较,从而损毁自己的福气呢。再有,您这位手下压着的正是谢家的嫡长公子,若他出了事,谢家肯定要输。”

    绿衣少年阴沉沉地扫了他一眼,轻轻挥手。

    那宦官便松了手,谢良挣扎着爬起,跑去和田幼薇、邵璟站在一处。

    绿衣少年看着这三人,突地笑了:“真有意思。”

    田幼薇以为他还要继续生事,却见他后退两步,转身快步离开。

    那宦官紧随其后,二人很快走得没了影子。

    谢良松一大口气,叫道:“这人是谁?好可怕!年纪轻轻如此狠辣。”

    邵璟神色凝重:“我也不知道是谁,但看这样子肯定是咱们惹不起的贵人,以后见了避开吧。”

    谢良使劲点头,又想起正事来:“阿璟,你快去比赛,只怕这会儿都开始了!”

    邵璟道:“不急,我们先把你送回去,你这伤口得赶紧处理,万一伤了,以后会影响制瓷。”

    谢良很不好意思:“我想帮忙,反而给你们添了乱。”

    邵璟道:“表哥不要这么说,幸亏有你,不然只是我家阿姐一个人,还不知会怎样呢。”

    谢良心里的内疚难堪总算好了些,但是坚决不要他们送,走到人多处就自行离开了。

    田幼薇有些生气:“阿璟,你刚才去那里做什么?这段时间人多事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邵璟突然抬手替她捋了一下碎发,注视着她轻声道:“我是庄家,抽签完毕,总要布一下局的,不然血本无亏了。”

    田幼薇吃惊地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你……”

    她迅速掩口,紧张地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发现这个不得了的秘密。

    “放心吧,没人听见。”邵璟眼里露出几分笑意,“你不骂我?”

    田幼薇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当然要骂!诱人赌博有伤阴德,你不能为了赚钱就做这种事!这不可以!你是和谁一起做的?把人叫来!”

    邵璟一笑:“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我。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是谁和我一起做这事的。不过你放心,我做这件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诱人赌博,而是为了壮大草微山人的名声。

    如今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人人都爱赌上一把,不赌,过来看蹴鞠的人哪有那么多?没人来看蹴鞠,就相当于自家关门吃肉,谁知道你家的肉香?

    小赌怡情,我并未引诱威逼,害人家破人亡,这钱我会把它用在合适的地方,阿姐您就别这么认真了。你又不是我娘。”

    前面的话说得挺好的,田幼薇听着也还觉得可以,骤然听到最后一句,顿时翻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又不是我娘。”邵璟看着她,很大声地道:“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也不是我亲姐,别用长辈看小辈的目光看着我!”

    田幼薇想揍人,可还没等她动手,邵璟已然跑了。

    那边吴十八等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一直等着他,他前脚踏进球场,哨笛鼓声便一齐响了起来。

    接着队员发球,吴十八接住球,大喊一声“阿璟”,一脚将球踢过去,邵璟轻巧跃起,用脚一勾,再将头一撞,那球流星一般飞过门洞,又准又狠,角度又刁。

    谢家的球头奋力去接,却没接住,那球反而被他的足尖一碰,斜飞出场落地。

    开门红,田家庄人一阵欢呼,鼓声一阵紧似一阵。

    谢大老爷脸色阴沉如水,温泰和白老爷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不停叨叨。

    田幼薇看得分明,心知之前那件仿造瓷像低价恶意倾销的事,一定是温家和白家联手干的了。

    于是越发佩服邵璟布局有远见——若不借助这个机会建立行规,就算证明温家和白家干了那种不要脸的事也不能如何,还不是和之前作弊的事一样,轻飘飘道个歉就算了。

    唯有建立行规,才能惩处这些不守规矩的人。

    只是看周监窑官和温泰等人这模样,这行规想要建起来,怕是不容易,但愿吴七爷能把那个人请过来就好了。

    谢大老爷高价请来的这些队员都是顶厉害的,但他们都低估了邵璟的实力,被邵璟一上场就接连得分打乱了节奏。

    之后虽然重新组织,接连反扑,始终还是惜败于田家的蹴鞠队。

    田家族人痛恨谢大老爷翻脸不认人,敲锣打鼓大声欢庆,谢大老爷神色阴沉,甩袖就走。

    接下来是温家和白家的比赛,中间众人休息,免不了要吃要喝,田幼薇忙着赶回去招呼生意,走到自家凉棚门口,但见里头最好的位置坐了个熟悉的淡绿色身影。

    正是之前那个作怪的绿衣少年,她立时顿住脚步,侧身躲到一旁静观其变。

    但见绿衣少年低着头在吃她做的凉面,挑挑拣拣的,一副嫌弃的样子,但也没见他真丢开碗筷不吃。

    旁边站着的还是那个讨人嫌的死宦官,另有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一旁,半垂了头,束着手一动不动。

    那男子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衫,又瘦又高,鹅蛋脸,五官分明,薄唇微抿,透着一股子狠劲,颇有几分眼熟。

    田幼薇仔细看了片刻,想起一个人来。

    寒风中衣衫褴褛,裤腿高高吊起,露出一大截脚脖子、神色狠厉的少年郎——谢大老爷不肯相认的那个外室子。

第169章 我要你们输球

    这么些人,全都凑到了这里……

    这个绿衣少年明显不是个好人,谢大老爷那个外室子来这里肯定也不是为了和谢家相认。

    田幼薇紧张得很,不知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为何会凑到这里,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她突然想起了邵璟——该不会是因为他的缘故吧?

    这样一想,就很害怕。

    她小心翼翼背过身往回走,想要立刻找到邵璟。

    恰逢吴十八等人勾肩搭背,大声说笑着走过来,看到她就道:“阿薇妹妹,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里头有个贵人,招惹不得,你们还是去其他凉棚吃吧。”田幼薇警告完毕,急匆匆地走了。

    “世妹……”吴十八喊了一声,却只得了田幼薇一个背影和匆匆一挥手。

    其余人等自繁华的明州港而来,自觉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对田幼薇的警告好奇又不以为然,纷纷往前赶:“什么贵人啊,还真得去看看。”

    吴十八不想凑这种无聊热闹,便站在那里目送田幼薇。

    但见不远处,邵璟将红色的蹴鞠外服脱了搭在肩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轻松又潇洒地和田幼薇碰了面,说了两句话后,二人头挨着头凑到了一起。

    也不知邵璟说了句什么,田幼薇举起手掌对着他的背狠狠一巴掌拍下去。

    吴十八晓得田幼薇的手劲不小,正替邵璟疼呢,就见田幼薇的手轻飘飘地摸了邵璟的背一下。

    正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吓唬人而已。

    邵璟一缩脖子,眼睛瞅着田幼薇,脸上全是灿烂快活的笑容。

    田幼薇揪着他的手,拽了他往一边去,两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吴十八蹙起眉头,心情莫名有些不快。

    一个少年跑出来一把扯住他,语气急促:“十八哥,十八哥,你快来,你可知道里头坐了个什么人?”

    吴十八道:“什么人?”

    少年比划着,对着天上指了一下,紧张地道:“上头那位家的,带了个不长毛的中官,坐在里头吃凉面,那眼睛就和刀子似的。”

    吴十八肃了神色:“你怎么知道是上头那位家的?是哪一个?”

    少年道:“以往曾跟家中大人去临安,看见过,是小的那一个。我们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吴十八曾听闻长辈提过那位很是难缠,便道:“你们招惹他啦?”

    少年道:“我们就是悄悄看了两眼,没曾想被他发现了,他就叫我们进去,其他人不知死活,进去了,我怕你不知道厉害也跟着闯进去,所以跑出来给你报个信。”

    吴十八叹一口气:“我未必能躲过。”

    正说着,就见另一个少年走出来道:“十八哥,那位贵人请你进去呢。”

    吴十八无奈,只好走进去,又不好明说自己知道这人的身份,便若无其事地行个礼,道:“不知这位小哥找在下什么事?”

    绿衣少年淡漠地瞟了他一眼,拖长声音道:“你就是明州吴家的吴十八?你可知道这个赌局是谁设的?”

    吴十八谨慎地道:“是明州的邹家。”

    绿衣少年沉默片刻,道:“以你看,明日你们能赢么?”

    吴十八试探着道:“这可说不好……赛场上的事,瞬间变化万千,要看运气的。”

    “那我若是要你们输呢!”绿衣少年把筷子丢开,目光一扫,身旁的宦官和蓝衫男子便走过去将几人的退路堵住。

    吴十八皱起眉头:“在下不知贵人何意……”

    “我要你们输给温家或者是白家,让田家把图册交出来,懂了么?”绿衣少年冷冷地道:“我刚才问了,他们都以你为首,只要你说一声,他们都会听你的。”

    吴十八抿紧唇,半垂着眼不出声。

    绿衣少年呵笑一声,道:“啧,真是有骨气的人呢……”

    话音未落,宦官已然纵身而起,直扑吴十八。

    吴十八早有防备,侧身一让,拔腿就要跑。

    那宦官一击不中,随手将另一个少年抓在手中,阴测测地道:“小子,你能往哪里跑?”

    吴十八果然停下来,却是道:“小胡,对不住,打假球这种事咱们不能做。”

    此种情形,他自知绝不能退让,否则便是没完没了。

    少年忍痛喊道:“是不能做,否则以后哥几个的江湖名声会比烂鱼还臭,再不会有人请我们打比赛。”

    宦官大怒,用力一拧,少年尖叫出声,另外几个少年纷纷抓起桌椅板凳冲上去:“拼了!”

    一旁忙活的田家女眷见状,全都尖叫着往外跑:“杀人啦,杀人啦!”

    于是好多赌徒往这边狂冲而来,激动地道:“杀人?在哪里?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人?”

    田秉和廖姝站在凉棚附近,含情脉脉地两两相望,听得这边热闹,立刻收心,叫阿斗:“你看好廖姑娘,我去看看!”

