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颁奖仪式
如果说学院内部像是陆地上的普通建筑,那么迷海心就是海洋与建筑的完美融合,更像是一个码头,蜿蜒的廊桥、精致的中式小亭,是传统建筑与海洋的碰撞,映射着繁华的简章。
顾不得欣赏,这里人太多了,吵得她头疼,忍不住想离开,刚走了两步,就被拦住了去路。
粉红色的双马尾,矮小的身材,一双硕大的眼睛,带着骄横和任性,一巴掌直接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虽然年纪小,她下手可一点儿都不轻。
林措的脸瞬间就红了,过了几秒才火辣辣地痛起来,她眼神凛冽,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对这一巴掌很是不满。“你干什么?!”
“贱人,你进不了熊猫社,作弊的人应该被赶出学院!”她声音极大,周围的人都渐渐围了上来,瞧着这一场少见的热闹。
“璃琉,你长得真好看。”
璃琉被她这一句夸赞弄得有些懵,她的眼睛又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脸,璃琉下意识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忙忙掏出镜子去照。
啪——
更狠的一巴掌落在璃琉的小脸上,她的皮肤很是嫩滑,这一巴掌比林措脸上的掌印看起来更加恐怖。
“这样就更好看了呢。”林措冷冷地说着,嘴角是浅浅的笑。
“啊,你这贱人,居然打我,跟你拼了。”璃琉暴怒地跳起,肿起的半边脸颊格外惹眼。
林措往后闪身,拉开距离。“学院里不许私斗,当然了,我刚来不太懂规矩,你来了也不短了,犯了这条有什么后果,应该知道吧。”
关禁闭一月。
“不就是关禁闭嘛,只要把你揍了,关就关!”她咬牙切齿地冲上来。
“呀,落生,你来了。”林措惊喜地看向她身后,璃琉果然停住,脸上表情瞬间切换,带着可爱的微笑,这才转头看去。
明明都是围观群众,根本没有落生。
就这功夫里,林措早就逃了,现在已然到了公寓楼跟前。
“呀!”璃琉有气没处撒,只能冲着人群吼道,“看什么看!都滚!”
人群也急速散去。
跟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还是上午,下午的课按照惯例是要正常上的,学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和热闹。
正在房间吃着泡面的时候,电话就响了,是冰蓝老师的短信,“明天领奖,做好准备。”
她正打算吃完问沐城情况呢,老师的短信再加上璃琉的反应,让她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是,自己夺冠了?
她回复道,“谁夺冠了?”
“你啊。”
“......"
这种不可能的情况怎么会出现呢,她一个中途放弃的人,在回去之后五分钟,连房子都没出,就赢了?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她打算直接问沐城,问题只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她直接冲到了男生公寓,敲了沐城的门。
“你怎么了?”两人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沐城的手臂上满是包扎的痕迹,而林措的手臂上也有。
“啊,我跟人打架了。”再次同时回答。
她紧紧地抿着嘴,沐城请她进去坐了。
“我,赢了?”
他点头,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嗯。”
“怎么赢的?”
“我拿错了枪,那发打中r先生的子弹来自你的枪。”
“那你跟学院解释一下呀。”林措都为他着急,那是很难得的一个机会,“走,我们现在就去!”
沐城纹丝不动。
“不是拿错,我是特意那样做的。”
“那你图什么呀。”
“你觉得这些人里谁最需要那个奖品?”
“任何人都需要。”
“那你用实力拿到了。”
“我有个屁的实力,我什么都没干,捡漏了,这叫实力啊!”
“笨蛋!还看不来我的心意吗?”
林措的脸涨得通红,她不是容易肿的体质,所以那巴掌的效果早已看不出来。
沐城靠得更近了一些。
“不,你别,我,改天再见。”她有些语无伦次,说完就落荒而逃。
领奖仪式,出席的人很多,绝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
这件事的离奇程度已然传遍了整个学院,她的神秘失踪,她的神秘出现,沐城的情愿代打,之前被澄清的两人间的关系,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学院的树洞里,一天连刷了几十条关于他们的分析博,评论上千。
当然,更多的是,学院官方的封面,被熊猫社买下,“作弊实锤!”四个大字就那样醒目地挂在第一页。
长长的红毯,铺满了阶梯,老师们都在场,当然,他们的脸色都不甚好看,却都没法质疑余者冰蓝的决断。
林措被叫到名字,她缓缓地走上了台。
系着鲜花的话筒就放在正中央,等待她上去讲话,其实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奖不应该属于她的。
她清了清嗓子,清冷的脸上一派淡然,“感谢老师为我颁奖,只是,我觉得,更应该被当做赢家的,是沐城,所以,这个奖,我拒绝领取。”说完她鞠了一躬,往旁边退了退。
全场哗然。
下面的学员门手里握着的蔬菜和鸡蛋都犹豫了起来,不知还该不该往上砸。
“沐城上台。”云泊老师威严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整个学院。
沐城也只得上了台,长身玉立,站在林措身边,一个俊朗一个清秀,很是相配,“那么我想问老师一个问题。”
“你问吧。”云泊点头。
“奖品是否可以转赠?”
“规则上没有说不可以转赠,那么,我回答你,可以。”云泊老师思虑片刻,给出了答案,在座的老师们想反对,也没脸说出来。
“好的,多谢老师,这个奖我领了,奖品转赠给身边的林措同学。”确认过后,他微笑起来,骄阳似火,清隽似月。
全场再次哗然。
明白了他的意思,云泊老师镇定地宣布,“好的,那我宣布,这一次摘星大会的胜者是沐城!奖励属于林措!”
冰蓝在一旁很是满意,长睫毛微微眯起,瞧着这个叫沐城的男生,若有所思。
这一下,还打算挣扎的阳结等人彻底没话说了。
“等一下!”一声稚嫩打破了这片宁静,及肩中长发,小脸圆润,婴儿肥还未褪去,讨喜可爱。
是琴琴,她年纪还小,又是刚进学院不久,这反驳的话由她来说才更能被人谅解。
“怎么了,琴琴?”
“云泊老师,我想问,无论是谁,对这次摘星大会有没有贡献,都可以接受奖品吗?”
“胜者转赠,这不是学院能干涉的。”
“可是,琴琴觉得,林措姐姐好像什么都没做,算是最不该领这奖品的人,如果换做是琴琴,什么都没做,即使受到哥哥姐姐偏爱,得了好处,也是万万不敢收的。”
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听了出来,琴琴这话说得天真,却是将林措捡漏的事实公之于众,提到了明面上。
“那在上一次试炼中,我们能够全身而退,全是靠林措,你还觉得不该吗?”
“我能得到这次胜利,全是靠林措的鼓励和分析判断,你还是觉得不该吗?”
“......”
“派对着火那一次,她差点丢了命,救了所有人,你们不记得吗?她不说,不代表没做过。她带来的助力,远远比你们这些做了一丁点儿事就到处宣扬的人强得多!”
“......”
“再说了,送东西这种事,别人想送谁送谁,轮得到你们多管闲事?如今管闲事的是琴琴也就算了,她还小,如果以后管闲事的是年长一些的,就算是老师,也别怪我给个没脸!”
这一连串话出口,掷地有声,林措听着都有些热血沸腾,觉得自己好像还真做了些事,值得夸一夸。
这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灵目是她的啊。
她不是于宣。那两个男人更不会信我。风色轻笑着。
他们怎么会不信你?林措有些吃惊,风色虽然疏离,给人的依赖感却很足。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改天有机会讲给你听。
因为是我告诉她,灵目可以造梦,也是我教她,
不然我怎么会成为一阵风呢。
丝带飘扬,我从这句话中读出了寂寞。风之寂寞。
至于祁热为什么让你来找我换上他最痛恨的灵目,你觉得呢?
他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于宣,他知道真正的于宣会再次出现,他从来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容器。
对,他还期待着在竞争中让悬星爱上你这个容器,一石二鸟,避免了危机。
当然,这只是我乱想的。
那你呢?是谁的工具人?
风色沉默地荡着秋千,不信我,离开便是。
你不是工具人,你只是同意了阿铃的交易。
阿铃的能力是【解】。
不可小看。她脚尖轻点,花开漫山。
仿佛想到了很多,林措怔怔地站了很久。【我明白了,真正的同盟,是她。】
我们这群人里,真正机灵的只有她。
她为所有人算好了结局,她为自己预留了什么呢?
林措慢慢推演着,如果是个普通人,她的下场大概就是孤独吧。(未完待续)
170.两人都六年级!
她摇摇头,想把这乱七八糟的声音删掉,就像将树干上攀附的藤蔓扒干净。
等到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沐城拉下了台,硕大的会场很是喧闹,学员们在有序地离去。
各位老师的脸色很不好看,只无奈地看了看台下那两人。
会议就此结束。
沐城握着她的右手手腕,正对着她,还打算说些什么,冰蓝老师已经到了跟前,就停在沐城的身后,“走吧。”
“是。”
林措向他示意之后再说,挣开了手腕,那一圈温热离手,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恭敬地跟在冰蓝老师身后。
身后炽热的,目送的眼光,令她不敢回头。
冰蓝老师的目的地很明确,走得极快,“以后就是六年级六班的学员了,上课都在这里上。”他指着明珠塔,古旧的建筑顶端熠熠生辉。
漫舞的莹白飞絮中,高大的榕树拔地而起,参天而立,挺在低矮的柳树之间,显得极为突出。树冠宽阔婆娑,枝叶交横之间,竟是自成一处天地。
不远处是一个池塘,盛开着许多莲花,有的妖娆绽放,有的含苞欲放,或卷或舒的莲叶幽然出水,圆润的水珠儿滚在碧绿的莲叶上,缓缓滑落到清澈的水面,荡漾起小小的涟漪。于是,整个池塘仿佛被施了魔法,梦幻般的美丽,似乎连风也舒缓了许多。
她看得有些失神,不禁再次感叹学院的建设手法之高深。
冰蓝老师并没有上去的意思,堪堪停在这里,“我知道,你觉得这机会应该是沐城的,可是血门的原因,这个机会只能是你的。”
“......”这正是她没有贸然拒绝的原因。
“当然,沐城也可以跟着一起上课,只是要记得保密。”
“多谢老师。”听了这句,她心下安定。
“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跟沐城一起来明珠塔找我。”他没再回头,挺拔的身姿中蕴含了千万风流与孤寂。
“好的,老师。”经过这次,她对老师更加恭敬,听到血门的时候还是震颤了一下,“老师,你,知道了,血门的事情。”
“你别忘了,我就来自那里,关于天门的任何消息,我都不会放过。”
“冰蓝老师,我想问,你创办学院是为着什么?”
阳光灼热刺眼,映在一男一女两张白皙的脸上,林措的脸上不知不觉带了一些探寻。
“你说呢?”他勾唇一笑,直直地进了明珠塔。
“我不知道呢。”她自言自语。
明珠塔历史悠久,学院底蕴深厚。
远处一百米,沐城就站在那里,花树下的少年,棱角分明,俊秀无双。
她朝着沐城走了过去。
“沐城,明天开始,去明珠塔,跟着冰蓝老师上课。”
“我说了把奖品给你的,是老师不同意吗,我去跟他说。”说着就要往前去找冰蓝老师。
“不是。我们一起去。”
“真的吗?”任谁都难以拒绝魅洞学院六年级六班的诱惑,他的脸上满是惊喜。
“是的,很感谢你,把这么重要的奖品让给我。”她郑重地鞠躬道谢。
“不用的。”他连连摆手,笑意止不住。
手机倏然响起,屏幕上闪动着,是林琦。
她接起电话。
“阿措,我失恋了!”那头的林琦抽噎着,哭得委委屈屈。
“啊?怎么了?”她用眼神跟沐城道了别,边往回走边问道。
“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到男朋友了,他肯定是不要我了。”那边传来闷闷的拍打声,一定是哪个玩偶又遭了殃。
“那你有去他家里看过吗?有联系他朋友之类的吗?”
思索了片刻,她就回答了,“我不知道他家,也不知道他朋友。”这一句说完语气更加委屈了,哭意更浓。
“啊?”她有些诧异,但还是耐心地安抚,“那你先不要着急,可能他有什么事,我觉得还是先回忆回忆他有没有提过什么地方什么人,那也是一种线索。”
“那我想想,”那边还是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也静默了许久。
回去的这一会儿功夫,自己已经遭受了上百道异样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回了公寓。
安心被自己放在床上,米分则打算一月之后再去灵异社取回。
她躺下,耐心地等着,“想到了吗?”轻轻地问。
“没有,他从没提过什么人,我们一般都是在外面约会,我也没去过他家,这样一想,好像他没那么在意我。”刚刚停滞的情绪此时爆发得更加猛烈,她大哭起来。
“啊,你别别,别哭啊。”她有些慌张,“那这样好不好,你让你哥哥和父亲找关系帮你查查这个人。”
“我查了,叫蓝天的有上千上万个人,怎么去一一辨认啊。”她说得断断续续,显然一时收不住。
“等等,什么?你男朋友叫什么?”
