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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星全文阅读

作者:安厝top     漆星txt下载     漆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4.前往魅洞

    蓝天:“......”

    女人还真是聒噪。

    蓝天拍拍她的肩。

    林措不理,继续拍门。

    蓝天又拍怕她的肩。

    林措一巴掌打了回来,“做什么?”

    蓝天无奈道,“石门阻隔一切,你这样拍没用。”

    林措道,“那我该怎么办?人命关天啊!”

    蓝天指了指头顶,这里经过悬星改造之后,便有了漫天的星光,仿若无尽的夜空,深邃又浪漫。

    林措:“我没时间看星星。”

    蓝天一跃而上,将正中那颗星星摘下。

    大约过了两分钟,石门便应声而开。

    风色很是匆忙,头发都有些散乱。“怎么了?”

    在看到林措和沐城的下一秒就懂了,一把将沐城拉起抱在怀里,“跟我走。”

    林措忙不迭点头,“好,他中了鬼化之源的毒,情况不太好。”

    三人出了密室,石门又缓缓关上,蓝天将星星随手一抛,又回到穹顶上的原位,一副绝美的星光夜景。

    风色带着他回了小阁楼的一楼,这里有医疗的一应器材。

    当时的药水还有几瓶,她喂着沐城一口一口喝下,心里满是酸涩,像被揪紧了扯得生疼。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也说不清对沐城的感觉。

    明明已经相处了这么久,熟到可以毫无顾忌地插科打诨,反而没了那一层爱慕。

    沐城苍白地睁开眼,“......你没事儿吧?”

    林措道:“嗯。”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欠了他,许多东西。

    灵目之下,他手臂处的青绿色在渐渐褪去,极缓慢,但是并不像上一次那样触及头部,所以好解决一些。

    沐城道,“我有些累。”

    林措道,“那你歇一歇,我陪着。”

    他放心地闭了眼,呼吸沉稳。

    灵目足足运转了三个小时,青绿色完全褪去,比上一次快了许多。

    林措缓缓地走出了房间,跟风色道,“家里有事情,我想先回去一趟。”

    风色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离家人越远,他们才能越安全。”

    林措只道,“我会小心的。”

    林措的行李早随着学院埋在了废墟里,她抚上自己的漆星琉璃镯,里面蕴含了自己的精血,承载了鹿卜、安心、玲珑和安昙,镯子的四面已然填补完毕,他们四个就像被嵌进了透明的晶质里,与镯子融为一体。

    “辛苦你们了。”

    长命锁就挂在脖子上,那扇门也经由沐城的帮助,被暂时存在了化妆镜里,她时不时地拿出来补个妆,很是寻常,并不惹人怀疑。

    林措离开了灵异社,走了水路。

    那是海上漂流的第一个下午。

    安心说,预计凌晨的时候可以到达。

    简陋的小木筏,只要顺水而流,便能到达魅洞。

    海天一色。

    她往日所见的城市,远远的天际线之下,是高低起伏的建筑物,错落有致,昏黄与蔚蓝相接。

    昏黄总是出现在西侧,太阳,巨大的发光体将西侧的天空染得明黄,而她常年所见的南侧,更多是平淡,极平淡的黄蓝相接,浅淡绿意镶嵌其中,并没有突兀,反而是异乎寻常的和谐,只叫人心生宁静。

    在学院的时候,她见到的又不一样了,高高远远的窗户外望去,可以看到码头,木制的码头经历了多年的风霜,将学院稳稳当当地定在海上。

    天空嘛,总是鲜红的,耀着灼目的光,仿佛能触碰到一般。

    她低声道,“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带着你们来这里,是不是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来冒险就好。”

    安心道,“你做什么我们自然都是跟着你的,只是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呢?”

    林措在他柔软顺滑的皮毛上蹭一蹭,“告诉他们,今天我就来不了了。”

    玲珑道,“你不想同任何人扯上关系,可是却挡不住他们来救你,只会欠得越来越多。”

    林措有些无奈,“这世上不是想不想就可以做到的,我想要自己不是个玩物,可是我就是,无法改变。我想要撇清关系,可是不能,那我就只好尽力瞒一瞒,最好叫他们不知道我来了这里。”

    安心眨眨眼睛道,“是为了冰蓝老师吗?”

    林措随后拨了一把水花,闲闲地答道,“是呀,冰蓝老师,人其实不错。”

    安心嗯嗯啊啊了半天,最后蓦地说了这么一句,“可是他是小萨啊,他贪图你的血。”

    林措一把将它抱过,“小萨?”满脸的不可思议,那么一只毒舌的狐狸,跟冷漠的冰蓝老师可完完全全对不上。

    安心嗫嚅道,“其实我一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太相同了,简直一模一样。”

    “那你怎么不早说?”

    安心道,“他不让嘛,第一次见就瞪了我好几眼,好像说了就要吃红烧兔子似的,我还怎么敢嘛。”

    林措气哼哼地,“那你现在敢了?”

    安心嬉皮笑脸,抖着耳朵卖萌,“这不是他现在不在嘛。”

    林措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第一次被云泊抓的时候,自己是怎么离开魅洞的,只怕就是小萨帮自己解了围。

    这也跟云泊对自己的特殊匹配上了。

    “狐狸,狐狸。”她喃喃念着,“风色也知道!”

    米分小小声地插了句话,“知道什么呀?”

    林措将米分也放了出来,“知道了冰蓝老师原来算是我的一个朋友。”

    米分一出来,整个人就有些颓丧。

    林措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米分有些虚弱,“平常倒是没事的,不知怎的,越靠近那里越觉得虚弱,就像是失水过多一样,没什么力气。”

    林措有些自责,都没注意到米分的情况,只能问道,“那怎么样你才能好一些呢,是试一试我的血,还是眼泪,还是这儿的海水呢?”说罢又想了想,“还是血吧,你能回恢复得快一些。”

    米分抖着身子,很是拒绝,“不要,我们先试一试海水吧。”

    林措鞠了一捧浇在它身上,米分的整个身子都伸展开来,像一朵绽放的花儿。

    她紧张地问,“怎么样?”

    米分的声音都洪亮了一些,“我觉得好多了。想下去游一游。”

    林措思忖了一下,“那好吧,有什么异常记得叫我,要跟着木筏,不能把自己弄丢了。”

    米分一个高兴,已然跳进了海里,溅起了小小的,圆圆的水花。

    在水里的它,是自由的精灵。

    安昙静静地坐着,跟玲珑挨着,手紧紧相牵。

    林措看得出神,她觉得,有一份感情,是很不容易的。

    就像玲珑跟安昙,守候了百年的时间,明明离得那么近,却不曾看见,说到底,确实遗憾,只是如今的情况,也算是极好了。

    林措突然问道,“玲珑?你修养得怎么样了?”

    玲珑回,“我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就连幻境方面的能力也更加强劲了。”

    林措点头,确实,就拿在尸派的那一场来说,她的幻境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将水镜越伪装成已然死去的模样,这一份能力实在难得。

    “我看着你们,好像都更加实体化了,没有最初那么透明的。”

    玲珑道,“是的,我们在镯子里这段时间,渐渐在往人的方向进化,安昙也是。”

    林措道,“你们选择做人吗?可能只有短短几十年。”

    玲珑看向安昙的眼神含情脉脉,“我们决定了,很感谢你的镯子,它里面有独特的空间,正是遇见你这一份机缘,才能让我们有后面的时光。”

    林措点点头,看向安心的眼里带了发愁。

    安心开心地吃着她买的糯米团子,突然收到一副忧愁的目光,不禁抬眼瞧了瞧。

    林措边摇头,边抚摸着它,看看人家几个,米分更强大了,玲珑和安昙实体化了,啧啧,安心怎么就没什么变化呢。

    安心解释道,“我也实体化了。”

    林措,“......就实体化变成一只实实在在的兔子?”

    安心反驳道,“当然不是!他们最初就是正常形态,当然速度比我快一些,可我就不一样了,得比他们久一些,才能成人形夜灵,再久一些,才能实体化。”

    林措这才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安心是遭了大难的,这样也实在正常。

    说话间,米分一跃而上,跳到了林措的怀里,瑟缩又发抖。

    她用掌心护住米分,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这水越发寒凉了,我们离得魅洞也越近了,鹿卜对水温的要求虽然不高,但是受不了低温,我只能跟你们一起在木筏上呆着了。”

    林措摸摸它的头和角,感受了一些温度,“那你觉得怎么样?还无力吗?”

    米分伸展了一下皮球样的身体,湿湿滑滑的时候,触感很奇妙,“我没事了,大约一天不用碰水也能精神百倍。”

    林措放下心来。

    只看着极远处的山脉,那里就是魅洞所在,只是看着好像不算太远,实际要靠木筏飘过去,还需要些时间。

    她嘱咐道,“之后的时间里,你们须得在镯子里好好待着,危险的时候我会护你们周全。”

    玲珑,“可是应该是我们护你周全。”

    安心,“你是不是又要一个人扛下所有事?”

    米分几乎是贴着她的脸,“不行,要一直在一起。”

215.深夜海景

    木筏剧烈地摇晃起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水底有什么硕大无比的东西在盘旋,随着速度越来越快,竟生生地造出一个漩涡,而林措的木筏正在这漩涡的中心。

    这里是海上,我不会游泳,也不会飞。

    林措迅速地在脑子里将所有的生路都想过一遍,结果发现,没有生路。

    即便被米分保护着能游了,水下的怪物,才是更加难缠。

    她已经半趴着贴在木筏之上,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衡。“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

    她这才回头去看,玉立的颀长身影,有他在,木筏都渐渐稳当下来。

    林措皱眉,“悬星,你来做什么?”

    悬星只道,“你来做什么?”

    说罢神色一紧,一把将林措捞起,腾空而跃,木筏在下一秒被掀翻,四分五裂,一个十米左右的大鱼正在底部来回游弋,木筏碎片并着海水被它一口吞没。

    玲珑几人也反应极快,同时回了镯子。

    任林措再嘴硬,这时候也说不出话了,很明显,如果悬星不来,她怕是要被吃掉。

    那大鱼却没有要放弃的意思,看着两人离海面不过几米的距离,竟然一个跃起,鱼嘴长得老大,足有三米长三米宽,像个硕大的黑洞。

    “啊。”林措忍不住还是尖叫出声,她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大鱼,

    悬星拉着她飞得更高了些。脚下踩着星子,白天里看不分明,只隐约瞧着有道流光。

    他蓦地挥手,两三道星光如离弦的箭矢,转瞬间就到了那大鱼的面前,直射眼球。

    铜铃大眼血流不止。

    “嗷——”大鱼异常愤怒地吼叫,在水里盘旋了一遭,似是要离开了。

    林措这才看着悬星向他道谢,“谢谢你。”

    悬星并没有回答,目光还是随着那大鱼,轻叹一声,“既然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

    林措满脸疑惑,这是对自己说吗?

    倒也贴切。

    大鱼直接跃出十米,堪堪从两人身侧划过,林措踩着星子都被吓得一激灵险些没站稳。

    悬星扶了她一把,只道,“站稳了,在这里等我。”

    他的速度奇快,刹那间就冲了出去,看不清身形,只瞧见一道残影直冲入大鱼的嘴中,没了动静。

    大鱼这才满意地咂咂嘴,游了两圈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开。

    林措虽然信他,还是不由得捏了把汗。

    “如果出了事,少不得又要欠你些什么,还真是难办。”

    鱼腹由内而外崩裂开来,数道光芒从中四散而出,血肉横飞。

    这股力量比之炸-弹炸开之后的威力也不遑多让,米分球盾一样挡在自己的身前,才将这股力量化解。

    被星光包裹着,那里极浅淡的黄色光芒,他周身淡淡的光晕,衬得一身白衣更加地温润。

    米分任务完成,很放松地落在她肩头上,小小的鹿角一蹭一蹭,痒痒的。

    林措连忙点头道谢,“多谢你。”

    悬星周身的光晕散去,同她站在一处,“要去魅洞是吗?”

    她抿着嘴不答话。

    悬星道,“刚巧,我也去,一起吗?”

    林措讷讷地,“不用了,我随便逛逛,就随便逛逛。”

    悬星却是不看她,“拿那几块木头随便逛逛吗?”

    海面上漂着极零散的几块浮木,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这么一个成年人,一时间有些脸红,这个谎撒的太过拙劣。

    悬星道,“不想在这里喂鱼,就跟我走吧。”

    她只能点头。

    悬星扯着她的衣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疏离了,就好像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这种情况倒是让她舒适了不少,也更加坦然。

    乘着星子,速度却意外地比木筏都慢,这样的情况下一只沉默着也有些尴尬。

    林措便开始搭话,“你去那里做什么?”

    悬星原本一直看着前方的路,微微侧头过来看着她,“你去做什么?”

    她咬咬唇,打算还是换个话题,“那你身体好些吗?”

    “嗯,不太好。”

    “那你怎么不休息休息。”

    悬星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似乎在说,要不是碰上你,也不会这么累。

    林措识趣地闭了嘴,她觉得今天的悬星格外爱怼人,反倒是比平常一副深情脉脉的样子要好。

    她有一些没一下地弹着米分软嫩的身子玩儿。

    悬星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竟然手一抖,差点把她松开。

    “啊。”她往前一个踉跄就要一头栽进海里,又被抓回来。

    长呼一口气,建议道,“能不能加个速什么的,之前你飞得很快的。”

    悬星,“身体不适,快不了。”

    米分张了张嘴,打算说话。

    被悬星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他对鹿卜最是清楚,鹿卜能力众多,就比如现在这种情况,米分可以变形成气艇模样,倒也容得下她。

    林措恍然未觉,也不想再跟他多话,只兴致勃勃地看着周遭景致,入眼的除了海水就是海水,也许是靠近魅洞的缘故吧,根本没有海豚之类的生物在游荡,偌大的海域显得空空荡荡的。

    林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悬星冷声道,“困了你就回去吧。”

    她站直了身子,“不用了。”

    这般沉默了几个小时,直到天黑了个彻底,两人才到了魅洞前。

    一个硕大的石门洞,两侧燃着火把,分别是两个黑衣长袍的守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林措落在石头上,正想着该怎么跟守卫搭话,悬星已经开了口。

    声音冷冷的,透着威严,那是上位者独有的气派,只一句话便叫人恭恭敬敬,无敢不从。

    “进去通报。”

    那守卫连忙跪地,“不知悬星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悬星斜睨他一眼,瞳仁里似有星光一闪而过,“你还没资格问。”

    那守卫战战兢兢地乘船进了门洞里去通报。

    另一侧的守卫也是跪地,“请大人稍候。”

    大约过了十分钟,那守卫便过了来,请两人上了船,慢慢地划了进去。

    天色极暗,不见月,唯有星光。

    林措看着微波无澜,闪着淡光的水面,视线一点一点地向外延伸开去。

    这是一条极长的水路,远远处,是山石亭台,比学院的建筑还要高上许多,不像是人为的建筑,更像是实实在在的峭壁之上辟出的房屋和居所,青松秀立,房屋雅致。

    那守卫的长袍将一身都遮得严严实实,连划船桨的手都是黑布遮住,神神秘秘,倒是没有挡着脸,那脸也稀松平常,跟一般人没什么区别。

    大约是林措的目光有些炽热,那守卫不自觉地把头转到了另一头,对着悬星。

    悬星提醒道,“在这里别乱看。”

    林措低了头不说话,脑子里却早已想好了,云泊老师他们应该是被关在魅洞里了,冰蓝老师可能是被请上了天门,她这一次来的目标就是救出其他老师们。

    船行许久,才到了岸边,再往前便是两水交汇处,汇成一股更为宽广的河流,冲入硕大的圆湖。

    那守卫只恭敬垂首,“大人,到了。”

    面前的岸上,水草茂盛,将人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突然站了起来,才看到水草之后,是一座小房子。

    里里外外都是用石头做成,形状不太规则,甚至有些怪异,更像是海底自然形成的一个空间。

    悬星推开门,林措有些踌躇地跟在身后,不知该不该进去。

    “都进来了,就走不了了。”

    百灵鸟一样好听的声音倏然传入耳中,她不由得抬头去看。

    是个极美的女子,细长的眉,桃花的眼,小巧的唇,窈窕的身姿。

    她穿着轻薄的白色透明纱衣,通身都是淡蓝色的光晕,屋里没有灯烛之类的东西,只她一个人,已经蓬荜生辉。

    她略抬了抬眼,那眉目,跟林琦一模一样。

    林措怔住了,随后就是一股冷意由下而上,冻得她一个激灵。

    “说吧,来做什么?”是在跟悬星说着话,眼睛却是看着林措。

    悬星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洒下一道细长的身影,“学院的人在哪里?”