    不等廖姝出声,他已经跑远了。

    廖姝急得跺脚:“别看热闹呀……”

    阿斗踮着脚拽着脖子往前看:“姑娘,那可不是看热闹呢,出事的好像是咱们家的凉棚。”

    廖姝一看,脸都白了,提起裙子往前跑:“快去看看,阿薇这个时候在里头呢!”

    却见白师傅和小虫快步而来,师徒二人走得飞快,虎虎生风,气势迫人。

    廖姝连忙叫道:“白师傅,我们家的凉棚里头有人闹事,阿薇好像在里头……”

    白师傅点点头,一个纵身,抢在田秉前头直入凉棚,但见里头吴十八等人正围着一个宦官拖、拉、扯、咬、抱、坠,便皱了眉头,跨步上前,抓住一个少年的衣领往后一扔。

    少年腾云驾雾一般飞起,却稳稳落地,毫发无伤。

    接着,白师傅的手往前一伸一拧一甩,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宦官便迫不得已松手后退,怒目而视,喝骂道:“哪里来的老匹夫,竟敢多管闲事!”

    白师傅收手肃立,将吴十八等人护在身后,淡淡地道:“一个不怕死的老匹夫,照顾一下家里的客人,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呢?”

第170章 天潢贵胄

    白师傅衣衫落拓,昂然而立;宦官衣袍精致,盛气凌人。

    二人面对面站着,彼此瞪视着对方,互不相让。

    一个少年小声道:“十八哥,我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被白师傅抛出去的那个少年则道:“我感觉到了一股正气。”

    吴十八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白师傅,眼里满是赞赏。

    绿衣少年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白师傅,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田秉跑过来,小声道:“怎么回事?”

    少年们忙着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小声推测:“要我们输球,要么就是他想狠赚一笔,要么他就是白温两家的靠山。”

    田秉大为着急,立刻就要去找廖先生来处理这事。

    此时,凉棚外头已经汇聚了许多看热闹的赌徒。

    田秉刚挤出人群,就听有人高声喊道:“里头的那个穿绿衣服的人,仗势逼迫田家打假球!他好赢钱!”

    喧闹的人群先是一静,众赌徒茫然四顾,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接着又有人高声应和道:“什么?要打假球作弊骗大家的钱?那可不行!愿赌服输!任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众赌徒猛地反应过来,群情激奋:“谁想作假骗大伙儿的钱?打他!揍他!”

    嚷嚷着,闹闹着,传到前头话变了味儿,成了凉棚里头的人已经靠着作假骗了大家的钱。

    许多赌徒吼叫着冲进去,推翻了桌椅板凳,大声叫道:“是谁?是谁?”

    “穿绿衣服的那个!”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赌徒们迅速扑了过去。

    他们可不知道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只知道谁敢作弊断他们的财路,那就活该被打死。

    绿衣少年看着这汹涌而来、狰狞凶悍的众赌徒,终于勃然变色,跳将起来大声喊道:“谁敢乱来,我是尚国公!”

    那宦官也丢下白师傅,冲过去护住绿衣少年,蓝袍男子则是抽出一把朴刀用力砍翻一张桌子,厉声叫道:“此乃天潢贵胄!尔等公然作乱,是不想要命了吗?”

    然而前方的赌徒听见了,后头的赌徒却没听见,你推我,我推你,如巨浪一样扑打过来,将绿衣少年和宦官等人挤得踉踉跄跄。

    田秉急出了满脑门的汗,眼皮直跳,真叫这天潢贵胄在这里出事,谁也跑不了,田家怕是要死绝了。

    于是急得大声嘶吼:“不许动手!不许动手!”

    然而人潮汹涌,将他隔绝在外,他的声音也被汹涌的人声所吞没,就连向白师傅求助都不能。

    正着急时,忽听“铛铛铛”一阵锣响,一道清脆宏亮的声音响彻全场:“赔钱啦!赔钱啦!田家对阵谢家的钱算出来啦!听闻今日的钱不够,先到先得!”

    于是众赌徒忽然转了个方向,朝着外头跑去,一会儿功夫,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宦官被踩丢了鞋子,抓散了发髻,扯坏了袖子。

    绿衣少年呆若木鸡,傻傻地看着前方,面色惨白。

    蓝衣男子的衣服被撕坏,光着半条腿。

    然而幸好都还活着,都还完好无损。

    事情大起大落,田秉想哭又想笑,颤抖着嘴唇看向左后方——邵璟和田幼薇并肩而立,二人手里各拿着一面铜锣。

    刚才敲锣嚷嚷的,正是他二人。

    凉棚里死一般的静寂。

    半晌,吴十八小声道:“国公爷?”

    绿衣少年缓缓抬起眼来,定定地看向吴十八。

    吴十八等人觉着他大概是被吓傻了,解气又不敢出声,全都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

    沉默的尴尬弥漫开来。

    忽听小虫痛心疾首地叫道:“不好!阿薇做的凉面被打翻在地上了!好可惜啊!”

    众人纷纷回眸,但见小虫朝着地上一盆凉面扑过去,又馋又可惜,一边拣一边骂:“不爱惜粮食,要被雷劈的!”

    “走!”绿衣少年终于回神,阴沉沉地看了吴十八等人一眼,转身往外。

    走到门口,恰好看到邵璟和田幼薇,就又冷冰冰地扫了二人一眼,继续前行。

    却听邵璟大声道:“贵人,您可有仇家?”

    绿衣少年顿住脚,却未回头,那宦官阴沉沉地道:“小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邵璟不以为然,叫道:“刚才有人在外嚷嚷,煽动赌客围攻贵人,这得多大的仇!”

    田幼薇也道:“若非我们机智,今日在场的人都得不了好!可见贵人那位仇家用心之毒之狠非同一般,贵人千万要当心啊!”

    绿衣少年沉默地扬长而去。

    田秉长出一口气,汗湿衣衫,对着邵璟和田幼薇道:“多亏你们机智。”

    刚才那一席话不但洗清了田家的嫌疑,还卖了个人情,当然,那个什么尚国公接不接这人情又是另一说了。

    邵璟将田幼薇手中的铜锣接过来拎着,问道:“大家都还好吧?”

    白师傅点点头,并不多话,招呼着小虫就走了。

    众人缓过气来,一个少年小声道:“十八哥,听说这位心胸狭窄,受此惊吓暗算,不知会不会因此迁怒我们。”

    吴十八也很不安,勉强安慰道:“不知者无罪,我们之前不知他是谁,只和他的手下动了手,并未危及到他,应该不会吧。”

    田秉听到这里,深深一揖:“都是为我家的事才拖累了各位,各位不如立刻回去,这里的事不用管了。”

    吴十八道:“不能半途而废……”

    话未说完,就有两只手轻扯他的袖子,正是随他一同前来的两个少年。

    少年人做事但凭一腔热血,冲动过后才知害怕。

    倘若只是他们几个和宦官之间冲突一二,那也算不得什么,因为说起来只是少年意气,争强斗狠而已。

    但后来发生了赌徒围堵冲击的事,那就非同小可了。

    若被迁怒,少不得家中也要受到牵连。

    吴十八那句“只剩最后一场赛事,不如打完”的话断在了喉咙里。

    然而终究是觉得丢脸过意不去,脸红得如同火烧一般,不敢看向田秉等人。

    邵璟上前,将两条长长的手臂勾住吴十八和另一个少年的脖子,笑道:“事出意外,各位哥哥还是先回家去告知长辈做准备的好。”

第171章 坚决不肯走

    邵璟这话说得十分体贴周到有人情,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尴尬,都可以顺着台阶往下走。

    吴十八忍不住对邵璟生出几分感激,同时也真愧疚:“阿璟,都怪我没处理好这事,怪我没管好他们,不听阿薇的劝才惹下这事。”

    说起来,这事儿真怪不到田家头上,还是田家给他们擦屁股了。

    邵璟摇头,很诚恳地道:“你们是为了帮我们。少年意气,谁没有呢?快快收拾了回家去告知家中长辈才是大事。”

    决赛很快就到,要回家报信,让下人去也是一样。

    若自己亲自回去,等同临阵脱逃并将田家的利益拱手相让,与打假球没有任何区别,是真不仗义。

    众少年低着头,脸色绯红。

    吴十八使个眼色,当先走出,其余少年纷纷跟了他出去,站在凉棚外头小声讨论。

    田秉低声道:“你们觉着他们会走吗?”

    田幼薇早已想好各种后果:“走了也没关系,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把那本册子交给他们去做,再损失些钱财。”

    邵璟道:“无论如何,吴七爷还是会来的,且先看看吧。”

    田秉急道:“输了不要紧,损失钱财也不要紧,但册子交给他们去做,只怕以后草微山人这个名号是要被败坏了,咱们还想再拿回来做就难了!”

    邵璟道:“二哥莫急,我们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只要出得起钱,不是不能请来更好的蹴鞠队员。天子养得有筑球军,那才是最厉害的。”

    田秉吃了一惊:“天子的筑球军!那不是常人可以请得到的吧?”

    田幼薇安抚他:“那也不一定,毕竟那什么尚国公都跑到这里来了。阿璟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门路。”

    田秉不信:“他虽聪明厉害,到底年纪小小,能有什么门路?”

    田幼薇斜瞟邵璟一眼,没出声。

    这也是她要问的事情。

    之前她揪着邵璟往一旁去问事,才开了个头,就听说自家凉棚出了大事。

    急急忙忙跑回来,刚好看到乱成一锅粥,于是也顾不得别的,忙着救火解决大事。

    等到稍后此事缓和,她定然要好生拷问邵璟一番,他瞒着她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有好些事情超出了她的意料,不能不拷问清楚。

    正说着,田父和廖先生带了人匆忙赶来:“怎么回事?你们都还好吗?”

