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林措入天门
风色摇摇头,“应该是我想多了。”
剩下的画面两人也没再看,本来就是恋人一样的关系,又在湖边小屋住了那么久,这么多年没见,有些亲密举动,也很应当。
林措垂着头,看不清神情,“那蔚连那边,我自己去找吧。”她的声音染上了淡淡的哀伤和无奈,是啊,自己跟悬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除了曾被错认过,被救过命,再没了别的。
风色并没有答应,“你在灵异社待着吧,魅洞那边出了点儿问题。”
“怎么了?”林措这才抬头,眼睛有些暗淡。
“蓝冰被抓,魅洞有了新主子,沐城。”
林措背后突然起了森然冷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可能!”沐城,他,可是学院里最优秀的学员之一啊,而且跟云泊老师关系那么好,怎么会。
她沉在诧异里没回过神来,沐城,他们曾一起在明珠塔上练习,他们曾有几个月的同窗情谊,甚至,她还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情。
可是,转眼间,沐城就成了魅洞那边的人。
他是有苦衷,还是一开始就是卧底呢?
“千真万确,魅洞那边已经递了消息,邀你过去。”
“我怎么可能会去魅洞,那不是送上门去吗?”
“是啊,我也是这么反问的,可那边说,笃定你会去。”
林措说不出话,她背着小包,装了些必需品,认真地看着风色,“那就等他亲自来请我吧,风色,把我关进地下监牢,囚禁过你和蓝天的那里。”
“你是,想?”
“有些事情我需要确认一下,之后我会一一跟你解释清楚的。”
她决定先验证一下血门的功效,如果说随着于宣的出现,血门失去了本源,是不是通道作用也会减弱甚至失去。
风色看着她,“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林措,作为行动的中心,你的一举一动都能牵扯到局势,别再任性了。”
林措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知道自己的职责。
风色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低落,低落而不迷茫。
“我太急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从一无所知到今天,”风色拍拍她的肩,极窄小的肩,可以清晰地摸到骨头,她,竟这样瘦。
林措低着头没再表示,“那我去了。”
“好。”风色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看不清了,她看不清林措的心,林措自己都看不清。
她缓缓地抬起头,长发微微摆动,风色看得出,她,在看头顶?
风色往上看去,只看到几只游弋的鹿卜。
林措觉得眼睛很酸,酸得有些想要流泪。
大概是开车太疲劳了,没时间休息吧,她这么安慰自己,想着还仰头把泪意逼回去。
通往监牢的路,她还记得,电梯渐渐往下,失重的感觉。
蓝天兴许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自从他住进来之后,山洞里总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新添了柔软沙发和壁灯。
头顶处是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林措也懒得开灯,呆愣着熟悉了一下昏暗,随后借着洞顶星光缓步走到了秋千前。
风色留下的秋千还荡在那里,换了新的麻绳和木板,铺了厚厚的垫子。
她坐了上去。
柔软舒适,她唇角勾起一丝笑,极轻极慢地荡了起来。
“血门会怎么样呢?”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却是看着头顶。
镯子里的小东西们倒是一个个跑了出来。
米分窝在她肩膀处,林措瘦得肩膀都没地方容它,它只能往锁骨处挪了挪。
安心则是跳上了她的腿上,“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措觉得头顶处的星光渐渐闪烁起来。
明明暗暗,倒是像极了真正的夜空。
“我啊,没事。”
林措荡得有些无趣了,把安心放到另一只肩膀上,轻轻站直就脱离了秋千。
“那就让我来看看血门到底怎么样了吧。”
这里足够隐秘,而且算是血门的通道口之一。
掌心处的向日葵明灭不定,闪闪烁烁。
自从那天在李奶奶家里见过这个印记,之后就没再见过,如今,它又出现了。
明黄的花瓣,棕黑色的花心,像只眼睛。
安心自然是瞧见了,很是惊讶地,“怎么会。”
“什么?”
“这图腾跟救我那地方生长的向日葵,一模一样。”
“食人的向日葵吗?”
食人的向日葵,跟血门也有关系?
她一时间想不出关联。
掌心处光芒大盛,棕黑色的花心处跳出颗颗种子,细细密密地,往地下流,是的,仿佛流不尽淌不完一样地往出冒。
林措看着自己的手掌,觉得像个无底洞,周遭的花瓣像极了锋利的牙齿,大张着的嘴里源源不断地冒出黑色的种子。
安心一下子窜上她的另一侧肩头,“这情形也太诡异了。”
林措握拳,想要止住这种子的流动,势头小了,但是拳头里涌动着的力量还是不停,反而越积越多,直接把她的手逼得不得不打开。
黑色的种子已经淹到了她的脚踝处。
“......我得走,不然会被种子活活淹死。”她心里思索着。
便去开山洞的门,这里的门是灵异社精心打造,一旦锁上,极难打开,林措刚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上锁。
可是现在,那门闭得紧紧,已然是打不开了。
手机!手机,打给风色,让她来救人。
没有信号!
“没办法了,只能看血门顶不顶用了,不顶用就是等死了。”
她唤出血门,薄如蝉翼的血门,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她按着平素的法子,心里想着要去的地方,只能是殡仪馆后山了。
一个席卷,她睁开眼的时候,在水里。
周遭都是黑蒙蒙的,难道是掉进了哪个黑水沟?
林措来不及想太多,先努力往上游,她的水性极差,浮起来之后才看到,这是一个不大的水潭,十米宽十米长,形状规整,水却是黑色,泛着浓浓的药味儿。
大概是哪家的药池?
她先上了岸,把身上的衣服拧干。
米分和安心早回了镯子,安静得很。
掌心处的花朵也消散干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头发湿哒哒的,拧了又拧,还是滴水。
这里照不到阳光。
林措看着两侧的高山,这是山与山之间的狭缝,高山巍峨,只借着天光看得到周围的岩壁,湿滑难行,布满青苔。
奇怪的黑水池,就算自己有些偏差,那也该是在殡仪馆的山脚下吧。
她凝神往上看,太高了,云雾缭绕,连高度都不好判断。
没关系,血门是可以用的,那我再试试,说不定这次就准了。
“血门。”她一连唤了好几声,再也瞧不见血门。
难道是透明得太过了,我看不见?
她在四下摸索了一圈,空空如也。
闭眼想着要去的地方,再睁眼,还是在原地,浓浓的药味在鼻腔里萦绕,她的眼神更加清亮。
完了,血门没了。
林措只能四下环顾,靠自己找出路。
这里阴凉,虫蚁不少,林措穿的是短裤和短t,没走多久,腿上就被咬了好几个包,白色运动鞋的周遭也染了曾青苔,走起路来都有些滑。
这里,不会是天门吧?
她心里无端地生出这样一种猜测,悬崖底下,湿滑难行,倒是跟阿铃的描述很一样。
该怎么上去呢?
与此同时,风色正在灵异社的山洞,看着半屋子的瓜子生气,“林措,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狭缝位于两座高山之间,时不时还有细小的石块和碎屑掉落,岩壁黝黑,少有植被,爬肯定是爬不上去了。
她只能认定一个方向,往前探索,希望可以找到出路。
林措运气倒是不错,太阳西斜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狭缝,转而到了更加宽敞茂盛的山谷,谷中开满了鲜花,缤纷艳丽。
“呼。”她长呼一口气,这才停下了脚步,揉一揉酸痛的腿。
这里植物繁盛,附近应该是有水源的,再顺藤摸瓜找到人家也不是什么困难。
天色将将暗下来,她正巧看到了河边的一户人家,应该是刚刚点了灯,微弱的烛火透过纸糊的窗户透出来,怎么看怎么温馨安全。
林措毫不犹豫地上去敲了门。
“谁啊?”中年女人的大嗓门从里面透出来,门也开了。
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呈v领交叠在身前,遮得严严实实,看衣服的样式和材质,林措脸抽了抽,怎么有种古代人的感觉?
中年女人皮肤蜡黄,带着谨慎打量面前的林措,神情不太友善。
是了,林措的清凉打扮在她眼里,大概是此生未见的奇观吧。
林措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大姐,我迷路了,想找个地方住店,你可以帮忙指条路让我找找最近的酒店...客栈吗?”
那中年大姐看她只有一个女孩子,又瘦弱,倒也生出几分同情,“客栈啊,那边,往西走十里有个村子,过了村子,往西再走十里,才是镇子,那里有客栈。”
一听这话,林措脸色有些惨白,看起来,这里就是天门无疑了。
看着她的脸色垮下来,大姐倒是也热心,“今天太晚了,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屋后有个小柴房,你可以将就一晚上。”
230.劫富济我
小柴房隐在屋后头,跟屋子完全隔开,算个极小的单间,大姐这个提议是自己安全,林措也安全。
“多谢了。”她答应下来。
大姐拿了套旧被褥给她,送到了柴房。
林措反锁了门,借着米分的亮光,细细地瞧了瞧这小柴房,角落里堆了些柴火和两个老旧的小炉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地方倒也干净。
铺了被褥,这才随意地躺下,思索着之后该怎么办。
之前听阿铃随意说了一嘴,说这里像是另一个封建王朝,她还不信,今天一看,倒也信了几分。
想要回去人世,通道还掌握在天者手里,她得进主城。
找到阿铃,然后回到人世。
看着米分,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米分,你还记得之前阿铃在你身上做的改造吗?”
“主人是说,进行通信交流的能力吗?”
“对对对。”林措燃起一丝希望,这种方法比漫无目的地找来得都要有用。
“之前特地将阿铃做的改动给丢弃了,所以联系不到她了。”
她的眸光黯淡下去。
“不过,之前受伤的时候,在灵异社修养了半月,风色姐姐倒是帮我跟水族馆里的鹿卜建立了联系,我试一试能不能联系到吧。”
“好。”林措摸摸她柔软的身子。
米分的光芒微弱下去,这是要将能量都用在联系上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米分有些无力地睁开眼,带着歉意,“对不起,我联系不到。”
意料之中。
天门和人世不知隔了多远,哪是那么容易能联系到的。
“好了,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想办法。”
林措安抚了一下,便把它收回了漆星琉璃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镯子还能用,自己还有安心、米分、玲珑和安昙这几个帮手吧。
林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在悬崖下的狭缝里走得太久,她睡得很沉,一醒来就感受到腿上发痒,被虫蚁咬的包已经变成了一小片红肿。
她收拾了被褥,抱着出了门。
大姐正在河边洗衣裳。
她远远地叫了声,“大姐,我今天就走了,多谢你。”
大姐回头,瞧见她,擦擦手,起身走过来。
“小事而已。”她接过被褥,就要往屋子里走。
“您知道皇城在哪里吗?我要去投奔亲戚。”
“皇城?我不知道,你去镇子里问问吧。”大姐头都不回,“你稍等我一下。”
“好。”林措乖乖地等着。
大姐拿了身粗布衣裳和馒头,递给她。“你这身打扮,很危险,穿这个吧,馒头自己留着吃。”
林措接过,却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报答的,只得再三说,“多谢多谢。”
她把外头的长衫套上,足够长,只当是一件及踝的大衣了。
就这样告别了大姐,往镇子上走去。
二十里,也就是一万米,对她来说倒也轻松。
鞋子舒适,再加上她经过明珠塔的严酷训练,到镇子上的时候,正是午时。
得先赚点钱,买衣裳和吃饭住店。
她掏遍了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在天门这种地方,值钱的无非就是金银器物,她一干二净。
因她相貌清秀,倒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
“哎,有了。”
林措在乞丐扎堆的地方坐下,很随意地跟旁边的一个小乞丐搭话,他只有七八岁上下,稚嫩的面孔却是一脸老成。
“哎,小子,姐姐问你,这镇子里,最坏的有钱人是谁?”