    她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你不是从来不关心这事吗?如今怎么又多管闲事了?”目光却是不动声色地越过他,看着后面的林措。

    她的手轻轻地垂在身侧,紧捏着衣角,这个人的感觉熟悉又陌生,只是那脸确实跟林琦一模一样。

    她绝不可能是林琦,林琦甚至被蓝天骗了,而面前这个人显然在魅洞里地位极高。

    悬星并不再问,只是盯着她,默默地施展威压。

    星光比她的淡蓝光晕更加耀眼,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措才看清了屋子的全貌。

    外观那么不规则,里头却是方方正正的,清一色的白色,屋顶上挂了满满的装饰物,都是些贝壳海星之类,倒吊在顶上,倒显得轻快了些。

    屋子里的陈设就更加简单了,只一个浅蓝色沙发,那女子脚下,是一整块玻璃,清澈透亮,可以看清水底的游鱼珊瑚。

    “呵。够了。”她轻笑一声,“倒是能勉强让你见一见,别的就不能了。”

216.救援成功

    悬星收了周身星光,只道,“请带路。”

    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同刚刚的威严判若两人。

    那女子道,“你老护着她,怪没趣的。”

    林措隐隐从中听出了一股......醋意?

    她忙忙从悬星身后钻出来,只低着头也不说话。

    既然能蹭这么大一个便利进来,她乐得自在,自然不会有二话,只收起一切恩怨纷争,等这件事情结束再说。

    “我是蓝冰。”她平白地说了一句。

    林措正疑惑着,蓝冰?跟冰蓝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蓝冰将脚下的玻璃掀开,这才看到了同刚刚全然不同的水下风貌。

    海水是淡淡的蓝色,十分清澈,清透到可以看到海底 深处的阶梯和宫殿。

    蓝冰率先走了下去,她身上的衣衫蓦地变得雪白,将周身遮得严严实实,似是防水一样,她缓慢地顺着阶梯步入了水下,每走一步,透明质感的阶梯就亮一阶,像是自动感应。

    她大半个身子已经入了水,只露出头,晶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镇定,只道,“跟我走。”

    悬星示意林措先走,自己断后。

    林措水性一般,心里有些打鼓,但是他们既然这么说了,总归不会有事,悬星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只犹豫了一下,还是缓步走了下去。

    考虑到方便性,林措穿的是短t配轻薄的外套,下身则是牛仔短裤配运动鞋。

    她一脚踏入水中,一阵颤栗,首先感到的就是冷,刺骨的冷意,尤其是夜晚,冰寒的海水能将人活活冻死。

    继续缓步向下,整个身体完全没入水中,米分很自觉地套在她的头上充当了一个氧气面罩的效果,所以呼吸还算自如,浮力也没有那么重,脚下步步都走得艰难又缓慢,好像有什么黏腻的物质一旦踏上去就会将人黏住,稍稍用些力气又能挣脱开,倒也稳当。

    蓝冰走得不快,似是在等后面的两人,也不回头,只是走几步就停一停。

    宽大的纱裙在水中卷出优美的弧度。

    林措绕过她,看到下方的宫殿,仿佛没有第一眼瞧见的那么华丽了,倒是普通了许多,外形古朴又别致。

    “你做得还不错。”蓝冰突然说了句话。

    林措指着自己,有些犹疑,“是跟我说吗?”

    她明明没有回头,却什么都知道,“是你。”

    林措还是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不错,一时也回答不上来,只轻轻地说了句,“过奖了。”

    身后的悬星已经赶了上来,其实他速度极快,一步一步丝毫没有阻碍,如履平地,如鱼得水,只是刻意放慢了脚步。

    林措渐渐适应了,悬星速度又不慢,蓝冰一下子加速起来,只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那建筑近前。

    高大又广阔的建筑,这才呈现在眼前,在水中浸泡了很久,周遭同海生植物相连,三米高的黑色大门,一推即开。

    三人依次走了进去。

    悬星状若无意地在外面丢下几颗星子,迅速地钻入植物丛里,看不见了。

    这里的建筑呈方形,西北东三面皆是墙壁,只有南面有几间屋子,门窗都黑漆漆的,

    院子正中有一座铜像,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林措猜想这就是天者,只是跟自己印象里花白的老人实在不一样。

    蓝冰周身淡蓝色的光晕再次出现。

    她转过身,五官似乎都有了棱角,像无情的审判者,话语里都带了些冷酷无情的味道,“这里有五个房间,你们要见的人在其中一间,推门即代表选中,选对了,就看看他们,选错了,就被关进去。”

    林措皱眉,这种选择题,到了这里才说。

    身后的大门砰的关上。

    随后蓝冰就静静地半蹲在那铜像面前,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

    悬星道,“可你说的是带我们来见他,见不到,我可以要你死。”

    明明是一句极狠的话,用他温温柔柔的口气说出来,更加瘆人。

    林措没见过他杀人,却知道这样的人一旦起了杀心才更加难缠。

    蓝冰不语,只僵硬着不动。

    林措瞧见她的脸色灰败起来,隐隐有裂纹,这才发现不对劲,运转灵目。

    她脸色一变,“是雕像。她本人不在这里。”

    悬星:“......”

    他有些心凉,魅洞这么耍自己,肯定还是因为天门不重视,这对于以后的计划......

    灵目在5个房间之间来回地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漆黑一片。

    “该怎么选呢。”她喃喃自语。

    悬星道,“你来选吧,我会护你周全。”

    她一心扑在选择上,只胡乱地嗯了一声。

    手指细细地拂过地面,灰尘的厚度,是否残留脚印,都有可能成为判断的凭据。

    林措细细地看着,一无所获。

    太干净了,干净得毫无头绪。

    她绕着院子来回地走,看到那石像背后的字。

    天者镇压。

    她突然生出一种想法,“会不会,”

    “在下面?”悬星同时就说了出来。

    悬星一抬手,进这里之前散落的星子便深深入地,随之将整座建筑连根挖起,剧烈的震颤,仿佛地动山摇一般,建筑在往上升。

    她连忙靠着石像来稳住身形。

    几分钟的时间却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鸟笼形状的囚笼便出现在眼前,这座建筑之下的地底世界,便是一座由金属做成的囚笼。

    泥沙被涤净,她往下游了几步,便来到了监牢里。仿佛是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的路蜿蜒曲折,她明明看到了老师们,却怎么都靠不近。

    “不行,我得下去。”

    她身量偏瘦,钻过窄细的栏杆缝隙,一步一步地像那里靠近。

    “云泊老师。”她喊道。

    云泊老师和其他几位都被关在相邻的地牢里,林措就这样缓缓靠近他们。

    阶梯之上来了人,身着黑袍,遮盖严实,魅洞里的人,发觉他们用了强,自然也要反击的。

    蓝冰一身白衫,远远地从阶梯最顶端跟悬星对视,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林措,别动!”悬星喊她。

    “怎么了?”

    “抓紧栏杆。”

    她下意识地抓紧,可是,明明离老师们很近了。

    更多的星子,成千上万颗,自四周劈砍而来,将地牢切得四分五裂,没有伤及到人。

    老师们脱了困,只剩手上的镣铐还未解,勉强游动倒是还可以。

    “星光障蔽。”

    一道直线自海底升起,建成一堵淡黄色的星光墙,将黑袍人完全阻隔。

    悬星在水中还是能够自如地滑行,似在飞动。

    老师们互相牵着,连通林措,被悬星一手拉着,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地往上升,他脚踩星光,身体里不再是那股温润气,而是潜伏的暴戾。

    林措感觉到不对,“你怎么样了?”

    悬星不答话,带着众人离了水面,这里是一座高山。

    他看着青天,脸色苍白。

    “我用星子送你们离开。”

    林措看看苍白的他,又看看虚弱的老师们,“你不跟我们离开?”

    “我还有事情没做。”说罢他指尖出了血,星子从中缓缓升起,那是比以往更加强劲百倍的力量。

    托举着老师们和林措,越来越高。

    魅洞之上当然有结界护着,所以这一次,他用了指尖血。

    仿佛有什么在头顶碎裂,这一次的星子绘成了一只木筏,稳稳当当地承载着三个人,以极快的速度,驶向灵异社的所在。

    林措看着魅洞,离自己越来越远。

    头针扎一样地疼。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被悬星救了的那一晚,他很温柔地抱着她,喂药,输液,烧始终退不下去。

    他大声地催促着手机那端的人,“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来!”

    那个人是个独眼老头,他来得不慢,看着床上始终昏迷的人,转头就要走。“没救了,晦气,我走了。”

    悬星拉着他,“我不信!”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和绝望。

    独眼老头这才说道,“她被很邪气的东西打伤,现在是热毒入体,根本不是寻常的发烧。”

    “该怎么办?”

    “长愿果,或者,”

    长愿果那么稀有,阿铃已经同他讲过,上一颗长愿果被她取了喂给祁热,下一颗还需要一百年才能长出来,现在算来,还需要十几年才能成熟。

    “快说!”

    “要么就是缔结血脉契约。”

    “什么意思?”

    那独眼老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只道,“就是让她怀上你的孩子,有天门血脉的孩子就相当于另一颗长愿果,可以保母体平安。”

    “......”

    “就算那样也只有几年的时间。”

    “孕而不发,长愿果可成。只要她怀上,我再施针压制,这长愿果就算是成了。”

    悬星一时间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在昏迷的状态下,去决定一个人的未来。

    若她死了,连选择权都没有,若她活了,知道了这事,无论怎么选都算是有条路。

    他想,有得选总比没得选要好一些。

    他的皮肤白得透明,像是陈年的冰晶,贴近的时候,林措感到一阵畅然的快意,很是自然地就贴了上去。

    那是一份干旱之人渴求的湿润和欢愉。

217.陈年往事

    林措呆呆地看着魅洞所在,“竟是,这样么?”她明亮的眼睛里不知不觉竟然蓄满了泪水,她不知道这泪水是为何而流,是后悔,是愧疚,还是悲伤?

    一时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她努力压制的感情纷纷砸过来,“噗。”她吐出一口血。

    云泊和法灯两个人最为年轻,尚且清醒,凑上来,关切道,“你怎么样?”

    云泊递了纸巾,给她擦擦干。

    法灯老师直接上手替她把了脉,“脉象上看,没什么事。”但是看她的目光里不免还是带了些复杂。

    云泊这才点头放心一些。

    烈烈的海风还有些凉,天已经快完全亮了,日出就在眼前,一个小小的球体就从海平面上慢慢地升起,她越发清醒,只呆愣愣的,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心里纷乱如麻。

    云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担心悬星吗?”

    她不答话,眼睛没了焦距,肩部的米分也早就窜了回去,它记得林措的叮嘱,要少见生人,才能避免给族人带来麻烦。

    云泊有些无奈,只认真的观察了她全身,看到没有一丝伤痕,只当是太累和担心同伴。

    灵异社就在眼前,星子也在这时候消耗殆尽,光芒像烟花一样四散开来。

    平稳地落了地,她扶着老师一一进去。

    风色早已把住的地方安排好,就在水族馆相邻的一个厂房里,临时住所。

    风色道,“沐城还是不太好。”

    云泊最先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林措满脸自责,正要开口。

    风色先回答道。“打斗中受了鬼化的毒,已经吃了药,没再蔓延,但是创口处还需要开刀,清创之后才能痊愈。”

    法灯老师自告奋勇,“我来。”

    林措解释道,“上一次就是法灯老师替他治疗的。”

    人命重要,法灯老师顾不得休息,云泊老师出于担心,一道去了小阁楼,其他人则是在临时住所里暂时休息。

    沐城嘴唇苍白地躺在病床上,额头上满是汗水,显然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法灯老师看这里医疗器具齐全,拿着托盘将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备齐,“这次,还是林措跟我一起,在一旁指导,我来动手。”

    林措点头,“好的。”

    沐城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老师和林措,眉头紧紧地皱起,“你怎么,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去救老师吗?”

    林措笑得勉强,“你看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但是悬星还生死未卜。

    即便是天者之子,他的下场也不会有多好。

    还是跟上次一样,林措指出尚有鬼气沾染的地方,法灯老师同时下手。

    只打了手臂处的局部麻醉,所以沐城意识清醒,看着两人绕着自己转悠,不由得安心了几分。

    平安回来就好。

    这一次的进度就快多了,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治疗结束。

    林措自己待在房间里,发着呆,不知做什么才好。

    那么自己的热毒是谁的意思?

    热毒这一招,必然会让自己跟悬星产生牵绊,不可谓用心不深。

    云泊老师等手术结束之后,先看过了沐城,才来敲她的房门,“林措?”

    她这才回神,开了房门,请老师进来,“怎么了,老师?”

    云泊重新洗漱过,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她更加瘦削了,“你一直都没问,大约也猜到了,冰蓝的去向。”

    “应该是被送去天门了吧。”

    云泊无奈地点头,那边的实力是她们无法想象和比拟的。

    “那蓝冰是谁?”

    “蓝冰。”云泊念着这个名字,眼睛一亮,“是她带你来见我们的?”

    林措点头。

    “她带的路,只不过用了个假身,还出了几个错误选项让我选。”

    云泊跟着冰蓝多年,对他的事却是知之甚少,“蓝冰是他的妹妹,立场不同,职责便大不相同。”

    “立场?不都是为天门办事么?”

    “当然不是。”

    “那就是一个为了天门,一个为了长愿果。”

    云泊摸摸她的头,“你太理想化了。这世界上的事,不是都那么简单的。”

    林措好奇地看向她。

    “蓝冰确实为天门做事,而冰蓝则不是。”

    “什么?”

    “冰蓝创办学院的目的就在于培养更多的当世强者,为人世的安宁而战。”

    “可是你们全部的说辞都是长愿果。”

    “长愿果百年一次,你当是有多少?”

    “这是一个幌子?提供虚假的目标来督促人更加勤勉?”

    她想了起来,怪不得,关于魅洞的课程会那么少,更多的技能则是在于提升个人战斗力个自我保护上面。

    “那所谓的六年级毕业,”

    “那就表示人世需要有人站出来了,学院的众位学员都是可造之材,只是还需要更多的磨砺。”

    林措低头不语,是啊,这一切都是为了如今的不安宁在准备,她应该理解,应该明白,应该参与其中。

    良久,她说,“云泊老师,其实沐城是为我挡了那一箭才会受伤的,我跟抱歉。”

    云泊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这种事,自愿挡的,没有谁对不起谁。”

    她轻轻地点点头,情绪还是低落。“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呢?”