“蓝天啊,怎么,你认识啊?”
“没有,就是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她安慰自己应该不是那个蓝天,还是不放心,“那你发个照片给我看看,我托人再帮你找找。”
“好。”
照片发过来的瞬间,林措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是他。
他现在正被关在灵异社里,自然是联系不到了。
她突然的沉默,让林琦感到不安,“阿措,你怎么了?”
“啊?没事,我就是被他的帅气击晕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扑哧,你说话还是那么有趣。”林琦这才好了一些,“我呀,也是看脸才会跟他在一起,现在一想,自己真的是太不长心了,他的情况一概不知,哪里算得上在谈恋爱。”
“林琦,那你先好好上班,等我拜托的人那边有了消息,马上就通知你。”
“不用啦,你在另外一个城市,还要辛苦托人帮忙,不用的。”
“我希望你开心,幸福。”
“我也是哦。”
“林琦,那等你找到了他,打算怎么办呢?”
“要是他有原因,解释通了就算了。要是没有正当理由,肯定是分手!”
依林措对她的了解,这妮子心还是偏软,怕是会原谅,那蓝天的具体情况该怎么跟她说呀!
一时心乱如麻,只敷衍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瞧着雪白的天花板,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格外舒适,她细细品着在台上愣怔的时候听到的那几句话。
阿铃的能力是——解。
真正的同盟是——阿铃。
她拨通了那个很久不见的女子的手机。
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今天时间还早。
“先去灵异社看看蓝天吧。”她这么想着。
灵异社地下山洞。
破旧的秋千还在,风色也仍然坐在上面,只是,这一次多了蓝天。
他有洁癖,那绳索根本困不住他,他抱臂却不靠墙,衣服已经换了新的,山洞里面的虫蚁之类都被清理过,还装了电灯,这只是简单的打扫。
“说吧,抓她是什么目的?”秋千摇摇晃晃地,那长裙女子踩在上面,裙摆随着秋千翩跹摇曳,艳美绝俗。
蓝天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不就是为了悬星吗,说实话,我觉得你辅佐他,很徒劳。”她倏然一坐,稳稳当当地落在木板上,轻巧灵动。
“我们都是一样的。”他有些苍凉地开口,失败在那个女人的手里,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完全不,祁霜比他强太多了。”风色的语气冷得很,似乎只要提及阿铃,她的尖刺就竖立起来。
蓝天面色不悦,但也懒得跟她争论,冷哼一声,“这样背后讨论主子,不好吧。”
“主子?你要是把他当主子就该安安分分,而不是现在这样了。”
他们俩人都不算是好侍从,他们的主子也都宽容。
“你倒是混得不错嘛,不但赢得了那女人的信任,还抢了灵异社。”
风色只盯着他手腕处,那是某个牌子的手表,重要的不是牌子,而是款式,那是最有名的情侣款。
蓝天注意到她的目光,理了理袖子,把手腕盖住。
“挡什么挡,情侣款?”她歪头一问,俏皮明媚。
“你该走了。”蓝天转过头去,不再跟她搭话。
“喂,你也太嚣张了吧,你是来关禁闭的,不是来享福的,把这里清扫过不算,还要重新装修。我都满足你了,你连几句话都不肯跟我多说。”
“你还要说什么?”
“你这个人真无聊。”
“那我们来聊聊你吧。之前你被关在这里,还可以逃避天者的掌控,现在获得了自由,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的主子现在正在天门里,我一个侍从当然是逍遥快活咯。”
“她又去了天门?!”蓝天脸色大变,祁霜明明平淡得很,也没什么极高的追求,却已经数次进出天门,从天者手下存活。
“当然了,你就不一样了,悬星现在咸鱼得很,你要么失去自由,要么就得时时刻刻在他身边进行鞭策,啧啧,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如今给你提供个地方都算便宜你。”
“......”
看着蓝天这般模样,她快意得很,往下一跃,便落了地,“得了,今天就这样吧,你自己享受这里的美好时光。”(未完待续)
171.侍从的命运
林措到灵异社的时候,风色刚好在,蔚蓝的水族馆内,只有她一人,今天不知是怎么了,里面比往日要暗一些,视物也足够,水波潋滟,落在地面上,微微晃动着在路上投出那么一条水光小路,数千鹿卜自由地游弋,气泡叠出。
“来了?”最深处的风色,远远只瞧见一个优美的剪影,她抬眸看来,那双眸子里映着水波,熠熠生辉。
“嗯。”林措低声应了,最先跑到小鱼缸那里看米分的情况,那层薄膜薄如蝉翼,所幸是在水里,不然真怕它破开,米分就要在这样的基础上,在薄膜内部生长出皮肉,变得圆滚紧实,成为一个小肉团子。
“米分,米分,你一个月之后大概就能长好了,到时候我就来接你,我们还在一起,你以后不许再那样做了。”她语气很是严肃,一本正经地对着它碎碎念。“米分,我有时间会常来看你,你要好好的,乖乖听风色的话。”
“知道了。”小小的童音传达过来。
“嗯,那你乖乖地。”她透过鱼缸摸一摸,上面留下淡淡的掌印。
风色在里面设了茶桌,白瓷瓶子里插了几多鲜花,她目光专注,正在泡茶,殷红嘴唇,莹白面庞,像不染凡世的谪仙。
“风色,我可以见见蓝天吗?”她只在旁边站了站,并未坐下。
“可以,那边有指引,你自己下去吧。”她手上不停,随口答道。
林措来到洞前。
还未敲门,里面就传来懒懒的声音,“不是说了今天就这样吗,让我清静一会儿。”
“是我。”
静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声音,“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
这里的变化让她吃了一惊。
山洞里布置得稍微像了点儿样子,灯光柔和,地方开阔,柔软的沙发,他就正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她。
“怎么,找我做什么?”他的神情冷冽,倒是比起之前的暴怒好上许多。
“......我,”她犹豫了半晌,才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蓝天一下子就冷了脸,“没有。”
“林琦在找你。”她把自己的电话递了过去。
啪——
手机落地,被他一巴掌拍开。
她捡起来,屏幕裂了,有几道难看的纹路,细细检查了一下,功能还好,“为什么找上她?”
“关你屁事。”
蓝天接近她的目的,还不明确,这段感情里,他投入了几分真心林措并不关心,她只关心林琦会因此受到多少伤害。
“蓝天,那你分手啊,现在联系不上算什么意思?”
“你算什么,在这里管我?!”他蹭的起身,脸上青筋暴起,凶狠得有些可怖。
蓝天的态度很恶劣,他的实力比较强,但是在灵异社的地盘,林措倒也不怕自己出事。
“我算什么?我大概算一个什么都没干就挨你打被你抓的人吧。”
“说起来,你抓我是为了什么呢?”
蓝天不答。
“葛老?”
“别提那个垃圾,他不配在我面前提起。”蓝天冷哼,“我不是犯人,你们不用一个个来审问,现在,走。”
林措没有走,拨出了林琦的号码,开了免提,那头很快接通了。
“贤惠啊?”
“阿措。怎么了?”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蓝天脸色微变,转过头去。
“我是告诉你,我朋友找到了蓝天。”
“在哪里?!”
“他啊,现在在我附近,我拍照给你看。”
“好。”
“哎,算了,还是视频电话吧,这样看得更加清楚。”
她按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钮,手机被夺过,然后是挂断。
“你到底想做什么?”蓝天死死地攥着拳头,眼底暴怒,林措毫不怀疑,下一秒这一拳就会砸上来。
“想知道你的目的,接近她的目的,抓我的目的!”
“没有目的,就是我有病,我有病可以了吗?”
“手机给我吧。我还有电话要打。”
“打吧,我跟她说分手。”蓝天自己按下了通话键。
“林琦,我们分手。”
“为什么?!”
“我找到更有钱的女人了,她愿意养着我。”
“......混蛋!”
电话很快挂断,蓝天把手机递给她。
“满意吗?”
“还可以。”
“祸害我可以,别去招惹普通人。”目的达成,她直接就离开了。
从山洞离开灵异社,水族馆是必经之路,风色还在那里,静静地,茶香四溢。
“谈完了?坐吧。”
她坐下,想起之前买药的钱还没给她,法灯老师那边向学院报销了,昨天到了她账上。“之前买药的钱,还没给你,给我个卡号什么的,我给你打进去。”
“灵异社app里转给我就行。”
“买药那次,很感谢,蓝天这次,也很感谢。”
“不必,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谢的,等价交换,我的人情也不需要你还。”
“我,灵异社app里面怎么还有我的名字,我之前退出了。”
“代号漆星,是一个无法磨灭的账号,退不退出那个账号都会一直在,你随时可以使用,那是灵异社早就定好的设置,不管这灵异社在阿铃手里还是我手里,都不会变的。”
这是说,只要灵异社在,就会为她提供助力,不求回报。
“我已经是六年级六班的学员了。”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学院,其他势力也会知道的。
“虽然,天上掉了很多坑在你身上,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些馅饼喂给你的。”
是的,担子虽重,但是幸运也不少,这大概就是福祸相依吧。
“风色,我们毁掉血门,也是种方法吧。”
“我说的,你甩掉担子的方法就是这个,只是,甩得了一时,我怕下一次,给你的时间,连一年都没有。”
“......”
“好了,你不必想太多,我会查些资料,有什么消息再跟你说。”
“多谢你。”
最近几次来灵异社,都让她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那种归属感,正是她对风色信赖的来源。
“我有个问题想问,可能有些没礼貌,你可以拒绝回答。”
“你想问蓝天吧。”
她点点头。
“蓝天是个怪人,起码,比我怪多了。”风色撇嘴。
“我们是天门的人,资质略好一些,从小就在一处,学习各种知识,我们精通人世的文化,人情世故。”
“那是一种极其分裂的感觉,我们生活在类似宋朝的时代,受着不平等的待遇,学习着人世人人平等自由的概念,听起来很疯狂,做起来更是格外的难,多多少少都会对平等自由心生向往,但是很讽刺,所有表现出羡慕或者向往情绪的人,都要被淘汰,他们通过残酷来逼迫人成为等级分化的受害者。”
“在那里,只有沉默寡言和不苟言笑才能让自己的情绪不外漏,才能更好地活着。”
“然后就是被分派下来,天者的混血子女很多,每人一个侍从,侍从的命运从此就到了主人的手里。在平等自由的人世,做封建残余的侍从,无论到了哪里,还是分裂。”
“我看你们俩的样子,很正常啊。”
“因为我们俩是运气最好的,遇到了两个比较温柔的人。”
“天者有那么多混血子女,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后代能够来往于人世和天门,找到让两界互通的方法,侍从的责任就是,扶持主人成为当世强者,达成天者的伟大目标。”
“......所以你们终生的追求就是,让主人变得强大。”
“是。”
“强大必然会导致心理失衡,天门薄凉的制度让无数侍从寒心,却又迫于无奈只能遵从。”
“可是他抓我做什么呀?抓我能让悬星变强吗?”
“上一次,于宣死的时候,悬星变强了很多。”
她吃惊地捂嘴站起。
蓝天抓自己的目的就是,让悬星亲眼看着自己在面前死去。
“他疯了!”
“他是疯了,但是他不疯,头痛就会如影随行。侍从如果一直没有任何行动,只顾在人世平静生活的话,是会遭到监察人员的惩罚的。”
“......”
“监察人员每天就是观察侍从的动向,就像我,我不愿逼迫祁霜,祁霜也不想伤害我,只能把我囚禁,失去自由的我,才能平稳度日。”
所以现在,风色为了保护自己更为了保护蓝天囚禁了他。
他是天者的手下,在上面的世界待了太久太久,久到变成了一条温顺的狗,理所当然地匍匐于主人的脚下。
从小跟他一样被训练的有几百人吧,学各种东西,不但要会还要精通,学天门的历史,所有的历史都是对天门的赞扬,无一例外,天者他也确实称得上是这天门第一人。
天门是一座伟大的城池,更是一个伟大的王国。
天门安稳,因为没有需求,无血无肉一般没有任何**和需求,不用吃饭只用喝水,环城而流的护城河就是他们的所有能量来源。
这里的子民很少,城池多数时间都是空荡荡的,从他有意识以来就在这里了,同几百个少年一起同吃同住,学着一样的东西,迎着不同的结果,他的悟性一般,比别人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能跟上进度。(未完待续)
172.谈恋爱
“可能这样不太礼貌,但是我觉得,你们有些可怜。”
“命运早就暗中定好,你的可怜并不会有任何作用。”风色淡然得很,沸腾的水在玻璃茶壶里冒着大颗大颗的气泡,灼热充斥了这一小片范围。
“也许,现在我能理解他一点,但是抓我伤我米分的仇并不算完。”她瞧了瞧那边正在努力游弋的米分,终究还不太甘心,至少,这个人一放出来,对自己就是危害。
风色不答话,指向那杯茶,“尝一尝吗?我最近觉得这些很是有趣。”
“他被放出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有这么一个一心取我命的人,这种感觉还真是不放心呢。”
“自然,灵异社会将他控制好。”
林措捏起茶杯,轻啜一口,“那你要怎么躲过监察人员呢?”