小乞丐哪有那么好说话,直接伸出手晃了晃,“先给钱,再问话。”
“......”林措怎么可能拿得出钱,“你回答我,以后就带着你混,有我吃的,就不能饿着你。”
小乞丐是个人精,看到林措这么瘦弱,穿得也不怎么好,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挺漂亮,怎么看都不像有钱的人。
“真的,你回答我这个问题,黄昏的时候,我请你吃饭,吃什么就给你买什么。”林措一脸认真笃定。
小乞丐答她,“最坏的有钱人,那肯定是镇子正中的朱员外了。附近的地八成都是他家的,抠门得很,常常把工人折磨得活不下去。哦,对了,他还强抢民女,已经有八房姨娘了。”
“好色之人啊。”林措若有所思。“那你觉得他现在,应该在哪里呢?”
“他啊,听说最近病了,在家里躺着养病呢。”
她按着小乞丐所说,找到了朱府。
府门前灯笼高挂,朱红色的硕大木门威严又气派,四个人守在门前。
她绕着朱府走了一圈,对周围的环境都了解一番之后,这才在僻静的角落处,把玲珑招了出来。
“玲珑,你探听一下情况,出来报我。”
玲珑的身体越发凝实了,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容易隐藏,幻境的范围却大了数倍,站在林措面前,便可以将幻境覆盖整个朱府,里面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
玲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求财。
玲珑睁眼的时候,林措就知道,有结果了。“朱员外得了风寒,正卧床休息。”
时间紧迫,林措并不想在这里多待,“朱府的银子在哪里?”
“银子在账房,位置我已经弄清楚了,还有,朱员外院子里的桃花树下也埋了一罐银子。”
“好,今天的事情还得靠你,朱府的人全部得进入幻境,至于树下的银子,全都归我咯。”
“好。”玲珑神色平静,说着就拉着林措翻墙进了朱府。
虚虚实实,朱府在玲珑的幻境中一切正常。
林措和玲珑两人则像是隐形人一样,现实中的任何变化都不会打扰到幻境。
主院便是朱员外的所在了,富丽堂皇,器具全部镀金,看得林措直皱眉,把克扣穷人的钱全部捐出去都比用在这些上面强。
顾不得多看,她拿剑开始在树下挖坑,这里的土地松动,很是明显,挖了一米深,便看到一个硕大瓷坛,林措随后掏了一把出来,三五锭银子,她装了些在包里,又装了些在怀里,这才把土重新填上,跟玲珑出了朱府。
先是去了衣料店,买了身衣裳换上,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总算是瞧着没那么怪异了,有点普通人的样子。
又买了些布料托老板做成包袱,把银子装好,这才去找小乞丐。
小乞丐面前的破碗里只有两个铜板,看样子好像很发愁。
她在半蹲下,平视小乞丐,“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这小子机灵,林措瞧着他很合眼缘,说话就带了几分温柔和善。
小乞丐看着她不到半天的功夫,衣裳都换了,还不便宜的样子,更加信了她,起身,跟着她走。
“说吧,吃哪家?”林措大手一挥,虽然不太清楚这银子怎么换算,自己身上这几十锭也够花几天吧。
“那家,云来酒楼。”小乞丐在前头跑得欢快,林措跟上。
小二拦着小乞丐不让进,手臂横在身前。“哎哎哎,云来酒楼不让乞丐进入。”
林措随后拿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把玩,“他是我朋友。”
小二见了银子,哪有不让进的道理,连忙点头哈腰,态度大变,“请——”
小乞丐点了几个菜,有些迫不及待地搓搓手。“哎,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有了祖传的玉佩,当了,当了。”林措随口胡扯。
“可你之前还问那个人的消息。”小乞丐说得小声,只有两人听得到。
林措不答,“等下多吃一点,我明天还得赶路去投奔亲戚呢。”
红烧肉,白玉鱼汤,什锦小炒,烤鸭等四五样菜上桌,倒是丰盛。
林措只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看着小乞丐吃得满嘴流油,倒是有些可怜他了,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可她任务重,并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照顾他,解决朱员外的苛刻,生出一种颓然无力的感觉。
小乞丐人小胃却不小,把一桌的食物都吃了个干净,林措去结账了,一大锭银子还是很经花的,一顿饭只用了十两银子。
她随后把剩下的银子给了小乞丐,“那你以后照顾自己,再会。”
林措离开了云来酒楼,打算找个客栈住下,她随意地边走边逛,却也感觉到身后跟着个人,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小乞丐。
她拐进前面的小巷子,在那里等着,巷子僻静,倒也勉强算个说话的地方。
小乞丐闪进来看了看,又跑出去躲着。
“过来吧。”
他这才有些谨慎地走进来。
“想跟着我,要更多钱?”
“不是,我想一直有饭吃。而且,你之前,说过,要我跟着你的。”
林措瞧着他,“我只有几个月的命了,你还是别跟着我了。”
这话虽然不真,却也不假,她在天门不会待太久。
“那我就帮你收尸送终。”
林措脸抽了抽,觉得这借口是在给自己挖坑。
“跟着我随时可能会死,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这是态度松动了。
小乞丐一点儿都不怕,连忙点头。
林措终于点了头,带他先去买了身衣裳,又找客栈订了两间房,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皇城。
231.夜探蔚府
银子够花,再加上林措也是有些本事,一路上倒也平安。
天门主城。
林措架着马车正要穿过城门,便被守卫拦下了。
“交银子。”
她还是有些眼力见,看着旁边的人都是交了十文钱才进主城,便也掏了十文钱递过去。
守卫身着轻铠,接了钱就摆摆手放行,“过去过去。”
林措牵着马车过了城门,看着眼前的热闹和繁华,她感到极其陌生,天门不算大,赶路用了十几天,她得尽快找到阿铃,找到回去的法子。
小乞很黏她,乖乖地跟在自己身后,却也掩不住心里的好奇,眼睛不住地往两边瞟。
“小乞,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随后你就可以自己去逛一逛了。”
“好。”小乞答应得快,脸上满是笑意。
她们所在正是主城内城的璇玑街,极其繁华,林措看着各色豪华的酒楼客栈,找了家最不起眼的,这样的一般比较便宜,一个国家里,主城的消费水平一般是最高的,她得精打细算。
“老板,一间上房。”
“十两银子。”
“......”林措顿了顿,“那行吧,先付个两天的。”心里却是在暗暗吐槽,这也太贵了,怎么不去抢。
小乞到了房间,眼巴巴地看着她。
“自己去逛吧,记得早点回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别把自己弄丢了。”
小乞点点头就要走。
“等等,你可以接近一些乞丐之类,问一问,打听打听,阿铃公主的事情,记得,隐蔽一些。”
小乞在这方面也算是有几年惊艳,从乞丐手里打听消息,才更加隐蔽可靠。
林措端坐在屋子里,手指扣着桌面,细细思量。
天门和风色应该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做的事情看似很多,实则很少,天门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脉,没有金钱,很难。
倒是听说蔚连出自名门,蔚家倒也算是个突破口,她得想办法去查查虚实,兴许蔚家能帮得上忙。
足足等到傍晚,小乞才回来。
手里拎了几种吃食,很自如地在桌前坐下。
林措正端坐在床上冥想,她从明珠塔离开之后,很喜欢冥想,放空的感觉会让自己更加清醒,起码,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很平静。
林措缓缓睁开眼,“怎么样?”
小乞把纸包一一拆开摊平,“有些收获。”他的声音极小。
林措挨着他坐下,耳朵凑过去,“说说。”
“他们是,是有位公主的,跟蔚少将军好像是准备大婚,在比舞大会上很出风头,压过了最受宠的清蓉公主,不过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林措神情平淡,这一次阿铃被抓来,应该是直接软禁,所以普通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十有**是在宫里,可她进不去。
今晚这一遭夜探蔚府是少不得的。
“但是,但是,”小乞有些纠结,这事好像不重要,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别但是,有什么都要跟我说,不然,很危险。”
“但是,璇玑街上有家首饰铺子是阿铃公主一手开起来的,里头有那么一男一女一小孩,都是阿铃公主救下来的可怜人。”
流碧阁。
林措边啃着鸡腿边思索,这家首饰铺子倒是没听阿铃提过,想来应该是不太重要。
小乞看着她这般入神,早已习惯了,自己跟着的这位姐姐,人很不一般,一嘴的歪理,却很新奇,让他心生向往。
林措常常这样发呆,啃到后头,把骨头都咬碎了还没发现。
小乞把碎骨头从她手里扒拉出来,又将另一根鸡腿塞进她手里,林措这才猛地回神,“我又啃骨头了?”
小乞点点头,慢慢地吃其余几包糕饼,他逛了一路早就吃得饱饱。
她放下鸡腿,摸摸小乞的头,只跟了自己十几天,小乞已经很有样子了,白净的小脸,个头也稍稍长了些,还是瘦,比起一开始已经好多了,“小乞,你今天睡床,我睡地上。”
趁下午的功夫,她已经去蔚府踩过点,确定了位置,只是蔚府太大,玲珑的幻境不能将其覆盖,林措只能靠自己进去。
蔚府只有个命不久矣的蔚夫人,冷清得很,守卫也少。
天者更是懒得因为蔚连和阿铃逃离天门而惩罚她,也就放任了,蔚府的衰败令人唏嘘。
半夜,估摸着小乞应该睡熟了,林措是从后窗翻出去的。
肩头处一边一个米分和安心,他们两个一个保命一个找路。
蔚府守卫并不严,林措隔着墙,将安心丢了进去,它今天的任务就是找到蔚夫人所在,给自己带路。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要是在院子里晃,指不定分分钟被发现。
大约等了半小时,安心已经从院墙里自己窜了出来,蹦上了肩头,林措闪了个身躲过。
安心满是怨念的目光,“你怎么都不让我休息休息。”
“你瞧瞧你的四只手。”原本雪白的皮毛上沾了不少草叶,四肢满是黑泥。“好了好了,带路。”林措摸摸它以示安慰。
翻墙而入,林措落地乃是一片草坪,黑泥正是来自此处。
她跟着安心往蔚夫人房里走去。
玲珑的幻境已经开始渗透,此时的蔚夫人和林措就处在幻境里,再没有旁人。
大晚上的贸贸然把人惊醒也有些惊悚,玲珑很贴心地让天色大亮,蔚夫人悠悠醒转。
林措敲门,随后推门而入。
她带着面纱,穿着普通的女子衣裙。
蔚夫人是见过大场面的,没有惊慌,定定地瞧着她,“你是谁?”
“我是阿铃和蔚连的朋友。”
蔚夫人显然不信,她攥紧的拳头和防备的眼神骗不了人。
“悬崖底下。”
“我凭什么信任你?”
“就凭阿铃现在被关在宫里,我得救她,然后一起回去。”林措什么都敢说,她不怕蔚夫人是阿铃敌对方的人,因为一旦敌对,她将永远关在玲珑的幻境里,直到死。
“回去?你是,人世的人?”