    云泊道,“冰蓝老师在最后的时刻,将明珠塔收回放在我这里,你须得将明珠塔的九层和十层走完,以后的事情,还是得靠你,不能倒下。”

    林措心下清明,“好。”

    明珠塔矗立在灵异社的厂房之间,古旧和新潮并存,有些突兀。

    九层和十层是关于血门的事,沐城不用跟着她上去。

    林措便开始了自己最后的闭关。

    明珠塔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个静下心来的地方。

    她需要变强,强大到足以掌握血门,足以帮助大家对抗天门,才有闲心再去想别的。

    在情感面前,生存显得尤为重要。

    她咬了咬唇,痛楚让自己更加清醒。

    缓步踏上了明珠塔。

    九层里就像是一个私人聊天室,她在跟书本对话,然后尝试。

    血门被释放出来,就在她身侧,厚重的大门上,血色已经浅淡了很多。

    “你来了。”

    “嗯。”

    书本是个长袍老者,花白的头发,细细抚须看着林措,不由得皱眉,“你好像沾染了些东西。”

    林措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周身,“没有啊。”

    “最近可有感觉烦躁了很多?”

    “嗯,常常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老者常常隐在黑暗之中,林措只看得见剪影,却对他莫名地信任。

    她觉得有些熟悉。

    这声音如今听来很像是那位帮她医治的独眼老人。

    林措道,“您之前就认识我吧。”

    那老者怔了一下,倒也不再遮掩,“我明明将那段记忆去除了,你竟还能记得。”

    房间里的昏暗散去,面对的,正是那独眼老人,他满脸的皱纹,精神却极好,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林措道,“你是医生?”

    老者道,“算不得医生吧,只是个老匹夫罢了。”

    “那您继续跟我说血门的事吧,毕竟,这件事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老者抚须,似是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血门一法,来源于杀戮,足够的鲜血加上机缘。”

    林措气血翻腾,浑身燥热,难以集中精神。

    那老者停住,替她把了脉,一声长叹,“那葛老贼竟然......”

    正说着,地面震颤起来,是水族馆的方向,林措赶忙起身,冲了下去。

    水族馆大门处,一个身影飞快地掠过,随后就消失不见,那是蓝天。

    他一定是去找悬星了。

    风色急急追赶出来,正跟林措碰上。

    “你不是在明珠塔吗?”

    她道,“我发觉有异动,担心你们,所以出来看看,蓝天逃了。”

    风色点头,“是我松懈了。你该回去了。”

    林措知道自己不该出来,但她就是心里乱糟糟的。

    那老者还在房间里等他,坐得端正,面色有些不悦,“我教你,你就该好好学。闭关就要拿出个闭关的样子来。”

    林措闷声应了。

    “血门一法,来源于杀戮,足够的鲜血加上机缘。”他从这里继续开始讲。

    “此前曾有过血门的记载,极其珍贵,早已失传,那是几十年前吧,血门落在了葛老手里。

    当时的血门还不是如今的通道作用,更接近于一种塑造。

    他曾造出了一个女人,风华绝代,用了十个人的鲜血才成功。

    她叫于宣。”

    这是于宣的故事里不曾有的情节。

    林措震惊地盯着他,一时间不知该问些什么。

    “也许是塑造出了些问题,那女孩有着异于寻常的体质,她的性格冷艳,成了当时最强劲的美人杀手。”

    “您说的于宣跟我听过的于宣是同一个吗?”林措觉得这个冲击太大了。

    “是她,那个跟祁热和悬星有着极深牵绊的于宣。”

    “......”林措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个单纯的女子同老者口中的美人杀手联系在一起。

    “这很正常,美人杀手在外闯荡杀人的时候,隐姓埋名,见过她容颜的只有死人。”他的眼中透出灼热的光芒,那是一生都难见的盛景。

218.温临往事

    穿着女子高中校服的于宣,行走时似风儿轻拂。

    张温临在被于宣治好之后,就去了城里找了份正经工作,他年少时在书塾基础很好,脑子又灵光,在新世界报社成为了一个记者。

    新世界报社是城里最大的报社,里面有十几位记者,每天出去寻找新闻,整理成文稿交给主编。

    张温临做事灵活,跟警察署的一个小警察关系极好,常常从他那里得了新案件的消息,再加上一些改编,刊登在报纸上。

    有天,小警察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坐在路边的摊子前便吃馄饨边闲聊。

    “我跟你说啊,最近有个新鲜事儿。”

    张温临头都不抬地大口呲溜着馄饨,含糊问道,“什么呀?”

    小警察看他这幅不捧场的模样就失了兴致。

    张温临催促道,“快说呀,这顿我请了。”

    小警察这才跟他凑近了些说起来。

    “就在城里,最近死了很多个人。”

    “这么大的地方,每天有人死去应该很正常吧。”

    小警察卖关子,“要是一般的情况我用得着跟你说吗?”

    “那是什么?”张温临往嘴里塞了一口饼子,急急地看向他。

    “那些人啊,都一个死法儿!你说蹊跷不蹊跷。”

    张温临来了兴趣,“怎么说?”

    “听我们头儿说,是些奇人异士,都是有真本事的,匕首封喉。”

    “这种事?那么多起难道没有可疑的人?”

    “有啊,听说是个穿女子高中校服的女人,样貌嘛,就不清楚了,见过的,都死了。”

    张温临觉得这是个极好的选题,当下就来了兴趣,又拉着小警察问了几个案子的细节,准备就这件事写一篇长文,分五次刊登。

    故事刊登之后,报纸的销量大增,由于写得隐晦,再加上纯属虚构的字样,大家都当成故事来看,警察署也只当是围观群众投的稿,懒得追究。

    没几天,张温临就等来了一个人,当身着校服的于宣出现在他房间的时候,实在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于宣?”他的眼睛亮了亮,显然是惊喜,再看到那身衣裳,好像明白了什么。

    “张温临。”她的声音冷冷的,目光里带着复杂,在房间里找了个小椅子坐下,张温临则是坐在床上。“你怎么会在这儿?”

    “治好病之后,我就来了城里,打算好好生活,报社的活儿很有意思,工资也不错,就这样稳定了下来。”

    于宣看着他床头的报纸,向上的一面正是刊登的故事。“那是你写的?”

    “嗯。”张温临隐隐有了猜想,但是又觉得实在不可能,于宣从小性子孤僻,却决然不会杀人。“你......你,是你杀了那些人吗?”

    “张温临,不该你问的事情就别问,不该你做得事情也别做,以后不要再刊登这种文章了。”

    “那你以后别再杀人了!”他蹭的起身,既然于宣能悄无声息的进了自己的房间,衣裳又一致,只怕今天就是来杀自己的吧。

    于宣懒得再多话,起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衣袖。

    衣袖里有夹层,坚硬的物事就在里面,他当下就从里面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封喉,校服女子,是你。”他的眼里满是惊异,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讶异于一个人的变化,连杀鸡都怕的人,居然成为了刽子手。

    “是我。”她冰冷的神色,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那个男人逼你的吗?”对于悬星和祁热的事他也知道一些,村里人只说,她是跟着一个男人离开了,祁热待在家里很少出门浑浑噩噩。

    就连当初成婚的交易也是为了那个男人。

    “你说什么!”于宣猛地甩开他的手。

    细嫩的手腕力气却大得很,张温临被摔在地上,屁股痛得一时站不起来。“你可以离开他的啊,你可以有很多选择,这世上不是只有那么一个男人。”

    于宣走得头也不回,“那篇文章再出现在报纸上,下一次你就会死。”

    张温临看着她的背影和空洞的楼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张温临没再继续写下去,他源源不断地从小警察那里打听相关的案子,想要就借此来找到她。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被杀的人越来越多,张温临又一处刊登了那篇文章的续文。

    他信心满满地等着于宣来找他。

    那时的她,身后跟着一个老人,是于宣爷爷。

    爷爷看到是他,才道,“原来你是想要放他一马。”

    于宣道,“他不是我们的目标,又是从小相识,没必要杀。”

    爷爷道,“可他的文章让我们的处境变得有些艰难呐。”

    张温临看着这两人的神情,才恍然,一直逼迫于宣做这事的,正是她的好爷爷,在村民眼中已经入了土的于家老头子。

    他沉默着,也不求饶,也不挣扎,只问道,“为什么让她做这种事?我看过了,你们杀的人根本没有规律,完全不像是仇杀,更像是毫无理由的屠戮!”

    于宣的嘴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爷爷问,“你喜欢她?”

    张温临不答话。

    “喜欢一个人,就该着为她做任何事,而不是伤害她。”这是于爷爷常用的说辞,企图将所有人都蛊惑成爱的奴隶。

    他看着于宣,柔顺的长发散在身侧,她的瞳仁跟一般人颜色不一样,是更为纯净的淡蓝颜色。

    于爷爷知道,他不需要死了,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愿意为于宣做任何事。

    “走吧。”爷爷叫她。

    “嗯。”于宣乖顺地跟在身后,两人在半夜时分离开得悄无声息。

    他跟在身后,眼见着两人进了一扇门,里面黑黢黢的,是他住的地方不曾有的款式,里面有铁锈味道,细想起来,那应该就是血门了。

    这个城市没再出现过类似的事件。

    张温临当了两年的小记者,又回家赔了父母几年,随后开始孤身一人流浪。

    老者的神情满是怀念。

    林措道,“你是,张温临。”

    “我是。”他没有否认。

    “......”林措一时无话,只皱着眉头。

    “永远不要跟葛老为伍。”这是张温临的叮嘱。

    熟悉的烦躁感再次涌上来。

    林措翻动着血门,感受着里面的阴风阵阵,有种想一头栽进去的冲动。

    里头有个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林措,林措。”

    张温临发现她的不对劲打算伸手去拉的时候,林措已经进了血门,随后整扇门都消失不见。

    血门里有了极浅淡的亮光,以前只有两条路,通向灵异社和天门,如今,凭空多了一条路,她的脑子仿佛受了指引,有些鬼迷心窍地朝着那条路走了进去。

    黑黢黢的岩石砌成,潮湿的尘土气息让她觉得自己是置身山洞。

    张温临曾说过,血门的出口曾是这世上最血腥的地方,数年过去,再血腥的地方也应该变得普通。

    林措并不担心自己即将碰到的。

    再往里走,有密密麻麻的藤蔓攀附在墙壁上,林措不得不开着灯一一确认过,毕竟,这种地方万一暗藏毒蛇,自己被咬一口就很危险了。

    就像她害怕关灯之后的黑夜,那她会把屋里所有的陈设记得清清楚楚,将所有的暗影都解释个明明白白,就什么都不怕了。

    “林措。”

    她汗毛竖起,是的,又听到了呼唤,这一次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谁?”

    “是我。”

    林措听了出来,这个声音,是葛老。

    她记得张温临的忠告,连灵异社都与葛老为敌,自然是要远离的。

    回头,发现没了路,只有一堵黑黢黢的墙壁,夹缝里遍是各种虫蚁,密密麻麻地攀爬着。

    林措最怕这些东西,只得继续往前走,亮光就在不远处。

    出了洞口,是在一座山里,现在时节正好,漫山遍野都是郁郁葱葱的。

    落生就停在洞口处,等着她。

    懒懒地看她一眼,“来了。”他斜斜地倚着山石,这也是林措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原因。

    “这是哪里?”林措对他也比较熟悉了,知道落生还算绅士,问道。

    “这啊,你应该来过。”落生直指头顶,林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山顶处有一座小楼,瞧着有些熟悉。

    林措努力回忆了一下,倒是真想起一个地方,殡仪馆后院的小阁楼,如果从山底看去,大约就是这么个模样。

    “......殡仪馆。”她心头念叨,说起来,这种地方说血腥也算得上,又有些算不上,终归是血门指引到了这里,大不了等下自己再靠着血门回灵异社就是。

    落生将连着绳子的勾爪往上一抛,勾爪稳稳地落在窗户上,他扯了扯绳子,确定了结实程度,便对着林措道,“请吧。”

    “......你先上去,再把我拉上去岂不是更好。”这样的条件下爬上去,无异于攀岩的难度,林措对自己的体格很有数,这事做起来艰难。

    “也行。”落生几个腾跃,比猿猴都要灵活数倍,再借着绳子稳定身形,只一分钟,便到了上头。

219.未开刃的刀

    落生抖抖绳子,冲着下方的她,和颜悦色地伸出手,“来吧。”

    林措抓着绳子,任由他把自己拉了上来。

    山体是一个斜面,成片的绿色藤蔓将其覆盖,然后自然垂下,清新的微风在耳边吹过,林措的发丝被吹得微微扬起,她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身后,大而明亮的眼里没有丝毫的迟疑和惧怕。

    既来之,则安之。

    阁楼还是往日的模样,精致的楼体,大片大片的玻璃,通透明亮,里面偏西式的陈设营造出浪漫又温馨的氛围,对着院子的窗帘没有拉上,透过那里可以瞧见曾遇见过猫头鹰的那座旧楼,白墙愈发斑驳。

    林措平白地想起了跟悬星在这里守夜时的情景,昏黄的灯光,温和的人。

    葛老在硕大的落地窗前等待,摇椅之上,镀了层余辉,古旧的红和耀眼的黄相映,温润又舒适的色泽。

    他一身黑袍还是照旧,脱下了兜帽,也没戴面具,腰杆挺得笔直,是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人,身材跟脸庞有些违和。

    “你来了。”

    略显年轻的声音和身材,怎么听怎么古怪,而且林措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怀旧的意味。

    “嗯。”她收回看向屋里的目光,淡淡地应了声,“是你请我来的?”

    “当然是你自己找来的。”葛老微微笑了,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有些龇牙咧嘴的沧桑。

    林措当下道,“那大约是我走错了,还有事,再会。”

    既然是在殡仪馆,她还算识路,找辆车把自己带回灵异社不是问题。

    落生挡住了去路,不用说话,眼中的阻挡之意就很明显。

    林措知道跟他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只得转身看向葛老,“您找我什么事?”