“我之前就被关在灵异社的地下,就是蓝天呆的地方。现在嘛,祁霜去天门了,监察人员自然就不会看着我啦。”
天门,璇玑街一侧,少将军府。
就在阿铃发呆的时候,蔚连已经打发了赵无极,缓缓走到了跟前。
他身穿一件月白色天香绢锦衣,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蝠纹带,一头墨黑色的发丝,有着一双深沉的俊目,身材修长,当真是风流倜傥风度翩翩。
“想什么呢?”他离的很近,微微矮身,眼瞳里满是深情。
“没什么。”她回神而后抬眸,“我住哪里?”
“还是你之前住的那里吧。”
阿铃之前在他府上住过些日子,住的是挨着主院的西跨院,那里是最大的一个院子,一般是当家主母的居所。
“换一间吧,那里太大了,有些空荡得厉害。”她刚来的时候有些无知,住了也就算了,如今他跟赵无极有了婚约,是万万不想再住西跨院的,传出去只会让赵无极跟蔚连的矛盾更深。
“阿铃,你,过得好吗?”阿铃还是那般好看,只是太瘦了些,细腰盈盈一握,玉臂肤若凝脂。
“原本过得还可以,来了这里倒是没那么好了。”她神色冷然。
“...可我总想看着你,这样很欢喜。”蔚连,天门战神,如今这一番赤诚,语气竟还带了些微委屈,很是少见。
她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实在是不算好,语气稍微软了软,声音极小犹如蚊鸣,“我是一定要离开天门的。”
是了,她次次来,次次都会走,她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心里悄悄地埋下那么一颗种子,也许,有朝一日,他也会离开天门。
“我先带你去看看房间吧。”阿铃这一次没有防备,被他拉住了手,十指相扣,他将那交缠处放在自己的心窝,眼底心底俱是笑意。
“蔚连。”
阿铃挣扎着,浅粉色指甲闪着温润的光华,跟脸上浅浅的粉色妆容混在一起,柔媚得令人心醉。
“就一会儿,等把你送到了我就松手。”两人的手就像黏在一起一样,难舍难分。
蔚连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分成了好几步再走。
阿铃觉出他的意图,拖延时间,“我还是自己去吧。”
“你又不知道在哪里。”蔚连的笑意遮掩不住,面上甚至带了些得意,颇有几分少年意气。
“等你带我到了那边,天都黑了。”她忍不住撇嘴。
“你不要急嘛,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蔚少将军。你再这样,这府里我就待不下去了。”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到。”
蔚连步伐稍稍快了些许,这就带着她到了芳菲苑。
芳菲苑离蔚连住的地方很近,隔着一堵墙,中间留有小门,来去方便得很。
芳菲苑位于主院东侧,面积不算大,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入门即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整个院落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一带水池。
里面几个丫鬟婆子已经垂首恭敬等候。
见了两人整齐施礼,“少将军、夫人。”
阿铃也不想计较这个称呼生事,让蔚连留得更久,只将手抽了抽,没抽出来,“到了,可以松了。”
蔚连依依不舍地松开,心内又为了她默认夫人的身份而狂喜。
“我要休息了,你们把少将军请出去。”她头也不回,直入房内。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不敢动弹,这些都是之前照顾过自己的,最是熟悉,只是事关少将军,她们心里有些打鼓,不敢贸然行动。
“快呀,夫人的话你们不听吗?”蔚连严肃教导。
这才有两个丫鬟迎上来,蔚连很自觉地自己走了出去,直到出了院门,还不忘叮嘱她们,“记得好好照顾夫人。”
阿铃只冷冷一撇,“以后叫我阿铃小姐。”
说罢进了卧房。
这里参照了阿铃之前住过的地方来布置,地方是小了些,胜在采光、园子极好。
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秀衾,帘钩上小小香囊散发着淡淡幽香。
墙的东北角是一绛紫色书柜,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里透出来,零碎地洒在了一把支起来的古琴上,素色纱帘随风带进一些花瓣,香炉里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间香闺。
没过多久,就有丫鬟在门外回禀,“阿铃小姐,到晚膳时间了,少将军那边请您过去用膳。”
“不去。”里间传来慵懒的声音,清冷渺远。
“可是,芳菲苑地方有点小,并没有单独的小厨房,您不去的话,只怕就要饿肚子了。”
那丫鬟名唤如棋,从前照顾自己的时候很是细致,两人关系亲近,她说这话也是一心为阿铃着想。
“不吃。”阿铃自然了解她的心思,只是实在不想去见蔚连,索性自己就在卧房里宅几天,图个清静。
“是。”
如棋刚下去没多久,房门就被推开,阿铃正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手边的书,是她从人世带过来的小说,厚厚一摞。
她的衣服还没换,整个人躺平在大床上,腰腹处的肌肉紧实,胸脯浑圆,长裙半遮半掩,将腿部露出小半,很是诱人。
蔚连瞧见这个画面,当下就道,“你在做什么?”
阿铃这才起身,稍微理了理衣裙,“如你所见,看小说。”
“跟我去吃晚饭吧。”
“我不想吃。”她理完又在床上坐下,继续看着小说。
蔚连将她拦腰抱起,“那我抱你过去。”
“我说了我不吃。”其他的小说散落在地上,挣扎间她拿着手中的书就向他拍去。
他也不躲,生生受了这一下,只恳切道,“阿铃,你就当哄哄我,只要你愿意哄哄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她终于直视了他的目光。
“对,任何条件。”
“包括和赵无极成婚?”
蔚连顿了一顿,眼里满是受伤,“是。”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过去。”
蔚连脚下不停,穿过花墙小径,便到了自己所住的正院。
正院东墙,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
阿铃没办法抗拒,有了蔚连的承诺,很快就能做到天者所说的,很快自己就能回去。
正院饭厅里只两双碗筷,蔚连将她轻轻地放在座位上,紧挨着她坐下。
“每天正常来吃饭。”
“好。”她将手中装订华美的小说放在一旁,拿起筷子默默地吃饭。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我要哄你多久?”如果蔚连哄一次两次就能答应,他就不叫蔚连了。
“三个月。”
意料之中的结果,阿铃微微点头,两人就此算是达成共识,“我的限度不算高,肢体接触尽量避免。”
“我说的哄,是像人世那样,你认真地跟我谈恋爱,三个月。”
“咳,咳。”她一口饭呛在喉咙里,有些难受。
喝了两大杯茶水,才咽下去。
阿铃看着他的目光很是奇异,“你知道谈恋爱应该做什么吗?”
“亲亲抱抱举高高。”他沉声答道,严肃的面容跟这七个字放在一起违和得很。
“我要是真的跟你亲密地谈恋爱,我怕不用三个月,赵无极就被你气跑了。”这婚事也不是他一人同意就成,万一到时候赵无极气得狠了,这事还是白做。
“那你就在这里呆个十年八年吧,看我什么时候能答应。”
“好吧,但是我不愿意的小事,不能强迫我做。”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个屁。
蔚连这边说好,下一秒就提出要求,“我要你喂我。”
正夹菜的阿铃手就是一抖,脸也抽了抽,“......你自己没手吗?”
“谈恋爱喂吃的很正常的。”他说得一脸坦荡。
阿铃咬咬牙,随手夹了块鱼喂给他。
蔚连吧唧得很大声,“果然,谈恋爱让人心情好。不得不说,人世还是有趣哦,能发明谈恋爱这么有意思的事儿。”
阿铃微笑着敷衍。
蔚连的手就摸了上来,捏着她的两颊,挤出一个笑容,“这样才对嘛,谈恋爱肯定都是甜甜蜜蜜的,见到喜欢的人要喜笑颜开的。”(未完待续)
173.逛街
见到她目光不善,蔚连立马松了手,夹了块鱼喂她,“来,该我喂你了。”嫩白的鱼肉,他专挑了鱼肚子处没有刺的部位,极小的一块,伸到她的嘴边。
她躲了躲,自己去夹菜,“不用。”
“嗯哼?”蔚连挑眉看她,目光里仿佛在说,刚刚才说好了要陪我谈恋爱,现在就不配合了?看得她心虚无比。
叹了口气,她只能凑上去吃掉,一抿就化的鱼肉被她嚼得咬牙切齿,两颊都不自觉地鼓起,觉得自己答应这个事情真的是不太明智。
蔚连也有分寸,今天能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很满意,不再折腾,只是边吃边看着阿铃,无限欢喜。
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从天色尚明吃到天擦黑,“蔚连,别吃了,菜都冷了。”她止住蔚连还要下筷的手,他一向吃饭极快,这一次却吃了这么久,菜都冷了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的手粗粝,放下手中的玉筷,和煦地瞧着她,“那我送你回去。”
“好吧。”离得很近,送一送也用不了多久,她也就答应了。
用湿布擦手之后,他才牵着阿铃回了芳菲阁。
翌日。
阿铃刚醒,如棋就推门而入,要为她梳妆打扮,身后的丫鬟捧着一套衣裙,淡淡一瞥竟是羽蓝色,昨日换下的短衫长裙拿去洗了,她只得穿上。
任由如棋摆弄了一个时辰,她才起身,身穿羽蓝色撒花梅竹菊纹样花软缎交领琵琶襟衣衫,逶迤拖地葱绿色印花彩凤纹裙子,身披靛蓝色缕金蝴蝶暗纹云锦。头绾风流别致望仙九鬟髻,云鬓里插着麒麟送子钏,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金镶九龙戏珠手镯,腰系留宿束腰,上面挂着一个折枝花的香囊,脚上穿的是撒花蝴蝶绣鞋,耀如春华。
实在是太夸张了!
待到瞧见蔚连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他身穿一件羽蓝菱锦夹袍,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师蛮纹丝带,一头一丝不乱的发丝,有着一双深邃犀利朗目,体型高挑秀雅,看起来没有那么冷硬,而是斯文优雅。
这一样的配色,有几分情侣装的味道。
早膳简单,是小米粥,配着七八样小菜,颜色浓亮,味道鲜美。
“今天带你去街上逛逛。”他心情极好,带着微微的笑意,贴心地为她夹菜。
“不用了。”阿铃盘算着自己的小说还没看完,这里夜间的灯光实在是差,只能白天看,今天更是要看个清楚,小说里那个痴心的男子悉心准备的表白,究竟会落得个怎样的结果。
“可是谈恋爱,”
又是这一招!阿铃早已想出了应对的方法,毕竟谈恋爱是人世的东西,放到这里,她想狡辩就狡辩,保准能把他忽悠得说不出二话。
“谈恋爱也要有自己的时间啊,今天我想自己在房间休息。”
蔚连的笑意生生顿住了,带了些委屈,轻叹,“我只有这几天空闲的,过两日就有事情,很忙,怕是见不到你。”
阿铃一听心里暗喜,能清净几天,而且昨天逛街也没逛完,改口道,“那好吧。”
她瞧着自己这通身的富贵装扮,觉得实在是难受得很,提议道,“我们要不,换身轻便的衣服出门吧,这样两个人逛得自在,身后总是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叫人逛个街都引来无数注目。”
“也好。”她想跟自己单独相处,蔚连高兴得多喝了碗粥。
那边如棋刚刚报过来,“夫人换了月白色的衣裙。”
这边蔚连也换得很快,月白色的衣衫衬得他英姿焕发。
两人在后门碰面的时候,看着一模一样的月白色,阿铃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安排了。
“天门的人都认识你,戴个面具吧。”她换衣服的时候想到的,蔚连这人太过出名,还是挡一挡好。
“好。”他微微低头,两人的脸凑得很近,阿铃都无意识地红了红脸。
柔嫩的手穿过他的发丝,将银白色的面具覆在脸上。
蔚连熟练地牵过她的手,“走吧。”
璇玑街繁华热闹,这条街是专门为达官贵人而设的,沿街的摊子都是做工精致,价格偏贵的那种。
“我带你去买首饰吧。”他遥遥指着首饰店,那里贵得吓人,而且妆奁里的首饰她也瞟过几眼,太多了,完全带不过来。
“不用,我不爱那些,我们去酒楼吧。”她兴致很高,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双手扶住他的手臂,有那么几分撒娇的意味。
璇玑街上最大的酒楼当属中段的碧金酒楼。
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碧金楼”。
一楼中间是柜台,四周布了数十张方桌,此时尚早,酒楼里人极少。
蔚连拉着她直上了二楼,二楼是数个房间,他熟门熟路,进了沿河的那一间。
里头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斗大的汝窑花囊,叉着慢慢儿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西墙上挂了一大幅水墨画,左右则是一副对联。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大官窑的大盘,内里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
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团扇。
东边设着卧榻,床上悬着纱帐。
竟不像是个酒楼,而像个卧房。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阿铃有些怔住。
“没有,我常来这里,这间房也就按照我的喜好布置了一番。”
他的距离很近,呼吸就扑在她的额头上,痒痒的,热热的。
“这瞧着,很是文雅,不太像你的风格。”她绕着屋子粗粗看了一圈,这边的布置都可以当博物馆了。
“我看阿铃很文雅,便也想往你那边靠一靠,近朱者赤一下,环境布置得清幽一些,心也会静。”
“......”