    廖姝将事情的经过说了,田父庆幸道:“万幸你们没出事,万幸没闯下大祸,钱财和别的都是身外之物。”

    廖先生捋着胡须道:“莫要担心,那位国公爷虽受太后欢喜,却不是天子最爱。他此次出门,必是瞒着宫中偷跑出来,遮掩尚且来不及,哪敢声张此事。”

    短短几句话,却叫田幼薇听出了许多门路,她小声道:“先生,所以他帮着白家温家,并不是因为这两家直接攀上了他,而是有人求他?而他又刚好需要这些人支持?今天挑事的人,或是他的对手?”

    廖先生赞赏地点头:“不错,今上从近千适龄宗室子弟之中挑选嗣子,只选出了两位,这些事,里头的弯弯绕绕多着呢。”

    那个位子谁不想要?这两位凭什么就能做嗣子?

    田幼薇想着想着,茅塞顿开,欢喜道:“所以我和阿璟今日所为是真的缓解了我们家的困境?”

    廖先生笑道:“正是,他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只会追究把他哄到这里来的人。”

    田幼薇忍不住笑起来,既然少了这个搅屎棍,建立行规的事情可以说是成了一半。

    廖先生夸她:“阿薇进步很大啊!”

    “廖先生,田世伯。”吴十八带了几个伙伴走进来,低头行礼:“我们商量好了,今天的事情还得回去告诉家中长辈,请他们早做准备。”

    田幼薇虽早有预料也能理解,心中仍然浮起一层淡淡的失望。

    怎么说呢,这些天来,吴十八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沉稳聪慧,有义气有担当,样样都很好。

    现在他要走,好比是一件很精美的瓷器,突然发现了瑕疵。

    和她相比,邵璟真是毫无芥蒂,笑得开心又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到什么好事了。

    “十八哥,你们赶紧去吧,我刚才已经吩咐如意回去帮你们收拾行李,船也叫人准备好了,立刻就能出发,走快一些,大概还能遇着七爷,请他多做准备。”

    众人听了邵璟这一番周到恳切的话,不免又是一番羞愧感激。

    田幼薇则是暗自嘀咕,怎么感觉邵璟巴不得吴十八等人赶紧走似的?或是他太会做人,让她生了误会?

    却听吴十八道:“他们几个回去报信,我留下来等七叔并善后。”

    真是个好样的!

    田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殷切地拍拍吴十八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田父也很欣慰地和廖先生悄悄交换了一下眼色。

    田幼薇的心情也好起来,想笑的同时,忍不住看向邵璟。

    邵璟若无其事:“十八哥,你放心,这边我会盯着的,有什么动静都会及时传信过去。刚才廖先生分析了,觉着那位应该不会怪到我们头上。”

    吴十八拍拍他的肩:“阿璟好兄弟,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这是坚决不肯走了。

    邵璟一笑,回头看向田幼薇:“阿姐,既然这里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我们去继续说之前没说完的事?”

    田幼薇觉着这种时候讨论那些事,好像时机实在不够妥当,便准备拒绝:“稍后再说。”

    邵璟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通过什么路子去请筑球军?还有坐庄的事……”

    “我不想知道……”田幼薇口里说着拒绝,脚步却情不自禁跟了邵璟走。

    邵璟含笑冲着吴十八道:“十八哥,我和阿姐有些事要商量,如意很快过来听你安排。”

    吴十八微微颔首,看着田幼薇和邵璟的背影,微蹙眉头。

    此时,白家和温家的球赛已经开始了。。

    田幼薇跟着邵璟一直走,一直走:“阿璟,你现在是要带我去见和你一起坐庄的人吗?”

第172章 教训她

    邵璟领着田幼薇走到窑神庙背后,指着前方道:“你看。”

    香樟树下铺了一床竹席,席上坐了一个白白胖胖、年约三十许的人,膝盖上放一把算盘,打得飞快,“哒哒哒”的算盘声老远就能听见。

    田幼薇看着那双飞快拨弄算珠的手,难免有些羡慕:“好厉害。”

    邵璟笑而不语,往那人走去,抱拳行礼:“邹三哥。”

    邹三并不做声,垂着眼轻晃脑袋,表示不要打扰他。

    邵璟示意田幼薇在一旁坐下,安静等待。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功夫,邹三方停下算盘,抬头笑道:“这位就是小田姑娘吧?”

    田幼薇起身行礼:“正是,见过邹三哥。”

    “不必客气,我与小邵是忘年交,一见如故,约了一起做生意,他机敏,我擅盘算,正是相得益彰。”

    邹三年纪虽大,性格却开朗,特别能说:“我家就在明州,下次你去的时候,叫小邵带你去做客,小女与你年纪差不多,可以做个手帕交。”

    田幼薇含笑听着,冷不丁问道:“邹三哥是怎么和阿璟认识的呢?”

    邹三笑了:“小田,我们邹家呢,专做关扑生意,日常我就喜欢混个茶楼酒馆什么的,听听曲儿,和人聊聊天,打听一下哪里有生意好做。

    我那天不小心喝醉了,惹了个人,差点被打死,是小邵救了我,他年纪虽小,却讲义气,身手好人机敏,能言善道。这样,我俩就成朋友啦!”

    这可真巧。

    田幼薇莫名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就好像是,她当初特意去等着廖姝和刘小幺私奔,然后出手救下廖姝,理所当然和廖先生搭上关系一样。

    邵璟解释道:“当时我是在逛街,想看看大家都喜欢什么瓷器,正好碰着这事儿,我看他们几个人欺负一个喝醉的人很不像话,所以就出了手。”

    合情合理。

    田幼薇点点头:“这次多亏三哥帮忙,才能引来这么多人观看比赛,不知阿璟借了您多少钱,我禀明家父好还您。”

    这又是她的心眼儿,这庄家不是那么好做的,须得资本雄厚,人家才肯相信。

    邹家名声在外,自己就可以把这生意做下来了,邵璟要做庄家,总得有所依仗,人家才肯和他合作。

    邹三笑道:“小邵啊,一共占了三份股,他自己出了些钱,又向我借了一千两,再就是以消息入股。”

    以消息入股,这也可以?

    田幼薇回头看向邵璟,邵璟冲她得意一笑:“消息灵敏也很重要的,所以邹三哥才爱逛茶楼酒馆啊。”

    田幼薇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之时,邵璟好像消息也很灵敏,总是知道哪里可以做什么生意,所以他是不是也经常去逛茶楼酒馆听小曲儿,和邹三这样的人搂着舞娘逢场作戏?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瞬间不好起来。

    邵璟丝毫不觉,笑道:“咱家后天的比赛,阿姐要不要下注?”

    田幼薇淡淡地道:“买谁赢?买对手赢么?”

    邵璟立刻发现她的情绪有了变化,压低声音:“当然是卖咱家赢啦。虽然十八哥的朋友要走,但邹三哥能把筑球军请来啊!是吧?邹三哥?”

    邹三笑眯眯点头:“是啊,我常年与筑球军打交道,在他们面前还算有几分薄面,今天夜里送信过去,明天人就能赶到。你们那些朋友走了也是好事,正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哈哈哈哈~”

    邹三想着能挣到很多钱,忍不住开怀大笑:“你们回去吧,最好是装得可怜些,好叫白家温家也跑来押自个儿能赢,多下赌注!”

    这真是一个出气的好办法,田幼薇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回去的路上,田幼薇就想着要怎么才能显得惨一点,好骗白家和温家上当,却又担心这邹三靠不住:“阿璟,你这朋友靠得住么?一定能请来筑球军?筑球军不会也被人收买吧?”

    邵璟笑了起来:“肯定可靠,不然我也不能把他请到这里。不过阿姐,你打算投多少?”

    田幼薇犹豫了一下,道:“五千两?”

    “五千两?”邵璟道:“阿姐,你这是一口想吃个大胖子啊。”

    “难道不好?”田幼薇看他漂亮舒展的模样,由来又想起之前的猜测,心里一把小火一蹿一蹿的,随即又深呼吸。

    早就说要忘记过去的,过去的就过去了,他如今与她已不是夫妻,他爱怎么那是他的事,不该为这个生气。

    于是田幼薇又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是不是这个胖子不好吃?”

    邵璟从路旁摘了两朵野花拿着,很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慢吞吞地道:“你若实在想要这样做,我就和邹三哥说,尽力让你高兴,毕竟千金难买你开心。

    不过对于赌博这事儿,我得提醒你,不要想着一步登天,小赌怡情,悠着点儿就行,小心方才使得万年船。否则若是意外,血本无归,那就惨了。”

    田幼薇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都是在教训她,心里悻悻的,不高兴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说这么多,就像我有多贪财似的。”

    邵璟道:“难道阿姐不贪财吗?”

    田幼薇瞪圆眼睛:“我贪财?”

    邵璟笑而不语。

    田幼薇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想起吴十八的朋友给她起的绰号——小财迷,于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丢个白眼转身就走。

    邵璟也不叫她,就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走。

    田幼薇等了一回,不见他追上来,就更加生气,于是越走越快。

    走着走着,田幼兰牵着秋宝、田俭迎面而来,担忧地道:“阿姐,听说咱家的蹴鞠队解散了,是这样吗?”

    田幼薇道:“你听谁说的?”

    田俭大声道:“阿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看见吴家大哥哥那些朋友全都拿着行李坐船走了。”

    “有好些人去问大伯父,咱家稍后还比不比了。”田幼兰急得眼圈微红:“温家、白家都在笑咱们呢。”。

    田幼薇还未开口,就听邵璟道:“不用担心,我们还能请人过来的。”

第173章 没你好命

    田幼兰立时笑起来:“当真吗?请谁来?”

    邵璟道:“我有法子能请来筑球军!”

    田幼兰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筑球军:“那是什么人啊?白家和温家的比赛,我刚才看了,那些人可厉害了。”

    有几个田氏族人从后头赶上来道:“正是,真的很厉害。”

    邵璟信心满满地道:“筑球军就是天子养了专门蹴鞠的人!他们才是最厉害的,我现在就去请人。”

    言罢,将手里的野花递给田幼薇,笑道:“阿姐别生气了,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话,我先去了。”

    不等田幼薇回话,他便转过身大步而去。

    田幼兰目送他走远,回头盯着那一束野花低声道:“阿姐,阿璟哥哥怎么惹你生气啦?这花真好看,从哪里弄的?”