    葛老摆摆手,“落生,你先下去,我跟她谈谈。”

    落生点头退下,走的是正门,丝毫不怕被人发现一样。

    林措直直地看着他。

    葛老则是看着连绵起伏的山脉,“不信你瞧,”

    林措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自己来时的山洞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茂密的攀藤盖得严严实实,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会这样,之前的门都是永久存在的地方,这里却能出现又消失,不合常理。

    葛老看出她的疑虑,“你身藏血门,自然是知道一些,这里曾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之一。”

    林措观察过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唯一能联系起来的,只有此处死人多一些,“这里?大约是多年的死气吧。”

    葛老缓缓地摇头,“不,这里的黑暗由我亲手塑造。”

    “这里是,于宣被塑造的地方?”这是她不成熟的猜测。

    葛老忽而笑了,咯咯咯咯,青天白日里格外地瘆人。

    林措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青筋都暴起,轻轻颤动着,她难以想象塑造一个人会是黑暗的事情,面前的葛老处处透着诡异,心中的燥热反倒是奇异地消失了,她的思绪纷乱,心却平静。

    他的脸忽而变了,变得年轻了数十岁,简直像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俊朗的眉,迷人的眼。

    邪异黑袍将他衬得愈发神秘,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也伸了出来,宽大厚实的手掌,指节分明,皮肉紧实的,年轻人的手。

    只面容的变化,就能让人的感觉改变,不得不说,颜值还是有用的。

    “是啊。”葛老转头,盯着她,像苍鹰盯着食物,里面是满满的占有欲和热忱。

    林措对葛老的实力完全不了解,只是在心底盘算着,找机会等他分神的时候,借助血门逃走。

    “我很好奇。”她感叹自己有些没脑子,这句话这么不合时宜地出现。

    林措的眼神里有很多东西,清澈透明,她的好奇压过了恐惧。

    “......”葛老突然怔住,讶异,是的,讶异,新的实验体跟于宣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她屡次失控,却殊途同归。

    面前这个实验体,从小并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本该成为一个普通人,就在他以为计划失败的时候,祁热找到了她。

    甚至,爱上了她。

    跟祁热的悬星决绝的断绝关系,让他又一次起了杀意。

    直到如今,她入了许多人的眼。

    女人的魅力,不可小觑。

    林措的鼻梁偏高,衬得五官立体又出彩,微红的唇不用涂口红都有些天然的明艳色泽,说话的时候,洁白的牙齿像是最上等的温润的玉,“既然我自己来找到你,那总不能白来,相识一场,互相了解也很有必要。”

    “你要了解我?”葛老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的笑话。

    玩物跟主人说,要互相了解。

    林措无意识地歪头,显出几分俏皮可爱,“这是请求,可以吗?”

    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每每做出乖巧的神情,总能叫人怀念起于宣。

    而他,还偏偏很吃这一套。

    是啊,谁能抵挡得住最爱的女人在面前撒娇。

    葛老摊在摇椅上,身体随着摇椅前后晃动,悠闲。

    日薄西山,林措看着远处的天空,青蓝相接,似上好的锦缎,丝丝缕缕皆是诗情画意。

    再不济,等到夜晚的时候,看着星星默念他的名字。

    只是,这一次,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来了。

    葛老还是呆怔着的状态,双眼无神,嘴唇微微翕动着,“我以为你会问如何操控血门。”

    林措这是以退为进,先讨好关系,其余的事情,他自然会和盘托出,“想问的,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很贵重,不好意思提。”

    葛老道,“本来没那么容易把血门的事告诉你,今天的表现倒是让人愉悦,便给你个果子吃,让你甜一甜。”

    葛老的眼睛动了动,没再那么僵硬,手指紧紧攥着扶手,陷入了回忆。

    林措认真地听着,她觉得,了解一个人的过去,便是打败他最好的方式,低垂的眉眼和纤长的睫毛遮掩了她真实的意图。

    血门,是枯木逢春。

    人在饿到极致的时候,会啃噬同伴,吃掉自己的肉,这时候,递给他任何东西都会毫不犹豫地吃下。

    植物的求生本能,亦是如此。

    我与血门,共生共存。

    百年前,我正当壮年,那时的土地还属于地主,春种秋收,一天都不停歇,换来的是饭都吃不饱。

    风吹麦浪,是这世间最动人也最残忍的景致,饱满的穗子像大姑娘的麻花辫儿,全都进不了我们的肚子,吃的是草皮树根,喝的是井水。

    家里人纷纷死去,只剩我。

    秋收之后的田里格外齐整,只剩一茬一茬的麦秆,空荡荡的,我很记得那天,背靠着已然枯死几年的老树,一直灰黑色的兔子觅食被我抓住,生生地被撕裂开来,生吞活剥,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那一刻,是饥饿已久的餍足。

    生的兔肉,尚且残留着鲜红的血,它明亮的眼睛还睁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血浸润着这一小片土地,而我在树下浑然不觉。

    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枯树的藤蔓将我紧紧包裹成了一个茧子。

    充斥着泥土气息的黑暗中,我睁开了眼。

    浮空的感觉。

    茧子开了一道缝隙,之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借着光我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树根一样的东西自我的腰腹间延伸而出,同这茧子相连,蓬勃的血液轮转。

    枯木和我共生共存。

    茧子彻底打开的那一天,我看到了一扇门,还有数不尽的尸体。

    上百的树根,从一句句尸体内穿插而过,他们的身体都已干瘪,有如陈年的老腊肉。

    黑色的门,浓重的血腥气,就在眼前。

    我感到炽热和兴奋,身体里涌不尽的热流,滚烫着。

    林措想,这种情况,跟自己的好像不大一样,不过也没有提出,只是继续听他说下去。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葛老居然,睡着了?

    林措看着他沉睡的面容,他的脸极小,只有巴掌大,更显得面容精致,睫毛轻轻地覆在脸上,足有一厘米长。

    这是于宣的爷爷,这是杀害无数人的凶手。

    林措这么想,却完全没有动手的意图。

    只倚靠着栏杆,玩着手机。

    落生在大门口守着,自己对他的故事志在必得,不听完是绝对走不了的。

    林措想了想,还是进了屋子里,找了块毯子抱到阳台,轻轻地给他盖上。

    葛老的裤管有些空荡,他的双腿瘦得变形,只有林措的手臂粗细。

    毯子的温度让他睡得更加安稳,甚至打起了呼。

    林措,“......”

    心静下来之后,思路也变得格外清楚。

    自从上一次见了葛老,这种烦躁感便跟随着自己,直到今天再见他,才散去。

    葛老是故意引自己来相见。

    细数葛老对自己所做的事,桩桩件件,倒像是对于宣一样,当做一把刀,只是一把尚未掌握的刀。

    “刀,还未开刃。”葛老轻轻念着。

    林措心头大动。

    他说得话怎么会跟自己的思绪正好相合!

    林措盯着他,他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林措的衣裙在风中飞舞,像是临风而立的花,徐徐绽放。

220.迷恋

    天色黑透,落生开了灯。

    温暖的黄色光源,引来了一些小小的飞虫,扑闪着翅膀从草叶上往房间里撞。

    他穿着蓝白的t恤,紧身的牛仔裤显得她更加挺拔。

    落生拉着她进了房间,小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林措满不在乎,“是他自己说着话睡着了,我要听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落生满含怀疑地看着她,就是感觉到葛老的气息还有体征一切平稳才没发现,竟然这么放心地当着这个女人的面睡着了。

    “看我干嘛,璃琉怎么样你知道吗?”

    站了这么久,林措随意地在屋里的沙发上坐下,白嫩嫩的腿上已经多了几个小红包,被虫蚁叮咬的痕迹。

    忍不住摸了一下,痒得难受,她略略抬头,“有没有驱蚊水之类的?”

    落生,“......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多谢。”

    落生把驱蚊水递给她。

    站着看她喷涂。

    林措看向他,目光里写满了,涂驱蚊水你都要看着,很无聊。

    落生移开了视线,“我跟璃琉不算熟,她怎么样我不清楚。”

    “呵呵。”

    两人说话的功夫,葛老已然醒了,自己走了进来。

    眼睛半睁着,满是疲惫。

    俊俏的面庞比落生还要胜上几分,眼角处隐隐湿润,微微发红。

    葛老看着她腿上的红肿,细腻柔滑的皮肤之上,那几个包实在是显眼。

    “这里蚊虫多,你再待一会儿就回去吧。”

    落生诧异地看向葛老,“葛老,怎么可以!她可是灵异社的人!”

    葛老挥手示意他出去。

    落生眼中是愤愤不平,临走时瞪了林措一眼,点漆星眸里蕴含的复杂意味她看不分明。

    葛老就势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离她不远不近。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悄然发生了变化,那扇门从此种在了我的胸口,再也无法分离。

    我跟他共生,对于用法,更是了熟于心。

    血门是万能的。

    血门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无敌的能力,条件也是极苛刻的,它需要最上等的血液,那是来自奇人异士体内流淌的少年天才的血液。

    可是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打败那么多的人,我需要一把好刀。

    于宣就是我的刀,她聪慧、美丽,才华卓然。

    符合我对女人一切的想象,自然也符合更多男人的心思。

    林措觉得有些可怜,于宣,竟从头到尾都是工具,是他的刀。

    葛老的神情变得狂热,带着浓重的兴奋,眼里泛着无尽的光彩。

    她明明做得很好,可是她骗了我。

    葛老说得激动,直接抓着林措的领子,贴得很近,双眼直直地瞪着她,“你骗了我,你怎么可以骗我呢?”

    林措眉头蹙起,她本能地想要将他的手甩开,又觉得不妥,只会激怒他,只隐忍不发,等他说下去。

    “你说,你要先杀了祁热的,我那么那么心疼你,只得答应让你们成婚,把这场戏做全了。”

    “你也明白的,我们的计划就剩了这最后的两个人,只要加上祁热和悬星的血液,我的血门就是这天下无敌的存在,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的。”

    “可你骗了我,还杀了自己,愚蠢!”

    葛老的手渐渐松开,面带怒意,“愚蠢!”

    唾沫星子飞溅,林措偏头躲开。

    “我的刀没了,我两手空空,那把刀可是用血门的精魂塑造啊,我的血门也在你自杀的那天崩裂了,我一无所有!”

    “蠢人!”

    葛老的面容随着他的心情愈发激动,也变得更加苍老,头发逐渐变得花白,皱纹渐渐浮现,他又变成了下午所见的迟暮老人。

    手都颤巍巍的。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刚刚的一番话语太过激动,有些无力地摊在沙发上,像一滩烂泥。

    林措听到这里,已经将事情大概梳理清楚。

    葛老的瞳仁浑浊,那是饱经沧桑之后不再清澈的双眼,他呆呆地看向林措,领口处被抓得褶皱,她的脖颈处有浅浅的红印子。

    他好像清醒了一些。

    “您,还好吗?”林措努力对他表示出自己的关怀。

    “......血门的用法,稍后我会发给你,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葛老闭了眼睛,安然地躺在沙发里。

    林措起身,冲他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这才缓步走出了屋子。

    身上驱蚊液的味道被晚风一吹即散,不知名的昆虫鸣叫着,这是属于夜晚的声音。

    落生在后院的院子里,喂蚊子。

    林措走上前,拍拍他的肩,“按理说,我其实该叫你声师兄。”

    落生转身看她,“你可以跟璃琉一样,叫,”

    林措不用听完就一阵恶寒,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你可别,什么落生哥哥,太肉麻了。”

    落生只好轻笑着作罢,“是要现在离开吗?”

    她点点头,姣好的面容在夜晚里,衬得愈发神秘又美丽。

    “我送你吧,太晚了,这里打不到车的。”

    林措看向小阁楼,意思不言而喻,葛老怎么办呢?

    “送你回去就是他的意思。”

    林措不再推辞,伸了个懒腰,t恤上扬,露出她平直的小腹,瘦得可以看见骨头,隐隐有了腹肌,为她添了几分英气。

    落生领着她,走在殡仪馆里,前院悄无声息,连灯都没开。

    她看得很奇怪,“现在时间不算太晚,怎么员工们都不开灯啊?”

    繁茂的树冠影影绰绰,拐角处的灭火器只投下影子,有些瘆人。

    她不自觉地离落生就近了些。

    “这里早就关门了,现在算是殡仪馆遗址,好几个月都没人来过了。”落生说得自然,察觉到她的恐惧,手机开了手电筒,安慰道,“我会把你送回去的,不用怕,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林措注意到,他的壁纸是一个背影,有些熟悉,只是手机上的app排列得极满,一时看不清了。

    “多谢你。”林措的手机没什么电了,有了亮光,她安定了许多,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这是林措和落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平静的聊天。

    “你很喜欢医生?”林措并不打算从他这里问出葛老的事情,反而是拉家常似的随便聊聊。

    落生身上的消毒水味很重,她最初以为是跟着法灯老师才会这样。

    可是今天,他至少已有十多天没见法灯老师了,身上的消毒水味还是浓重,再加上他的着装,次次见面,他的上衣从来都是白色系。

    “倒也不是,只是从前当过,突然放弃了,还是保留了一些习惯。”

    “哦,我倒是潜意识觉得,医生是个很干净的职业。”她走得不快,脚尖贴着另一只脚的脚跟,似在丈量着什么。

    落生发觉了她的慢,回头等了等,“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说到这里她轻笑起来,“我啊,不出意外,我可能会成为一个普通的文员,每天收收邮件,整理整理文件,下班了就去做个指甲,蹦个迪什么的,然后到了年龄,找个顺眼的男人嫁了,是幸福平淡的一生呢。”

    说得很简单,她的眼里满是憧憬,看着头顶的夜空停住了脚步。

    落生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夜空太干净了,几乎没什么星星,只有一轮明月挂在上头,灰蓝色的背景像阴沉的画布。

    她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勉强下来,“可是,好像完全不可能了呢。”

    落生追求轰轰烈烈,才选择了摒弃自己的职业,投入葛老的门下。

    而面前的女孩追求的平淡如水,是他究其一生都无法理解的概念。

    一个想被湮没在洪流之中,泯然众人。

    一个拼劲造就不凡,沦为下属。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殡仪馆的大门处,黑漆的铁门并没有上锁,一推就开,牵牛花早已攀上了铁门,沿着栏杆细细地缠绕覆盖。

    吱呀——

    大门之外,是一辆摩托车,全身都是亮黑色,很酷。

    她轻快地跑上前去,摸了摸,开心地夸赞,“你这车真好看,我可以骑吗?”

    落生关了手电筒,把头盔递给她,“山路蜿蜒,你不熟悉,等到了山下,再让你学。”

    林措点头,戴着头盔在他后面上了车。

    落生骑得不快,山风清凉,带着清新的草木香往头盔里灌,发丝痒痒地挠着脸,她瞧着山下的灯火,笑着挥舞手臂,好像在打招呼。

    落生的白色衣衫上有浅浅的汗意。

    她将今天从葛老那里听来的故事里提取了一些要素。

    葛老对于宣有着某种近乎【迷恋】的感情?

    血门精魂可以塑造出活生生的人。

    强者的血液是灌溉血门的源泉。

    于宣从头到尾都是工具,那么她跟祁热悬星的相识里,又包含了几分刻意?

    那样一个女子,选择自杀结束一切,这种勇敢和决心,还有,她的爱意,该有多么深重啊。

    灯火渐渐暗淡,他们行到了无人的荒野处,耳边只有风声和虫鸣。

    这是下山的必经之路,走过了这一段,之后就是郊区的笔直公路了。

    路灯高高耸立,照亮了前方的路,一路光明。

    落生停了下来,头盔将他的发丝都按压下来,额前的碎发极长,遮挡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

221.张温临之死

    落生的腿很长,纤细有力,“你会吗?”

    “学过,老师说我骑得很好。”林措自信满满。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一路上她的腿已经冻得有些发白,精神却是振奋的。

    这次换了林措在前,落生在后。

    “抓紧了。”她提醒道。

    落生不以为然。

    下一秒便被突然的冲力往后仰去,他反应极快,连忙抓住了......林措的腰。

    一手可握,细得不像话。

    林措的速度极快,沉在尽情驰骋的爽感里。

    落生稳了身形,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力点,只好扳着她的肩膀。

    林措认路,直直地朝着灵异社所在骑了回去。

    夜色中的灵异社格外壮阔,几幢大厂房连同森林环绕,将水族馆和小阁楼围在中央。

    摩托车停在路边,林措长腿一收就下了车。

    冰冰凉凉,好像都没了知觉。

    她很轻地冲着落生笑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

    她大踏步走进了厂房区,隐在昏黑的道路里。

    路灯周遭有一团飞虫,来回地绕,似乎在研究这抹亮光的来源。

    落生叹了口气,趁着夜色,他在路边站了很久很久。

    这样的女子,有谁会不喜欢呢?