“如假包换,而且,我是悬崖底下那道门的主人。”林措的眼睛通透明亮,里面是不容人质疑的自信。
232.复杂关系
蔚夫人的眼睛里有光,这话一出,任她不信也得信了,悬崖之下便是门,整个天门只有她知道。
当初自己百般暗示蔚连和阿铃,才叫他们去了悬崖那边。
“既然你能从人世过来,相比也是借着药池。”
林措并不想跟她绕弯子,大大方方地回答了,“是。”
“我听阿铃说过,是您指引他们俩去的悬崖,您对于血门大约是知道不少吧。”
蔚夫人可以算是天门最深藏不露的人之一了,天门寻找这么久都没有怀疑到她头上,可见其心思缜密。
蔚夫人谨慎地瞧瞧周围,“姑娘,小心,隔墙有耳啊。”
“这里,算是你的梦境,夫人还是早点说吧。”林措打了个哈欠,真不是不礼貌,实在是太困了,她已经尽力用手挡了。
“我活到这一把岁数,也是成了精的,没那么容易凭着你三言两语就信了。”
林措早就随意地坐在桌前,手托着脸,很有兴致地看向她,“也行,那我们就先商量商量怎么救阿铃。”
“我一个久病之人,上次为着蔚连失踪的事,没被天者诛杀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办法?”
林措极轻地笑了,“那行吧,我先回去睡了,蔚夫人考虑考虑,三天后我再来找你。”
她不着急,但是得有足够的把握,从阿铃和蔚连的描述中,她更偏向于,蔚夫人是友军。
林措离开之后,蔚夫人吹响了口哨,这是蔚家仅存的暗卫,只听她调遣。
迟迟没有人来,她不由得沉思,莫非刚刚真的是梦境?
林措返回客栈的时候,小乞还昏昏沉沉地睡着,呼噜打得震天响,她脚步极轻地走了进来,在地上临时铺的被褥上躺好,睡不着。
蔚夫人明显戒心很重,自己已经冒险透露了不少信息,只希望她是个有本事有人脉的,能帮一帮自己。
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她决定去流碧阁看看。
只是听阿铃提过一嘴,再多的她就不清楚了。
她睡得不知不觉,等到天色大亮才醒过来。
小乞年纪虽小,照顾她却很周到,早就把早饭送了进来,动静很小,生怕吵醒了她。
“小乞,我会为你在这里买一座宅子,留一些银子,只是,今后的生活,还是要靠你自己。”
最初见到小乞,她只觉得这孩子有些桀骜不驯,熟悉下来之后,倒也算是个暖男的胚子。
“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的眼睛里透着不安。
昨夜,醒来的时候没看到林措,就慌了很久,直到听到她回来,才安心下来,便假装着打呼。
“我迟早要离开这里的。”她只能干瘪地说着这句话,再多的,她不能说,小乞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危险,她得在进宫之前把小乞安顿好。
心下有了一番计较,她慢慢地喝着粥,“小乞,等下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姐姐,你是不是要去流碧阁?”
小乞是个有心的孩子,敏感又机灵。
她轻轻地点头,“去买些首饰。”
流碧阁。
几个月的功夫,流碧阁的生意已经红火得不像话,整日里人来人往的。
林措踏进店门的时候,便有个略跛脚的大叔来迎接,“姑娘,来看首饰?”
“嗯。”她带着面纱,浅浅地点头。
铺子不小,后来又扩建了一番,比起人世的珠宝柜台,只多不少。
林措手轻轻地拂过簪子,样式别致,手感圆润,她虽然不太懂,可觉得舒适,状若无意地问,“这些首饰是谁做的?”
“我们铺子的首饰啊,原先是阿沐姑娘做的,后来生意愈发好了,供不应求,便找了些帮手,少部分是阿沐姑娘做的,其余的则是上好的工匠们做的。”
“阿沐姑娘?”
“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铺子的掌柜就是阿沐姑娘。”
“我刚来这里,投奔亲戚,这还是第一次出来逛,就听说你们这里做工极好,才特地来看一看。”
小乞并没有跟进来,他心思活络,找别的途径去打听消息了。
林措再试探,那大叔不再多说,她边象征性地买了几件首饰,离开了,想来,小乞那里会有些收获。
等林措房间里踱步踱到第七十八的时候,小乞推门进来了。
他气喘吁吁,显然是跑得很急。
“来,先歇歇,喝杯水。”
小乞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说道,“那里最初是阿铃公主建的,阿沐姑娘做掌柜,后来阿沐姑娘认祖归宗回了赵家,做二小姐,还是常常来流碧阁,只是一直低调,没什么排场,所以这事也就没人提及。”
“阿沐跟阿铃定然是关系不差,才会一同开这个店,若赵家算是个上流门第,也算一份助力。”
林措这么说着。
“赵家大小姐同蔚连有过婚约,后来取消了,又同阿铃公主有婚约。”
“......”林措凌乱了,这关系,好复杂。
这样一看,阿沐又有点风险,两人的关系好到什么地步,能不能超越姐妹亲情,又是一说了。
“那赵家大小姐嫁了大皇子清离,住进了宫里,阿沐小姐一月会进宫探望一次姐妹。”
“啧。”林措禁不住为小乞这打探消息的本事点赞,她还没说自己的意图,只说了阿沐,小乞就将事情办得妥帖。
接下来就是想个法子混到阿沐身边当个丫鬟啥的,随她进宫探探情况了。
蔚夫人那边能给自己提供的助力,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确定,最多就是告诉自己关于血门的事情罢了,而阿沐却是真真正正能把自己带进宫的人。
“阿铃,我只能祈求,对于阿沐来说,你比赵无极更重要一些了。”她在心里说。
小乞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神暗了暗,是不是有些事情做得越顺利,结束得越早,林措姐姐离开我也就越早。
他状似天真,“姐姐,我去买点吃的,快到中午了,你应该也饿了。”
“嗯。”林措随口答应,实际上已经在思索着接近阿沐的方法,流碧阁是最简单又不惹人怀疑注目的途径。
233.蔚夫人
跟蔚夫人约定的三天到了,林措当晚又去了蔚府。
前脚刚走,小乞就醒了过来,看着空空的床铺,有些呆愣愣的。
林措的包就放在一边,里面还有十几锭银子和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他不认字,只看得头痛。
林措此时早已到了蔚府,蔚夫人很守时,半躺在床上。
“夫人。”林措今天仍然戴了面纱,只定定地站着,离得很远。
灯火昏暗,两人互相照见,一个苍白如纸,一个艳烈似血。
“你过来。”蔚夫人轻咳一声,对她招手。
林措走近了几步,眼神清明,瞧着她,久病的人总是憔悴,蔚夫人脸上瘦削得几乎没什么肉了,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你来得还算巧,再晚些日子,我老婆子怕是入土了。”蔚夫人轻轻地感慨。
“大约我比较倒霉,莫名其妙被血门送到了这里来。”林措苦笑,她确实来得莫名其妙,在一个陌生的充满危机的国度,她得救一个人。
“姑娘你坐吧,我接下来要讲的,是一个有些长的故事。”
林措在桌前坐下,借着惨白的月光,这画面怎么瞧怎么瘆人,可她听得极认真。
天门发展至今,流传下来数十件法宝。
蔚家有一法宝,名曰,鲜血弩。
以琉璃制成弩身,内里封印上古血脉的鲜血。
药池有凝聚鲜血的独特功能,将鲜血弩折断丢入药池,鲜血自然流出,汇聚而成一道门,是为血门。
世间唯一的鲜血弩,在数十年前被我折断,也就是那个时候,天门跟人世的通道开启,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直到,蔚连他爹,穿过了那扇门。
血门本源仍是鲜血,可以造出上古血脉,那是天门的祖宗,身怀异能,强大无比。
一双慧眼可见天下万物,独有的天赋更是让人无所不能。
林措静静地听着。上古血脉,那便是于宣了吧。
强大的力量会伴随着邪恶,上古血脉之所以被封印,只剩了那一支鲜血弩,正是因为他们一脉相承的邪恶。
邪恶?
我有理由相信,蔚连他爹就是冲着血门去的,他想要借着血门来达到他在天门达不到的目的。
既然血门在你手上,那里可以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觊觎血门又带着神秘的人,大约就是蔚连他爹了。
林措想破了头,想不出一个可疑的人。
蔚夫人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了结果。
我们先不说这个了,继续说血门,血门本源一毁,血门也会消失,不复存在。
“可是,血门本源在几十年前死过一次,如今,那个人又活了过来。”林措问道,这正是她疑惑的地方。
“你们的死亡跟传统意义上的毁灭是不一样的,如果尸体保存完好,或者借由某种手段将血液导出,血门经过时间的修复,还会重现。”
于宣的尸骨,藏在李奶奶家的那棵树下。
或者说,她的血,就在树里。
“如何,打败血门本源?”
“除了自杀,没有办法,没人杀得了血门本源。”
林措的眼睛颤了颤,里面有浅淡的光芒。
蔚夫人睁大了眼睛,“你的眼睛,是本源之眼?”
林措抚上自己的脸,“这双眼睛,来自本源,而真正的本源,就在人世。”
“不,拥有本源之眼的才是真正的血门本源,是你。”
蔚夫人盯着她,带着防备和探寻。
林措有些失神,原来,折腾了一圈,要死的人,居然是自己。
她的身子轻微地颤抖。
“姑娘,你心地好,我便告诉你,所谓的本源之眼,拥有大部分的血脉,继而可以扩散全身,你会成为真正的血门本源。”
“所以,我就得自杀,让血门彻底消失。”这不是疑问句,这是林措给自己下的判决书。
蔚夫人震惊于她的心理能力,没有颓丧,没有黑化,只有自然而然的觉悟。
“既然上古血脉已经出现,那悬崖下的通道也关闭了,你跟阿铃只能通过魅洞和天门之间的通道离开。”
“魅洞和天门之间的通道磁强太过弱小,天门的强者无法从中通过,会被挤压而死,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天门只能通过手下来控制魅洞的原因。”
“我明白的。”林措的情绪很明显地低落了许多。
“你今天来商讨的,是如何救出阿铃。”
她点头,调整了一下呼吸,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我打算跟着阿沐进宫,把我的兔子送到阿铃身边报信。”
蔚夫人看了她肩头上的安心一眼,略微点点头。
“然后呢?”
“......”林措沉默了,然后,她还没计划好,信息太少,她对今晚的谈话寄予厚望。
“通道在舞乐殿的天井里。”蔚夫人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到了魅洞那边,你们会不会被遣送回来,是个未知数。”
魅洞现在是沐城当家,她没把握,至少还有些希望。
“夫人,您有什么计划?”
“你的幻境范围有多大?”