    淡紫色的小野花,加了几枝草叶,再配几朵零碎的小白花,下方还用草茎细心地扎紧,虽小,却别有意趣。

    田幼薇道:“也没怎么生气,就是斗了两句嘴。这花是他随手弄的。”

    秋宝伸着手要:“阿姐给我,阿姐给我。”

    田幼薇不给,秋宝就含着眼泪要哭。

    这几天家里人多事多,管得不如往常精细,他日常就在外跑,午觉也不睡,夜里也睡得晚,睡不够,身体就不舒服,脾气难免古怪。

    田幼兰哄他:“别哭啦,二姐这就给你摘。”

    秋宝上前揪着田幼薇的手,扭着小屁股道:“我不,我要阿姐抱,我要阿姐的花。”

    田幼薇忙把他抱起来,将花递给他:“别揉碎了。”

    “好,我乖乖的。”秋宝一手拿着花,一手搂着田幼薇的脖子,乖乖靠在她怀里打个呵欠,小声道:“阿姐,我想回家。”

    田幼薇便抱了他往家走,见田幼兰带着田俭紧紧跟在一旁,就问:“这几天你们的生意还好?”

    田幼兰低垂着头道:“不好,我娘做的东西不好吃,我做的她又瞧不上。”

    田幼薇想起方氏那个挑剔样子,劝道:“你娘就是那个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田幼兰笑笑,低声道:“阿姐,我好羡慕你,大家都喜欢你,大伯父和二哥、三哥待你特别好,大伯母待你比亲生的还要好!”

    田幼薇想起家人,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微微笑了:“是的,他们都很好,不过我待他们也很好。”

    田幼兰长长地叹了口气:“是你命好,不是待人家好,人家就一定待自己好的。不喜欢,怎么做都不喜欢。比如我,就是怎么做都不招人待见。”

    田幼薇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转头去看田幼兰,但见她低垂着头,一张素白的脸只有巴掌大小,身材纤细,看起来楚楚可怜。

    田幼薇忍不住摸了自己的下巴一把,肉肉的,圆圆的,再看看自己的腰身,不由生出几分惭愧来。

    她这一辈子使劲吃使劲跳使劲跑,真是吃得脸圆圆,腰身虽不粗,但和田幼兰比起来,真算是壮……

    时人以女子纤细为美,她这样的要被人称为小胖妞了吧。

    “咳咳……”田幼薇干咳一声,极力赶走“小胖妞”这个想法,严肃地道:“阿兰,我觉着族里的人都很喜欢你。退一步说,倘若人家不喜欢你,你也不用上赶着去凑欢喜,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田幼兰不以为然,幽幽地道:“阿姐一直招人喜欢,不会有我这样的感受。人家都喜欢我,那是你宽慰我的,他们更喜欢的是你。”

    这话没法儿往下说了。

    田幼薇见她固执哀怨的样子,不禁想起前世时,那个八面玲珑、处处讨人喜欢的田幼兰。

    更想起田幼兰刚回到余姚时,那活泼讨喜四处讨好的模样,觉着好像现在的性情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田幼薇想不明白为什么,也忙不过来多想,因为秋宝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秋宝睡着了,我得赶紧把他送回家去。”她匆匆和田幼兰、田俭道别,快步回家。

    秋宝睡得昏沉,小手张开,那束野花掉在了地上。

    田幼兰弯腰捡起,爱惜地吹去尘土,小心藏入袖中。

    一个妇人从旁经过,叫道:“阿兰啊,你娘到处找你呢,生气得很,你可当心着吧。”

    田幼兰笑着谢了妇人,催促田俭:“我们赶快回去。”

    凉棚里坐了几个赌客,点名要吃面条。

    方氏本是地道南人,并不擅长做面食,一个人在那跑过来跑过去忙不灵醒,天气又热,整个人都窝着一团火。

    见着田幼兰,立时火冒三丈:“你死哪里去了?这么大个人,什么都不会!不如你姐姐能干也就算了,还懒,偷奸耍滑!只晓得要吃要穿!”

    田幼兰辩解道:“刚才没客人,秋宝闹着要找阿姐,我又听说咱家的蹴鞠队不成了,心里着急……”

    方氏一巴掌拍在她背上,骂道:“那是你能管的事?你伯父都管不好,轮得到你?快滚去烧火!”转头看到田俭,就道:“儿子你饿不饿?桌上有个煮鸡蛋,你把它吃了。”

    田俭立时冲过去找到鸡蛋,快活地吃了起来。

    田幼兰低着头烧火,听那几个赌客一直在说田家蹴鞠队不成了的事,再想想邵璟信心满满的样子,目光落在自己腕间的银镯子上。

    方氏听客人说田家的事,忍不住气道:“我早说过,没事和人家搞什么蹴鞠比赛,这回可好,钱填进去不少,惹了祸事,还要鸡飞蛋打。

    那个阿璟,仗着跟了廖先生读过几天书,就以为自己不得了,出什么馊主意!偏你伯父还听他的,这回好了吧!

    若是家里的瓷像做不得了,你又去哪里做活呢?我改天问问别家收不收人……”

    田幼兰不服:“阿璟哥哥说了,他这就去请筑球军的人来助力。筑球军是专为皇家贵人打球的,是最厉害的,一定能赢!”

    方氏冷笑:“你听他瞎说八道!他一个无亲无族四不靠的孤寡,能请到这样的人?真能请,早前怎么不请?偏要等到这时候才请?”。

    一旁坐着的几个赌客就问:“你们是田家的人?”

第174章 长大了

    方氏道:“是啊,那个田窑主就是我家大伯。”

    一个赌客笑道:“你觉着你家要输?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方氏叹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么?我家大伯憨厚直肠子,被家里不懂事的小孩子哄着做了这种事,他哪斗得过白家温家?气死人了!”

    几个赌客对视一眼,道:“既然如此,比赛会不会不打了?”

    方氏又道:“怎么可能!我家大伯是倔性子,叫他就这样认输?那不可能!他必然要竭尽全力请人来打这场赛的。只是啊,悬!”

    方氏的话很快传了出去,紧接着,邵璟和田父几个连夜去请筑球军的事也传了出来,闹得沸沸扬扬的。

    白家和温家争了一回,最终是温家赢了。

    虽是同盟,白老爷也输得气呼呼的,毕竟赢家才能掌握主动权。

    温泰是得意洋洋:“你放心,我吃肉总要分汤给你喝。不是还有很多人等着赌最后一场么?咱们也去押些银子呗。”

    白老爷道:“谁都知道田家要输,个个都去押你赢,没人押田家,赌个屁啊!”

    温泰阴阳怪气地道:“人家田大郎不是要请天子跟前的筑球军来打比赛么?你怎么就敢肯定人家会输呢?”

    白老爷眨眨眼,心领神会地笑了:“那,咱们就让大家以为他家请来的是真正的筑球军?”

    二人互相对视着,哈哈笑了。

    田家人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只是挂念田父和邵璟等人到了哪里,事情是否办得顺利。

    第二天中午时候也不见田父和邵璟回来,便有许多人上门打听消息。

    谢氏烦得很,要叫人把门给关了,田秉道:“这样怕是会得罪人,娘只管带着弟弟妹妹在屋里歇着别出来,交给我来处理。”

    吴十八也道:“我也一起。”

    谢氏看着这二人真懂事,就放心地把这事儿交给他们去办,叫了田幼薇跟她一起:“今天也没什么食客,你就别去凉棚了,好好在家养养,看你都晒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田幼薇今天很没精神,乖乖听了谢氏的话,挨着她坐在一起做针线,教秋宝数数。

    秋宝掰着白胖的手指头,从一数到十,又从十一数到九。

    喜眉几个笑死了,秋宝也不气,跑过来跑过去,闹着要帮她们穿针理线。

    田幼薇戳了几针,觉着腰酸头疼身上冷,就趴在谢氏膝盖上:“娘,我不舒服。”

    谢氏忙放了针线去摸她的额头,不见发热,就道:“要不,去请郎中过来瞧瞧?”

    正说着,田幼薇便觉着一股暖流流了出来,熟悉的感觉令她呆住。

    那是……她长大了。

    谢氏见她神色不对,吓了一跳:“你怎么样了?”

    田幼薇不答,拎着裙子跑去茅房,果然看见底裤上零零星星几点鲜红,心情十分复杂。

    这时光啊,过得可真快。

    转眼邵璟已经比她高,她也长大了。

    “阿薇,你怎么样了?”谢氏不放心,追了进来。

    田幼薇赶紧放下裙子,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

    谢氏高兴得很:“这是好事儿!你别怕,姑娘长大了,都有这么一遭,来,娘教你怎么办。”

    田幼薇一点都不害怕,只是真的很享受谢氏温柔周到的照顾。

    一炷香后,她就换了干净衣裙,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榻上。

    谢氏张罗着熬姜糖水,笑道:“我家阿薇身体好,都不疼,要好好养着,别碰冷水别着凉,将来才好。”

    一碗姜汤糖水下去,田幼薇出了一层薄汗,觉着是要舒服些了,然而昏昏欲睡。

    谢氏就把秋宝带走,吩咐喜眉:“让姑娘好好休息,你要照顾好她。”

    昏昏沉沉中,田幼薇听到外头一阵喧哗,于是惊得跳起来:“我爹他们回来啦?”

    喜眉一直在旁边守着的,见状忙道:“您躺着,我去看!”

    田幼薇躺了这一会儿,觉着舒服多了,哪里躺得住,拎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但见田父、邵璟二人领着几个又高又壮的人沿着村道走过来,那几个人俱都穿着不凡,牵着高头大马,很是威风。

    田幼薇心知这是成功了,眉开眼笑地迎上去:“阿爹!你们回来了!”