“你来看这里,”他伸手推开那朱红色木窗,窗外便是无敌的江景,上面闪着细碎的波光,岸边各色繁花,花瓣落在河面上,成了一块流动的云锦。“你不在的时候,我常常在这里,沿河看景。”
“很美。”阿铃低声赞叹,“我有些饿了。”
“不是在家里刚吃过吗?”
“说好了出来之后,我就没怎么吃了,想着留着肚子。”
原来她,也在期待着两个人的时间吗?
“好,那我去帮你叫小二。”
点了一桌子菜,不知是这家店实诚,还是蔚连的面子大,每份菜的分量都大得吓人,她秀眉微蹙。
“我们带一些去隔壁的如意街吧。”她晶亮的眸子里,仿佛也染上了水波,潋滟的光,魅人心魄。
“怎么突然想去那里?”他宠溺地笑,轻轻地抚着她柔顺的黑发,随手捡了块糕点喂她。
她只咬了一小口,含糊道,“那里穷人多,我劫富济贫。”
“那你要把偷我的东西还我?”他把剩下的一口吃掉,一本正经地瞧着她。
“什么啊?”阿铃仔细回忆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小小的脑袋里是大大的问号。
“我的心。”他抚着胸口,说得深情。
阿铃眉头一皱,感觉不太好,就有点像听到土味情话时的感觉。
蔚连瞧见她的反应,很是紧张,“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吗?”
“没有,就是好奇,你是从哪里了解人世这么多东西的。”
如果说知道谈恋爱已经很难了,关于谈恋爱的各种细节各种情话都信手拈来就令人深思了,他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得这么清楚?
“哦,就是靠从你那里拿的书。”他说得平淡。
阿铃小手拍在他手上,“我说我的小说怎么常常丢,原来都是去了你那里呀。”
“嗯,我瞧见他们最后的结局都挺好的,想着是不是我多学习一下,我们的结局也能好一些。”
书里的世界,他不太明白,很多地点啊,衣服啊,他看不懂,却知道,里面的人,努力对女生好的,基本都是得不到的,只有那种一眼入心的,不费吹灰之力,最后就能拥有好的结局。
蔚连一直都知道,她有喜欢的人,每次提起那个人,她的眼睛里都闪着光,痛苦难过的时候,只要想想那个人,她就振作起来,可惜他不是那个入她心的人。
她是乱己心者。
即便是做那个配角,他也甘愿的。
“蔚连,你不用这样的,我不值得。”她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语气里满满的对自己的嫌弃,潜意识里自己就不配被爱着。
“我不在意值不值得,我只知道,”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忍不住,就是想要对你好,就是想你,一直瞧着你。”
“......”阿铃有些动容,更多却是难过。
“怎么样?我演得像不像,刚刚模仿你那些书里的人,我觉得还是挺好的。”他一瞬间就收了深情,很是激动地问她。
“是,挺好的。”她松了口气,不想让蔚连像求而不得的自己一样,受那样的折磨。
“那我们走吧,去济贫!”他笑得光芒四溢,不像初见时的戾气将军,像个温润少年。(未完待续)
174.外城
天门主城分内城和外城,分隔内外的正是护城河,也就是阿铃方才瞧见的那条河。
河的对岸就是外城如意街,以中轴线为参照,对称的位置还有一条吉祥街。
如意街穷人居多,这里的各色装饰只能算得上干净整洁,偶有一两个上得台面的,价格已然高出如意街的平均物价,生意很是惨淡。
蔚连提着食盒,两人便逛到了如意街上,笔直宽阔的道路,两侧建筑满满当当,各色饭馆客栈占据了半壁江山,剩下的都是些摊贩,推着木制的小车,在固定的地方出摊。
首先入眼的小摊子,是个卖首饰的,上层的纤细木架上挂了密密麻麻的坠子,有各色石头的,还有些廉价玉石做的,下层是一个平直的木质托盘,里面整齐摆放了数十根簪子,并耳环镯子之类,材料应该都是很便宜的,摊贩是个女子,戴着青白色幕篱,身上的衣料普通,花样却多,衣襟处、袖口处绣了些竹枝,格外清新好看。
她有些兴趣,走上前,拿起一两样首饰细细看了看。
梅花珍珠流苏发簪,梅花,不与百花争时光,不与群芳斗艳丽,冬日万物枯竭,梅花傲然开放,如银如玉,清丽超然,洁白无瑕。极小颗的珍珠搭配蝴蝶流苏。花坛暖房里,它不开。寒风霜气中,它独绽。嫩蕊轻摇,只有梅花似玉容。实在精妙。
她抬眸,“你很爱梅花。”
“一生知己是梅花,魂梦相依萼绿华。别有闲情逸韵在,水窗烟月影横斜。”那女子声音柔婉动人,轻吟诗句的时候,带着暗暗的文雅气。
由物可推人,这摊子上的首饰样样精细,样式别出心裁,这女子更是七窍玲珑。
阿铃心里为她叫了声好,面上笑意不减,只细细端详着第二根发簪。
手雕檀木发簪,黑檀木黑色和棕色相间,手中制作的,用油养护过,有淡淡的包浆层,黑亮细腻。细节处,镂空花纹每一寸都精细处理。手工打磨的簪体细腻光滑,手感温润,曲线如行云流水。
“这两支,我要了。”纤纤玉手间两支发簪,如白沙盘里开出的花朵,清雅秀丽。
“一百文。”她淡淡出声。
这些发簪虽然做工不错,材料却是一般,这女子做生意实在,并没有见人讲价。
阿铃从他手里接过一两银子,递给那女子。
“姑娘,我没有那么多钱,一两银子我找不开。”她语气里满是为难。
“那我下次再来买,你拿着就是。”阿铃说罢就要走。
“是,那不知姑娘住所何处,做了好的,我可以送去。”
阿铃思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不用了。”
“姑娘,你不会以后不来了吧,这簪子价值多少我心里清楚,之前也有贵人给多了钱,却没有下次,我很感激,但是这种善意的施舍我还是不能接受。”虽然瞧不见幕篱下她的模样,但是只凭这一番话,可见心性。
阿铃见她坚持,也只好留个住所地址,“你知道少将军府吗,我是里面的小丫鬟,找我的时候,你就去那府上的后门处,只说是找阿铃就可以。”
“多谢姑娘。”
这两支发簪一个稳重一个素雅,她想了想,把那檀木发簪递给蔚连,“送你了。”
蔚连显然是没有料到,手一时间都僵住了,咧开的嘴角里含着满满笑意,“那你帮我戴上。”
“不要。”她回答得很干脆。
“可是,”
阿铃不想在大街上听到“谈恋爱”三个字,急忙用手堵了他的嘴,拿回发簪,随意地给他戴在头上。
“那我给你戴上。”他的手极快,已经拿过了梅花珍珠流苏发簪,阿铃都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他托着脸给自己戴好,左瞧右瞧,又动手调了好几次位置才算作罢。
那头戴幕篱的女子笑道,“姑娘和公子很是般配,感情也甚好。”
“我不是,,”阿铃脱口而出就要辩解。
“嗯?”他的眼神不善,面带探寻,“我们是不是?”
“好吧,暂时是。”她只能叹口气承认了。
“你再说一遍?”
“是,我们是。”这一次的态度笃定了许多,头都轻轻点了。
蔚连看她是真心承认了,春风荡漾,脚步都轻快起来。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济贫啊,饭菜冷了,那济贫的效果可就差了。”他的眸子里笑意荡漾,语气却是玩味,还带着些调皮。
她失笑。
两个去的是街角处,那里位于外城的外围,乞丐的数量稍多一些,最角落里缩着一团小小的身躯,脚下的破碗只剩了一个锋利的碎瓷片,里面只有一个铜板。
他们两人的衣服颜色朴素了些,但是料子却是极好,再加上容貌和气度,那些乞丐识货得很,三三两两地就拦住了去路,“求求公子小姐给口饭吃吧。”
蔚连随手把食盒放在前面。
“这些,你们吃吧。”
乞丐们虽然脏乱,但是也没有生抢。
由离得最近的那个乞丐分发,大家各自到手都有吃的。
那小小的身躯稍微伸展了一下,露出一张有些黑乎乎的小脸,那眼睛大得像葡萄,很有灵气的孩子,她很是渴望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却没有动。
“那孩子,怎么了?”看这分发的乞丐做事还算公正,面色也和善,阿铃就问他。
“她啊,是个小哑巴,幸亏是哑巴,不然就被那醉香楼的老鸨给带走了。”
那中年乞丐面带惋惜,只看着她微微摇摇头,这一条街住的都不是什么富裕的人,乞丐是进不了内城的,就连外城的普通人想要进内城都要付十文钱。
想找个人家收这孩子当丫鬟什么的,都难得很。
阿铃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只是瞧着她看食物的眼睛里发着光,定然是饿极了,“她不吃吗?”
“她啊,那老鸨就是拿吃的哄了她,吓得她再不敢接陌生人的吃食。”那中年乞丐也很是感叹,这里的过得都不容易,这孩子只能大家帮衬着。
“那你记得给她些吃的。”
“小姐心地好,我们会照顾她的。”
阿铃看她实在可怜,可是自己三个月是一定要走的,现在收留她,无疑以后要靠蔚连来照顾,这样添麻烦也实在不好。
那双真挚的眼睛看着她。
她狠狠心,“我们走吧。”拉着蔚连离开了。
蔚连又怎么瞧不出她的善意。
她没了心情,后面逛得索然无味,两人就此回了府。
赵府。
新换的茶具又被赵无极噼噼啪啪摔了一地,碎瓷片横飞,伤了个丫鬟的手臂,她大气都不敢喘,只希望小姐快些消气。
“他们居然牵着手在街上逛?!”尖利的叫声,里面掺着无尽的愤怒。
一旁的嬷嬷也实在是无言可劝,今天报来的情况实在是过分得很了。只能顺着她骂,“那女子这番做派,实在是放荡了些。”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带着煞气,“贱蹄子!小娼妇!”
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后院的事见了不少,骂起人来叫人解气,赵无极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天门虽然民风开放,但是这种行为还是狠狠地刺激了赵无极。
“不行,他们住得那么近,那女人又这般勾引蔚连哥哥,我不能在赵府坐以待毙了。”她拍桌而起,眉头紧紧蹙着,精致的小脸上怒气稍散,仿佛已有了什么法子。
“那小姐是想?”嬷嬷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有些不敢确认,问出了口。
“你们先下去吧。”这话是朝着跪了一地的丫鬟们说的。
众人呼啦啦散去,只留下那年长的嬷嬷,显然这话不能往外传。
“我也要住进去!”她语气坚定,右手握拳,捶在桌上,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不合适吧。”嬷嬷还有些犹豫,毕竟自家小姐的名声重要啊,未婚女子贸然住进去,只怕是不符合礼数。
“不合适我就要让这事变得合适!走,我们去将军府!”