    所有矛盾的情绪和品质都在她身上,睿智又憨憨,软弱又顽强。

    林措没有惊动人,但是灵异社的系统还是监测到了她的进入,报告给了风色。

    风色就在水族馆门口,在灯光下,静静地等着她。

    “去哪儿了?”她声音极冷淡,表现出对林措贸然离开的不满。

    “随便逛逛。”林措无所谓地回答道,在她前头进了水族馆里。

    风色跟上,“你这样太任性了,太不负责任了!”

    林措自顾自坐下,按摩着失了知觉的双腿,“不就出去一会儿嘛,我是人,不是你的下属,没必要事事都跟你说吧。”她语气懒懒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太大惊小怪了。”

    “林措,你是很重要,但你也不能太为所欲为了。”这是风色这么久以来 第一次对她态度不善。

    “我知道了。”林措刚刚的好心情全部被赶跑,只能闷闷地应了声。

    “在明珠塔怎么样了?”

    鹿卜们好像被吵醒了,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快结束了,我明天会再去一趟。”

    “你自己是个有计划的,我也不多说,早点睡。”

    水族馆空荡荡的,林措完全没了睡意。

    她按摩了一会,直到整条腿都热起来,这才去了阁楼。

    一楼是沐城的病房,里面还开着灯。

    她走到门前,犹豫着该不该敲门。

    “谁?”沐城显然是察觉了有人,带着谨慎。

    “是我。”

    “进来吧。”

    林措推门而入。

    沐城穿着深灰色睡衣,正坐在床上,袖口处依稀可见白色绷带。

    “你好一点吗?”

    “好多了,法灯老师和云泊老师不放心,非要我再躺几天。”

    他故作轻松。

    看得出沐城的心情并不好,眼角的愁绪,紧攥的手机,同一向开朗的他倒是很不相称。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下意识地手更紧。

    屏幕却是突然亮了起来,有电话,是苏霓。

    沐城看都不看就挂断。

    “明珠塔那边,怎么样了?”

    “明天结束,哦,不,应该是今天,已经过了十二点。”

    “那挺好的。”

    林措觉得两人间的对话突然变得尴尬起来,没有往常那种熟络。

    “病人还是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林措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来看看他好一点没。

    “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讲的。”

    末了,她补充一句。

    “晚安。”沐城冲她挥手。

    林措住在二楼,躺在床上,透过天窗看夜空,她清醒得很。

    脑子里却乱。

    葛老什么时候才把用法发来啊?

    殡仪馆。

    葛老依旧陷在沙发里,安然地等待着。

    落生几乎是跑着进来的,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进了房间呼吸像停滞了一样,没了声息。

    “她怎么样?”

    落生低头报告,“她兴致很高,还想骑摩托车,别的话都没提,只说了想当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

    葛老含着笑意,“那就好。”

    她没发现不对,那就好。

    落生试探着问,“那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

    “落生,不要爱上她。”葛老的声音带着凌厉。

    “属下谨记在心。”落生垂眸,沉静地应了。

    早上的时候,林措被短信声吵醒,她睡得晚,很不安稳,迷迷糊糊间总觉得身边有人,努力地睁开眼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收到用法了!

    她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起来。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她洗漱了一下就去了饭堂。

    小店里已坐了四个人。

    祁热,沐城,风色。

    她走进门的瞬间,脸色变了变,觉得尴尬,走了更尴尬,一时停在门口没动。

    两个男生坐一边,风色则是坐对面。

    她定了定神,很自然地走了过去,把沐城往里头挤了挤,这样,完全看不到祁热,也就不怕尴尬了。

    店主上了豆浆和餐具给她。

    酥脆的油条浸入奶白色的豆浆,甜香和酥脆完美融合。

    这是林措最喜欢的吃法。

    她还暂时没打算把用法的事告诉他们,只觉得还是该先去看看张温临,昨天看着他的状态不太好。

    众人无话。

    林措来得晚,吃得最快,她擦擦手,“我先去塔里了。”

    “嗯。”风色看了她一眼,指点道,“你的鼻尖上,有.....”

    林措随意地一擦,就跑了出去。

    沐城也随之离开,回了房间,他在房间里独居的时间越来越长。

    祁热和风色面面相觑,他道,“今天来,是来说声,办妥了。”

    风色眨眨眼表示收到。

    林措熟门熟路上了九层,屋里空荡荡的,像个老旧的仓库,浓重的尘土气息。

    “张温临?”她叫道。

    其实最初上九层的时候,便是这个光景,张温临突然从墙里窜出来还吓了她一跳,之后的每一次,张温临都会提前在房间里等她。

    可是这一次.....

    “张温临?我得到于宣的消息啦。”林措在他初次窜出的墙壁前拍打着,又细细地在周遭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

    完全没有反应。

    她一脚踹了上去,“什么啊,怎么人都不见了。”

    墙壁门应声而开,那是通往九层的阶梯。

    她想到了,好像张温临确实提过,自己算是过了九层?

    拾级而上,还是一样的设置,她在十层看到的,是在正中央躺平的张温临。

    他的脸色灰败,早已没了呼吸。

    “张温临?!”林措在脉搏处,颈部,心脏处都感受了一遍,可是没用,人早凉了。

    她推开房门就往下喊,“来人啊,来人啊。”

    风色和祁热离得最近,在塔下问道,“怎么了?”

    “有人死了!你们快来看看!”

    风色和祁热面色大变,几步是飞奔着上了十层,大敞着的房门,正对着张温临的尸体,他身上的衣服旧了,有些发白。

    祁热在门口看着他,只一个侧脸就让他睁大了双眼,“这是.....”

    “张温临。”林措替他说下去。

    风色和祁热对这位显然是很熟悉,跟林措一样的反应,先看他的呼吸和脉搏。

    风色更加镇定,“人死了,看起来好像没有外伤,是自然死亡。”

    祁热淡淡地点头。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处的林措,带着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林措解释道,“九层和十层都是他,一直以来就是他在教我血门的事情。”

    “昨天的时候,他给我讲了个故事,随后我就进了血门,找到了......”林措的脑子剧烈地疼,她完全不能提起葛老的名字,更加不能想起。

    “找到了一个荒山野岭的地方,摸索了好久才找到路回来,想着这事实在怪异,一早醒了便来问问他。”

    “什么故事?”两人都很在意。

    当年的事太模糊了,所有人知道的只有亲身经历的部分,却难以言说,所以至今都无法还原当年的情景,导致线索极难捕获,重重误会也难以解开。

    “是于宣的故事,于宣要杀他,但是又后悔了,放过了他。”

    林措只能将跟葛老相关的部分简化掉,她的脑子针扎一样地疼,快要晕厥过去,只能死死扒着门缝,让自己镇定。

    “怎么会,这也太简单了。”祁热还是心存怀疑。

    风色道,“我们先把他抬下去,好好验一验,再说。”

    “嗯。”

    两人都压抑于张温临的存在,更压抑他的突然死亡,一时间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林措的异样。

    祁热把他抱了下去,十层楼,有一百多层阶梯,祁热走得不快。

    张温临的脸色暴露在阳光下,那只睁开的独眼有几分诡异。

    林措瘫软地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这是怎么了?”

    张温临的事发生在早上,直接被带进了小阁楼一层,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林措呆坐了半小时,才感觉缓过来,她将九层十层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这才作罢。

    手心冰凉,属于她的温度早已散去。

222.准备打架

    林措扶着墙壁走进阁楼的时候,风色和祁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高瘦男子验尸。

    死亡是毋庸置疑的。

    高瘦男子带着金丝边框的圆形眼镜,额前的头发梳起,白得透明的肤色,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他从上至下,仔细观察了体表,“身体僵硬,死了大约十小时。没有外伤,想知道死因得解剖。”

    “好,林风,解剖吧。”风色吩咐他。

    这高瘦男子是个法医,隶属灵异社,住得很近,所以来得不算慢。

    风色叫她,“林措,你过来。”

    林风极轻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她慢腾腾地走了过去,“什么事?”宽大的t恤将短裤盖住,将身材比例拉得更加完美。

    “跟我们来。”风色拉着她的手腕,不容置疑的语气。

    水族馆是议事的好地方。

    “你把事情讲得再详细一些。”

    林措没办法去想起,“就是那样子,我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坐着,林措站在对面,感受着他们探寻的目光,恍惚间觉得自己像个犯人。

    风色耐心地劝她,“你总要把事情告诉我们,才有助于判断张温临的事情,你跟他相处了几天,也不希望他死得不明不白吧。”

    “该说的我都说了。”她真诚地回答,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不能说。

    林措离开了水族馆,回了房间。

    她需要把用法好好地研究一番。

    风色皱眉,看着林措的背影消失,暗暗抱怨,“她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说什么都不听,不服从安排。”

    祁热安慰道,“毕竟是核心人物,太多的事情压过去,任谁都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多体谅一下吧。”

    风色转过头去,懒得再讲话。

    砰砰砰——

    沐城敲了门,“林措。”

    她关掉手机,过去开门,身子挡住了屋里的光景,“怎么了?”

    沐城看她没有请自己进去的意思,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一直觉得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家族也叫我回去,所以,”

    这是来辞行了。

    林措还是惊讶了一下,倒也没有阻拦,“好,既然下了决心,我这个做朋友的肯定是百分百支持,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沐城低着头看她,神色有些暗淡,棱角分明的脸,瘦了好多,只有巴掌大小了。

    林措这才发现他背着包,原来是已经收拾好了。

    “我送你。”她带上门。

    林措跟着他下了楼,又在水族馆门口等了等,沐城跟风色辞行,接着把他送到了大门处。

    黑漆的大铁门足有三米多高,能将人遮得严严实实,还没到中午,已经热得流汗,林措躲在大门后的阴凉下,跟沐城面对面地说着话。

    “沐城,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要做?”

    昨天有苏霓的电话,他跟苏霓好像一直很熟的样子。

    跟沐城认识这么久,他绝口不提自己的家族,唯一能联系起来的,只有复仇。

    林措也不能贸然地猜测。

    沐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林措今天没有化妆,白瓷的肌肤,眼角处有淡淡的灰色,眼睛里还有红血丝。

    大约是这目光太灼热了,林措掏出手机拿相机照了照,“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解锁的瞬间,关于血门的用法文档一闪而过,沐城没有看清楚,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

    沐城移开了视线,“没有,只是今天告别,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林措用手扇着风,随意道,“你又不是没我电话,哎,对了,小秦你还有联系吗?”

    秦燃枫在学院被攻击之后就没了踪影,她一直都联系不上。

    “燃枫和熊猫社成员都来自大家族,他们应该平安的。”

    “嗯。”林措拍拍他的肩,郑重地叮嘱,“记得照顾好自己。”

    “再见。”沐城说得平淡,没了往日的笑意,今天的他好像格外阴沉。

    “再见。”林措冲他摆摆手。

    沐城站在那里回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上来,把她抱在怀里,是一个有些距离的抱,只肩膀靠在了一起啊,他拍拍林措的背,“你也,照顾好自己。”

    他叫了车,林措眼看着那辆车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成为一个小黑点,看不清了。

    车里的沐城也看着后方,笑得有些苦涩,好像自己无论怎么做,林措都没有动过心。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

    两个小时前,魅洞。

    清晨的海面,是蔚蓝而平静的,洒上了金光,犹如飘舞的绸缎。

    悬星把自己关在湖中小屋已经两天了。

    明亮的光从小屋的四面八方照进来,脚下的玻璃隔着的,是各色游鱼,就连海里都是亮闪闪的,那是最澄澈的蓝色世界。

    贝壳串联而成的风铃,在耳边叮叮当当地响。

    蓝冰刚起床,只简单洗漱过就跑了过来,她的头发有些乱,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金灰色,她倚着墙,白裙子很自然地垂下,隔着门跟他搭话,“你既然答应了,总该做点事情。”

    悬星躺在沙发里,闭眼不答,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气。

    蓝冰自然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能无奈道,“行吧,你得明白,交易就是交易,没得感情可言,你不做事,那姑娘就得倒霉。”

    林措是一剂猛药。

    “你们别动她!”悬星终于睁开了眼,干瘪的嘴唇一动就撕开一个血口子。

    说话了就好,有软肋就好,蓝冰这样想。

    “哦,你知道上一个被天门盯上的人是谁吗?是我那倒霉哥哥,冰蓝。”

    “他啊,最近终于被抓了回来,没有任何选择,直接被押送进了天门,是死是活现在都不知道呢。”她说得极轻松,像是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你们俩,是人类?”这两人的存在还算隐秘,来历也隐藏得极好,无人知晓。

    “我们俩?当然是来自天门了。”蓝冰随口道。

    来自天门,不是人。

    蓝冰和冰蓝兄妹两人都是天门的狐狸,误入了通道,等穿过通道到了魅洞的时候,成了人类。

    这样的发现自然让人心头大振,他们被当成了实验对象,度过了一段很灰暗的日子。

    蓝冰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哎,对了,门外这个男的,等了你一天了,啥也不干。”她指着蓝天。

    蓝天昨天就来了,只安静地守在门口,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像块木头。

    跟他的主人一样。

    “天门要的,是我来当掌控人世的傀儡,可是天门的人并没有停止抓捕阿铃,监视林措。”悬星推开门,直视着蓝冰,“天门两头得便宜,也不要把人当傻子了。”

    蓝冰没想到他会出来,倒是站直了身子,看着神情出奇一致的主仆二人,有趣得很。

    “是你谈条件的时候没说清楚。”她耍赖。

    “呵呵。这么说话,我觉得交易可以提前结束了。”

    “只要抓住那女孩,还愁无法掌控人世吗?”

    两方都在赌,一个赌的是分量,另一个堵的是林措。

    “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次这样说,你真当她拿着于宣那张脸就能为所欲为,让我俯首称臣吗?”

    悬星是苍白而虚弱的,可他身上蕴含的天赋和能力,是天者最为重视的。

    蓝冰看着他,仿佛能照进人的心底。半晌,先缓和了脸色,“和为贵,我们互相退一步,林措和阿铃身边的人只能撤回一队,你自己选。作为交换,你也该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了。”

    “撤走林措身边的人。”悬星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蓝冰满意地笑笑,“那你们两人叙旧,我就不打扰了,希望三天之后我能看到你的好消息。”

    转过身的瞬间,蓝冰的眉头紧蹙。

    只有等到天门入主人世的那天,她才能再见到自己那个混账哥哥了吧。

    为天门卖命,来换他一命,还真是亏呢。

    蓝天俯首跪地,恭敬地大喊一声,“主子。”

    悬星摆摆手,难得地没有表示对这个称呼的反感,淡淡道,“起来吧,跟我走。”

    “您终于想明白了!”蓝天的幽蓝瞳仁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他摩拳擦掌这么多年,甚至费尽心机想要用那女人的死来激励他,眼看着悬星终于开了窍,他怎能不兴奋。

    “帮我集结些人,少也没关系,要忠诚的,明天我们出去打架。”悬星看着远处的天际,有些失魂落魄。

    蓝天看得出他的无奈,从蓝冰的话里多少也听明白了些,只道,“是,我这就是去。”

    悬星没有在魅洞久呆,比起这里的死气沉沉,他更喜欢城市里的忙碌和繁华。

    h市。

    悬星在h市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灵异社。

    “......”