    田父笑着点头,叫她:“赶快回去告诉你娘准备饭食,安排人歇息。”

    田幼薇跑了几步,突然觉着不对,就又放慢脚步,碎步往家走,别别扭扭的。

    安排好饭食,她就在厨房里坐着歇气,一道人影挡住光线,邵璟缓步走进来,身上已换了干净衣服,散发着清爽的皂角味道。

    他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关心地道:“阿姐,我听说你不舒服?”

    虽然知道他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田幼薇还是忍不住脸热不自在,含糊道:“我没事,已经好了。”

    邵璟盯着她不说话,眼睛下方两道青影。

    田幼薇被他看得不自在:“一夜没睡吧,吃了东西快去休息,明日不是还要上场么?”

    邵璟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搂住她的后脑,将他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

    田幼薇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整个人绷紧到忘了怎么呼吸。

    邵璟的额头微微的凉,呼吸呼到她脸上,痒痒的,热热的,那是来自灵魂深处最熟悉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田幼薇在那一瞬间,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门外传来一阵轻响,她瞬间惊醒过来,用力把邵璟推开,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邵璟很自然地道:“试试你有没有发烧。请过郎中了吗?”

    “都说了,我没病!”田幼薇心乱如麻,气呼呼往外走,恰好与站在门外的田幼兰对了个正着。

    田幼兰微红了脸,紧紧揪着衣角飞快地道:“我听说阿璟哥哥请了筑球军的人回来,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我,我……”

    “我有事,你们聊。”田幼薇没心情招呼她,飞快离开。

    田幼兰目光乱飘:“阿璟哥哥,我……”

    “你刚才都看到了?”邵璟打断她的话,微笑着问道。。

    田幼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我……”

第175章 银手镯与五千两

    “我喜欢阿姐,想娶她为妻。”邵璟注视着田幼兰,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里透出来的却是执着和坚定。

    “阿璟哥哥,我……”田幼兰脸色通红,手足无措:“我不懂得这些,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想让人知道我的心意,刚好你碰上了,我就告诉你。”

    邵璟朝田幼兰逼近一步,俯瞰着她,漫不经心地道:“你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吧?”

    田幼兰不敢和他对视,颤抖着后退几步,紧紧靠在墙上,好半天才道:“可是,可是,你们是姐弟。”

    “姐弟?”邵璟微微笑了:“你叫我哥哥,那我和你是不是亲兄妹?”

    当然不是。

    田幼兰心知肚明,她对于邵璟来说,不过是个外人而已,即便是亲兄妹,她也没那个福气。

    可是,可是……她的眼里涌出泪花,颤抖着想要离开,最终还是没有走,而是褪下腕上的银镯子,小声道:“阿璟哥哥,大家都在赌到底是哪家赢。我想赌咱们家赢,你看好不好?”

    邵璟有些诧异,最终道:“不必了,你自己的东西自己留着吧。”

    田幼兰道:“无论如何,我总要尽一份心力,哪怕是能给咱家造一点势也是好的。”

    邵璟仿佛没听见她这句话,淡淡地道:“我不想听见有关任何我和阿姐不好听的话,否则,我就当是你说的。”

    言罢,转身而去。

    瘦瘦高高的少年郎,身架尚未完全长开,却已能看出未来的绝世风华。

    田幼兰抓着那只银镯子,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

    “姑娘怎么在这里呀?”吴厨娘忙了一圈转回来,看到她在那呆站着,难免奇怪。

    田幼兰勉强一笑:“我来看要不要帮忙。”

    吴厨娘笑了:“您这可真是客气,不需要帮忙,不过倒是很久没见着您啦,进来坐坐?”

    田幼兰走进厨房,见灶台上有几个脏碗,连忙挽起袖子收拾,吴厨娘拦不住,十分过意不去,就把藏着的吃食拿出来招待她:“您最近过得可好?”

    田幼兰想笑,却流了泪,她使劲擦一把泪,哽咽着道:“我很好。”

    吴厨娘同情地看着她,叹一口气:“你啊,也别多想,女人这一辈子都这样。只有极少数的生得命好,认命就好过了。”

    极少数的人生得命好?认命就好过了?

    田幼兰眼里透出一股狠劲,她不认命!她要争!

    她帮着吴厨娘收拾完毕,不顾挽留,迅速离开。

    窑神庙外,许多赌徒聚集在一起讨论明日的赛事。

    胖胖的邹三爷笑吟吟地坐在那里喝茶,手底下一个管事把一张写满了字的红纸贴在墙上。

    纸上写的是田家、温家蹴鞠队最新的人员名单,不单有名字,还有出处和花名。

    一个识字的赌徒凑近了看,大声念道:“邵璟,绝处逢生小李广……钱冲,风火轮,临安人士……”

    有人嚷嚷道:“不是说田家才请来的这几位都是御前伺候的筑球军么?怎么没说明是筑球军的?这个什么风火轮钱冲,没听说过呀!”

    “真是傻,那御前筑球军能轻易出来的?肯定不能在后头加这个呀!”

    “怕是假的吧?”

    邹三爷微笑着,将白胖短粗的手指缓缓一勾,四个精壮的伙计用碗口粗的杠子抬出一口沉重的大箱子。

    箱子落地的那一刻,周围的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一震。

    邹三爷起身慢慢走到箱子前头,掏出一把用七彩丝绳系着的钥匙打开上头的锁,再用力将箱盖一掀,白花花的银子顿时闪瞎了众赌徒的眼。

    “看到没有?”邹三爷笑着:“六千两银子。”

    众赌徒眼睛发红,恨不得立刻将这些钱搂进自家怀中。

    不远处,白老爷和温泰看着,也心动不已。

    白老爷道:“怎么样?下多少?”

    温泰摸着胡须不说话,反复掂量盘算。

    正犹豫不决之时,只听邹三爷道:“今日咱们玩个新颖别致的,不单是现在可以下注,开赛之后也可以继续加注。两种玩法,只要猜中赢家,根据所投银两分红,至少保证一赔二,不够的用这六千两银子打底;第二种玩法,以六刻钟为限,温家赢球一赔一,田家赢球一赔二。”

    这意思就是说,若是有两百两银子投温家赢,而温家赢了的话,投注的人可以分投田家赢的那一部分钱,若是投田家的不多,有这六千两银子打底,连本带利至少也能得到四百两银子。

    开赛之后追加的玩法,又是看场上蹴鞠队的实力来判断,随时调整投注方向,以开赛之后满六刻钟为限度,彼时温家赢,投温家的可赢一倍的钱,彼时田家赢,投田家的可赢两倍的钱。

    众赌徒眉开眼笑,这可算是给大家送钱来的,即便是之前投错了方向,开赛之后也可以追加调整。

    有人大声问道:“邹三爷,田家的赔率怎么要高些呢?”

    邹三爷但笑不语,众人各自思量。

    忽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匆匆而来,低着头走到邹三爷面前,捋下一只银镯放在桌上,细声细气地说了句话。

    邹三爷道:“这位姑娘,麻烦你大声些,没听清是要押谁家?”

    那姑娘还是低着头,声音更小了:“买田家!”

    众人笑起来:“这么个小姑娘也跟着赌呢,这是挣嫁妆?”

    白老爷盯着看了片刻,道:“老温,你看那是谁?田老四家的闺女,叫阿兰的那个!她买谁?快叫人去打听!”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道:“问清楚了,买的田家赢!”

    白老爷嗤笑道:“一只银手镯算得什么!怕是值不了一两!这势造得真穷!”

    温泰攥紧了手,看着那白花花的一箱银子忍耐不住的手痒心痒。

    忽然,又听见人群一阵喧哗,却是田幼薇抱了一只匣子慢悠悠地过来,将那匣子轻轻放在桌上,朗声道:“我赌田家赢,五千两银子!”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五千两!”。

    田幼薇拿出一叠银票,将手“哗啦啦”地一甩,朗声道:“没错,我全部的嫁妆。”

第176章 好生保养

    田家姑娘竟然有如此丰厚的嫁妆!

    众人惊叹之余,浓浓的羡慕嫉妒恨,接着就是控制不住的贪婪,只想将这些钱弄过来,占为己有。

    白老爷眼珠子都红了:“你快想想办法!田家投这么多,莫非那些人真的是筑球军?”

    温泰冷笑:“即便是真的筑球军又如何?我也能叫他变成假的!投!”

    白老爷道:“投多少?”

    温泰伸出一根手指:“凑这个数,我五你五,平分。”

    白老爷将要叫人去拿银票,又不放心:“你可有把握?”

    温泰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之前比赛时都报了队员名字的,并未说过中途可以换人。到时候我们只要反对,谁敢许他们换?!”

    白老爷得意地笑起来:“还是你脑瓜子聪明!就这样办!来人!”

    田幼薇站在香樟树下,远远地看着这一群疯狂的人,直到看见温家和白家管事捧着盒子走进去,她才松了一口气。

    阿斗打听消息回来:“不得了,温家和白家各投了五千两!我还看见白家的小儿子贼眉鼠眼的悄悄又投了一千两。姓白的向来奸诈,定然是和温泰商量了各自投一半,这又鸡贼的自己悄悄追加,想多分。”

    喜眉担忧道:“他们这是多相信自己能赢!怕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田幼薇道:“不管他们,输人不输阵,回家。”

    几个田氏族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阿薇,你可真舍得,真有钱……这势造得真好……”

    田幼薇礼貌而温和地一一招呼着,缓步离去。

    不远处,香樟树后,田幼兰扶着树干,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

    一只小小的银手镯和五千两银子,肯定是不能比的。

    不管输赢,大家都只会记得田幼薇这五千两银子,没有人会记得她那只小小的银手镯。

    都是一样的心意,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样大呢?