赵无极打的算盘就是,让蔚连的母亲施压,把自己塞进去,能培养感情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俩。
“小姐,你是姑娘家,不能直接说这事,住进去也不成体统,只能拿蔚将军说事,这婚事是他和天者一力促成的,这两座大山压下来,让少将军日日来看你,不是难事。”
“知道了,嬷嬷。”赵无极心内有数。
蔚连的母亲体弱多病,常年在府中不出门,也少有人走动。
赵无极一朝登门,就传遍了天门。
天者摇扇暗叹,“这赵家姑娘总算是开窍了些。”
蔚夫人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待赵夫人和这位赵小姐的,赵无极是名门闺秀,行事做派都没得挑。
赵家带了些首饰茶器,赵夫人在前,赵无极在后,未进门先带了五分笑意,“蔚夫人,无极来看看你。”
“无极啊,有心了。”蔚夫人慈眉善目,嘴唇还是苍白了些,但是日常走动还是没问题。
那赵无极的样貌在天门也算是上等,只是放在阿铃面前就有些不够看。(未完待续)
175.蔚夫人装病
当年的新婚之夜双双逃婚,其实是蔚连的手笔。
赵无极一心想嫁,又怎么可能会逃。
那是大约一个月之前。
少将军和赵家联姻,是天门的盛事。
蔚家的聘礼华贵,千两聘金,一担聘饼,八式海味(发菜、鲍鱼、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三牲(两对鸡、猪肉三至五斤起双飞)、大鱼等,种类繁多,取意圆满。
赵家的嫁妆,凤冠霞帔、红奁铺地、一路蜿蜒的嫁妆宛若金龙般浩浩荡荡,错彩镂金、以千日之工打造的“千工床”,华贵雍容、朱漆雕花的“万工轿”,素朴大气、雅致秀美的红橱木柜、花几、桌椅、木桶,以及衣物首饰、金银珠翠等物,一铺十里、天地之间流光溢彩。
拜堂当天。
蔚府阖府上下红灯高挂,喜字满贴,红色的绸带衬在匾额上方,一派喜气。
新郎蔚连前一刻还在房间里,下一刻小厮进去寻他的时候,屋子里已然是空空如也。
蔚父青筋暴起,“找!翻遍蔚府,把那个逆子找回来!”这话当然是背着蔚夫人说的,她身体弱,受了这个刺激非得更加严重不可。
小厮们翻遍了每个角落,寻不到任何线索。
蔚夫人那边得到消息,当下就知道了缘由,他是为了那个粉衣女子,应该是叫做阿铃的。
赵无极则是糊里糊涂地,明明已经打扮完毕,新郎却没来接亲。
吉时已经过了很久,蔚家派了小厮才来回禀,蔚连那边临时出了事,今日成亲仪式取消,这边为了面子,也只好称赵家小姐也逃了婚。
对外给出的理由是两人在前一天闹了脾气,成婚的日子往后推上半年。
蔚府。
“夫人的病好些了吧。”赵夫人寒暄道。
“还是老样子。不过没什么大事。”
“夫人,我最近听闻,璇玑街上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做的琉璃糕,玲珑剔透,阳光下闪着珠玉般的光泽,实在是美丽,这次也为夫人带了些。”
赵无极标准的小圆脸,身穿一件青绿底折枝牡丹遍地金中衣,水红色葫芦双喜纹凤仙裙,身披泥金底刺绣折枝牡丹薄烟纱十样锦。
飘逸的秀发,头绾别致的葫芦髻,插着镶玉凤凰展翅笄,腰系闪绿双环四合如意束腰,上面挂着一个扣合如意堆绣荷包,脚上穿的是绣玉兰花的鞋,芳菲妩媚。
她说话很是有礼,送礼也实在有心。
“无极有心了,最近瞧着愈发水灵了,好看得紧。”蔚夫人和善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疼爱。
赵无极自觉自己还是比较受长辈们喜爱的,对这婚事倒也放心了一些。
“瞧无极这孩子,平常对我都没有这么关心,倒是对她蔚连哥哥的母亲这么关心,孩子大了,真真是盼嫁了。”赵夫人笑着打趣。
赵夫人这话说得很有深意,在逃婚的事情上,完完全全是蔚连的问题,蔚家理亏。
“蔚连这孩子确实是不太好。”蔚夫人只能说着自己的孩子不是,她虽然深居简出,但是天门的事情都瞒不过她的眼,包括阿铃已经住进了少将军府。
说话的艺术就是,有人往外拐,就得有人往外搂。
赵夫人这边也不能顺着说,只能稍微夸一下,“不过少将军终究是功绩...”
“逆子!”蔚母突地这么说了一句,面色愠怒。
赵夫人和赵无极抖了抖。
“无极这么好的姑娘,这个逆子真是配不上!”
虽然这话是说赵无极的好,但是总是令她有些不安。
赵夫人顿了半晌,瞧着自家姑娘的模样,还是开了口,“离成婚的日子还有五个月,我听说,蔚连那孩子府上多了个姑娘。”
蔚夫人并不接话。
“这好像不太好吧。”赵夫人为着女儿也不怕什么,亮堂堂地说了出口。
赵无极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委屈演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就做作,少一分就不够幽怨。
“那个混账!”蔚夫人一向是以慈母著称,如今这幅样子,拍案而起,不知怎的突然胸口发痛,只得抚着胸口,喘气如牛,一边道,“来人。”
身侧丫鬟赶忙将她扶住坐在椅子上,一个在这边瞧着,另一个出门去喊大夫。
赵家母女慌了神,来看望一下蔚夫人,竟将人弄得犯了病,传出去谁能相信是无心的呢?
蔚夫人被扶进了卧房。
直到躺下,呼吸才好上一些。
蔚府上大夫常住,来得也快。
那边府里的小厮就去少将军府报了。
蔚连来得很快,听小厮说了大概情况,当下就变了脸。
进门之后也完全不理那赵氏母女二人,只问道,“母亲怎么样?”
“因为受了些刺激,夫人的旧疾又复发了,大夫正在诊治,怕是不大好。”丫鬟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距离不远的赵家母女听见,尤其是说刺激二字的时候,更是朝那边看了一眼。
赵无极揽着母亲,轻声道,“蔚连哥哥会不会因为这个迁怒我们?”
“应该不会,他也不会那么不知分寸,这事确实是我们不占理,等诊治完了我们慰问几句就回府吧。”
“我去跟蔚连哥哥解释一下。”赵无极松开母亲的手,朝着在卧房门口等待的蔚连走去。
“蔚连哥哥。”
蔚连头都不回。
“蔚连哥哥,我和母亲今天是来探望,夫人突然就身体不适,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探望,突然身体不适?丫鬟小厮们看见的没看见的,都听到你们把她气得拍桌子了!”蔚连语气严厉,毫不留情。
“不是的,我们只是再说婚事。”她有些焦急地解释,眼角含泪,我见犹怜。
“婚事?我们的婚事是我不对,可你们能不能不要来烦扰我体弱的母亲!什么事都冲我来不好吗?”他的眼眶都红了,显然是急得狠了。
“蔚连?你做什么?居然欺负无极?!”
“赵夫人,那你们来烦扰我母亲导致她旧疾复发又是什么道理?!”
“你,”
“夫人,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吵,我母亲还在里面,生死不明,你们先回去吧,以后不要来烦扰她了。”
这是明显的送客。
赵家母女两人讪讪地离开了。
蔚连推门进了卧房,那大夫起身禀告,“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可能是一时着急,气血不顺,所以有片刻的不适。”
“多谢大夫。”
卧房里只留蔚连母子二人。
蔚连在椅子上坐下,“母亲,演戏好玩吗?”
床上闭目养神的蔚夫人试探着睁开了眼,轻声问道,“她们走了?”
“对,被我赶走了。”
“啧,你这孩子。”此时的蔚夫人笑得狡猾,哪里还有刚刚的虚弱样子。
“说吧,装病做什么?”
蔚连自己倒水,喝了两杯才缓了缓,刚一听到的时候确实是担心得狠了,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到了这边才反应过来。
堂堂将军的夫人,蔚将军风里来雨里去,遇到多少次危险,都没把蔚夫人吓着过,区区赵氏母女几句话,怎么可能让她病倒!
“他们想让我把阿铃从你府里弄出来,这我怎么可能嘛,儿媳妇肯定就得住在你府里,我就只能装病把这事给推了,同时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恶化。”
蔚夫人确实读书不算多,后院的一些勾心斗角也没经历过,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脑子。
蔚连的脸色这才好一些,“下次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要不是我了解您,都得吓一跳。”
“我自然是没事了,你可得加油啊。”
蔚连苦笑,有些事情不是加油就能做到的。
“哎,你别这样,这一副表情完全不像是我的儿子,垂头丧气,无奈苦笑,从来不是蔚家人的做派。”
六年级六班的第一课。
林措和沐城到得稍微早一些,在明珠塔一层等着老师,她对这里比较熟悉,翻阅着书架上的书。
冰蓝老师来得准时。
“沐城,我叫你也来这里,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学生不知。”
“因为你们俩的能力。”
“相信你们俩对各自的能力也有所了解,一个造物,一个凝物。”
沐城显然很诧异。
“林措的造物却是很强悍,但是因为她能力不足,这物体只能支撑一定时间就会消散。而通过沐城的手段,可以让那物体存留很长时间。”
“这个听起来用处也不是很大嘛。”
“因为你造的那些都是有的没的废物一堆。”
“......”
“你若真的用心,可以造出当世罕见的武器。”
“我应该怎么做?”
“这要看你自己。好了,我今天给你们的任务就是,明珠塔二层,你们俩在里面观摩武器的制造,然后自己动手,造出一把来。”说罢,他推开古旧的门,二楼仅有这一扇门,将两人丢了进去。
漆黑的房间,瞬间就明亮起来。
通红的炭火炉,有个黑发大叔光着上身,拿着锤子一下一下地凿着铁块。
火红的铁块,明显是在火炉里烧了许久,每一下砸上去都有火星冒出,那黑发大叔肌肉紧实,一锤一锤接连不断,富有节奏。(未完待续)
176.亲我
蔚夫人这一次生病为以后的退婚埋下了种子。
“怎么不把那姑娘带过来?”蔚夫人半坐起身,身后的软垫靠背是蔚连特地定做的,用起来尺寸刚好,很是得宜。
“她不愿意。”蔚连有些失落地说道,觉得有些歧义,又解释了一下,“她不愿意破坏赵无极和我的婚事,所以不愿来蹚浑水。”
瞧着自家儿子的失落模样,蔚夫人还是有些担心,“我的傻儿子哟,姑娘那是吃醋。”
“吃醋?”蔚连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再细细地回忆两人相处的过程,连连摇头,“不可能,她不会的。”
她的神情一直都冷淡,少有笑意。对自己和赵无极更是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吃自己的醋呢?
“那你这三个月打算怎么过?”
蔚夫人对自家儿子的事了如指掌,连两人间三个月的约定一事都知晓。
在心里感叹,这确实是一步好棋。
两人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互相有情意但没有说明。如今蔚连主动说了,阿铃却还没发现,这个男人已经在她心里扎了根,只是还没破土,她尚未发现罢了。
这种蛰伏的情根一旦破土,便是生生不息,转瞬即成参天大树。
“我定然是要时时陪着她的。”只要想到她,蔚连的脸上便时时带着笑意。
“母亲今天就好心给你些提示,建立羁绊,留下念想。”蔚夫人这次装病,留下赵家和蔚家的芥蒂是其一,其二就是把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儿子给骗回来,好好教导一番。
“儿子不明白。”蔚连细细品着这八个字,还是不大明白。
蔚夫人少见地给他翻了个白眼,“你当然不明白,你要是明白阿铃早就同意你了。”明显是对他的效率低下感到不满意。
“所谓的建立羁绊,指的就是感情,你们共同养个猫儿狗儿什么的,或者做一件长期才能完成的事,一步一步来。”建立羁绊,是影响感情,人做判断的时候,无非就两条,基于事实或者情感,两人之间有了回忆,有了共同的宠物或者孩子之类,那就是强有力的纽带,会将两个人紧紧栓在一起。而且,这种东西最容易互相了解,自家儿子的品行在这方面没得挑。
“所谓的留下念想,指的就是痕迹,在共同的回忆里,戴过的发簪,受伤之后结出的伤疤,只属于你的手势动作。”留下痕迹,是影响事实,有些事情发生了,可能会忘,感情产生了,可能会压抑,但是伤疤,物件,就是在那里,时时刻刻提醒,这就是所谓相爱过的证据。
听了这一番话,蔚连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阿铃的事他一向上心,而且势必做到亲力亲为。
蔚连在听从教诲方面是一把好手,做起事儿来更是毫不含糊。
傍晚回府的时候,脸戴面具的他身后跟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正值晚膳时间,阿铃已经在饭厅等候,大概是等得久了,饿得很,已经准备先动筷子,纤细的手同指间的玉筷一样洁白无瑕。
“阿铃怎么都不等我呢?”清朗的声音从十米开外就传到了饭厅,远远地,就瞧见他从门口进来。
阿铃停了手,将筷子放下,站起身来,婷婷袅袅,这才抬眼望去,满脸的关切神色,“夫人怎么样?严重吗?”