林措看她的眼神更加惊奇,蔚夫人什么都知道,洞若观火。
这样一个病恹恹的妇人,低调又虚弱,却比天门任何一个人都博学多识,叫人不敢小看。
“快说。”她猛地咳了几声,用手捂得严实,这是为了不把侍女们引来。
“一百米。大约是三十丈。”
蔚夫人道,“那是小了点儿,幻境最好能随着人移动,范围尽可能小,天者那里法宝众多,你有被看穿的风险,买一送一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发生。”
她闭了眼。
“夫人,你怎么了?”林措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让我想想。”她揉揉凹陷的太阳穴,指节瘦得只剩下骨头,语气莫名地叫人心安。
林措坐得端正,她在等,蔚夫人的时间不多了,她今天必须把所有事情都问完。
“夫人,我看得出,你活不到天亮了。”她的语气有些悲伤,更多的是深深的惋惜。
蔚夫人指尖颤了颤,这才睁开眼,用一种有些慈爱的,亲切的目光,看向林措。
234.蔚夫人殁了
林措很少动用灵目,也就是本源之眼,可是今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蔚夫人体内的脏器已经衰竭萎缩。
蔚夫人终于开了口,“林措,我这里还有件法宝,它用处不大,所以这么些年来没人觊觎,只适合上古血脉来使用。”
她指着桌子上的一个雀鸟花樽。
“这是风兽。”
林措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雀鸟花樽,手指一点点靠近,想要摸上去。
很自然地,雀鸟花樽之上的鸟儿扑闪下翅膀,飞了出来,落在她指尖。
“风兽善飞行,是上古血脉的使者,用以传信,也可作为坐骑。”
宝石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风兽感觉到,这个女孩子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传信。”林措抓住了关键的字眼。
她的本意是让安心去,可深宫大院,一只兔子能不能躲过层层筛查,不成为红烧兔肉,还未可知。
“风兽传信,至于你,确实需要乔装打扮一下,阿铃的能力虽强,在天者身边,还是不够看的,你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不至于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明白的。”
林措自然对这事的凶险有些想象,她不了解天者的本事,也不了解宫里的守卫安排。
“我死后,阿铃的性子,应该会来吊唁,这时候,风兽传信最为稳妥,你暂且别露面。十日之后,是周文昌的大寿,天者会亲自去府上,那个时候进宫,是最好的安排。”
“那好。”
“阿沐那边的路,你是走不通的,赵家夫人是何等精明,一般人没个十年八年是混不到近身伺候的。”
尤其是中年寻回丢失已久的女儿,更加是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
她得另想办法进宫。
“进宫这事,你得去找大皇子清离。”
林措对这位大皇子的了解不多,不由得眉头轻蹙。
“他对于天者在人世通缉你的事情,肯定是知晓的。对于你要就走阿铃的想法也是清楚的。”
林措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危险人物。
“可是,他会帮你。”蔚夫人无比笃定。
林措还想问个清楚。
“咳咳咳。”蔚夫人已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不成了,快走。”
林措见她咳得厉害,还想上前去帮她拍一拍,倒杯水,蔚夫人不住地扬手,“快走,我的人快来了,你不能被人瞧见。”
她只得退出了房间,沿着偏僻小路离开了蔚府。
天刚亮,蔚府传出了蔚夫人去世的消息。
林措顺着人群远远地看,蔚府门前的灯笼已经换了颜色,宅子显得更加破旧。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风兽被她留在客栈房间里,小乞则是扯扯她的衣袖,“姐姐,你怎么了?”
“人死灯灭,有些伤感。”她随口说道。
蔚家早就落魄,蔚夫人身边只有两个丫鬟和两个侍从。
丧事必然是要小办了。
林措在蔚家附近的客栈里临时住下,日日看着蔚家的动静。
风兽传信,隐秘又便捷,它常常在屋子里扑腾,期待着飞出去的时候。
宫里。
蔚夫人病逝的消息传入,天者倒是不算诧异,她的病拖了这么久,算算时间,确实也到头了。
凭着阿铃的性子,定然要去吊唁的。
阿铃说的法子,他找了些人去做,可是没有一个算是成功的,是不是心志不够坚定?
那就让她亲自演示给自己看。
为了天门大业,就算放了她这一次,以后占领了人世,还能抓回来!
“莫天,派人去阿铃那里通报一声,蔚夫人殁了。”
悠闲的小院子,里头仆从不多,周遭却守得密密麻麻。
莫天一来,便是天者有令,阿铃正坐在院子里,“怎么了,莫大统领?”
“蔚夫人殁了,今早传进来的消息。”
阿铃站起身,“怎么会,她,”眼眶瞬时就红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蔚夫人病得太久了,总归是要去的。”莫天难得地说了句带着些安慰的话。
“我得出宫,我得去看她。”阿铃绕过莫天就要往外走。
莫天手臂强劲有力,将她拉住,“公主不可以随意走动。”
“你要拦我吗?”她看向莫天的眼中是极度的冷漠,真当我被关了这么久每一丝脾气,能认人摆布吗?
“公主别白费力气了,你虽乘了天者的强大能力,但跟天者的道行还是远远没法比的,至少在这里,没有天者的命令,你走不出去。”莫天说得确实对。
阿铃刚刚用了“封”的能力,身前的莫天却毫无反应。
她咬牙,天者就是料定了自己没办法,一定给求他,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提出什么条件。
“去,我要见他。”她不再挣扎,而是乖乖地坐了回去,失魂落魄,却又无可奈何。
莫天这才退出了院子。
天者足足晾了她两个时辰才过来。
一身锦衣长袍,风姿卓然。
在他进门的瞬间,阿铃就走上前去,有些急切,“我要去蔚府。”
从提出要求的瞬间就已经处于劣势,没了讨价还价的资本。
天者看向她,“这一次,我要你亲自演示,向死而生。”
“好。”她答得毫不犹豫。
“莫天,带她去蔚府。”天者的话语里带着百般威严,“哦对了,蔚连还在魅洞关着呢,你也是,该替他 去看看母亲。”
阿铃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对着面前这个人爆粗。
他次次都在纠缠,在他的眼里,儿女都是权力和势力的牺牲品。
“你也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该谢谢我,才让你有了如今这么一番境遇,等这法子成了,你就是头号功臣,这天门,还是你的。”
威胁加利诱,可惜,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该出发去看蔚夫人了。”她转移话题。
莫天在前头带路,天者看着阿铃离开的背影,纱裙在风中轻轻摇摆,像翩跹的彩蝶。
“你该助我,得这天下的。这是你们的命。”
高高的朱红色宫墙,黄金做的瓦片覆于其上,遮挡了多年风雨,明艳的色彩还不曾褪去。
莫天一身黑色劲装,腰间的剑鞘上镶了宝石,阿铃看着看着便觉得厌烦又恶心。
235.传信
一路都是坐了马车,风吹起车帘,这是阿铃再熟悉不过的璇玑街。足足半个时辰,才到了蔚府跟前。
她正要掀起帘子下车,被莫天拦住,“公主,你的存在还是低调为好。”
“人都死了,蔚连的势力也早被你们拔除干净,你现在跟我说低调,有什么用吗?”她的气势凌厉,那是面对死亡时的愤怒,是的,她气,气自己被关得密不透风,连蔚夫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还是,”莫天还要再说。
“啪——”
阿铃一巴掌已经打在他脸上,“天者有说我不能露面么,天者有说让你这个奴才事事管着我吗?”
莫天咬牙,“没有。”
阿铃根本不待他回答,直接下了马车。
蔚府门前萧条零落,连店铺之类都是绕着蔚家开的。
她上前推开厚重的大门,锈迹斑斑的铜锁,带着霉味儿的木栓。
莫天恭敬地跟在身后,脸上的巴掌印子格外明显。
阿铃那一巴掌,是下了大力气。
两人进去的动静不大,对面的林措却是瞧得真切。
那是阿铃!
她摸了摸风兽的小脑袋,嘱咐道,“我可就靠你了,记得要告诉阿铃。千万别认错了。”
风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随着打开的窗子飞了出去。
窗户纸上留了几个窄小的洞,林措就是透过那里看向蔚府。
两人进了府里,便看不清了。
小乞还被留在之前的客栈,她这几天便得将小乞给彻底安顿好,小乞机灵,找活计不成问题,再给他买个宅子住着,一生无忧,应该不是难事。
正想着,小乞已经敲响了她的房门。
“姐姐。”
她开了门,“小乞,你怎么来了?”
“姐姐,我,知道你是打算走了,没办法带着我了。”小乞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隐有了泪水。
林措咬唇,“是,小乞,明日我们挑个宅子买下来,以后你就得自己生活了,好好照顾自己。”
小乞点点头。
固执地跟在她身边,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这是要珍惜最后的时光。
莫天在阿铃到来之前,已经派人将蔚府团团围住,他要保证绝对的安全。
风兽速度奇快,飞得高,莫天派的守卫根本都看不到风兽,它就已经到了蔚府里,落在一颗柳树上。
蔚夫人的棺木早已打好,就放在正堂,里头躺着华服的尸体。
阿铃在踏进蔚府的时候,便开始止不住地流泪,直到见到棺木,她努力地想要把棺盖推开。
莫天道,“公主,这样做,会打扰逝者,还是算了吧。”
她脱力地倚着棺木,嘴里喃喃念道,“夫人,我来晚了。”
莫天身着盔甲,身侧佩剑,像个大铁块似的堵在门口,自带一身的寒凉气度,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威势。
外面天色极好,房间里的采光却差得很,阿铃拂袖,“让开,你在外面等着。”
莫天看她神色不善,只得暂且退下,在门外候着,将蔚府守得严丝合缝,无人进的来。
风兽却是穿过窗子偷偷进了来,看了看情况,这才停在蔚夫人的棺木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睛看着阿铃。
风兽传信,用的乃是模拟和学习,风兽最擅学人说话,只把林措对它说的,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阿铃听得惊奇,却也知道镇定。
风兽说罢,受惊似的飞起,停在横梁之上,个头极小,看不见了。
莫天推门而入,古井无波的眸子,“公主,该回去了。”
阿铃只定定地站着,手拂过棺木,“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她的手掌冰凉,上面却是满满的汗意,夏日里的冷汗直叫她发颤。
莫天垂首不语,仿佛只要阿铃不同意他就要在这里站上一辈子一样。
“我回去就是,夫人的后事要好好操办,不能马虎。”她无奈地叹息,无论是从身份还是地位,蔚夫人这里她都没资格留得太久。
莫天应下。
一行人待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乘着马车回宫。
车轮滚滚,后头只跟了几个随从,却是个个好手。
阿铃独自坐在马车里,面露难色。
林措竟然在天门,悬崖之下的通道也已经失了用处。
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思绪,独独找不出等下应对天者的法子。
那样疯魔的人,竟要自己亲自赴死来证实一个谎言。
腰间的铃铛轻响,这是祁妈妈所赠,初来天门时丢失,后又由蔚连寻回,温润的手感。
她得努力活着,才能见到蔚连,才能好好地过这一生。
阿铃今天穿的是月白色的衣裳,通身只一根束发的素簪子,清雅无比,更显得整个人柔弱无骨,楚楚可怜,比往日还要俊俏几分。
入了宝华门,她撩起车帘,“莫天,带我去找天者。”
两人就此下了马车,步行至书房。
天者早已在此等候,满满的奏折的典籍堆砌,书房比上次来时杂乱了些。
阿铃径直走了进去,莫天守在门口。
天者端坐太师椅,书案上有不少翻开的奏章,白纸黑字,分外显眼。
“来了。”他抬眼看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射出精光,带着喜悦和期待。
阿铃俯首而跪,行的乃是大礼,“父皇。”
这是阿铃第一次这么叫他,天者愣在当场,神色复杂,良久,还是淡淡地应了,“嗯。”
“阿铃来请罪,我骗了您。”
天者的眉头微蹙,带着不悦和恍然,阿铃当初所说的法子,向死而生,太过不可思议,可他别无他法,只能信了,拿不少死囚做实验,耗时耗力,并无成效。
阿铃抬头看向他,“两地通道,仅剩魅洞那一处了。”
天者怎么可能信,这种话,无疑是将他占领人世的路给封死了。
他绝不可能信!