    她那么渺小卑微,田幼薇那么出色出众……

    田幼薇回到家中,田家所有人都晓得这事儿了。

    谢氏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憨心眼的傻丫头,你那钱是一点点捏起来的辛苦钱,省着用,够你在婆家挺直腰杆、丰衣足食过一辈子了!”

    田父和田秉则是被这份心意压得透不过气来,就连万一的话都不敢讲,只是反复保证:“一定能把钱赢回来的。”

    田幼薇笑:“那是肯定的!”

    她累了,回房去歇,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邵璟,便假装没听见,快步往回走。

    面前人影一闪,邵璟挡在她面前,道:“阿姐没有听进我的话。”

    “我不是为了赚钱!”田幼薇飞快地道:“输人不输阵!哪怕就是赔了我也要赌这口气!”

    邵璟一愣,随即笑了:“赌气伤财,这可真傻。等同给人送钱。”

    田幼薇勃然大怒:“是你让我投钱的,现在又说什么风凉话?”

    她信他还信出鬼来了!真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邵璟看着她气红了的脸和因为愤怒显得格外晶亮的眼睛,低声道:“多谢阿姐这么相信我,无论如何,我总不能让你失望。我会把你的钱加倍赚回来!”

    他靠过去,近距离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不可闻:“早些休息,好生保养。”

    “好生保养?”田幼薇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可没等她细看,邵璟已经快步离开,她只能看到他淡青色的衣袂在斜阳里翻飞。

    今天的邵璟很不一样,田幼薇摸摸发烫的脸颊,心神不宁。

    半夜时分,她隐约听见了一阵狗叫,等她坐起来竖着耳朵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隐约有些心慌,披衣起身摸黑出去,走到院子门口,但见邵璟挑了一盏灯笼站在那里,见她过来就将灯笼挑高照亮她的脸,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田幼薇心里怪怪的,很有些害怕这样的邵璟,她后退一步,解释道:“我听见外头狗叫,心里不安,所以起来看看。”

    邵璟笑了:“你以为是看到你今天一把甩出五千两银票,所以招了贼?”

    田幼薇还真是这样想的,但被邵璟这样笑看着,她又有些恼羞:“我才不怕!大半夜你不睡觉去了哪里?”

    邵璟道:“吴七爷和那位客人到了,我刚去接了送到廖先生家中了。睡吧。”

    最后一句“睡吧”,声音低哑,就和大人哄孩子似的。

    田幼薇落荒而逃。

    “阿薇……”

    她似乎听见这样一声低喊,于是整个人都颤了一颤,她飞快回头去看,但见邵璟站在夜色里,融融灯光将他围绕在中间,温暖、闪亮。

    “阿姐,好梦!”他欢快地说着,牙齿闪闪发亮。

    “哦。”田幼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在那一瞬间莫名想流泪。

    “阿薇……”那是他前世后期对她的称呼,有很多次,在夜里,他就是这样低低地叫唤着她。

    可现在回想起来,如同梦呓一般,梦醒了无痕迹。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田幼薇怀着这样的惆怅,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田幼薇才醒来就闻到满院子的香烛味道。

    循着味道找出去,但见谢氏跪在祖宗牌位下方,虔诚地祈祷,一旁秋宝也跪得毕恭毕敬,学着她的样子小声念叨:“祖宗保佑,一定让三哥把阿姐的嫁妆赢回来!”

    田幼薇想笑又想哭,走过去默默跟在谢氏身后下跪,磕头,祈祷,上香。

    将近巳正(早上九点整),窑神庙前人山人海。

    蹴鞠场上,三丈高的球网高高竖起,球洞上方用红绸结了一朵炫目的大红花,喜庆得很。

    分别穿了红色蹴鞠服和青色蹴鞠服的田、温两家蹴鞠队员们来回跑动、活动筋骨,做出许多夸张的动作,引得两旁观众疯狂叫喊。

    一声锣响,余姚知县大声宣布:“时辰到,开赛!”。

    邵璟和温家的球头站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等着争球,却听温泰朗声道:“且慢!”

第177章 很大的官

    “县尊大人,监窑官大人!温某有话要说!”温泰走出来,愤怒地道:“这球赛不公平!”

    周监窑官立刻道:“怎么不公平?”

    温泰大声道:“人员早定,可没说过能中途换人!这是违规!”

    场上顿时一片哗然,有投了温家必赢的人跟着大声附和:“就是,就是!不能中途换人!要么就是原班人马,要么就认输!”

    投了田家赢的也在那大声嚷嚷:“没说能中途换人,可也没说不能换!这是耍赖不讲规矩!”

    白老爷道:“活了这么多年,可没见过这种比法,这相当于完全换了一队人马啊!不行!我不认!”

    周监窑官佯作为难:“这可真是难了,之前也没说过到底能不能中途换人,这样吧,为了公平服众,让参赛的所有窑场主共同决定。”

    余姚知县觉着这是个好办法,就道:“那行,人呢?都叫过来!”

    白老爷和温泰都笑了,这些窑场主啊,昨天几乎都跟着投了温家赢,谁会和钱过不去?肯定反对田家换人啊!

    什么天子的筑球军?还不是笑话一样!

    田父神色凝重,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白老爷忍不住挤兑他:“田仕郎啊,趁着还没表决,赶紧拉拉交情多求几个人站你啊!至少你家大舅兄会支持你吧?”

    谢大老爷半垂了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谁也不看。

    “哈哈哈~”白老爷幸灾乐祸地笑了,“唉,就算谢窑主不站你,你也别怪他,谁让你不留情面,把他踢出去呢?”

    谢家族长谢瑁主动替田父说情:“这事儿怪不得田仕郎,谁也料不到会发生那种意外,他这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有好几个窑场主也跟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周监窑官沉了脸大声道:“无妄之灾?意外?怎么不说是他田家请来的人没规矩太狂妄,这才惊扰了贵人呢?

    这还是贵人大度不计较,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要被这群无知狂妄的小子给拖累!无需多言,同意中途换人的站出来!”

    这话等同于威胁人,同意的人站出来……谁敢最先冒这个头呢?冒头就等于得罪了周监窑官。

    众人暗自摇头,都替田父不值。

    却见谢瑁站了出来,接着又有三个人站出来。

    田父连连抱拳行礼,虽然人少,至少证明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是利字当先。

    “二十个窑场主,连田仕郎在内,只有五个人同意中途换人啊。”

    吴监窑官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田仕郎,不是本官和你过不去,这是大家的意见!要不,你让你的原班人马来比?”

    田父沉默不语。

    余姚知县同情地看着田父叹一口气,大声道:“本官宣布,温家胜出……”

    却听一声朗笑:“我还以为我来迟了呢,幸亏未曾……”

    一个穿着紫色长袍、须发皆白的半老头子挺着肚子走过来,身后跟着的是吴七爷。

    余姚知县和周监窑官探着脖子盯着这半老头子看了一回,猛地跳起上前拜倒:“下官见过将作监大人!”

    那半老头子微笑着,和善地扶起这二人:“起来,起来,客气什么?我就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就特意过来瞧瞧。怎么还不踢呀?”

    “不踢了,温家已经赢了!”有人大声喊着,那半老头子挑起灰白的眉毛:“不踢了?温家赢了?这是怎么回事?”

    余姚知县连忙将经过说了一遍,半老头子呵呵笑道:“中途不许换人?那我怎么听说温家也换了人呢?”

    余姚知县闻音知雅意,立刻问温泰:“怎么回事?”

    温泰自从这个老头子出现开始就觉得不妙,闻言肯定要否认:“没这回事!”

    却听邵璟朗声道:“有这回事!温家的蹴鞠队员前两场伤了,前日和白家比赛时就换了别的人,这都是第一次报的名单上没有的。事实已成,当一碗水端平才显公平。我家此刻也只是换几个人而已,并不是全部换掉。”

    温泰恼羞成怒:“小子,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那半老头子突然沉了脸,冷哼道:“这是何人?竟敢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掌嘴!”

    一个健仆闻言,立刻叉手应了一声,走下去对着温泰的脸就是“呼呼”两巴掌。

    可怜温泰,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打得嘴角出血,晕呆呆的扑了一踉跄。

    “嘶……”吴监窑官倒吸一口凉气,求情道:“大人息怒……”

    “没你说话的份!”半老头子断喝一声,高声骂道:“正是因为有你这种糊涂官员,才会有这种不守规矩、痴心妄想、投机取巧的腌臜小人!”

    当着这么多窑户的面被呼喝至此,吴监窑官颜面大失,又气又怒,还不敢言,只能低着头一拜到底。

    温泰更是摇摇欲坠,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会突然到这个地步。

    那半老头子走上看台正中,迫不及待地道:“开赛!”

    “铛”的一声锣响,鼓声、哨笛声一阵响过一阵,田家的蹴鞠队意气风发,开球得分。

    田幼薇站在人群之中,目光紧紧跟着邵璟的身影转动,心里十分得意。

    她竭尽全力给邵璟早早找到廖先生教导,是真的走对了,看他多出色!

    “阿姐,那是谁?”田幼兰挤到她身边,指向看台上看得眉飞色舞的半老头子:“是很大的官吧?”

    田幼薇笑道:“那是将作监朱大人,管着修内司的,从三品的官呢。”

    这位将作监朱大人,最为爱好蹴鞠,同时还和宫中那位刘禄有些龌龊,吴七爷能把人请过来,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不过,不管有多难,到底是把人请过来了。

    场上一声锣响,是田家的蹴鞠队又进了球。

    不得不说,天子跟前的筑球军就是不一样,踢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花样百出。

    赛场外,邹三爷嚷嚷着:“加注啦,加注啦,以六刻钟为限,投温家或是田家赢啊!”。

    白老爷见兵败如山倒,心在滴血,忍不住问温泰:“田家赢定了!要不要赶紧追加赢回来?”

第178章 且看苍天饶过谁!

    反正是以六刻钟为限,赌田家赢,按着一比二的赔率,还能把钱赢回来。

    不输不赢,刚好,正是保本的买卖。

    温泰咬牙切齿:“追加!”