“还好,没什么大事。”蔚连随手摘了面具,露出被掩盖的绝世容颜,神色倒是平淡。
阿铃也稍稍放下心来,“怎么突然就...”说到此处,她才瞧见被蔚连高大的身形挡住了那小姑娘,是在外城碰到的小乞丐。
如果不是那一双标志性的大眼睛,她还真认不出来。
当时的衣裳袖口处,领口处,都打了细细碎碎的各色补丁,尤其是裤脚处,线头都漏了一圈,脚上更是,连双鞋子都没有,很难想象,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下活下来的。
如今洗了干净,黑乎乎的小脸白净得很,这模样实在是一等一的玉雪可爱,换了身新衣裳,是个十分俊俏的小姑娘。
“哎?你把她带回来了?”阿铃嘴角弯弯,眼里满是惊喜,显然是很喜欢这小姑娘。
“嗯,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蔚连也微微笑了,他的目光里只有面前这个如珠如玉的女子。
“不用,我那里人手够。”阿铃虽然欢喜,却下意识地拒绝。
“终归是个小姑娘,你院子里的丫鬟做事妥帖,跟着她们,这孩子也能学些东西。”蔚连早就想好了说辞,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随你吧,那就交给如棋了,我是没工夫的。”自己终归不是这里的人,也教不了她什么,如棋却是个有智慧的,交给她很是稳妥。
蔚连知道她的顾虑,本来想让她当做妹妹养,但是阿铃疏离的个性以及随时想走的心情,肯定是不会同旁人建立过于深刻的感情的。
这才提出做小丫鬟的法子,这样不论她在不在,那小姑娘终究是凭着做事得口饭吃。
如棋将她带了下去,绾了双丫髻,换了丫鬟的衣服,水灵可爱,被芳菲苑的各位丫鬟们一通好摸。
今日阿铃有些反常,蔚连叫她喂自己的时候顺从得很。
蔚连直勾勾的目光,她已经免疫,甚至可以视若无睹地吃完一顿饭。
“阿铃,喂我。”蔚连脸上满是坏笑,嘴巴微微张开,耐心等着。
“好。”阿铃随手夹了块青菜喂给他。
“阿铃,喂我。”
“好。”阿铃又随手夹了块肉喂给他。
“阿铃,亲我。”
“好。”阿铃又随手夹了块鱼喂给他。
一块鱼夹在嘴边,他没有张口,握住她拿着筷子的手,把脸缓缓地贴近她的。
四目相对,阿铃的脸通红,往后缩了缩,拉开了距离,脸也侧过去一些,不再看他,“做什么?”有些嗔怪。
“我说,亲我,你答应了。”蔚连满是得意,腆着脸开心地等着,一脸期待。
“......我没有。”她嗫嚅着耍赖。
“谈恋爱本就有这一项不说,你那些书里的人亲来亲去,一本书亲了几百回,如今你答应我了,却又反悔。”
又拿谈恋爱来说事儿,阿铃真后悔没看好自己的小说,让他顺手拿了几本,现在学得如此难缠,这才第二天啊,之后可怎么办啊。
她对天长叹。
“这种事一向是真心些为好。”她想了想,自己看过的小说比他吃过的盐都要多,怎么能轻易认输,开始忽悠。
“那你是说你不真心了?”他很是受伤。
“我是说,我们才刚开始,还是要慢慢的,一步一步来。”阿铃耐心地解释道。
“可是,你刚刚答应的小事都不算数的话,那我怎么确保你三个月的事算数呢,推己及人,那我之后不算数又要怎么说?”
这就有点威胁的意思了,既然你说话不算数在前,那我等过完三个月之后,不算数在后,你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规矩是你破的。
“......”阿铃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嘴唇贴着他的脸颊,轻轻碰了碰。“是了,既然我们之间有约定,那肯定还是都要算数,才能算是君子协定。”她笑得勉强。
“嗯。”蔚连微微点头,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上牙齿轻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两人的手此刻还是握着。
阿铃抽出了手,上面都红了一片,格外醒目,“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两人都习惯了,将送回去这件事看得自然无比。
就这几步路的功夫,他走走停停,最后停在院中石桌处,实在是不走了,石桌处风景极佳,是赏月的好地方。
园子里已经点了灯,四角雕砌的石台上盛着纸糊的灯笼,内里则是烛光颤颤。
白日里明艳的繁花,在烛光的映衬下,倒多了几分幽静之美。
“那你在此处欣赏夜色,我就先回去了。”阿铃并不打算停留,拂袖就要离开。
“阿铃,稍等,我有话同你说。”
被他一把拉住,她只得顺势坐下,“说吧。”
石桌上摆了些水果跟糕点,也另点了一盏灯,照得面面相对的二人眉目幽深,含情脉脉,月白色的衣衫,同月色相合,两人仿佛月亮里走出的谪仙。
“我想给你开一家首饰铺子。”
“不用。”
果断的拒绝,根本没有思考就直接拒绝,蔚连很受伤!
“你别急啊,听我说完。”蔚连压住自己想吐血的**,耐心地引导,“你要在这里待三个月,这些时间要做什么,你可有计划?”
“......”她确实是没有的,这一次没想到会是这种境况,带的小说也只够她看上半月有余,人世的很多东西在这里也是没法儿用的。
“女子爱首饰,尤其是今天在外城碰到的那个幕篱女子,我觉得她的手艺很好,你们不如合开一家首饰铺子,你出钱,她出力。”
那幕篱女子无论是品味、手艺还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阿铃有些心动。
177.如雪
这样一想倒也可行,能帮到那女子,又能给自己找些事做,到时候自己要是想走,把铺子送给那幕篱女子就行。
她这才欣然点头。
随即就面露难色,眉头微微蹙起,“可是,银子我没有。”
蔚连接话道,“天者给你的银子,已经送到了府上。”边说话边瞧着她的样子,一提到天者她的神情就有些不悦,“你要是需要,我随时给你送过去。你要是不想用他的钱,那我可以先借给你一些。”
这话说得很是周全,她思虑片刻,觉得可行,“待到明日我去同她商量商量,再瞧瞧地段,定好铺子的选址再跟你借吧。”
“也好。”眼见目的达成,蔚连很是满意,连着又吃了几颗葡萄。
“那我先回去了,这里的蚊子实在是毒,咬了我好几口呢。”
她忍着身上的痛痒,不敢去挠,对于舞者来说,身体是很重要的,能不留下痕迹就别留下,想着等下回去涂一些清凉的药膏,第二天就看不出叮咬的痕迹了。
蔚连跟她并排着穿过院间小门,月白色和月白色的相接,院门窄小,两人的衣裳擦在一处,距离很近,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又往芳菲苑里多走了几步,直直将她送到了房门口,呆呆地瞧着那烛光下的倩影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那小姑娘瞧见蔚连,便巴巴儿地跟了上去,一双大眼睛干净清澈,扯扯他的衣袖,一脸向往。
蔚连半蹲下,跟她齐平,摸了摸她的双丫髻,温柔地问道,“你是想跟着我?”
她点点头,眼里是热切的盼望。
他第一次去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带着面具的脸上流露着不凡,身旁的女子巧笑倩兮,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两人像是画里出来的人物。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子,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应该就是那个样子吧。
等到他第二次来的时候,只有一人,说要接她走。
刘叔说,“这位公子啊,是好人,既然要接你走,总比天天挨饿强。你自己拿个主意,要是想在这里呆着,只要有我口饭吃,就有你口饭吃。你要是想跟着公子走,就站在他身边。”
刘叔上一次还为大家分发食物,他说是好人一定是好人的。
小姑娘犹豫着起身,都有些站不稳,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蔚连的身侧。
从此,在她的心里,这就是爹爹了。
“我常常忙碌,你跟着我不大好。”他的容貌俊朗,小姑娘看花了眼,“小姑娘还是应该跟着漂亮的大姑娘。你瞧见那位月白色衣裳的漂亮姐姐了吗?”他的手指遥遥地指向那房间里的倩影,长发飘飘,身姿窈窕,只是一个剪影就令人痴迷。
爹爹不愿意管我吗?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紧紧地抿着嘴唇,淡淡地点头。
“她是我的妻子,心地善良又漂亮,你跟着她,她会保护你照顾你,知道吗?”
蔚连揉了揉她的发髻,实在是可爱得紧,他跟阿铃的女儿应该也会很可爱,最好是像自己多一些,不然他就得在两个高冷的女人身后追赶,劳累心酸。
妻子,小姑娘似乎是懂了,跟他行了礼,转身哒哒哒地跑了回去。
如棋正拆着阿铃束好的头发,将梅花珍珠流苏发簪拆下,放在一旁,阿铃拿着细细地看,那小不点就进了来。
如棋含笑问道,“阿铃小姐,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蔚连没有取吗?”蔚连做事一向周到,这种事应该也已经安排好了吧。
“蔚少将军没有提及,应当是没有的。”如棋没有照实回答,蔚连的原话是,让阿铃小姐取一个。
阿铃小姐的脾气,要是将这话转述,八成是不会管这闲事的。
阿铃稍微侧了侧身子,和善地看向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鼓起脸颊不说话。
她这才想起,这小姑娘好像是个小哑巴,只得再问道,“你有没有名字呀?”
她摇摇头。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
她点点头。
阿铃思索了片刻,“那你叫如雪吧,以后就跟着如棋姐姐。”
如雪沉默了有一会儿,待到再抬头的时候,水灵的大眼睛里有光芒闪动。
“如棋,你以后照顾好她就是了,每日不用时时在我身边,有需要我会叫你的。”如雪身世可怜,以后就由如棋照顾她,这样以后有一份依仗,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也没那么难割舍。
“如雪还小,现在教她许多东西,她也不一定学得会,要不然还是,我为你梳妆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瞧着,多看看,等稍微大一些再上手做。”
如棋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如雪刚刚进府,身形瘦弱,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就是叫她做些事情,怕是都没力气,先看着学一学也好。
“也好。”她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拆了头发,又洗漱完毕,将丫鬟们都支下去。
阿铃并没有睡觉,就着灯光,看起了自己带的小说,人世的睡觉时间基本都是12点左右,如今到了这边,所有人都睡得很早,她难以习惯,晚上的时间都是自己看小说打发一下。
芳菲苑里,大家都习惯了她的作风,很多事情都习惯自己做,蔚连那边也不做苛责,丫鬟们自然乐得自在,平日里做事也更加上心。
芳菲苑里一向都睡得早,偌大的院子里,只有阿铃的卧房还亮着一盏小小的烛灯。
谈恋爱的小说看得多了,任人都会生出一种想谈恋爱的**来。
看到亲吻处的时候,无端地想起了晚饭时,那个不算情缘的亲吻,浅浅淡淡,如鱼儿漾起的水波,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她心上起了一丝涟漪。
脸有些红,她摇摇头,企图把脑子里的想法甩掉。
如瀑黑发在身后微微一动,攒出自然的弧度,她精致的小脸在烛光下愈发美艳绝伦。
“算了,不看了。”那个亲吻甩都甩不掉,她赌气地合上书,直接躺下。
这里的夜晚有些黑,她怔怔地瞧着那盏亮着的烛火,又想起了上一次的亲吻,是他强行发生的,在一个荒凉无比的小村子里,那时的愤怒,在此刻都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人的脸通红,喘|息犹在耳边,他的嘴唇柔软得像游乐园门口的棉花糖,甜得不像话。
翌日。
如棋早早就在门外等候,直到听见了响动,才推门进去,为她梳妆。
如雪乖巧地跟在她身后,只一天的功夫,周身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些,没有那时的瑟瑟发抖,瞧着人的目光也大胆了许多。
“阿铃小姐,今天想要什么样的发髻呢?”如棋手里拿着木梳,先为她梳理着长长的头发,顺滑的长发,一梳到尾。
“我今天出门去,还是昨天那副打扮就很好。”她计划今天去找幕篱女子顺便看看铺子,还是低调一下,不要太惹眼的好。
如棋手巧,墨色长发在她的手中缠绕回旋,再借由发簪固定装饰,便稳稳地立在头上。
如雪看得都睁大了眼,很是惊奇,换了好几个角度,细细地看,眼睛好像学会了,手还是没学会。
阿铃今日穿的是青绿色的衣裙,没有多余的绣花及装饰,颜色浅淡,样式素净,那天瞧着幕篱女子袖口上的修竹,翠绿清雅,便也有些爱上了青绿色。
荷包收在袖子里,里面是跟蔚连借来的一百两。
她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身后有股小小的阻力,她停了停脚步,看过去,如雪小小的手,正捏着她的裙角。
“如雪乖一些,去找如棋姐姐。”她捏一捏如雪的双丫髻,软乎乎的,跟她的脸蛋一样好摸。
如雪不动,倔强地鼓着脸。
“那你去找蔚连。”面对着这个小姑娘,她耐心很足,语气也十足十地温柔。
她眼睛动了动,手却没有松。
“如雪是想跟我一起出门吗?”
她眼睛亮了起来,里面似有星光,大大地点头。
阿铃有些无奈,这孩子虽然小,却固执得很,莫名地对自己亲近一些。
她叹口气,“那好吧,你跟我一起出门,不过要跟紧我,不能把自己弄丢了。”
大手牵着小手,走的是府中后门,只有两个守卫,他们对阿铃已经很熟悉,并没有阻拦。
“哎?等等。”蔚连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如雪先回头,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阿铃想拉着她跑都没办法,只能勉强笑着转过身,“真巧啊。”
青绿色的衣裳,不用想也知道,如棋是他的眼线。
“不太巧,我是来找你的。”
“呵呵。”她笑得敷衍。
如雪很是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不明白了,雪白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妻子和夫君之间应该是这样子的吗?