表情不可抑制地狰狞起来,眸中都染上了血色,他看向阿铃的目光里带着残忍和恨意。
阿铃等的就是他这幅模样。
“父皇,我今日这样唤您,便是为着父女亲情。”
茶杯被狠狠地砸碎在她眼前,滚烫的茶水浇了她一身,茶杯碎瓷片直接将她白嫩的手背割破。
236.林措被擒
“混账!你便是那下贱之人,忽悠了我好些日子,如今倒是和盘托出了,看笑话是么?”天者的手死死捏着她的下巴,疼痛,用了十足的力气。
“林措,她在天门。”阿铃的嘴里吐出这轻飘飘的几个字。
天者的手松开了。
林措是什么人,他自然是清楚,奈何保她的人太多,魅洞那帮人全是饭桶,这么长时间都抓不到。
“你有什么证据?”
如果说他刚刚起了杀心,那么这时候,便是又亮起了一盏明灯。
林措的价值,远比阿铃来得要高。
阿铃嘴角噙着冰凉的笑意,“不需要证据,我能把她抓到你面前。”
而此时的林措,正在按着蔚夫人的指引,打算找法子,见上大皇子清离一面。
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挠挠鼻子,不以为意。
小乞的事情都被安排好了,她可以放心地做自己的事儿。
大皇子在城里并无铺子,见面的法子就变得分外艰难。
正打着哈欠,想着法子,便瞧见大皇子打马进了蔚府。
这时的蔚府自然是冷清又怠慢,林措很容易地翻墙进去,细细看着里面的动静。
后花园已经荒废,大皇子独自在里头逛,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贸贸然地现身。
清离像是在等什么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林措去了他待过的地方定神一瞧,才发现那么一张字条,上书,林措,有事到璇玑客栈天字一号房寻我。
他知道自己。
林措思来想去,也只能当做,蔚夫人料事如神,早在她那晚去之前便为她铺好了路。
却没想到,不待林措去寻大皇子,她还未进客栈的门,便被人按住拿下。
为首的人,是阿铃。
林措纵然再不可置信,此时也得装傻,她睁大眼睛,只看着按住自己的侍从,疑惑道,“你们是?”
阿铃却是上前,掀开她的面纱,“林措,别演了,你可以随我进宫去面见天者了。”
她的脸上闪过震惊的,犹疑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阿铃,她算定了很多,却是独独没有算到,自己会被阿铃指认抓捕。
莫天用绳子把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林措没有挣扎,这里是天门,在这里,她一旦被抓,十有**只能任人宰割。
她的面庞沉静,对着阿铃勾出一丝笑,“我倒是没想到,会栽在你手上。”那笑容苦涩无比。
小乞在人群里眼看着她被抓,手指紧紧地蜷成一团。
阿铃的声音轻轻浅浅,百灵鸟一般悦耳好听,“走吧。”
莫天把人押进马车里,阿铃也上了车,三人间的气氛诡异。
阿铃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撩起车帘看着窗外繁华的街市,饶有兴致。
莫天则是盯着林措,眼睛根本不移开。
林措感受到这种眼神,怼他,“没见过女人吗?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当我是娼妓吗?”她咬着牙发狠,一脚踹了上去。
莫天哪里气得过,当下就拉住她的衣领,巴掌作势就要打上去。
“天者那边什么处置还没说,你贸贸然地把人打了,到时候,我可不帮你开口说情。”
莫天的巴掌生生顿在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林措想着,天者抓自己无非就是为了血门一事,只是阿铃突然倒戈要帮他,这事却是让人看不清了。
莫天不再盯着她,眸光只定在车内的毯子上,有些无奈,怎么人世的这些女人,个个不好伺候。
车夫赶车既稳当,脚程又快,很快便到了宫里。
林措直接被送进了牢里,三面石墙,一面木门,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大牢静得出奇,只有守卫走动时腰间的钥匙发出清脆的声响才叫她安心一些。
没有直接面见天者,反而是把自己关了起来,倒是有些反常,大约是出了什么更加急迫的事情。
悬崖之下通道失效的事情,阿铃已然知晓,便不会那么蠢地在天者面前提起,自己最大的用处,便是血门,天者会生生逼自己创出一条新的通道来。
就在林措被押回的途中,宫里确实出了事儿。
清离病了,很是严重。
阿铃暂时得了天者的信任,便也随他一同去看望大皇子。
竹青色的纱帐里,清离面色惨白,肩上早拿纱布缠得紧密,三五个丫鬟在身旁围着,面带关切。
“清离,这是怎么了?”
“回父皇,今日出了蔚府便遭了刺杀,所幸身边的侍从忠心护主,这才以命相救,把我将将保住。”一句话,清离说得满头大汗,磕磕绊绊。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痛得发狠。
天者自然是知晓他去了蔚府,离开后不久,林措便也从蔚府离开,他心里尚存怀疑。
“去蔚府?我倒是不知,你何时跟蔚府有了这般交情?”
“实在是,有人约我在蔚府见面一叙,不曾留名,儿臣出于好奇,顺道也打算去送蔚夫人一程,便去了,谁知道,人没等到不说,还遭了刺杀。”
大皇子竟如此轻信于人?仅仅为了一张来历不明的字条就可以亲自赴约?
清离又解释道,“实在是,那字条之上的字迹,同蔚连,一般无二。”
阿铃的眸光变了变,长长的睫毛低垂,遮掩了她心里的情绪。
蔚连,蔚连不会来吧。
天者看向自己的一儿一女,神情淡漠,“既如此,先养伤吧,把那字条也呈予我瞧瞧。”
小厮自去书房取了来,字迹果然是蔚连的,任他眼力再好,也难看出破绽。
天者心里更加确信了几分,只当是林措搞的鬼。
领着阿铃离开了,二人去的是囚牢方向。
宫里的囚牢算是隐秘,造在一处冷僻的宫殿里。
天者停住了脚步,“阿铃,你且回去吧。”
这是防止她在一旁干扰串通。
莫天是天者的心腹,一直将阿铃看得牢牢的,两人根本没有串供的机会,他自然得分别审问,才能问出些东西来。
阿铃垂首应下,自行离开了。
囚牢的具体位置她也并不知晓,只知道在这个宫殿里,莫天和天者事事都防着她,看得又严实。
237.逃离天门
眼看着阿铃走远了。
天者才将宫门关闭,绕着路去了后院。
这座冷僻的宫殿,占地面积极大,后面的花园子便有数百亩。
多年无人打理,长满了杂草,比人都要高些,放眼望去,倒有些瘆人。
天者从柴房里进了地下的囚牢。
那是多年前用来囚禁妃子的,早就荒废了,虫蚁众多,空气浑浊不堪。
天者一进来,便皱眉,这里的环境未免太恶劣了些。
火把之中走来以为身着龙袍的中年人,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者了。
林措站在囚牢中,无处下脚,只不时抖抖脚上爬着的虫蚁。
火光映照,林措有一双极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映出光亮,和自己。
不屑。
天者懒得跟她废话,开门见山道,“通道在哪里?”
她脚上的虫蚁愈发多了,林措抖抖脚还不够,又跳着踩死了数只,尸体吸引了又一波虫蚁,分外热闹。
天者对她的耐心可没有那么足,直接吩咐手下人,“用刑,直到她说出来为止。”
林措这才看了看他,面露难色,“我这个人啊,吃软不吃硬,您确定要这么对我?”
“趁我还有耐心,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说了,您就放我回人世?”
这个女人,无非就是求一个生。
“如果属实,我放你走。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摇摇头,“自然不是在这里,带我去通道,只有到了那里,我才会说。”
天者没有立即应下。
林措解释道,“通道一端是天门,另一端则是魅洞,处处都是你的人手,纵然把我带到了那边,你也没什么好怕的。”
天者的威严和冷傲在此刻分毫毕现,林措觉得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受着他审视的目光。
“带她出来。”
生锈的铜锁,有钥匙也难开,侍从开了好大一会才打开,手上沾了一手的铜绿。
林措手脚被上了镣铐,一步一步走得有些缓慢。
天者领她去的是舞乐殿,便是蔚夫人所说古井所在。
舞乐殿乐人众多,早在她被押送到之前就都被赶到了后院,安静无比。
天者早派人去传了消息给魅洞之内守着通道的人,“一见林措,马上捉拿。”
她有些随意地坐在古井边上,侍从满园,看着有些碍眼,“您确定,要这么多人,都听见?”
天者屏退了众人,看向她,“现在可以说了吧。”
“现在嘛,自然是可以,悬崖之下,有个药池,那里便是了。”她说得爽快。
“待我找人查证。”
“不用去了,那里是唯一的通道,此刻因着于宣的出现,失效了,不然我在这里待着是为何,来送死么?”她苦笑,眉眼低垂,无奈又无措。
天者并不关心她如何,“你耍我。”他要的只是一结果,而林措并没有能让他满意。
天者眼神一瞪,就将林措定住,浑身动弹不得。
他从没打算让这个女人逃。
阿铃适时地出现在身后,她脚步极轻,犹如鬼魅,在天者的肩头轻轻一拍,这是她目前所能实现的最强的封印之能,可以把天者定上那么几秒。
她风一般跑向井边,拉着林措一同往里栽进去。
身后,是天者愤怒的吼叫,“混账!”
拉扯,有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什么。
周身像是被高速的风刮过,连呼吸都艰难,脸部更是刮得生疼。
只过了几分钟,却好像有几个世纪那么久。
两人先是落在了水里,往上游啊游,才重见天日,相视一笑。
这笑突然僵住了,因着,周围黑压压一群人,皆是黑色衣袍,魅洞的人听命于天者,怎么可能会轻易将两人放过。
只是,她们必须得搏一搏,在魅洞手下,尚有一线生机。
阿铃拉着她轻飘飘立在水上,“上吧,我好久没打架了,手有些发痒。”
“那你可要加油咯。”林措对她笑得温柔。
米分早已爬上了额角,清幽鹿角缓缓而生,高贵清雅的气质,冷静桀骜的神情,那是女神的荣耀。
她手持长剑,在黑袍之间劈砍,招招狠厉,血色蔓延。
阿铃的打斗则更令人赏心悦目。
她的一招一式都仿佛在舞蹈,却又在其中注入了雷霆万钧的力量,一掌下去,一人暴毙。
只是,这黑袍仿佛源源不尽,杀死一批又来一批,这样下去,只能力竭被擒。
周遭的草丛里,停了一只白狐,他定定地瞧着战况,找准时机冲了出去,咬住人群之中藏在最后方的那人的衣裙,生生撕扯下来。
“小萨——”林措惊喜地叫了一声。
阿铃则是朝那人看了一眼,随即便飞身到了近前,一掌拍出,当场毙命。
黑袍四散,没了威胁。
“我们得快走。”阿铃谨慎地看着那些黑袍,生怕他们再次偷袭。
风兽从镯子里钻出之后,片刻间变得硕大,载着两人一狗,径直离开了魅洞。
她额角上的鹿角都被削去一小半,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疼痛。
阿铃只能拿衣料简陋地替她包扎一下,等到了地方,再作处理。
她犹豫了许久,才道,“林措,我在想,沐城,怎么没有出现。”
林措异常地沉默,她操控着风兽去往灵异社所在。
阿铃知道她想安静,倒是随意地在风兽背上坐下,摸着小萨顺滑的皮毛,一时无话。
林措为什么会去往天门,她心里也有数了。
于宣刚刚从血门中脱离不久,自是有掌控它的本事,这一次突然赴险,只怕就是她的手笔。
林措的脾气一向分明,对自己好的必然是十倍百倍还回去,害自己的,那必然是百倍千倍赠回去。
于宣,成功地变成仇人了。
灵异社就在眼前,还是往日那般模样。
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从自己离开之日到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
悬星的命,还剩下一个多月。
“阿铃,悬星,他,还有一个多月的命,于宣,则是在一个多月之前,由我用血门亲手造了出来。”
林措的话语极简短,说着便把头低了下去。
238.讨公道
“于宣?”阿铃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风兽停下的时候,两人一狗便看到了憔悴不少的风色。
阿铃最先冲上去,“蔚连怎么样了?悬星又如何了?于宣又在哪里?”