    白老爷的儿子道:“爹,家里没这么多现银了!”

    “借啊!借!和邹三借,他肯定有!”白老爷大叫,看着田家接连进球,已然赌红了眼,使劲扒拉着他儿子的背,推搡着:“快去呀!去迟就来不及了!”

    温泰也忙着叫他儿子:“别回家了,去写借条!写借条!”

    方氏看那边热闹,也急得抓头挠耳的:“我突然想起有点事……”

    田幼薇看得分明,一把抓住她:“四婶娘,少凑热闹。”

    方氏急道:“阿薇你可真是,自己挣了大把银子,却见不得我赚些脂粉钱……”

    周围人闻言都看了过来,田幼薇无奈松手,由得她去。

    方氏喜滋滋跑过去,将身上的钱和头上的银簪、手上的银镯、银戒指都取下来递过去要称重投注:“我也投田家赢!”

    邹三爷笑嘻嘻地劝:“这位大嫂,小赌怡情,这样不好啊。”

    方氏哪里听得进去,非要投注不可。

    邹三爷也就收了。

    那边赛场上风起云涌,厮杀激烈,温家的蹴鞠队后来居上,紧咬比分,一步一步追平。

    众赌徒赌红了眼,吱哇乱吼,都不知道该希望谁赢才好了。

    秋宝看得眼睛都圆了,小声问田幼薇:“阿姐,这些人是不是疯了?”

    田幼薇搂他在怀,低声道:“对,他们都疯了,你千万别学他们。”

    秋宝很认真地点头:“我记住了,我听阿姐的话,不做疯子。”

    太阳越升越高,四处炫白一片,众人热得要熟,却无人想要去躲阴凉,随着赛场上的蹴鞠队员一起汗流浃背,疯狂吼叫。

    “铛”的一声锣响,却是六刻钟到了。

    所有人都静了一静,“啊……”有人嘶声嚎叫:“只差一个!只差一个!田家输了一个!”

    也有人高声大笑:“我赢了,我赢了!我赌的温家赢!赚了,赚了!”

    邹三爷微笑着,笑得如同一尊佛:“别急,都有,都有。”

    白老爷颤抖着嘴唇:“作弊,他们作弊,他们害我们,我要杀了他们……”

    然而这声音很快就被赢钱赌徒们的声浪给湮没。

    温泰脸色发白,死死盯着场上的动静,只希望温家能继续赢下去,这是他翻盘的最后希望。

    接下来的厮杀更是进入白热化。

    田幼薇看到邵璟嘴唇发白,颧骨也不知被谁撞破挂了彩,她知道他大概是体力极限了,毕竟他和这些正当壮年的人比起来,始终还是太过年幼。

    她不由捏了一把汗,生怕他会突然晕倒在场上,天实在太热了……

    忽然,她听见邵璟大声喊道:“阿姐,你看我!”

    他用右脚尖踢起球,再用左边肩头轻轻顶起,玩一个花样,左脚猛踢,那球流星一般穿过球洞,飞了过去。

    “好球!”朱将作监大吼一声,猛地跳起,使劲捶着看台:“小子,再来一个!”

    沸腾的人声如同浪潮,此起彼伏拍打着田幼薇的耳膜,她忘了周遭的一切,只定定地看着那道瘦瘦高高的身影。

    邵璟真好。

    她满心里想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铛!”响亮的锣声响起,余姚知县大声吼道:“结束!田家赢!”

    疯狂的吼声中,有几条声音显得特别苍白无力:“老爷,您醒醒啊……”

    “爹,你醒醒……”

    田幼薇回神,看到不远处的白老爷和温泰瘫倒在地,温家和白家的人团团围在一旁,掐人中,打扇子,解衣服,个个如丧考妣。

    白老爷和温泰加起来,前前后后一共投了差不多两万两银子,真的输得够惨。

    她忍不住仰天大笑。

    天道有轮回,且看苍天饶过谁!

    朱将作监看得满意,亲自跑到场地里去和田家蹴鞠队的人打招呼:“踢得真好!本官这就把你们的赏赐发下来!”

    吴七爷和田父在一旁等着,见机将树立行规、发放彩头的事说了。

    朱将作监满意地捋着胡须道:“是该这样,择日不如撞日,老夫今日就把这事儿给办妥了。人呢?都把人叫过来。”

    周监窑官道:“那边晕倒了两位,是不是等他们好了再说?这个时候提这事儿,有些不妥当。”

    “谁说不妥当?”朱将作监把眼睛一瞪,大声道:“这是输不起嘛!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输了就装死,算什么?不行,不行,把他们给老夫叫起来!”

    周监窑官苦笑道:“是中暑了,叫不起来……”

    “中暑?我刚才看他们还活蹦乱跳的嘛。弄醒弄醒,不然以后都别做了!”朱将作监不知怎地,对周监窑官和白老爷、温泰特别苛刻不顺眼,往死里逼。

    田幼薇看得那叫一个爽,如同刚吃了一碗精心制作的冰碗,全身上下都舒爽。

    “那位尚国公,和这位将作监大人有些瓜葛,为了那位被暗算的事,他很生气。”

    邵璟摇摇晃晃走到她身边,笑着和她低声说道:“虽然那位给咱们惹了不少麻烦,却也算是因祸得福。不然,这位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田幼薇见他脸色苍白,满头满身的汗,十分担忧:“阿璟,你赶紧去那边阴凉处歇歇。”

    “我没事,阿姐别担心……”邵璟才说了这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阿璟!阿璟!”田幼薇肝胆俱裂,无边无际的恐慌之感潮水一般袭来,她紧紧扶住邵璟,使劲地喊他,又拼尽全力想要把他扶去阴凉的地方,却忘了他已经长高长大,她根本扶不住。

    还是喜眉、田幼兰一起帮忙,田秉、阿斗等人也迅速赶过来,将邵璟抬起放到阴凉处,喂水喂药打扇又请郎中。

    和邵璟的待遇相比,白老爷和温泰的待遇就比较惨了。

    朱将作监等得不耐烦,直接命人用凉水去泼他二人,非得揪起来排行规,选行首,分彩头。

    可怜那二人,汲汲营营忙碌这许久,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将大半家私尽数赔进去,还眼睁睁看着田父成了行首,风风光光、理所当然地将草微山人这个名号顶起来,再不能轻易仿造。。

    加上确实也中了暑,却被朱将作监这么折腾,又丢脸又憋气,少不得大病一场,之后每况愈下,竟然丢了贡瓷资格,当然,这是后话。

第179章 邀请

    夕阳西下,赌徒们或是欢天喜地,或是疯狂咒骂着离去。

    窑神庙前丢了一地的垃圾,唯有那三丈高的球门矗立在晚霞之中。

    田父带了田秉、田幼薇、秋宝一起,虔诚地清扫着地面,不时念叨着:“窑神爷爷见谅,打扰了,打扰了。”

    等到扫完,又一起上香供果,由田父领着拜谢窑神,求窑神保佑烧窑顺利,多出精品,人畜平安。

    忙完这些,天已擦黑,田父劳累又高兴:“回吧。”

    邹三爷迎上来:“阿薇姑娘,等你好一会儿了,这是你赢的钱,整整一万五千两,你点点数。”

    田幼薇接过匣子,很认真地就着暮色清点数额。

    田父看她财迷的样子,很有些不好意思,客气地对着邹三爷点头:“您吃过晚饭了吗?去家里吃吧?”

    邹三爷笑着谢了,婉拒:“我得连夜赶回去才行,不然哪个输红了眼的把我绑了怎么办?”

    田父不再强求,等着田幼薇清点妥当,便打算告辞。

    邹三爷道:“还有这个也还给你们。”

    却是方氏押的银簪、银镯、银戒指,还有二十两银子。

    田父沉默了,他收回之前对方氏的评价,这女人贪得很,乡下人家的女眷,谁无事身上随时装着二十两银子?

    这分明是早有打算要参赌。

    田幼薇大概估算了一下价值,递过三十两银子:“开此门望此路,你既然做了这行,那就收着,不能坏了这规矩。”

    邹三爷想了想,笑了:“那行!我收了!”

    送别邹三爷,田父带着儿女往家走:“不知你娘备了什么晚饭,饿了。”

    田秉也摸着肚子道:“饿了,不知阿璟怎么样啦?”

    田幼薇更是心急如焚,却不说,只暗自加快脚步。

    “那是大舅父!”秋宝奶声奶气地指着前方叫道。

    田幼薇等人抬眼看去,只看到谢大老爷匆匆离去的背影。

    田父沉沉叹一口气,并未出声挽留谢大老爷。

    田秉很担忧:“爹,以后咱家这些瓷器该往哪里烧呢?”

    之前一直都在谢大老爷的窑场里烧制,现在双方关系破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田父至此才高兴了些:“这个事不用急,刚才吴七爷和那位将作监朱大人说了,他同意就在咱们家窑场里自己烧。”

    田秉开心得不得了:“太好了,这可真是一通百通,什么事都迎刃而解啦!”

    几人说笑着回了家,谢氏已在门口翘首等待许久,见着他们就迎上去先给田父拂去身上的灰,又摸摸田幼薇和秋宝的脸,再问一声田秉:“累不累?”

    田父温柔地看着谢氏,心里眼里满是欢喜。

    谢氏眼睛晶亮,飞快地和他对视一眼,抿着唇笑了。

    “阿璟看过大夫了,就是中暑,累的……”谢氏还未说完,田幼薇已经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掠过,瞬间走得不见了影踪。

    田幼薇走到东跨院外,推开院门又停住脚,转而去了厨房。

    吴厨娘正忙活着,一旁小灶上煮着的粥“噼啪”乱响,田幼薇忙跑过去搅了几下:“这粥熬得,都快糊了。”

    吴厨娘道:“太忙了,既然姑娘回来,这粥就交给您熬了,那是给阿璟少爷熬的。”

    田幼薇压着怒火低声道:“给病人熬的粥,更得精心才行,熬糊了,叫人怎么吃?”