“走吧。”蔚连很自然地走过去,牵着如雪的另一只手,想了想,又换了个位置,到了另一头,牵着阿铃的另一只手,还是媳妇儿更重要一些。
三人就这样一路出了内城,去了外城找那幕篱女子。
178.阿沐初拒
这一次他们去外城走的是另一条路,到的是靠近乞丐群集的那一头,想要找到幕篱女子须得将这条如意街逛上一圈。
三人衣着华贵,相貌不凡,引得众人侧目。
今天的如意街,喧闹无比,人满为患,找人问了,才知道这是一月一次的集会日。
每一个摊主都是笑容满面、和蔼可亲。
小货摊前围满了人,挑拣货物,讨价还价,人声嘈杂。
空气里飘着一股烹炒炸煮的清香。
吃食丰富,黄灿灿的栗子面小窝头,香飘飘的豌豆黄,热腾腾的馄饨,圆乎乎的肉包子......
茶汤李那边儿,金黄的大铜壶冒着热气儿,一文钱一碗茶汤,排起了长队。
比起之前,路两边多了不少摊贩,几乎是摊子挤着摊子,中间的空隙极小,他们一路被人挤着向前,撞得歪歪斜斜。
蔚连有些失策,今天人这么多,把她撞到了可怎么好,长臂一拢将她护在怀中。
阿铃挣了挣,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蓦地停住,脸上满是惊慌,“不好了,如雪不见了。”她惊声喊道。
“什么?!”蔚连这才向她手边看去,果然,已经没了小不点。
就在片刻之前,跌跌撞撞之际,那小手脱离了自己的掌心,等她发现了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毫无踪影。
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大伙儿都是一副兴致勃勃,时不时地瞧着两边的小摊,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集会上的人太多了,要从流动的人潮中找一个小孩子,可谓是大海捞针。
“只能先用你的能力了。”蔚连沉吟道。
阿玲的“封”,可以快速控制此时的形势,只要人流停下来,给他们两一些时间,找到如雪应该不难。
“停。”她凝神,只轻轻一念。
比起最初用这种能力,如今的阿铃已经熟稔了许多,这种能力的范围也广了太多,是以这一次用起来得心应手。
街上的熙攘瞬间冻结,各种声音都归于沉寂,空气里只有潺潺流水声,如意街上蔚连和阿铃两人四处张望。
“蔚连,人数太多,支持不了多久,我们得抓紧时间,分两路吧。”这是事实,无论如今的她有多厉害,同时封住如此多的人,支撑的时间也无法跟寻常情况相比。
“也好,你往前去找,我返回去找,找到就以烟花为信号,最后在那个首饰摊子处集合。”
“好。”她点头同意。
两人就此分开。
她在静止的人群中穿梭,连摊子之后可以藏人的地方都细细看了,这里已经是如意街的后半段,等她刚刚走到首饰摊子的时候,人群继续喧闹起来。
那幕篱女子见了她,有些惊喜,“姑娘,你来拿簪子吗?”
“本来是想要来找你谈些事情,可我把府里的一个小姑娘弄丢了。”
“啊?今日是集会日,人多眼杂,找人实在是艰难。既然是府里的人,定然是不常来如意街,自己找路的可能性又小上许多。”
是啊,如雪自幼在如意街,迷路的可能性不大,万一被冲散了,应该是去乞丐那边找刘叔了。
这样想着,远远地,街那头升起了一只烟火,嘹亮的声音,灿然的光辉在白日里显得惨淡,但她放下心来。
蔚连找到如雪了。
那头的蔚连,一路焦急地寻着,直直走到了刘叔那边。
衣衫褴褛的中年人看着如雪,一脸欣慰。
“哎呦,你来看我们了啊?”
“嗯。”如雪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两块糕点,那是如棋姐姐给她的,舍不得吃就收了起来,刚刚好今天出门,就想着给刘叔送来。
“小丫头有心了。”刘叔想摸一摸她白净的小脸,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脏手,还是作罢,讷讷地收起。
“如雪。”如雪突然说了这么两个字,一口整齐的牙齿笑嘻嘻的,只是瘦了些。
“什么?”刘叔迷惑地瞧着她。
“我叫如雪。”如雪丝毫不嫌脏,坐在他身旁,把糕点递给他。
“哎呦,这才一天,有吃的也有名字了。”这孩子瞧着大胆了许多,收拾一番也很有样子,在这里一起乞讨了这么久,他是打心底疼这个小姑娘,不舍但是为她高兴。
如雪笑得可爱,圆圆的眼睛,肉嘟嘟的小脸。
“那你好好跟着贵人,以后也有个着落,总比在这里乞讨强。”刘叔反复叮嘱着。
如雪点点头。
身后不远处,是临风秀立的蔚连,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他隐在人群中站了许久,才缓缓地上了前,只当不知道。
“你在这里呀?”他满脸惊喜,宠溺地捏捏她的小脸。
如雪高兴起来,凑得近了些。
刘叔原先坐在石阶上,看到这位贵人,靠着木杖起身,做了个拱手礼,“多谢公子照顾她。”
“不必,她的身份是良民,只是在府里做工,凭本事赚钱养自己。”这是说,她的户籍也已经办好,会在府里给她找活计,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听了这话,刘叔更加安心,慨叹着点点头,对这位贵人满是感激。
“刘叔,你的腿脚,这是?”之前刘叔一直是半趴着,并没有起身,如今一动,蔚连就发现他腿脚有些问题,站不稳当,需要靠木杖来支撑。
“早年被马车撞过,花尽了银子才治好一身的伤,只是腿脚就不好了,不然我靠着做些零碎的活计也不至于养不起自己。”说起自己的遭遇,刘叔其实还隐瞒了些,妻子因为太穷也跑了,父母兄弟也怕被拖累,断了关系,偌大天地,他就只有自己一人。
蔚连若有所思,当下倒也没说什么,牵起如雪,“我夫人还在那边等候,改日再带她来看你。”
“不敢不敢,公子和夫人都是贵人,怎敢劳驾。”刘叔连连摆手,弯腰更加恭敬,满脸的憨厚。
防止再把她弄丢,蔚连直接抱着如雪,他常年习武,单手就可抱起小姑娘。
“你是没抓稳还是自己松了手想去看看刘叔?”
蔚连面色极其温柔,手臂厚实稳当,小姑娘在高处很是新鲜,东张西望地看。
“是自己松了手。”她小声地回答。
“你觉得这样做对吗?”脚步不停,他面色却是稍显不悦。
她很果断地摇摇头。如雪从小就见惯了人情冷暖,对别人的神态和情绪变化相当敏感,当下就知道蔚连有些生气,有些手足无措,怯怯地缩着脖子,不知怎么好。
“你想看刘叔没有错,但是你要想一想,我跟阿铃姐姐该多担心,她牵着你把你弄丢了该多自责。”刚刚瞧见阿铃急得很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心里都颤颤的。
“下一次想做什么,可以同我们说。”她还小,慢慢教导吧,毕竟这孩子善良仁义,蔚连脸色这才好些。
如雪点头如捣蒜,小嘴抿着,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你是担心刘叔,我会看情况给他安排个事情做。”
“好。”
路边有个老人擎着糖葫芦的木桩,上面是大大小小的糖葫芦,红艳的山楂,晶莹的糖衣,如雪看了好几眼,才收回目光。
“给你买个糖葫芦吧,奖励你惦记刘叔。”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叫卖声,犹在耳边,他的心急急地奔向如意街另一头的阿铃。
阿铃安下心来,跟幕篱女子聊着开铺子的事。
小木车后面只有一个凳子,没生意的时候,幕篱女子就坐在上面,也不吆喝。
客人上来挑选的时候,她才会站起,简短地介绍几句。
明明是这么热闹的集会日,她的摊前很是冷清。
显然是瞧见了阿铃,起身,招呼她,“姑娘是特地趁着集会日热闹,来逛一逛吗?”
“不是,我特意来找你。”她眼角含笑,语气里都能体会到她的郑重,“姐姐你怎么称呼?”
“阿沐,如沐春风的沐。”声音温和,人如其名,如沐春风。
她点点头,这才把自己之前编好的话说出来,“阿沐姐姐,我叫阿铃,在少将军府里做事多年,也算有点积蓄,瞧着你在做首饰方面的手艺很好,想跟你合作开一间铺子。”
戴着幕篱,并看不清她的神色,阿沐言语间却是慌乱起来,“啊,这,开铺子需要很多钱,尤其是做我这种便宜首饰的生意,赚的银子还不够租金呢。”
这一点她自然是考虑过的,也有一份考量,“那你有想过用珍贵些的材料做首饰吗?”
阿沐的材料便宜,设计和花样却是难得的好,如果将这些花样放在珍贵的玉石金银上,呈现出来的效果会更加美轮美奂。
就拿自己妆奁里那些来说吧,材料的成色实在是没得说,却失了灵气,花样也单一了些。
“那样需要的银子就更多了,只说原材料就得百两吧。”这样一想她更加吃惊了,这么一算得多少银子啊,而且自己没有在玉石之类的材料上做过,怕做不好,况且,家里还有一个......
内心的向往和残酷的现实,让她不敢想,更不能想。
179.比舞大会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哥哥有几个商铺,他经常说完没有经商的天赋,这是他对我的考验,我思来想去,觉得你的手艺实在是好,才想着跟你合作的。”这也是她想好的说辞,自己的身份不要说得太惊人,让她当做是个受宠的小丫鬟,银子的事,则推给一个莫须有的有钱哥哥,这份合作才谈得成。
阿沐还是一脸难色,“还是算了吧,我做不好的。”
阿铃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深深的不舍还有些许的挣扎。
她的长袖垂下,浑身不漏一丝缝隙,如今的天气还是有些炎热的,阿沐遮得严丝合缝,不免有些奇怪。
“那好吧,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去少将军府找我。”她也不强求,能体会到阿沐的向往,希望她过几天想通吧。
“阿铃,多谢你。”阿沐朝着她深深地鞠躬感谢,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谢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帮到你什么。”阿铃赶紧把她扶起来,离得近了,只看到她的脖颈,有微微的黑色,隐约是掐痕,一晃而过。
“你是少有的夸我手艺好的人。”
“我这不是夸,只是说了实话,你的手艺,比起璇玑街那些首饰铺子来说,还要好上几倍,只是他们的材料好些,店铺大些,我敢在哥哥面前说自己可以开好铺子,就是因为你,你的手艺和人品给了我底气。”
所有的助力都不是白来的,阿沐的首饰样式确实别致精美,再加上多收了钱并没有喜笑颜开,而是坚持要找她,光这一份诚信,离生意的成功就不远了。
这话说得真挚,阿沐瞧着面前这个容貌精绝的女子,眉眼通透,红唇灵动,翘鼻大观,明显是哪家的小姐,却对自己这样一个平民满脸的真诚和欣赏,有些动容。
“哎,这边儿。”远远地瞧见蔚连和如雪,阿铃朝着那两人招手。
蔚连终于是带着如雪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三人立在首饰摊子前。
阿沐瞧见了如雪,这孩子的样貌也不俗,怕是面前两人这般的绝美容颜,才能有如此标致的小姑娘吧,张大了嘴巴,“原来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么?”
“我很喜欢这孩子,但是父母还是不能乱认,这是府里的小丫鬟,今日带她出来逛逛。”阿铃解释道。
“也是。是我说话有些不得体。”阿沐自知失言,有些愧色,微微低头。
“没事,阿沐姐姐,既然今天来了,我就再拿两件首饰,可以吗?”她礼貌地询问道,同时也算转移话题。
“当然可以,随便挑。”阿沐指向自己的摊子,衣袖微微上翻,露出葱白的手,指尖却有不少茧子,应该是做这些首饰磨出来的。
阿铃瞧着如雪头上空落落的,只有两根丝带,缺了点儿什么,便对她道,“有没有适合这小姑娘戴的?”
“这一对梅花步摇怎么样?”阿沐拿起那对梅花的流苏步摇,做得短小精致,梅花气韵灵巧,流苏末端短缀红珠,将年幼的童真和灵透展现得淋漓尽致。
阿铃拿起一只在她发髻上比了比,觉得甚好。
“那就这个?”她问向如雪。
“好。”如雪吃着糖葫芦,含糊着轻轻应了,眼里满是欣喜。
大约是有些诧异,她看着如雪愣了许久,才靠着蔚连,踮了踮脚,给她戴上。
“铺子的事儿怎样了?”看这两人的情形实在看不出结果,蔚连索性直接问道。
“阿沐姐姐考虑考虑,过几天答复我。”
“我也很期待你们的店能开起来,那样,刘叔也能有个活计,不至于一直乞讨。”
这是他刚刚所想的,刘叔是个实在人,如果可以的话,为首饰铺子做着杂活,也是个谋生的方式。
这种年纪大些的人,做小厮之类是不大行了,最好是在府外安排好,无论之后蔚家出了什么变故,都不影响他们。
“我也很期待。先回去吧。”为了防止阿沐尴尬,她急急地推着蔚连就要走。
“这几日,璇玑街上有个热闹。我们去瞧瞧?”蔚连走了几步,提议道。
“什么热闹啊?”她随手接过,蔚连给自己带的另一串儿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嚼着。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神神秘秘不肯说,带着两人往那边去了。
外城进入内城需要付钱,守城的的守卫一看到蔚连话都不说就放行,一路走得极为顺畅。
合欢楼。
这名字一听就像是风月之地。
“就是这里了。”三人堪堪停在合欢楼大门前。
她嘴角糊了一小块糖衣,红艳如血,愣愣地看着那匾额,问道,“这里是,妓院?”