    他目睹了林措跟沐城的拥抱,嘴角被咬出了血。

    含情脉脉地看着车子完全消失在眼前,她才失魂落魄地回去。

    悬星径直离开了,随便找了个酒店,他无比地思念着什么,那种空洞的感觉让他的心都几乎要碎裂。

    城市的繁华与他无关。

223.蓝冰被擒

    第二天,蓝天掐着点儿给悬星打了电话。

    “主子,我召集了几十个灵异社的旧部,都是在交接之时主动退出的。”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毕竟悬星一直都拘着他,不允许他插手灵异社的事,就这些人,还是冲着悬星的面子才跟来的老人了。

    “去祁家。”悬星想了一夜,这诚意要想够足,祁家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蓝天没有料到的,“主子,你要和祁家撕破脸?”

    “蓝冰不是要诚意吗,我就给足了。”悬星面无焦距,只当是完成一场任务。

    “......”

    祁家,他们去的是祁家在h市的地盘,这里的域主正是当日斗符成功的祁越林。

    祁家在这里的分域占据了一座园林,足足有八百平米,包括假山、河流、花园等,环境清幽,还有专门的斗符场供弟子们平日里练习,悬星旁若无人地闯了进去。

    “你干什么?”

    守卫将手臂横在他身前阻挡。

    悬星冷冷地瞥他一眼,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含着冬日冰雪,那股令人胆寒的气势直接让人噤了声。

    是的,今天的悬星带着浓重的杀意。

    蓝天并着几十人跟在身后,一行人气势很足。

    “是谁闯了进来?竟然这么嚣张?”

    “祁氏子弟,出门迎战!”

    从院子里哗啦啦涌出了一群人,显然是有报信的趁着守卫阻拦的功夫已经去通知了分域内的弟子们。

    祁越林听过悬星的大名,对灵异社也有所耳闻。

    他剑眉星目,身材壮实,一张很精明强干的脸,家族的供养加上自己本身的天分,才能在激励大会中脱颖而出,成为h市分域的域主。

    祁越林一看便认出了悬星,心知这是一位惹不起的主儿,往身后看了一眼,弟子们噤了声。

    他拱手道,“不知悬星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悬星摘了朵路边的花,说得极清浅,“来取你们的命。”他的眼角处有微微的笑意,恍然让人觉得他是来春游的。

    满腔的杀意收起,这里的景致不由得让他心情愉悦,生出几分兴致。

    祁越林难以理解,“无冤无仇,至于打打杀杀的吗?”

    家主和这位也算是故交了,他不清楚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对悬星还端着几分尊敬。

    悬星身后众人,实力难测,就算只有他一人,整个分域的力量也打不过。

    早有机灵的隐在人群之后去报信给家主和其他分域。

    悬星抬眼看他,把花朵碾在脚下,踩在泥里。“那就归顺吧,归顺我,就能活。”

    他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红色,祁越林一时分不清那是瞳仁的颜色还是红血丝。他知道不能硬碰,打算先假意归顺,日后再想办法,“归顺。”

    悬星满意地一笑,嘴角勾出一丝邪气,整个人愈发苍白瘦弱,就是这样一个人,股掌间能覆灭一个分域。

    “把符箓都交出来。”蓝天道。

    祁家以符箓著称,有和没有,区别大着呢。

    “这,怎么,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啊。”

    “不用了蓝天,带他们先去临时据点吧。”黑压压的人群惹得他烦闷,悬星不耐烦地说。

    悬星说的临时据点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众人押送着分域的祁家人去了那里。

    “蓝天,看着他们。”

    “有个崽子偷溜了。”蓝天报告。“我现在就派人去追。”

    “没关系,让他去,我就是要祁热来找我,先把祁家拉进来,再去找尸派,总之,一个一个都得成为我的附庸。”

    “......”蓝天看着这样的悬星,总觉得有些陌生。

    他潜意识里觉得,只要足够强,自然能让所有人臣服。

    祁热来得很快,破旧的厂房被团团围住,祁热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处的悬星,忍不住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你干什么?”他死死地咬着牙,带着失望。

    “干什么?拉你这个好兄弟我们一起统一人世,成为这里的王。”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葛老附体呢,一样的疯疯癫癫,那一套在现在的社会已经不好使了。”祁热对境况看得明朗,科技的进步,信息无孔不入,没有谁能够简单地凭借武力统一一个国家。

    “那你这是拒绝了?”他的声音低沉,那是危险的信号。

    他的眼睛看着厂房里头,分域的人都被收了符箓,关在里面。

    “悬星,你疯了?”风色的声音传入耳朵,她和林措紧接着出现在视线里。

    “哎呦,灵异社也来了,正好,要不要考虑加入我?”

    风色脸色很难看,“你是打算与天门为伍了?”

    林措是被硬拖来的,她不说话,只在一边装死。

    “哎呦,怎么说呢,条件还不错,我就答应了。”

    “......什么条件?”

    悬星的视线从每个人身上飘过,最后缓缓地笑了,“自然是天门之子,以后的一切都是我的。”

    林措道,“那如果天门的人永远无法踏足人世呢?”

    她蓦地生出了一个想法,于宣是由血门的本源塑造,那她照葫芦画瓢也做出这么个人,再将其毁掉,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效果。

    风色最先反应过来,凑近了她,“你有办法?!”

    “......嗯。”

    悬星的眼神变了变,蓝冰也出现了,带着,魅洞的人。

    “哟,这么热闹啊?”

    她面色和善,林措也认识,倒也没怎么防备。

    经过林措身边的时候,蓝冰直接将她制住,箍在怀里。

    周遭三人脸色皆是一变。

    悬星看着她,神色寒凛,“你什么意思?”

    “她说这话,可算是大大的威胁,得控制起来。”

    “你要把她带去魅洞?”悬星眉眼微眯,带着危险的气息。

    在这一瞬间,局面变成了一边倒,悬星祁热和风色俨然成了统一战线。

    “你今天带不走她。”风色也看着突然出现的蓝冰,神色不善。

    “啧,瞧瞧,”

    “蓝冰,你以为我是个废柴吗?”她手下的林措丝毫不惧,反而是带着自信地反问。

    “至少,我不是废柴。”蓝冰手上力道不减,将林措紧紧箍住,一跃而起。

    林措腕内涌出一股力量,她的右手生生地将蓝冰的手拧开,是的,拧开,咔嚓的响声。

    随即,又把蓝冰往地下甩去,正对着三人所在的位置。

    林措失了平衡,自半空向地面坠去。

    米分急忙膨胀变大,像个气球一样,减缓她的落地速度,以保证平安。

    蓝冰栽在地上,面色难看。

    悬星道,“约定失效。”

    “悬星!你怎么可以!你要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蓝冰急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只凭着运气好混到今天的女生,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悬星已然转过身去,不管她。

    “蓝天,我们走。”

    蓝天看着这光景,基本也明了,主子这是又打算当一条咸鱼了。

    他顺从地点头,招呼着众人离开。

    心里却是自有一番计较,总要做些什么让他燃起斗志才行。

    风色和祁热看着她的眼神则很不善,“带回去再说吧。”

    “......”蓝冰不断地挣扎着,但是没有办法,祁热的捆缚符将她缠得紧紧,根本无法挣脱。

    “冰蓝老师在哪里?”林措半蹲下身子,盯着她。

    “你说我哥呀,他,为了教你,惹怒了天者,早被送到天门里去了,现在不知道还有几口气,我倒想见他。”

    蓝冰对林措心里有一股隐隐的怨怼。

    如果没有她,如果不是要教她,冰蓝又怎么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林措说可以让  天门永远无法出入人世,这无疑是巨大的威胁,正是这股怨怼加上威胁,才让她有了底气来抓林措,而天门不会生出任何指摘。

    至于悬星,他仍然会为了天门卖命,因为他的亲妹妹阿铃已经落在了魅洞手里。

    她的脸上得意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措看着她,像看个疯子,“你真是有病!”

    “啧,你们没病,不是照样得当被我玩得团团转。”

    蓝冰的衣裙上有蕾丝花边,在挣扎中变得褶皱不堪,还沾了不少尘土,有些狼狈。

    冰蓝老师那么理智又清醒的人,他的妹妹却......

    不好对别人议论什么,只是觉得怪异。

    风色指挥着祁热将她扛回去,分域的人自然被放了出来,还是回原处驻守。

    三人一道回了灵异社。

    那高瘦男子已经将验尸结果准备好,“自然死亡。”

    他只落下这么轻飘飘的四个字,就对张温临的一生做了终结。

    蓝冰被关到了水族馆地下室,那里隐蔽且难以逃脱。

    风色和林措相视一笑,“成功。”

    之前祁热做的布置就是,在h市分域里安插人手,一有异常立马报告,索性祁越林不是个傻子,没有以死相拼。

    林措的出现,充满威胁性的话语,都是为了将魅洞的人引出来。

    风色喝了口水,刚刚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便有人送来消息。

    “阿铃被抓,蔚连失踪。”

    刚刚放下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

224.重返天门

    “蓝冰!她肯定知道什么,魅洞还有其他的主事。”风色看向地下,那里关押着蓝冰。

    “按照阿铃的能力,会被抓到吗?”林措最先想到的是这个可能性。

    阿铃跟蔚连在她房间里待着的那几天里,大约也把天门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阿铃的逆天能力,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抓得住的。

    “林措你不了解,阿铃再厉害,她的能力来源都是天者,弱点也很明显,只要被遮住了眼睛,失去了感官,她的能力就施展不出了。”

    “......”

    “如果消息及时,很可能阿铃现在还在魅洞,没有被送进天门。我们要去救她!”

    “胡闹!”

    风色解释道,“魅洞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的,上次你能平安回来实在太险了,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去。”

    “可是阿铃,”林措还想再说些话说服他们。。

    “阿铃她终究是天者血脉,没那么容易死的。”祁热神色冷淡,仿佛说的是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

    “祁热,你当了她那么多年的哥哥,今天,你就这么冷淡,是吗?”

    “我着急上火,有用吗?”

    “有用,起码会让人觉得你没那么冷血!”

    风色将两人拉开,“算了,祁热先回去整理一下分域,我和林措去审一下蓝冰。”

    地下室。

    地下室空荡,只有一副桌椅,一张小床,蓝冰悠闲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哼歌。

    风色先推门进去,林措随后跟上。

    蓝冰抬眼看向来人,她的手腕和床被拷在一起,轻轻一动换啦哗啦地响。

    “哎呦,来了?”她早料到有人会来,估摸着阿铃被抓的消息也该送到了。

    风色在桌前坐下,林措站在斜后方。

    “阿铃被你们抓了。”

    “啧,你们的消息可真滞后。”蓝冰带着笑,更多的是嘲讽。

    “说说吧,是你的手笔?”

    “她是天门要的人,以前十几次她都逃不过天门的抓捕,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风色的脸色变了变,“之前她是自愿去的,可这一次,是被你们抓去的。”

    蓝冰用一种极怜悯的神情看着她,“她次次都不愿意,也许,第一次算是自愿,第二次被迅速抓捕之后,就没再反抗过,是个清醒的。可这一次,她又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风色对于阿铃在天门发生的事情一直都知之甚少,她不是个多话的人。

    频繁出入,只让风色以为,她在渐渐跟天门熟悉。

    宿命一样,没人逃脱得了天门的控制。

    风色蓝天一类的侍从是如此。

    阿铃悬星一类的主子还是如此。

    冰蓝蓝冰一类的试验品更是如此。

    风色问道,“那你轻易束手就擒,又是什么意思?”

    蓝冰的手段绝不止于那些,可是她败了,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顺从得难以理解。

    蓝冰眨眨眼,“当然是,想尝一尝普通人的生活,总在魅洞待着太无趣了。”她扬扬手中的镣铐,“我没想到你们还用这种东西,太老土了。”

    她手腕一拧,从手铐的圈里出了来,“瞧,这也太多余了是不是?”

    她松松自己的手腕,灯光下,雪白的皮肤像最完美的缎子。

    魅洞。

    押着阿铃的人,是沐城。

    绳子将她的手脚捆绑,阿铃感觉自己像是在船上,水面的颠簸让她逐渐晕眩,恶心难受。

    早在昨天,她就到了魅洞,这个来过无数次的地方,闭着眼睛都知道。

    “放开我。”阿铃叫道。

    这是一艘极小的乌篷船,在魅洞的湖里滑行,有人在船尾划着桨,水波一道又一道被推向身后。

    阿铃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即将被送去天门。

    船手身上有熟悉的气味。

    清新又甘冽。

    阿铃努力在脑海里回想着,这是认识的人,或者说,就藏在身边的人,不然自己怎么可能被抓住。

    她在脑海里细细地过了一遍,只有那么一个人。

    “沐城!”

    是沐城,他是魅洞的人。

    船手不说话,依然平稳地划着船。

    “你是天门安在我们身边的眼睛,对吗?”

    “......”

    “那你有没有想过林措会恨你。”

    沐城手停了,小船就漂在湖中。

    “她恨我,很应该。”阿铃几乎能看得到他的表情,悲伤又难看。

    “难言之隐,人人都有,不清楚你承载的压力,也不能贸然地对行为进行评判。”阿铃很清楚,天门压制下的人,没有哪个人不是身不由己的。

    船正在湖心,稳稳当当地停着。

    沐城道,“你倒是很会换位思考。”

    “我知道放了我不现实,但是至少告诉我,蔚连怎么样了?”阿铃这么努力谈判,为的不是自己,而是蔚连。

    “他?随便丢在路边,死不了。”

    阿铃放心下来,蔚连是在战争中活过的人,只要他是自由的,那就好。

    “那就好。”阿铃放心下来,身子也有些软。

    “我,很羡慕你们。”沐城看着她,她是林措的朋友,伤害了她,自己跟林措间就出现了隔阂,也许是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隔阂。

    他常常是沉默的,今天对着阿铃,却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

    “你不知道,我过得不算好。”阿铃想起以前受的委屈,虽然还是有些心酸,但是如今满腔的幸福早已冲淡了许多。

    沐城沉默地听着。

    “这次从天门回来之后,恰好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

    沐城当然记得,第一次见她其实是在林措入学之后的试炼上。

    彼时的阿铃,还像块冰凉的玉石。

    她突然极轻地笑了,“好啦,不怀念过去了,快点动手吧。”

    “我很抱歉。”沐城说。

    他放下手中的船桨,把阿铃脚上的绳子解开,“保重。”

    阿铃被推进了水里,水底的建筑,正是天门所在。

    阿铃这一次到的,是宫里。

    侍从抬着她,走了一炷香,丢到了青石板的地面上。

    “天者,人已经在这里了。”

    “你们下去吧。”是天者的声音。

    阿铃眼睛上覆着的布条被掀开,手上的绳子也被解开。

    短短的时间,天者像是老了些,头发都半白了,他的相貌还是堂堂,只多了几条皱纹。

    “阿铃。”他叫她,听不出感情,眸子里有淡淡的光亮。

    阿铃坐直了身子,“说吧,抓我来又是干什么?”