    吴厨娘不敢吱声,只是赔笑。

    田幼薇见只是白粥,就又找了些葱头切细成丝加进去,再加些盐,小火慢慢熬好,这才盛了端出去。

    如意守在门口,见她来了就道:“姑娘,少爷还睡着没醒。”

    田幼薇打发他去吃饭,轻轻推门而入,屋里黑黢黢一片,静悄悄的,也看不清邵璟的情况。

    她就停在那里,靠了门站着,静静地看向邵璟所在的方向。

    “阿姐。”黑暗里响起邵璟嘶哑的声音,“我饿了。”

    田幼薇悚然一惊,连忙应道:“等我点灯。”

    话音未落,一簇小小的火苗猝然亮起,邵璟只穿了白色的里衣靠坐在床头,手里是半截小小的蜡烛。

    温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的眉眼,暖意洋洋,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黑黑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阵风过,窗外的竹林“刷啦啦”的响,仿若天边渐来的雨声。

    这一瞬间,田幼薇觉着,天地之间只有她和他。

    二人都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彼此。

    门外传来田四叔的大嗓门:“阿璟怎么样啦?我去摘了些鲜荷叶,给他熬粥吃,那个消暑挺好的。”

    田幼薇瞬间回神,上前放了热粥,接过邵璟手里的蜡烛放好,低声道:“吃吧。”

    邵璟垂下眼睛:“我手软,想要阿姐喂我吃。”

    田幼薇摇头:“那不行,阿璟,你长大了。”

    “阿姐,我没有娘。”邵璟看向她,低声道:“别人病的时候有娘宠,我也想要有个人宠我。”

    田幼薇不为所动:“那我也不是你娘。这话是你说的。”

    “……”邵璟不高兴地噘起嘴,接过粥狠狠地吃。

    田父陪着田四叔、吴七爷、吴十八等人进来:“阿璟怎么样了?”

    “好多了。”邵璟要下床行礼,被吴七爷按住:“你这孩子就是多礼,这次的事你真是辛苦了……”

    田幼薇趁机把田四叔叫出去,把方氏的银子和首饰还给他:“……还给四婶娘吧。”

    田四叔气个半死:“这女人真是……不用给她,就得叫她吃个教训!”

    田幼薇硬塞回去:“您自己处理得了。”

    田四叔想想,收了,却叮嘱道:“你不要说出去,我得吓一吓她,不然赌博上瘾,我们家要完。”

    那是他家的私事,田幼薇肯定不管,回头看到田父和吴七爷坐在床边和邵璟说个不停,她就静悄悄地离开。

    忽听吴十八在身后叫她:“阿薇妹妹。”

    “十八哥。”田幼薇停下行礼:“您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说不上……”吴十八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我是想和你告别,我明日就跟我七叔回明州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去明州?届时可否让我陪你四处走走?”

第180章 要你何用

    田幼薇很认真地打量吴十八。

    吴十八要比她年长,外貌不错,身份相当,目前看起来为人也是沉稳可靠。

    他害羞地看着她,静静等她答复,眼神很是清亮期待。

    田幼薇想起廖先生对于吴十八的评论:“家中长子,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除了生母之外,另有一个庶母,家风还算清正。”

    言下之意就是,吴十八这个人选还不错,虽不是长房长孙,但也是嫡系一脉,最重要是人不错。

    只是身为长子,责任重大,肯定是要麻烦一些,不过,田幼薇并不认为自己是怕麻烦的人。

    思及此处,田幼薇道:“十八哥,我大概月后会去一趟明州,主要是想看看市场上的瓷器情况。”

    吴十八开心地笑起来:“那我就等着你了。”

    田幼薇颔首行礼告退。

    次日一大早,吴七爷和吴十八离开,田父和廖先生一道领了子女去送行,码头上难免依依惜别,耽搁了好一会儿。

    船将要行驶之前,吴七爷把田父叫到一旁,小声说了一回话,田幼薇跟着田秉、廖姝、吴十八站在不远处候着,只见吴七爷和田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心里就有些打鼓。

    回去的路上,田父捋着胡须,不时乐呵呵看看田幼薇,又不时摸摸她的头,搞得田幼薇怪怪的:“阿爹,你干什么?”

    田父笑道:“不干什么,就是看看你。”

    “呵呵~”田幼薇干笑。

    回到家中,刚推开门,就看到邵璟独自坐在老张的小竹凳上,托着腮,怔怔地发呆。

    田幼薇见他的脸还是红通通的,就道:“这是还没好吧?怎么出来吹冷风。”

    邵璟看她一眼,怏怏的:“屋里闷,我饿。”

    田父顿时大为心疼,上前去摸他的额头:“厨房没给你做吃的吗?想吃什么?”

    邵璟顺势靠在田父怀里,很小声地道:“伯父,我不舒服。”

    “阿秉,快去请大夫!”田父一迭声地喊着:“阿薇去厨房给阿璟做吃的,快,想吃什么告诉你阿姐。”

    又骂如意等人:“照顾这么个人都照顾不好,拿你们何用?吃干饭的!”

    田秉是立刻就跑出去请大夫了,田幼薇在去厨房之前,忍不住探头去看邵璟。

    却见田父的胳膊和胸怀之间的缝隙里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就那么亮晶晶地看着她。

    又在作妖了。

    这是田幼薇的第一反应。

    不过想到他昨天的样子,她也觉着应该是没好的,便认命地道:“你想吃什么?”

    “就想喝粥,要那种熬出米油的粥,再配一点腌雪菜。”邵璟毫不客气地提要求。

    田幼薇熬好粥,就叫喜眉送过去,她自己坐下来歇气想心事。

    年岁渐长,有些事情是该打算一下了。

    忽听外头一阵喧哗,夹杂着女人和孩子的哭闹声。

    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觉着是田四婶方氏的声音,便走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方氏披头散发,揪着谢氏的袖子使劲地哭:“大嫂救命!这个没良心的杀千刀的要打我,要赶我走,要休我!”

    田四叔沉着脸在那嚷嚷:“大嫂问问她,我为什么要休妻?我也没打她,是她自己先动的手!”

    田幼兰牵了田俭在一旁站着,脸窘得通红,田俭哭着只是要往方氏身边凑,又被田幼兰拉回去。

    家里的下人全都围成一圈在一旁看热闹,真的是好热闹。

    田父和田秉都不在家,谢氏被这夫妻俩搞得尴尬:“有话好好说,这样闹着成什么样子?”

    田幼薇上前将下人赶走,叫田幼兰:“你带阿俭和秋宝去我房里吃点心。”

    田幼兰默默地向她行个礼,带了两个孩子往外走,刚走了没几步,就听方氏尖声叫道:“没良心的!老的是没良心的,小的也是没良心的,自己的亲娘都要被赶走了,还有心去吃点心,去玩耍!老娘被休,你以为你有好日子过?嫁都嫁不掉!没人要!”

    田幼兰顿住脚步,垂着头站了片刻,松开秋宝的手,拉着田俭跪到地上,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方氏哭骂道:“没本事的木头疙瘩,你说你长得没人好看,做事不如人,做人不如人,要你何用?”

    谢氏连忙劝道:“别骂孩子,和孩子没关系。”

    田四叔气得:“大嫂,你看这妇人不贤不慈,败家折腾,要她何用?

    好生生地带着孩子卖吃食,却要去赌钱,把我好不容易存下的二十两银子连带着身上的首饰全都押进去了。

    钱没了也还好说,身上的首饰落到陌生男人手里,乱说乱搞怎么办?脸面还要不要了?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氏大为惊讶:“真的吗?四弟妹也去赌钱了?”

    方氏辩解道:“我那不是为了给家里壮声势吗?阿薇可以押五千两银子,我押二十两银子怎么了?不能因为她运气好赢了钱就是对的,我输了钱就算我错啊!”

    田幼薇:“……”

    这关她什么事啊,怎么又扯上她了?

    “你还说!你还说!愚笨妇人!”田四叔气得脸通红,想点拨方氏几句,又觉着这妇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多了反而坏事,索性骂道:“你要脸不?阿薇把自己的贴身首饰给赌啦?阿薇是真的为了壮声势,你是贪婪!”

    “我不打女人,但你真是气死我了!非得给你教训不可!不然要叫你害了我儿女!”田四叔绕过去要追着方氏打,方氏鬼哭狼嚎,只管扯着谢氏转圈叫救命。

    两口子围着谢氏陀螺似的转,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谢氏哭笑不得,想管又管不了,不管又溜不掉,实在为难。

    “住手!”田幼薇大喝一声,高高举起笤帚:“松开我娘!你家的事情自己回去扯,别在我家闹!要不就听我娘的,要不就松手!”

    田四叔羞愧地站定,给谢氏行礼:“给嫂子添乱了,我这就走!”

    方氏抽泣着瘫在地上:“我不走!我就不走!我等大伯回来给我做主!”

    田四叔怒道:“你不走我走!你别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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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光介绍:
重生后,田幼薇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前世她不嫁,邵璟是不是不会死!如果她不做温室的花朵,是不是父亲兄长也不会死! 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利刃穿腹,烈火焚身,那种滋味真的撕心裂肺!再活一世,田幼薇这辈子不想再做温婉小女人,她要全家团圆做富豪,有钱又有权,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至于邵璟,她可以默默守护助他上青云,就是别再做夫妻! 邵璟黑脸:重生个锤子哟,田幼薇你胆儿肥了,竟敢始乱终弃!!!于是,这辈子,当邵璟长成绝世美男,时尚达人,文武双全,精通多国语言,日进斗金,御前红人的探花郎后,田幼薇仍然没能甩掉邵大人!两世为人,邵璟隐藏至深,只为用温柔深情织就一张天罗地网陷住一个人!阿薇,不管世事有多艰难,我只想让你生活甜如蜜。画春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画春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画春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