“都在阁楼里。”
阿铃听完就往阁楼去了。
林措却是上前拉着风色往水族馆内走,“最近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小萨乖巧地跟在身后摇尾巴。
“没什么事儿,还算风平浪静。”
没说几句话,祁热便过来了,看向林措的眼中不带任何情感,“既然回来了,该把东西还她了,毕竟,她才是血门选中的人。”
这话,无疑,说的是林措占了于宣的东西。
他来得这么快,而且连要说的话都已经想好了。
林措很困倦,打了个哈欠,眼角隐隐有泪,她转过头去,不再看祁热,也不答话。
场面沉寂。
风色面色不悦,“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了不提么?”
小萨就趴坐在林措身边,蹭得她舒适又暖和。
祁热却不然,而且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直接用力掰着林措的肩膀,把她生生逼得转过身来。
她冷冽的眸光里盛满了陌生和鄙夷。
那是祁热第一次从林措眼里看到那种情绪,当下他是有些震颤和愧疚的,可是于宣的哭诉犹在耳边,该是她的东西还应当讨回来。
“林措,拿了东西就该还。”良久,他只能干瘪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于宣是他穷尽一生都要护着的人。
林措抚着小萨,却是在问他,“还什么,我究竟拿了她什么东西?”
“眼睛,那双灵目。”
林措的手指抚上自己的眼眶,指尖的温度那般薄凉,亦如人情,凉薄如斯。
她极轻地笑了,仿若初见时,上挑的眼尾有种天然的勾人意味,可她的面颊却是白皙无比,透着冷意。
“若我不想给呢?”
祁热瞪大眼睛看着她,这样的林措很少见,印象里,她一向是温柔懂礼、恩怨分明的。
“你这样占着别人的东西,心里安稳吗?”他拳头紧握,青筋清晰可见,祁热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他的手却瞒不过。
小萨冲着他“汪汪汪”了几声。
“祁热,看在我们好过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道理,但凡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有第三个不相干的人掺和进来,那都是被人当枪使。”
于宣若真的要,就该自己来讨,叫祁热来,是什么意思,不把话说清楚便叫他义正言辞地来谴责人,又是什么意思?
祁热显然是没把这话听进去,“你就是不想交还,我竟然不知,你是这样的人。”
林措将他推离自己两米多远,摆摆手,“我不想见你,更不想同你说话,咱两要是有账要算,趁早算清楚,别打着为别人讨公道的旗号来我面前恶心人。”
这话说得算是有些狠毒难听。
祁热做祁家家主这么多年,从未听过这种嘲讽的话。
风色也算是给他个台阶下,“林措这边我会说清楚,祁热你先出去吧。”
毕竟是灵异社的地盘,祁热虽然生气,却也不想闹得难看,只丢下一句“好自为之”,轻飘飘地走了。
林措轻轻地叹息,“恋爱中的男人,倒是真叫人恶心呢。”
祁热显然听到了,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再回头。
风色用眼神示意她住嘴,“别说了。”
她取出米分,这一次米分受伤的部位是鹿角,“能治么?”
风色端详了一下伤口,摇摇头,“鹿角是鹿卜最重要的部分,一旦损毁,无法修补,我可以帮她止血,修复是不可能了。”
林措点头应下,颓丧地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恹恹。
阿铃却是耿直,拉着蔚连便来了水族馆中,蔚连手上包得严实,显然是伤得严重,阿铃的脸上却是带着气。
“小阁楼既然叫人糟践了,我们就不进去了,另寻地方住着吧。”
蔚连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微笑着,含着宠溺,“好,都听你的。”
“水族馆之上,有几层高楼,一直空置着,我们就住二楼好了。林措也住二楼。”
风色没什么意见,众人就这样住了下来。
半夜里,林措的窗户却是被人敲响了,这里是二楼,爬上来倒也容易。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着,在天门一直都难以心安,睡不好觉,好不容易回来了,她睡得很沉。
蓝天直接把窗户推开,翻身进来,开了灯。
灼目的灯光之下,她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
看了看面前的蓝天,“啧,这是个什么破梦啊,居然能见着蓝天,真是倒霉。”
蓝天的鼻子都差点给气歪了,直接把她拉起来。
林措打了好几个哈欠,才算清醒一些,“你干什么?”说不醒的时候,连带着说话都语气不善。
说完她又躺了下去,只眼睛微微睁开,等着他答话。
“我来跟你说件事。”他慢吞吞地开口。
林措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自己的大腿,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蓝天差点被她气死,直接就将人从床上拎到了椅子上,“醒醒,懒女人。”
她勉强睁开眼睛,这位祖宗今天是非得把自己给折腾死。“说,快说!”她气得拍桌子。
怎么个个都这么烦人,有人白天来找茬,有人晚上不叫人睡觉。
“你明天记得去看看主子。”
林措睁着眼睛,却是两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蓝天看她毫无反应,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还有啥?”
“没了。”
“没了啊?”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蓝天下意识觉得不好。
“滚滚滚。”说着就把他从窗口那里推了下去。
关了灯,倒头就睡。
蓝天看着熄灭的灯光,竟然觉得,好像这样也不赖。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魔怔了。
曾经一心想置林措于死地,于宣回来之后,他又曾自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尤其是,主子的时日不多,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柴火棍儿一样瘦削。
瞧见活蹦乱跳的阿铃,她跟蔚连说,“我和林措回来了。”
直到听见这么一句话,整个人仿佛才有了神采。
239.探望
林措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了中午,才醒过来。
手里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是家里的。
她回拨了过去。
是母亲。
“阿措啊,你那边工作怎么样啊?过得好不好啊?”
她这边无端地留下眼泪来,语气还是如常,“我挺好的。”
“哎,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啊,你要当姑姑了。”
“那真是太好了。”她的眼泪愈发大颗,滚滚而下,连带着说话都有了鼻音。
“哎,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着声儿不对劲呢。”
“想家了呗,我好久没回去了,等放了假,我就回去看你们。”
“好嘞。”母亲答应得爽快,那边传来父亲小声的询问,“让我和女儿说几句。”
“阿措啊。”沉闷厚重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关怀。
“父亲,我真的可好了,最近都胖了好几斤呢。”
“嗯,那就好,你小时候种的花,开得可好了。”
她知道,那是放在阳台上的海棠花,光照最好,父亲照顾得很用心,年年都开花,姹紫嫣红,分外好看。
“都是父亲,”她努力地将泪意憋住,“照顾得好。”
“要是大城市待不下去,那就回来,爸妈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林措咬着嘴唇,挤出一丝笑,“那感情好,我就当个啃老族啦。”
母亲显然是觉得不妥当,嘟囔道,“怎么能说这话,不是把闺女当成废人了吗,再怎么也得找个工作,不能荒废光阴。”
“是是是。”
眼见着那边要为自己争论起来了,她连忙劝架,“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会照顾好自己,你们就放心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擦去自己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只要家人平平安安的,她就什么都不怕的。
等她收拾好心情,化好妆下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两三点。
阿铃跟蔚连出去约会了,风色也不在,应当是出去办事了。
小萨也被喂食过了,正精神抖擞地绕着她转圈圈。
林措无奈地摸着它的头,“冰蓝老师,你这是打算什么时候变回原形啊?”
“你知道啦?”小萨终于开了口。
“早知道啦,说吧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需要你的血,才能变回人形。”
林措倒也爽快,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喂给他。
冰蓝老师这才出现在面前,高挺的鼻梁上沾了些灰尘,跟小萨代入在一起,比平时的严肃多了几分可爱。
林措找了创可贴把手指包扎好,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冰蓝神情有些不自然,摸摸鼻头,这才坐下,端正又认真,“这不是学院被毁那天我逃得快么。”
林措笑了,“不愧是你。真棒。”
“这不是万不得已嘛,我很少变回狐狸的,只有危急的时候才不得不以狐狸形态逃跑,每次做了狐狸都得需要你的血才能恢复。”
冰蓝老师难得委委屈屈的模样。
“嗯,你没事儿就好啦。”
林措随口应道,却是起身,打算往外走。
“你去哪里?”
“我啊,去找地儿吃饭啊,饿死了。”林措今天化了淡妆,比起往日的素颜要温和许多,瓷白无暇的肌肤,玫红色的口红,只简单的色彩就让她的整张脸生动无比,像是画里出来的人。
“一起吧。”冰蓝快走几步就跟了上去。
悬星住的是小阁楼采光最好的房间,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他看到林措穿着简单,身旁跟着个男人,两人离开了灵异社。
眸光一下子黯淡,嘴唇紧紧地抿着。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拿起手机,想拨打那个电话号码,却始终按不下去。
“老师,你想吃什么?狗粮肯定没有人的食物好吃吧。”
冰蓝脸黑了黑,“我说了,是狐狸!狐狸!吃的也是正经食物,不是什么狗粮。”
“开玩笑开玩笑,错了错了,学生不该这样说话。”她认错的时候都带着几分随性和俏皮,阳光下,眼睛像是最澄澈的水晶。
“啧,这地儿太偏僻了,好像没什么吃饭的地儿,要不我们打车去市区吧,顺便唱k蹦迪看电影什么的,老师你一般做什么呀?”她摆弄着打车软件,很随意地跟冰蓝聊天。
“那就看电影去吧,最近好像有个新片子,叫《绿皮书》。”
“嗯,挺好,没想到您也不是什么老古板,还挺时髦。”
直到傍晚,两人才有说有笑地回来。
林措打了个哈欠,正打算上楼睡觉,这才猛地想起来,好像昨天夜里,蓝天来找过自己,说了点儿话。
她一拍脑门儿,啧,这么晚了,怎么办啊?
先给蓝天打个电话吧。
蓝天的电话响起,他的声音不咸不淡,透着股子恼意,“什么事?”
“你说,我现在去看他会不会不太好啊?”
蓝天看了眼自家主子的冰块脸,走出了房门,才回道,“马上过来!”
说罢就挂了电话,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林措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这叫什么事儿啊。”
得了,就算是朋友,也该去看一眼。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小阁楼。
早在进大门的一瞬间就被于宣看到。
祁热和于宣住的是小阁楼一层,悬星和蓝天住的则是二层。
她缓步上了台阶,叩响了那扇门,竹制的木门上挂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配饰,都是她的手笔,如今倒是还在。
蓝天开了门,便在外头守着。
林措有些拘束,还是微笑着跟他小声问了好,“你,还好吗?”
“嗯。”他瘦得有些脱相,脸上棱角分明,更显坚毅清冷,衬得整个人愈发出尘了。
白色的上衣,白色的短发,白色的软被。
悬星不爱说话,她一时间有些尴尬,努力地找着话题,“哎,我记得你喜欢吃的那家店,要不明天我帮你买些回来吧。”
转头又瞧见桌子上的糖糕,她眼神暗了暗,自己在说什么东西,他最喜欢的肯定是于宣做的糖糕啊。
“好。”他浅浅地应了。
“诶?”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那我明天帮你去买。”
240.请悬星吃饭
“过来坐。”悬星指了指自己床边。
林措走过去,却是坐在椅子上。
“我一直在想,你这是怎么了呢,为什么会如此?”