    她对这种情况太熟悉了,她曾经以为还债只需要一次,可是被迫来来往往无数次,她也懂了,只要招惹,就没有安宁的时日。

    “我这是请你来。”

    “请我来?”阿铃对他怒目而视,还是一样的仇恨,一样的厌烦。

    “请我来是这样绑着来?请我来是派了无数人全世界地抓捕我?”她淡淡地挑眉,带着浓重的嘲讽和不屑。

    “不这样做,你根本不会来。”

    “不,从一开始,你对我次次都是折磨,我以为一颗长愿果换我来天门一次已经足够,可你前前后后把我抓来十几次。”

    阿铃记得清清楚楚,那是第一次来天门之后,她如愿见到了天者,随后就要被安排婚嫁之事。

    “你就待在天门算了,我会为你安排一门婚事。”

    “凭什么?”接受人世思想长大的她,觉得这样老古板的形式,本身就是错的。

    “凭我是你父亲。”

    “我父亲早死了!”在她的心里,父亲只有祁家那位埋在黄土里的男人。

    “闭嘴,孽障!”那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顶撞,精灵如水的眸子里盛满了叛逆与不甘,绝世的容颜像极了某个深深刻印在他心底的女子。

    “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不会嫁给你安排的人。”阿铃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异常地悦耳好听。

    天者深深地蹙起眉头,第一次感到了难办,换了别人,无论是斩首还是惩罚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阿铃面前,他竟想不到该怎么办。

    “来人,把她拉下去,关起来!”

    阿铃看着他,俊俏的容颜,无上的权利,得不到尊重的天者,对他满是怜悯。

    那样的眼神让天者觉得烦躁。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除了嫁人,我可以做其他的事,你得放我走。”

    阿铃被关了十日。

    期间,只有蔚连去看了她两眼,什么话都没说。

    十日后,她被安排去了荒野之地,杂草丛生的广袤草原。

    她过得很狼狈,感觉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荒野求生。

    她永远也忘不掉自己经历过的艰辛,看着天者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阿铃,这一次我可以放掉你,并且承诺之后再也不会抓捕你。只是,你得告诉我,门在哪里?”

    阿铃定定地看着他,像在认真思索,“你的承诺,在我这里,可信度不高。”

    她转过头去,懒得再看。

    “这里是你的房间,想明白了去找我。”天者不再勉强,他有足够的自信,阿铃会说的。

    要么逃,要么说。

    这一次,她会被严密地监视,一旦逃离去门那边......

    天者的算盘打得极好。

    阿铃也意外地沉得住气,每天逛逛园子,吃喝玩乐,再找清蓉公主把她气上两回。

225.魅洞沐城

    沐城坐镇魅洞,接替蓝冰,成为了新的主事。

    苏霓的消息发了过来,“我有些后悔把你拉进来。”

    沐城虽然年纪小,却记得清楚。

    阴森的监牢,只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得进来,更多的时候,是无边的黑暗。

    守卫大吃大喝,划拳声不绝于耳。

    沐城蜷在母亲身边,父亲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四个姐姐,在几天前被带走了。

    分别是沐霓,沐祁,沐题,沐词。

    母亲摇着栅栏,“求求你们,找个医生。”

    守卫的划拳声愈发大了,母亲的恳求被彻底无视。

    沐城的声音清亮,“找医生啊。”

    稚嫩的童音比女人的叫喊都要尖利,终于让守卫走了过来。

    “烦不烦,没有医生,你们等着死吧。”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身上浓重的酒意,说话恶声恶气,居高临下,似乎下一拳就要砸下来。

    “要医生!”他的声音愈发响亮。

    守卫气恼了,摸着腰间,摇摇晃晃地拿钥匙,开了门,把沐城拉了出去,小小的孩子就那样被他拎在手里,像个玩具。

    母亲一把就要夺过,力气却不够,只扑到了地上,死死地抓着沐城的脚,不放手。

    “不要了,我们不要了,放开孩子。”她恳求着。

    “滚进去。”守卫一脚把母亲踹了进去,重新锁了门,拎着沐城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什么东西,还想要医生,早该死的一家子,呸。”

    他们喝酒划拳的地方有灯光,正照着一张方形木桌子,上面摆了四盘小菜,吃得七七八八,地上摆了三五个酒坛子,东倒西歪的。

    桌前坐了三四个跟他一样壮实的守卫。

    “放开我。”沐城叫喊着,挣扎着。

    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守卫吃痛把他丢了下去,沐城往关母亲的监牢里跑,又被拎起来。

    “小王八蛋,敢咬老子,你们一家子都早些死吧。”

    “啊——”尖利的童音极具穿透力,直叫得人耳朵疼。

    守卫一巴掌扇了上去,沐城的耳朵里失了声音,嗡嗡作响却又什么都听不到。

    葛老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一身长袍,裹得严实,看不出样貌。

    “把他给我。”

    沐城就被拎着从一个人手里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从此,成了葛老的部下。

    他很有天分,学习能力极强,又被安排到了学院里。

    在这里,他遇到了四个姐姐。

    她们换了姓,叫苏霓,苏祁,苏题,苏词。

    她们归属于哪派势力,一直都瞒着自己,没有说。

    直到他跟林措一道,获得了进入六年级学习的机会,才经过苏霓的引荐,加入了这里,魅洞,天门。

    接近林措,就等于接近了核心。

    这是他的机会。

    被召回之后,蓝冰就被抓了,他理所当然地凭着提供阿铃的位置,提供灵异社的一举一动,提供所有一切的细节,坐上了这个位置。

    沐城回苏霓,“我不后悔。”

    他只是有一些歉意,是对林措。

    “报——”传信人拉长了声音,将他从思绪里拉回来。

    “什么事?”沐城抬眼看去,传信人专门负责传递天门送来的指示。

    “天门最新指示,抓捕林措和蔚连,送入天门。”

    林措用来寻找入口,蔚连用来要挟阿铃。

    沐城沉着脸,“知道了,下去吧。”

    传信人后退了几步,下去了。

    沐城苦笑,“看来这对不起三个字,远远无法表达我的歉意了。”

    湖水荡漾,他光着脚,脚脖子以下沉在水里,清凉又惬意。

    林措的本事自己再清楚不过,抓她哪有那么容易,一个没看住,通过血门就能逃走。

    而且,他不想抓。

    游鱼像是感到好奇,在他脚边转着圈圈,漾起圆形的涟漪,沐城单手一捞就把它抓了起来,大眼对小眼,看了一会儿,又把它丢进去。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他这么想着。

    “苏霓,你们四个,被逐出魅洞,天南海北任自由。”

    苏霓拿着手机,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她看着坐在路边休息的其他姐妹,一时有些愣怔。

    阿铃就是她们四个负责抓捕的,蔚连仍然在逃,姐妹四个还在追踪。

    “沐城,没那么容易的。我们由蓝冰直接统领,得经过她的同意。”

    “那好吧,你们先抓捕蔚连,记得,安全重要。”沐城左手握拳,指甲嵌入手心,还是没有完全接管这里,复仇的事情也得从长计议。

    苏霓挂了电话,深深地松了口气。

    刚刚那一句话,确实让她激动得有些忘形。

    悬星住进了自己的山中别墅,偏僻清净,修养生息。

    蓝天瞧着自家主子这个状态,当然是不乐意的。

    可是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像秋后干枯的草叶,像玻璃做的娃娃,像摇摇欲坠的高楼。

    “咳咳。”悬星轻咳几声,灰蓝色的丝绸睡衣光滑舒适,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白皙,他的脸色病态的苍白。

    “怎么会这样?”蓝天站在他身侧,很是担心。

    悬星之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症状,这一次,像个濒死的人。

    “没事。”他忍住口腔里淡淡的血腥气,喝了口水压下去,晶莹的双眼透明干净。

    “不对,你,”蓝天还要再问。

    悬星皱眉,有了驱赶的意思,“你一直都是自由的,不用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

    “可你说,你要掌控人世。”

    蓝天一向喜欢有野心的主子,而悬星太过闲适了,当然他也足够强。

    “你也应该清楚,之前叫嚣着要掌控人世的天者之子,都是一个死字。”悬星一闭眼就能看到当时的画面。

    天者之子中出了个佼佼者明天,他拥有天者的最强能力,控制。

    明天足够聪明,有野心有能力,是天门掌控人世最好的枪。

    那是在位于国土中部山岭之上,名为掌山,因其形状神似手掌而得名,明天建山为王,召集跟自己相同血脉的兄弟姐妹。

    能从人类的厌恶中活下来的天者血脉,哪个不是遭受了多年的白眼与嘲笑,召集令发出之后的十天里,所有相同血脉都在掌山齐聚。

    彼时的阿铃正在天门里还长愿果的债。

    而悬星则是跟于宣在湖边小屋居住,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明天的傲气让他低估了人类的能力,他足够强大,也足够自信,但是面对多于自己百倍的人手,他还是没了抵抗之力。

    就在第十日,庆祝的那一晚,发生了掌山之战,极其惨烈。

    人类历史悠远,底蕴雄厚。

    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各门各派豪杰众多。

    一夜之间攻上掌山。

    漫天的大火,浓烟像是黑色的鬼影,在山脉上空足足聚了三日才渐渐散去,景致绝佳的掌山成了一座坟,一座埋葬了上千生命的坟。

    周遭五个硕大的圆形祭坛,新建好不久,青石板的材质,被生生染成了红色。

    悬星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踩着星子在附近看了看,尸体横陈,有人类,有天者后人,场面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天门在人世最后的血脉,只剩了悬星和阿铃。

    蓝天没有亲眼看过那场战斗,只觉得人类的底蕴实在不能小看。

    “你是想起了掌山之战吗?”

    如果因为于宣,他选择了安宁度日,那么掌山之战则是将这个期限定为了永远。

    “上百名天者之子,都败得那么彻底,无一生还。”悬星说得平淡,那副血红的画面却是永远永远刻印在脑海里,天者的无情,面对这样的伤亡,从始至终都再没了音信。

    他对天者的凉薄感到失望。

    蓝天觉得他是怕输,“那我们就帮天者,帮他打开通道,有了天门的助力,人类肯定就反抗不了了。”

    悬星看着他,蔚蓝的瞳仁里燃烧着**之火。

    “这么多年,我一直看不明白你,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蓝天哑然。

    “大约是一份权利和地位吧。”

    “论权利地位,混血儿和正统的天门皇子是没有可比性的,一旦事成,卸磨杀驴。”

    蓝天,“......”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从小被教导,要辅佐主子,要督促主子成为强者,掌控人世,再多的,他还真没思考过。

    “无论结果是怎样的,我都会为你争一争,最好是权力地位,最差也有命在,可你得想想,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蓝天突然想起了那么一个女生,她叫林琦。

    最初是被自己的外貌吸引,用着拙劣的套路来慢慢接近。

    蓝天把这些当成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慢慢熟悉着,瞒着她伤害林措,直到被逼迫分了手,他都没什么感觉,直到现在,悬星的问题,让他心头一窒。

    天门。

    阿铃在花园子里闲逛的时候,碰见了清离。

    他身穿暗金色长袍,黑发用白玉簪子束于头顶,正面朝御河看景。

    阿铃没打算过去,被清离叫住,“阿铃,你过来。”

    这下不得不过去了。

    阿铃离得很远,足有五米远的距离,在亭子外,台阶下,看着他,“什么事?”

    阿铃这一次来天门不算光彩,是被抓来的。

    宫里人尽皆知。

    清离对她的忌惮却是丝毫不减。

    清离含着清隽的笑容,“你要是觉得无趣,我可以给你找个乐子。”

    阿铃没什么兴趣,“不用了。”

226.向死而生

    清离对她的疏离并不在意,端着兄长的温柔和煦,“我是兄长,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阿铃看着他,始终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越过河流的那边,是高高的朱红色宫墙,白玉砌就的桥,琉璃做的房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可以送你出去。”清离的声音浅浅淡淡。

    阿铃看向他,才发现周遭的侍从不知什么时候都被遣走,只剩了两人在这里。

    “如果是送我出宫,那不必了,送我回人世,我倒是很感谢。”阿铃也不再拘礼什么,随意地在他对面坐了。

    青瓷的茶杯里倒了茶水,透明的黄色,带着植物的清香。

    “这是什么茶?”

    “就是普通的大麦茶。”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喜欢喝这个。”

    “我也没怎么想到,你还会回来。”

    “清离,如果是你问,我可能会告诉你。”

    清离笑了,“可能,我一直觉得可能基本等同于不会。”

    清离是天者的长子,母家势力被清楚,他年少平庸,直到几年前才开了窍,有了大皇子的样子。

    阿铃坐得稳当,喝得香甜。

    清蓉却是带了帮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她长高了一些,浑圆的脸蛋又圆了,整个人像年画娃娃一样喜庆可爱,生气的时候却将可爱驱散,只剩一身横肉,却是个蛮横泼妇的雏形了。

    “贱人,在这里缠着清离哥哥做什么?”

    清离好看的眉头蹙起,看向清蓉的面色带了几分不悦,他低声呵斥,“堂堂公主,这是什么粗鄙之言,仪态品行,真真是越发倒退了。”

    清蓉满腹委屈,“清离哥哥,你不知道,她刚刚才从我那里回来,先是找我打了一架,又拘着我惩罚,在院子里跑了十几圈,她,以大欺小,以下犯上,就算去父皇那里我也是有理可说的。”

    清离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阿铃,她肌肤如雪,细眉微挑,倒不像是被控诉的人,反而像是个看乐子的。“是这样吗?”

    阿铃轻轻一笑,“她说是,我说不是,那清离该如何做?”

    “......”清离懂了她的意思,从古至今,谁对谁错根本不重要,谁地位高些,受重视些,才更重要,起码,在天门是如此。

    “那我便相信清蓉的话,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现在清蓉可以回去了。”

    “清离哥哥,我要看着!”清蓉的嘴撅得可以挂起一个茶壶。

    清离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我现在是以大皇子的身份和你说话。”

    语气里的严厉和威严。

    换做以前的清蓉,是绝对不会听的,可是她最近半年里,吃得亏太多了,能屈能伸,见势不好,竟然收敛了脾气,“好,清蓉回去。”

    “跟着教养嬷嬷学几天规矩。”清离又补充道。

    阿铃始终背对着清蓉一行人,看着流水,闲云似棉花软萌,落花随水四散。

    清离看着清蓉气鼓鼓的背影,一时间倒是有些无可奈何。

    “她这么个小祖宗,如今竟然也会看眼色行事了。”

    “会看眼色是一方面,清离的气势足又是一方面了,哪怕是我,都被吓住了。”

    清离却道,“怎么会,我看你茶杯端的稳当,面色端的从容,举止又娴静,哪里 有半分被吓住的模样?”

    “那清离打算怎么讨这个公道。”

    “回去把诗经抄两遍 吧,我派个小侍女过去帮你抄。”

    阿铃失笑,“这哪里是罚我,分明是 罚侍女。”

    “蔚连他,怎么样?”