悬星并没有回答的打算,“听说你去过那里了。”
她露出笑意,身后长发漆黑如墨,顺滑明亮,“就是去玩了一趟而已。”
她没打算说自己的猜测,既然时日无多,总该跟心悦之人好好地过,她不愿在悬星面前说起于宣半点不好。
“很凶险。”
“倒也没那么可怕,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就是瘦了很多,之前的衣服穿起来都有些空落落的。
“......”
完了,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今天在忙什么?”
“今天难得放松,所以去吃了烤肉,看了电影。”
悬星只要想一想,就有些嫉妒得发狂。
门外却是传来交谈声。
似乎是于宣。
蓝天横臂拦住她,“主子现在在休息,不想见人。”
“可我来给他鸡汤,对身体好的,凉了就不好喝了。”
“给我就好,等下我自然会端进去。”
于宣却不管,直接推开了门,转而眼角便有了泪花。
“不想见人么?”她低声说了一句。
却像是丝毫没看见林措一样,端着鸡汤坐在床前,将林措遮挡得严严实实。
林措知道自己不该再待着了,便起身,“好好养身体,再见。”
她走得利索干脆,没注意到悬星注视她的背影良久。
于宣则是端起鸡汤,吹凉了之后,开始喂他。
眉宇间尽是温柔关切。
悬星看着她这般深情的模样,总觉得古怪,“于宣,我的寿命已然到了尽头,你该珍惜的人,不是我。”
蓝天将门带上,不再看屋内。
反而是追上了林措,“怎么走得这么快?”
“尴尬呀,我不晓得该跟他说些什么,正好于宣来了,我就更不好打搅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含着笑,睫毛眨得飞快。
“得了,见也见过了,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咯。”林措拍拍他的肩,又挥挥手。
“没有心的女人。”蓝天小声嘟囔。
就连他都看得出来,主子明显更希望见到林措。
可是,林措却看不出来。
这一次,林措绕了一圈,才于宣的窗子外等着,等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还是离开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开灯,看着夜空,今夜月色甚好,落在地上如水波荡漾,只有零星三两颗星星闪闪烁烁。
她手托着腮,边吃边看,却不晓得,这一幕全然落进了悬星的眼中。
薯片吃完了,她无趣得很,又伸手去抓,可是星星太远了,根本是无法抓住的。
觉得自己有些幼稚,正缩回手,便有那么一颗闪闪发亮的小宝石落在手心。
“嗯,这是什么?”她伸出头往外头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人。
“大约是陨石坠落吧。”她安慰着自己。
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小宝石时不时地发出光亮,直到她把小宝石丢进了抽屉里,才消停下来。
风色早早喊她起床去吃午饭。
待她打开抽屉的时候,小宝石竟化作了一滩水。
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到了食堂,冤家路窄,倒是看见了祁热,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于宣。
蓝天的电话却是打了过来,“出来,上车。”
林措不懂他的意思,“什么呀?”
“主子说,你要请他吃饭,现在出发。”
“......”
林措只能暂时离开,上了车,由蓝天开车,副驾驶放了些杂物,她只好坐在后座,悬星今天换了衣裳,白衬衣加牛仔裤的搭配,整个人高挑帅气。
“我昨天说,给你买回来,你不用特意去一趟,这样,累着你了反而不太好。”
“我想去。”
“那好。”
一路都没什么话,到了那里,蓝天要扶着他下车,悬星偏偏要把他推开,自己下车。
“别逞强了,这样不会很难受的。”蓝天还在苦口婆心地劝。
悬星这一病,倒是好好地磨了磨他的性子,比以前温柔耐心多了。
林措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双手掌心向上托着他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她的掌心冰凉。
“走吧。既然请你吃饭,扶一扶你也不算什么。”她微微甩头,发丝飞扬,带着好闻的兰花香气。
悬星不再推辞,由她扶着进了小店里。
她饿得很,菜还没上齐,也不好动筷子,倒是先扒了不少米饭。
“不是说请我吃么?”
“啊,我这不是正在请你吃么?”林措想了想,从头到尾自己也没哪儿做得不对啊。
“我想吃那道菜,够不到。”他指着最远的那道素炒菜心。
“哦,好。”林措把菜挪到他面前。
“我每个都想吃,你难道要每个挪一遍?”
“......”这话里隐隐的怒意是怎么回事,林措试探着给他夹菜,“那这样可以吗?”
悬星不置可否,吃得香甜。
林措便开始随即给他夹菜,也不清楚喜欢吃什么,只不断地夹着清炒菜心,一盘菜心都空了。
“老板,再来一盘清炒菜心。”
老板自然也是把两人看在眼里,开始睁眼说瞎话,“菜心没有了,那道,那道红烧肉好吃,先生最喜欢吃这个了。”
“哦。”
林措开始给他夹红烧肉。
老板看着那么大一份,开始为他担忧。
林措却是主动停了,“生病还是不宜吃得太多,就到这里吧,你若是想吃,可以常来。”
悬星果然停了筷子,艳绝的面容上含着浅淡笑意,令整个人温和无比,似是三月清风,沁人心脾。
悬星不想上车,林措只好扶着他在四处走走,这算是山里的一处村子,周遭的成片成片的农田,盛夏时节,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天气也是闷热的,叫人难受。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林措指了指自己,她毕业之后一直在做这些有的没的,已经错过了找工作的好时候,也许,等到这些事情结束了,她能找份安稳的工作,平凡度日就很好吧。
“等这些事结束了,我肯定还是做个普通人咯,上班下班,周末约上三五好友小聚一番。”
241.拥抱
悬星自然是知道,她有着自己的正常生活。
“你这样,很好。”
她极轻地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林措最近在想一件事。
这条命是悬星救回来的,这双眼睛本也是于宣的。
她不知道该不该牺牲自己,好叫他们好过一些。
猛然停住了脚步。
悬星疑惑地看向她,殷红的唇,如轻绽的红莲,妖娆惑人。
“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那一晚,救了我么?”她的嘴唇翕动着。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悬星仿佛失去了听力,只看得到她的红唇,还有素净的小脸。
他不打算回答。
“回答我。”林措重复着这句话,带着些许的祈求,她想要一个真相。
若是因为旁的原因,她自然只能把这当成是救命之恩,若真是为了她,那便是以命抵命的大恩,她没法报答!
悬星歪过头,不看她,“不是。”
林措绕到他的另一侧,直直地看向他,“你看着我说!”
悬星的反应更加确信了她的推测,明明,治疗那晚,老人没提过会有这样的后遗症啊。
他却是收敛了所有神情,像一块冰,“我说了不是,再说了,即便你现在想报恩,也是没法子的,除了长愿果,再没东西能救得了我。”
林措认真地看着他,手臂穿过他的腋下,轻轻地抱了抱他。
“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希望最后的这一个多月,你可以开开心心地过。”
感受着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悬星有些贪恋此刻的温度,明明天气这么闷热,他却觉得舒适无比。
旋即她迅速地抽离双臂,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之后,我不会再回灵异社,你安心养病,后会无期。”
悬星目光灼灼,“你要去做什么?”
“回家啊。”她笑得天真,眼中饱含对平凡生活的期待。
林措没有跟两人回去,而是就此分开。
她乘着风兽,离开得很快。
手机尚且停留在和葛老的通信界面。
那是一张她全家的合照,在林雾结婚当天拍的,里头一家五口和乐融融,独独没有她林措。
葛老的意思不言而喻,以亲人相威胁。
林措没得选。
风兽去的正是荒废已久的殡仪馆内,在宽敞的后院停下,林措走近那座久违的建筑。
“说吧,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呐,做我的乖孙女。”
林措抬眼看向他,满是戒备,“你吩咐的事情我会照做,但是其他关系,还是扯不上,我的爷爷从不会捏着人的性命胁迫我做事。”
葛老斗篷遮面,看不清神色。
“那你以后便跟着落生一起做事。”
葛老挥挥手示意她先下去。
落生住的,是原先的员工宿舍,也亏得他不害怕。
林措自然也是住进了里头,将安心、米分等全部放了出来,这才安心一些。
她做投靠葛老的决定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只给风色发了个短信。
这边手机还没放下,落生便敲敲门,倚着门框,“明天我们就出发。”
林措抬眼看他,“去做什么?”
落生姿态悠闲,“明天再说咯。”
这是打算绕弯子还是防备自己提前通风报信。
落生走得很快,从他嘴里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
一夜安稳。
落生第二天早早便来拍门,她穿着睡衣打着哈欠才开了门。
“干什么啊?”
“要出发了,你还有十分钟。”
砰——
房门被关上,林措动作很快,简单洗漱又换了衣服,收拾下随身物品就开门出去了。
落生还在门口处等。
两人差点撞上。
“......”这么快?在他的印象里,女生出门都是很慢的,比如璃琉,比如沐雪。
“走吧,你不是还挺急么?”她催促道。
“其实,也不用这么急。”
林措眼睛一瞪,不急你大清早的来催我?
落生骑得是摩托车,她也不好拿自己的风兽出来显摆,只好乖乖地上了后座,接连不断地打着哈欠。
两人去的是码头,游艇早已租好。
落生熟门熟路地去开船,她绕了一圈,再没发现人。
“就我们两个吗?我可不会开这玩意儿,万一有什么意外,咱两就在海上漂着吧。”
事到如今,林措已经猜到要去的地方,魅洞。
两个人,大约是去找魅洞办事吧,只是她被魅洞通缉,这一趟艰险万分呐。
落生一路上都不跟她搭话,只开着船。
林措百无聊赖地靠着甲板,哈欠停不住。
手机早已没了信号,她打算去落生那里套套话。
“哎呦,我跟你说呐,前两天我才刚刚在魅洞打了一架逃出来,你是不知道,里头的人真是凶残。”
落生恍若未闻。
她细细一看,才发现,这家伙开了自动驾驶模式,就是不想搭理她,在这儿装呢。
“......”林措倒是也懒得难为他,难道他打算到了那边都一言不发么,出了事儿,自有葛老找他的麻烦!
懒懒地撇了他一眼,林措在船舱里找了个地儿自己补觉去了。
刚刚睡下,落生就来拍门,“上岸了。”
她只得无奈翻个白眼,跟着落生走,却是个自己从没来过的地儿,这是一处荒岛,一眼看得到头,只有两百多平,可以算是极小了,并没有经过什么开发,四面环海,有各色贝壳彩螺。
落生在前头走着,却是在一块巨石前停下,徒手挖掘起来。
没什么趁手的家伙,她也只能上前,同他一起挖。
红木所制的圆形盒子,拿蜜蜡封得严实,瞧那颜色,是有些年头了,不是落生这般年纪的人,倒像是葛老留下的。
林措直勾勾地盯着那盒子,她总觉得里面有种叫人战栗的,恐怖气息。
落生捧着盒子,专注又小心,“走吧。”
来这个小岛只是取东西,他们真正的目的地,正是那魅洞。
落生就这样大大方方地领着她要走进去。
即便是门口守卫,见了她,也有些吃惊,却讶异于落生的出现,只得恭敬半跪,“请您在此稍候,这就去通报一声。”
落生答,“应该的,这次,我便是送礼物来,她,就是礼物。”
林措装得随意,“原来叫我来,是打算卖了我啊,不知道,我值多少?”
她自然是不安的,天门的恐怖,她早已领教过,在那样的地方,她很难再一次逃出来。
落生不语,只递给她一个眼神,安定的眼神。
242.以身赴死
林措下定了主意,等下万一有变,她马上乘着风兽逃命。
约莫等了五分钟,等来的,是沐城。
沐城白衣黑裤,料子轻薄,头发很久没剪过,有些狂放地杂乱。
他看着落生以及身后的林措,面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还是含着笑,“来吧,请进。”
两人便跟着他进去,一路上也没人再敢阻拦。
“这是,有什么事儿?”
“我来送林措入天门,上头不是,要抓她么?”
沐城停住了脚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落生你还是不好插手。”
前几日天者新追加了通缉令,言辞激烈,怒意上头。
若是被落生送过去,他便没了偷换的机会,林措的处境也会极其危险。
“沐城,该让开的是你,魅洞和葛老素来有交情,我们在这里进出也是合理的,你从头到尾跟着又算怎么回事儿?”
沐城不语,他在脑子里迅速地过了几种法子,要怎么把林措保下来,入神地想着,也没管后头的人跟没跟上,只领路往前走去。
落生在她耳朵边落下一吻,轻声说道,“等下你捧着匣子入水,随后将它开启,天门跟魅洞的通道,从此不复存在。”
林措看着匣子,有些难以置信。
落生眼神坚定。
她不必思忖,也知道自己没得选择,纵然是今天葛老拿家人威胁,她该被送去天门还是得被送去。
逃也没用。
沐城回头的时候,刚巧看见两人举止亲昵,近得像是在亲吻。
“走吧。”他出声打断。
林措接过木匣子,她催动灵目,看清了内里的物件,那是一颗制作精细的炸-弹,内里有无数机关,遇水引发,威力无穷。
这是天门的法宝。
落生说的若是准确,那便会将天门永远隔绝,这件事的吸引力太大了。
她觉得该搏一搏,轻声,“嗯。”
偌大的碧湖之下,影影绰绰可见天门所在,那么这水和影子便是通道。
她懂了落生和葛老的意思。
他们要将天门的希望彻底隔绝,那种势力太庞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来威胁。
就像是狼人杀,最厉害的人必然被首刀。
林措倏然入了水,落生和沐城都措手不及。
强烈的吸力,将她往水下拉去。
林措拿小刀将盒子撬开,遇水的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大片的血红色,耳边的嗡鸣愈发小声,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吸力消失不见。
是了,这么大的威力,她怎么可能躲得过。
镯子散发出灼目的光,血红色的气泡将她完完整整地裹在其中。
那是镯子里存留的林措的血液,在危急时刻救了她一命。
等到林措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浑身酸痛不说,还有多个地方出了血,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之上。
白墙之上没有任何装饰,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儿。
“林措。”叫她的人,是落生。
病房里,也只有她跟落生。
“怎么样了?”她声音虚弱。
“你做到了。”落生少见地穿上了白大褂,这时的他,好像是医生。
“你怎么,穿了这个?”
“啊?”注意到她的目光,落生才看了看,发现自己穿着医生的白大褂,神情有些不自然,“这里的感觉有些熟悉,不自觉地就穿上了。”
“嘶——”背后疼得要死,她轻呼出声。
“怎么了?”
“后背有些痛。”她低头,看着胸前密密麻麻的白色绷带,也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倒是还能忍受。”
落生道,“你这一次伤得很重,最少也得养几个月。”
她苦笑,“葛老是不是没想过,我还能活下来。”
那样厉害的爆炸,必定是波及了整片水域,她就处在爆炸的中心地带,自然是早该死了。
手腕处空落落的,她的漆星琉璃镯没了。
“我的镯子呢?”她摸着空空如也的手腕,扭动着,在床头要找。
“镯子在最后救了你一命,自然就碎裂了。”
“那里面的东西呢,安心呢,米分呢,”她激动起来,它们,镯子护着自己,那还有谁护着它们?
“......”落生不说话,神色悲伤。
自然是一同没了。
她睁着眼睛,却是失了神采,后背因为扭动更加疼痛,她一声都不吭,安静得像大海。
“林措,你,别这样。”
“混蛋,你早告诉我,我就不带它们出门了啊,”说着说着,便淌下泪来,大病未愈,她苍白无力,连嘶吼都没有力气。
“若是没有它们,只有镯子,也是护不住你的。”
“那就叫我死了,凭什么让它们为我牺牲!”
她记得玲珑和安昙,那对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苦命人,还有安心,身世凄惨,跟着自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的安心。
还有米分,那只软糯q弹的小崽子,次次为她挡,这一次则是为她死。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力极狠,出了血。
落生轻拍她的头,以示安慰。
林措仇恨的目光看过去,“我早该听张温临的话,跟葛老为伍,左右就是一个死字,你告诉他,不,最好叫他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我跟我的家人一道去死,谁也不拖累谁!”
说完这话,她躺着气喘嘘嘘,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落生的手还僵硬地停在那里,看着她的神情无限悲悯。
她害了人,更加没脸见灵异社的人。
她拿被子捂了头,把自己闷在里头,像只缩头乌龟。
落生几年前做医生的时候,见过不少这样的患者,这一次,面对林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劝。
庆幸她活了下来,又抱歉叫她活得痛苦。
她浑身上下,除了灵目和一些简单的拳脚,再无其他。
“要不然,我送你回灵异社吧。”他想,那里总归有她的朋友。
“不要,你出去。”她的声音被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
落生无奈,只好出去,顺道替她关了门。
林措掀开了被子,大口地吸着气,眼睛红红的,她没想到,她以为自己会死,这就是终点,哪怕是以命换来天门彻底的心思断绝,也是值当的。
可是却叫别人送了命。
“是我太蠢了,考虑得不够周到。”
243.金棺出世
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措正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于宣和祁热却是来了。
祁热身为祁家家主,查到她的动向自然不足为奇。
林措眼眶微红,转过头去,并不看他们。
于宣却是上前,很是关切地,“林措,你没事儿吧?看起来好像很严重啊。”
“还行,死不了。”她随口答道。
却是摆弄着手机,在给落生发短信。
她清楚,在这两人面前,受伤的自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祁热将她护在身后,“你怎么说话这么刻薄,是阿宣好心好意要拉着我来看你。”
“嗯,多谢关心啦。”她皮笑肉不笑,只觉得烦闷无比。“看完了,就回去吧,我累得很,想休息了。”
“我听风色说,那双眼睛给了你。”于宣的声音里带着怯怯,好像生怕她动手一样。
林措闭眼不答。
祁热大约是见了于宣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一次替她开了口,“林措,物归原主,很应当。”
林措猛地睁开眼,有火光在灼烧一般,“你没看到我是病人吗?刚刚从抢救室出来,就来咄咄逼人?祁热,你尚且跟我有过一段感情,今天这种情形,哪怕是个有良知的陌生人,都该知道,病人需要好生休息。”
于宣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怪祁热,他是担心我。”
落生在此时跑了进来,他身上的白大褂已经换下,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了,哪里疼么?”落生直接无视了两人,从他们中间穿过,坐在她的病床前。
“有人打扰我休息。”
而且她感觉自己背后的伤口隐隐有撕裂的痛意。
落生把二人“请”了出去,再给她一检查,又要重新包扎换药,折腾了很久才好。
“多谢你。”她轻轻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除了天门,悬星又是将死之人,接下来,葛老的目标很明确,是祁热。
林措一点儿都不同情他,只觉得没脑子。
落生道,“尸派挖出了一座金棺。”
刚出的消息。
林措猛然想起,米分爷爷说过的话,“米分是金棺,会助自己走上巅峰。”
那是不是意味着,米分没有死,那安心、玲珑、安昙他们,有可能也没消亡。
她噌地坐直了身子,看向落生,“尸派,带我去。”
落生将她按下,“你的伤太重了,这几天动不了,少说也得十天,才能轻微走动。”
她怎么可能忍得住,那可攸关米分它们的命啊!
落生见她根本不安分,“有什么事我替你去。”
这件事,旁人,谁都替不了。
林措看他坚定的眼神,也清楚,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索性不再乱动,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葛老是怎么吩咐你的?”
葛老知晓所有的危险,却还是叫她来做,是算好了她生,还是算还了她死。
落生不答。
“做都做完了,恨都恨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落生看着她这幅模样,很不是滋味,他觉得夏夜里,林措骑摩托车时的样子,帅气无比。
而今天,她伤成这样,有自己的原因。
“葛老只说,让你带着东西入水。”他说得很小声。
幸亏病房安静,林措才勉强听清楚。
他的手机响了,落生跑出去接电话了。
林措按捺不住先给水镜越打了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我是林措。”
“我知道。”
“金棺的事。”
“风色刚刚问过,发了疯似的找你呢,你还不知道吗?”
“......”她踌躇了一下,“麻烦你再跟我说一遍可以吗?”
水镜越将她的救命之恩记着,自然是答应的。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尸派密密麻麻的洞穴中,突然放出一道金光,随后周遭的数个洞穴都被挤塌,废墟一片。
所幸离入口比较近,只需把碎石挖开,就能把金棺取出来。
那是一座长三米宽两米高一米五的金棺,浑然一体,没有开口处。
这样的异象,尸派不敢乱动,只能先暂时放置着。
可是消息的传播速度超越想象,多方势力都盯着金棺。
林措挂了电话,落生也差不多刚好走进来。
身后跟着的,是沐城。
沐城快步到她床前,关心道,“怎么样?”
“还好。”
两人毕竟在学院交情算好,一时间也没有太过尴尬。
只是见到他,林措便想起了长愿树,“长愿树怎么样,长愿果,又如何了?”
“长愿树也被炸毁了,整个魅洞都化为乌有,所在的那座小岛都碎成石块,落入了海底深处。长愿果,还差十几年,自然是没了指望。”
沐城见她眼神黯淡,便知道,她需要长愿果,有用处。
魅洞一毁,沐城和他的姐姐们也就得了自由,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得感谢林措。
他的姐姐们改回了沐姓,也能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她神情恹恹,没什么说话的**,只愣愣地发着呆。
她得想办法独自离开,去一遭尸派。
沐城很担心她,“你要吃些什么,我帮你去买。”
她懒懒道,“炸鸡。”
落生自然知道不能吃这些,“生病中,还是不要吃油炸类,对身体不好。”
林措翻了个白眼给他,“要么炸鸡要么饿死,你看着办吧。”
“我去买。”沐城匆匆地去了。
落生还在。
“你要是觉得我该吃得清淡,便去帮我买些清粥来,两样配着吃。”
落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他已经违背了葛老的意思,没有马上回去复命。
如今看来,还要再耽搁几天。
林措早观察过,这里是一楼,她翻窗离开即可。
病服太显眼,她的旧衣服破了好几处,被洗过了,血迹仍在,平整地叠放在墙角。
林措换了衣裳,翻窗而出,打车往尸派所在赶去。
风色早在那里等她。
一见面,拉着她就要走。
嘶——
痛,背后的伤口似乎是又裂开了。
雪白的绷带染了血,鲜艳无比,像是绝美的花。
“怎么回事?”风色神情严肃,是质问。
“没什么事儿。”她不能说自己看不下去于宣和悬星两人卿卿我我,忍不了天天被骚扰要夺眼睛,所以去投奔了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