    “他啊,应该还行吧,没被送上来,说明还在逃,谁知道逃亡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呢。”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会直接把法子告诉天者的。”

    阿铃伸了个懒腰,“哎呦,有些困了,我还是去躺一躺吧。”

    她不打算回答自己任何有关血门的问题。

    意料之中。

    回房间的时候,天者早已在桌前等待。

    抬眼的时候尽是威严,那是上位者独有的气势,跟天者一比,清离那股子卫视实在是不够看。

    阿铃甩甩袖子,“啧,您老来了。”

    “阿铃,我对你给予厚望,你应该清楚。”

    “清楚清楚。不就是当这无趣的天门之主嘛。”

    “只要你把进入人世的法子说出来,我保证,之前承诺你的天门之主,依然有效。”

    阿铃听得直皱眉头。

    且不说自己一心要逃,都这样了,天者还打算把位子传给自己,真是心大。

    她连连摆手,“别,我懒散惯了,受不起。”

    天者看向她的眼神,突然深情起来。

    阿铃侧身躲过,只摆弄着房间里的小物件,墙上挂的水墨画,有些年头了,她用指腹在上面细细地摸着,粗粝的手感。

    “您别这样,我觉得吧,该利用利用,该丢丢,打感情牌对我没什么用处了。”

    她最需要的时候,已经过了。

    她曾衣衫褴褛,她曾不卑不亢。

    那是她们初次相见。

    威仪万千的上位者高坐于殿前,轻蔑地看了一下殿前所站的女子,那是一个粗布衣裳的明眸少女,若不是样貌还算上乘,都想把她赶出去,免得玷污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你就是用我名头骗东西的小贼?”上位者容貌俊朗,举手投足皆是风华,只有那语气里带着令人胆颤的寒意。

    “不是骗,是事实。”阿铃不卑不亢地回答。

    “噢?”上位者见她神色镇定,甚至抬头直视着自己,毫无惧色,倒是生出几分兴趣。“那你说说,我何时派你去取那物什了。”

    “我只说了,我是天者的女儿,得令前来取物。并没有说得谁的令,取什么物。是那些人验明身份之后,颠颠地拿了予我。”阿铃说得倒也是事实,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知道了阿铃身份的魅洞长老立即下令去将长愿果取了给她。

    “可你借了势。”天者轻摇折扇,他的咬字极重。

    阿铃跟他对视,丝毫不惧,反而镇定得很,站直了像一座雕塑,“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还你。”

    天者面上不露,倒是在心里有那么一丝赞许,有些小聪明,却又拎得清,“倒也不知你是来还,还是来找麻烦。”只是嘴上还是很硬。

    “你若想用麻烦还,我也做得到。”阿铃句句噎人,不落下风。

    一个身披镀银铠甲的侍卫上前来,行跪礼之后道,“报天者,中部几位将领求见。现已至殿外,是否宣召?”

    “叫他们进来吧。”天者眉头一蹙,这些人好好的没事来见他,怕是要生事咯。

    侍卫依言退了出去。

    “那你就先去一边等着,待我想好了怎么还再叫你。”天者朝着西边的隔间看了一眼,示意她去那边等着。

    “多久。”阿铃并不想多呆,而是想早点回去,看哥哥怎么样了,东西已托人送了回去,只希望传说是真的吧。

    “退下。”

    她像个等待宣召的宠物,傻傻地等着。

    直到如今,她只把天者当成个交易者。

    互相从对方手中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血门,她想要自由。

    而现在的阿铃,处于弱势。

    阿铃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商量道,“这样吧,我其实也懒得瞒你,我说了,你马上把我送回人世。”

    天者的眼里满是希冀,他的时间不多了,“你说。”

    “血门,对于天门的人而言,其实是向死而生。”

    阿铃知道他不会信。

    “蔚连当初就是跟我一起赴死,我们才到了人世。但是,这个法子,对于其他人来说管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阿铃的小脸满是郑重,说话时怀着无比的真诚。

    天者的脸上显露出奇异的,古怪的神情,“你把我当什么了?无知小儿?”

    阿铃极轻极轻地笑了,满是嘲讽,“你瞧,让我说,说了你又不信。”

    “......”天者看着她这幅模样,倒也多了几分信任。

    而且,她刚刚和清离见过面,自己这个大儿子,最近的行为和做派愈来愈有样子了,他能劝动阿铃。

    阿铃又补充道,“哦,对了,最好是有赴死的毅然决然,那样才灵验哦。那么现在,我们走吧。”她理了理衣裳和发饰,这才郑重地跟天者说。

    “去哪里。”天者正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如果先派一些人试验一番,再做大迁移的准备,倒是也来得及。

    “送我回人世啊。”

    “不可能。”天者斩钉截铁。

    阿铃似是早料到了,“你的话,从没兑现过,我其实习惯了。”

    像是一句玩笑,却包含了这辈子的无奈和沮丧。

    她在天者这里,从来都讨不到好儿。

    叛逆,还是顺从,都是如此。

    天者看着她这副模样,想起了多年前的铃儿,他快步走出了这里,莫天赶忙跟上,走前还递给阿铃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是天者少见的失魂落魄。

    阿铃把房门暴力关上,有将屋子里的茶具和书画砸了一通,这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门外的小侍女犹豫着,不敢问,更不敢进来,战战兢兢地,惶恐了大半天。

227.于宣复活

    林措考虑了两天,觉得关于血门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的好。

    她试着用葛老提供的方法,把血门本源塑造成人形。

    小阁楼里只有她一人,在床上打坐了足足三天,林措睁眼的时候,便看到了面前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僵硬地站着,紧紧闭着眼。

    身旁的血门已经变得透明,轻轻一碰就化为齑粉。

    “......”林措一时间有些害怕,面对着自己造出来的“人”,她少见地慌乱了。

    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跑到门口,想要叫风色来。

    想了想,好像下一步是应该毁掉她,便打算回身。

    “你好?”试探的声音从身后炸开。

    林措缓慢地回头,面色惊疑不定,“你是?”

    “我是于宣。”

    一句话,惊雷一般,林措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知道,这是最坏的结果,自己被葛老骗了,利用了。

    “你还记得什么?”

    于宣看着她震惊又害怕的模样,带着善意和关切,“你怎么了?”

    “回答我,你还记得什么?”

    “我都记得,记得我的死法,记得我的爱情。”

    林措的心里有一种极微妙的感觉,有自己不会再被当成于宣的轻松,还有一股极浅淡的失落。

    “你跟我长得一样,是你救了我?”于宣的眼睛里满含善意,可是那是一双被杀意侵染过的眼眸,不自觉的凌厉还是让林措再往后退了几步。

    “你,想见谁?”林措觉得自己应该叫人来,一时间除了风色又不知道能叫谁来,竟脱口而出地问于宣。

    “谁都好,只要是故人。”

    林措抿唇,“那你跟我来吧。”

    于宣穿着多年前的女子高中制服,淡蓝色的布料,衬得她青春活力。

    两人去的是水族馆,鹿卜们见了她们,纷纷逃得极远,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风色正喝着茶,青瓷的杯子脱了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洒了一地。

    “这是......”风色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没有丝毫的惊喜,只有漫天的恐惧。

    “风色啊,祁霜还好吗?”于宣见了她还是比较惊喜的,很自然地凑上去搭话。

    “还好。”风色一看就知道这是林措干的好事,只是时机不允许她问清楚,敷衍着答话。

    当一个死亡已久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一般的人只会感到无尽的恐惧吧。

    林措深深感叹自己的愚蠢。

    “那悬星,应该,还好吧,我要见他!”于宣的脸上显出迫切的,期待的神情。

    风色皱眉,“你先休息一下吧。”

    随后她用眼神示意林措跟自己出来。

    “怎么回事?”

    “葛老给了我个方法,以血门本源造人,随之将其杀灭,血门即可摧毁。”

    “......”风色眉头皱得死死。

    “我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

    “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计划,我得好好想想。目前看来,她就是完完全全的于宣,凭着那两人的性子,杀灭是不可能了。”

    林措低着头,她后悔。

    明明被提醒过,不要相信葛老,自己还是自作主张了。

    “我们得先瞒着。”风色按着她的肩膀,“既然你造出了她,你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劝说她耐心等待。”

    “......”林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看着她,总觉得有点害怕,好像是我抢了她的东西一样。”

    “抢东西?就凭你给了她这次重生的机会,感恩戴德她就很应当。”

    风色对于宣的态度好像并不好,那么她之前对于悬星祁热两人的憎恶又是来自哪里,林措一时间迷惑了。

    “可你,之前,很为她打抱不平的。”

    风色看着她,“我就事论事,并不为谁,找替身这件事就是不对。”

    “嗯,那好吧。”林措只能尽力。

    于宣并不傻,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时间又看不清楚。

    于宣并不拆穿,“那我什么事时候能见悬星?”

    风色摇头,“我们花了大代价让你暂时回来,不是要你谈情说爱的。”

    于宣沉默了,她不再言语。

    风色吩咐道,“派给你们俩一个任务,去把蔚连找回来。”

    林措点头,也清楚她的用意,灵异社是祁热和悬星常来的地方,把林措和于宣两人派出去,才能更好地瞒住。

    风色催得急,林措收拾了东西,马上就动身。

    于宣没有身份证,林措只能开着灵异社里的房车出发。

    灵异社的房车是纯白色的,

    包含卧具、炉具、冰箱、橱柜、沙发、餐桌椅、盥洗设施、空调、电视、音响等家具和电器,可分为驾驶区域、起居区域、卧室区域、卫生区域、厨房区域等。

    于宣在副驾驶坐好,林措驱车往蔚连和阿铃最后消失的地点赶去。

    于宣常常盯着她,锐利的目光想要看透人心。

    “你认识悬星,甚至还和他有过感情?”

    林措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开车的时候最好不要跟我搭话,容易出事故。”

    “你的脸跟我一模一样,而且跟风色关系亲密,那我们的故事,你应该也知道一些。”

    林措停了车,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些不耐烦,“我是来执行任务的,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而且,是我把你复活,希望你可以让我清静。”

    嫉妒,绝对是嫉妒。

    于宣在心里这么想着,她肯定是想要把自己瞒住,找机会解决,然后独占悬星。

    林措感受到了内心的酸涩,她清楚,她确确实实是产生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感情。

    可她想不清楚那来源。

    蓝天的电话。

    林措点了拒接。

    他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你知不知道,主子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他面色苍白,像是久病的虚弱,可是我又查不出病因,我甚至觉得,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了。你自己跟风色说吧。”

    她挂了电话。

    车里开了音响,放着音乐,车窗也开着,于宣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通开自蓝天的电话。

    林措有些明白了自己的酸涩来自哪里。

228.旧爱相认

    林措想了想,人家终究是一对儿,自己拦着不让见也不应当。

    她有些动摇。

    把车停在路边,恰巧是一片花田,远处苍翠的山一弯接着一弯,金灿灿的油菜花,高高的田垄,花竟相怒放,铺天盖地,满眼金色,流光溢彩,绵延数十里,蔚为壮观。

    林措站着呆呆地看。

    于宣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就站在她身边,“你喜欢油菜花?”

    林措回神,“哦,倒还好,谈不上特别喜欢,遇到美的东西总想停下来,瞧一瞧罢了。”

    于宣道,“我总觉得我们俩很像,却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林措对这件事想开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那就对了,世上想象的人千千万,也没必要在意,只当是一场梦。”

    “风色她,是你们的首领?”

    林措这才想起,于宣并不知道灵异社,简单地给她解释了几句,“嗯,我们有个组织,叫灵异社,专攻奇闻异事,风色 是我们的头儿。”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个跟在祁霜身后不起眼的小丫头。”

    “她很厉害,聪明睿智,沉稳可靠。”

    这是林措眼中的风色。

    “我可以理解为,做完这次的任务,我就可以看到悬星了吗?”

    林措低着头,随手采了朵花,一瓣一瓣地揪着花瓣,“这个事情还是要问风色,我说了不算。”

    “你不愿意让我见他。”

    林措抬眼,她从于宣的眼中看出了忌惮与防备。

    “上车吧,我们该走了。”她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努力造出来的人,对自己满是忌惮与防备。

    “你说,凭借我的本事,能不能找到悬星呢?”

    她想要自己去找。

    林措抿唇,“随你。”想了想又觉得不行,一旦离了自己的眼前,怎么找到又是 一个难题,想要毁掉就更加艰难。“算了,你好好做任务,我会跟风色说,让你见他。”

    于宣脸上是得逞的笑。

    “走吧。”她的皮肤细腻洁白,坐上了副驾驶。

    林措也上了车,一路向阿铃和蔚连失踪的地方开去。

    于宣不再跟她搭话,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累了就在床上休息。

    风色那边来了电话,林措背着她接了。

    “怎么了?”

    “悬星的身体出了很大问题,时间不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大约还有三个月可活?”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天者之子吗?不是应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吗?”林措难以置信,她的心都揪紧了。

    “可他目前的情况确实是这样。”

    “那还有法子救吗?”

    “长愿果,可是长愿果还需要好几年才能成熟,没办法了。”

    “......那我这边。”

    风色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思索,“你带她回来灵异社吧,该见面的还是要见面。三个月的事情先别说了。”

    林措挂了电话,神情凝重。

    于宣还安稳地坐在副驾驶上,一脸期待。

    林措对着她,下定了决心,“我带你去见他。”

    于宣先是愣怔,随后是狂喜,看着林措的眼神都亲切起来,“那好啊,多谢你。”

    她停了停,又小心翼翼,“那你的任务,”

    “风色会安排好的。”

    林措的神情经过调整已经无悲无喜,像是在执行一个单纯的任务。

    于宣也没有起疑,只当做是风色突然改了主意。

    于宣的兴致显然很高,一路上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叽叽喳喳地说着两人之间的小趣事,林措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地微笑着应答一两句。

    灵异社。

    风色和蓝天出门来接的两人。

    蓝天一副臭脸,是冲着于宣。

    风色则是神情镇定,“林措跟我来,于宣跟着蓝天去看悬星。”

    四人分开,风色带着去了水族馆,蓝天带着去了小阁楼。

    小阁楼二层林措原先的房间已经被清理出来,悬星住了进去,楼下的小房间则是蓝天在住,便于照顾。

    风色拉着她在茶桌前坐下,正对着是一个电脑屏幕。

    是房间里的监控。

    “......我们,这样,不好吧。”林措下意识地开口,总觉得有种偷窥的意味,让人心虚。

    “这个于宣不对劲,她让我觉得危险。”风色开口道。

    林措有种不谋而合的感觉,她虽然没有跟真正的于宣接触过,倒也了解过她的不少事迹,现在的于宣总有种心机深沉,邪里邪气的感觉。

    房门被推开,两人凝神看着屏幕。

    于宣看到半坐在床上的悬星,满脸急切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他,“阿星。”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衣衫,悬星看着抱着自己的女人,她身上有淡淡的槐花香。

    “阿宣。”悬星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是难以相信。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于宣的眼泪流下来,晶亮的液体。

    蓝天在一旁,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死死地盯着她的脊背,叫人不适。

    于宣脸色稍变,“蓝天,你能出去一会吗?老盯着人,直发毛。”

    蓝天没有出去的意思。

    悬星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蓝天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不行,我得留”

    “出去。”清朗的男声里,带着不可反驳的威严。

    蓝天咽下言语,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带上了房门。

    于宣这才看向悬星,“阿星,你这是怎么了?”

    “执行了个任务,有点累,所以休息几天。”

    “原来不是风色不让我见你,是你执行任务才刚刚回来呀。”她眼角含笑,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嗯。”

    “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很好,蓝天一直照顾我。”

    提起蓝天,于宣的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她跟蓝天一直不对付,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那就好了,这一次,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于宣握上他的手,指节分明,手心的温度恰到好处。

    “好。”悬星总是话少的,可他脸上洋溢的笑容,让于宣确认自己的爱,没有错。

    风色看着这幅相认的画面,眉头紧蹙。

    “怎么了?”林措倒是觉得很正常,只是心口隐隐地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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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星介绍:
有人为情拼一场千夫所指, 有人为义争一把鱼死网破, 有人为信策一出荒唐戏码。 这是一个都市少女的成长, 也是无数人的悲欢, 更是重重抉择后新生的世界。 我已备好,你,敢看吗?漆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漆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漆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