蔚连连忙捂了她的嘴,“你别乱说,会被这里的姑娘们打的。”
“你是叫我来瞧你跟姑娘欢好的热闹吗?”说这话的时候,阿铃不忘捂住如雪的耳朵,她还小,不用听这些。
“怎么会,”蔚连很是冤枉,“这里是酒楼,但是有跳舞的女子。”
一听跳舞,她来了些兴趣,“那我们进去瞧瞧吧。”
合欢楼内部呈方形,高大开阔,靠墙处有一高台,宽十二尺,长十八尺,高约一尺,上面有面纱女子翩翩起舞,酒楼里面的散座坐得满当,食客皆是直勾勾地看着那跳舞的女子,时而赞叹。
“没地方了?”她环视一圈,连两个人坐的地儿都没有。
“我们去二楼。”果然,蔚少将军的特权还是好使的,无论去哪儿都有二楼的单独座位,阿铃跟着他,这种光沾久了还挺爽挺习惯。
“这里居然是这般做生意,倒是巧妙。”只粗粗看了几眼,基本确定了,跟人世的大排档有些像,高台上一般唱的是曲子、评弹之类,台下数十散座,也算文雅。
蔚连瞧她入了迷,这才娓娓道来,“更巧妙的在后头呢,这些舞者大多来自民间以及各个妓院,舞技各有千秋。
这乃是一场比舞大会,由合欢楼组织,舞姬们自己报名参与,每天会有十个舞者献舞,从中决出一位胜者,赏金五十两。
足足十日,筹足十位,在第十一日,这里坐的就是达官贵人,从那胜出的十位舞姬里选出最终胜者,赏金五十两。
可能这最终奖金五十两不算多,但是下面坐的是达官贵人,他们万一看得尽兴了,赏个千两银子不是问题。”
这个机制也算有趣,阿铃听得连连点头,当然,这一套,也是人世玩剩下的,不过在这里算是头一遭了,图个新鲜和乐呵。
“这么听来,倒还算有意思。”
“你要去试试吗?”
阿铃一向倔强,不肯欠钱,那么不如告诉她自己赚钱的法子。
这话一出,阿铃就懂了他的意思,蔚连一向体贴,更是了解自己的自尊,连法子都准备好了,还是自己擅长的跳舞,不可谓不费心,虽然她都有些怀疑这个活动是不是蔚连办的。
“你叫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去试试嘛。”她面似随意,实则已经心动了。
“所以呢?”
“我现在就去报名。哎,对了,说了半天,还没点菜,你先给如雪上盘糕点,让她垫垫肚子。”她将未吃完的糖葫芦塞给蔚连,风一样起身离开。
蔚连看着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糖葫芦,只能无奈摇头,她只吃糖衣,不吃山楂,一串糖葫芦只剩了八颗山楂果子,完好无损。
他一口咬下去,酸得皱眉。
阿铃下了楼,行到柜台前。
这几日比赛激烈,掌柜的时时都在,衣着华贵,好找得很。
“掌柜的,我想报名参加。”阿铃急切地瞧着他。
“哎呦,姑娘,想报名得先在我面前跳一段。”
“这是什么道理?”她挑眉,有些不解。
掌柜的一脸难色,“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这比赛一出,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报名,就拿第一天来说,报名的就有上百人,我要是一一都让她们上去,那不是砸自己招牌嘛,只能这边先粗粗筛选一遍,至少让那些四肢不协调的,断了这个心思。”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她点点头。
今天穿的衣服还算宽松,但到底不是舞服。
“那掌柜的,你稍等哦,我先热热身。”
她伸展了一下腰肢,姣好的容貌和身材,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他们瞧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有些魂不守舍。
蔚连给掌柜的递过去一个死亡眼神。
掌柜的马上会意,上前跟阿铃赔不是,“哎呦,姑娘,对不住,你这边一出手我就看得出来,是个行家,这样吧,你报名没有问题,你看你想哪天上去,今天还是明天?”
阿铃诧异于掌柜的突然变化,转身看了眼楼上的蔚连,他正跟如雪吃得开心,好像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
更多的食客看到了阿铃的脸,惊异道,“天门竟然还有如此绝色,不知是谁家女儿。”
更有大胆的,应该是家财万贯的富商,直接上前去,跟她搭话,“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可有婚配?”
掌柜的自然知道这是谁家的,上前替她一一挡了。
180.阿铃一舞
转头又一脸好意地劝她,“姑娘快上楼去吧,明日来合欢楼就是,随时可以上场。”
这掌柜的,是个憨厚人,说话做事都透着真诚,就算是巴结,人家巴结得舒舒服服,真诚动人,丝毫不叫人觉得膈应。
阿铃点点头,沿着楼梯上楼去了。
食客们很是入迷地瞧着她上了二楼,连走路的身姿都迷人。
那富商还不死心,竟要跟上去,被掌柜的拉住,小声劝阻,“我说张老爷呀,二楼可是贵人们,你别想了。”
那张富商恨恨地看了一眼楼上,只得坐回去,继续看跳舞,却没了心情,只一心想着那女子的曼妙身材。
“瞧那女子的打扮,也就是个寻常丫鬟。”况且自己也是有靠山的,靠山还不小,拐个丫鬟玩一玩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一想,胆子也大起来,精光一绽。
翌日清晨。
早早就有内卫登了门,一身甲胄,面色威严,很符合天者的气质,对着半跪在地的蔚连道,“少将军,天者口谕,传您召见。”
“是。”这是之前就定好的,今日上午蔚连须得跟天者商议一番边境的事情,下午则是其他重臣的事儿了。
她悉心打扮了一番,在蔚连的强烈建议下,带了一层薄纱遮面。
到了合欢楼,时辰还早,她上前去跟掌柜的交谈。
“掌柜的,我是昨天报名的。”她行事彬彬有礼,对着掌柜的温柔一笑。
掌柜的,瞧了她几眼,衣裳发饰跟昨天大不一样,愣了好一会儿,凭着声音和薄纱下隐隐约约的容颜,才恍然道,“您是昨天坐在楼上那位姑娘吧。”
“是。”她从容点头。
这位可是少将军身边的人,能让她赢一赢自然是好的。
“姑娘若是想优胜,那就再等等,午时再舞,赢面会大上许多。”掌柜的说得明确。
“这跟时辰有什么关系?”阿铃抬眸看去,满是疑惑。
“我们评定优胜,是按每位舞者跳舞期间的客流量,银钱进项算的,午时客人最多,这边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了。”
掌柜的耐心解释,一是这姑娘来头不小,二是这姑娘行事有礼,三嘛就是这姑娘的容颜属实上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容貌好的女子总会受到优待。
“那昨日优胜的,是哪个?”她隐隐听说,昨日优胜的,姗姗来迟,但还是赢得大赏。
“昨儿个优胜的,是花满楼的花魁——千月姑娘,她啊,不需挑时候的,只要来,便是稳赢的。”说起这千月姑娘,那可是花满楼的摇钱树,这一次就是冲着第十一日的比试来的,到时候入了哪位贵人的眼,打赏可就不止是一点半点了,甚至能替自己赎了身,当个妾室姨娘之类,享不尽的富贵啊。
毕竟是花魁,舞姿和歌声必然是一绝,名气当头,这情况也正常。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角落处那可不是张大壮张富商嘛,虽然戴了面纱,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子。
另一侧则是位老者,抚须而坐,衣着干净朴素,只自顾自地喝着酒。
她今天换的不是天门的寻常舞衣,而是来时穿的衣裳。
上身短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缀了些流苏,闪闪烁烁,灵动。下身长裙,百褶绮罗,身侧铃铛微微响动,悦耳。如瀑长发垂落而下,只将两侧碎发拿丝带笼在枕部,一张小脸被面纱遮了大半,玫金色的眼瞳熠熠生辉,有如神女。
“不用了,我一向不喜欢等着,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开始吧。”这般做,还有个原因,蔚连此时正在忙,看不到自己跳舞。跳舞最能见心境,她怕暴露出,近日来,心里的动摇,是的,有时候,感受着他温暖的臂弯,甚至有种乐不思蜀的奇异感觉。
这边正说着,有一华服女子,施施然到了近前。
但见她身穿琥珀撒花直领锦衣,逶迤拖地芥末绿底锦绶藕纹绣裙,身披石蓝色银狐轻裘纱衣。乌云般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朝云近香髻,云鬓里插着碧色透玉扁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镯子,腰系蜜合底丝攒花结长穗丝绦,上面挂着一个妃底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香囊,脚上穿的是月白色宝相花纹云头绣鞋,整个人天姿国色。
她身后跟了两个丫鬟,还有个穿着舞衣的女子,长袖扶风,花钿妩媚,身姿窈窕,显然也是练过舞的。
“掌柜的,我这里有个舞者,也想参加一下你们的比舞大会呢。”那派头一看就是世家小姐,语气里带着些轻视。
掌柜的一瞧,当下就头上冒汗,这不是赵家的赵无极大小姐吗?这位可是贵人中的贵人,父亲乃是天者跟前的得力大将,赵无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就霸道了些,天门之中除了皇室外敢惹她的人还没出生呢。
他的态度立马恭敬了十倍,下跪行礼,“赵小姐说了,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语气里是十足十的小心谨慎。
赵无极斜睨一眼阿铃,看不清脸,而且瞧见她身旁并没有其他人,只道是寻常女子,便也没有过多地搭理。
“那不知赵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让这舞者上台?”赵无极不发话,掌柜的也不敢起身,只是抬头恭敬地问道。
“她啊,自然是最后一个。”赵无极昨儿个听说了,那阿铃是要参加这个比舞大会的,自己就要坏了她的事,让她做不成,更赢不得!
赵无极带人来参加这次比舞大会,自然不需要挑时候,只需要在最后这个舞者上场的时候,大肆花费一番,那阿铃自然就稳输不可。
“小人这就安排,最后一个大约要到申时,还请这位姑娘准备好。”
二楼环绕着布置了多个饭桌,四面皆有纱帐,贵人们都喜欢神秘一些。
赵无极很自然地上了二楼坐下,只屏息瞧着,静静地等着少将军府的人来。
掌柜的这才敢起身,大气都不敢喘,少将军的事也有所耳闻,今天一瞧,这赵大小姐怕是冲着那姑娘来的,自己还是做好分内事,人家不问,就别多嘴,两头不得罪是最好的。
阿铃第一个上了台。
她报名的时候,想着蔚连在内城太过有名,他的花边消息更是广为流传,便灵机一动用了个假名字,只叫“铃铛姑娘。”
此时客栈内生意很是冷清,只有三两桌,掌柜的上台,面上含着笑,“今天的比试由此开始,第一位舞者,铃铛姑娘。”
这才退了下去。
阿铃在台下,一个轻跃上了台。
舞者戴面纱也是很常年,只是这样不会有容貌的额外加成,只能靠舞者本身的舞蹈罢了。
有人低声叫了句好。
这一跃便可看出些东西,阿铃脚步轻快,今日原本穿了绣花鞋,上台的时候却是光着脚,纤纤玉足,脚踝处有丝带飘舞,腰侧的铃铛轻响,只一个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哎,这女子有些看头啊,服饰不同,妆容打扮更是不同。”
“是啊是啊,真想看看面纱之下的容颜。”
“这女子,上台很是灵动,我觉得今日的胜者,约莫就是她了。”
“话别说得太早,且看着吧。”
台下议论纷纷,这是酒楼的正常现象。
任人评说,她置若罔闻,随即便开始了舞蹈。
大拇指与中指松弛地相连,形成o状,同时,食指上翘,其余两指松弛地与中指并拢,指形秀立,做的是兰花指。
伴随着悠扬的琴声,背对着观众,轻扬纤手,由下而上,如舞动的翻飞的蝶儿,翩跹柔婉,长发及腰,嫩白的腰部若隐若现。
琴声略快了些,她便随着琴音动作也快了起来,花枝般的手在面庞处轻绽,如水眼眸在此刻更是撩人。
轻挥素手江湖寂,看花做人间。
这舞蹈化作心情,在心灵深处,缭缭不悔,吹散重重乌云,在她清澈的眼眸里真切难言,片片情绵绵意,。
如梦游花宴,如梦回情郎。
熟悉而动容。
“哇,这女子比昨日的千月姑娘都要厉害几分。”
“是啊,舞姿曼妙,指法柔媚,步步生莲,花间飞蝶,令人如饮佳酿,无法自抑啊。”说这话的正是一位着月白色长衫,书生打扮的人,话里含情。
楼下连连夸赞,赵无极抬眸一瞧,只轻蔑地一笑,对身后站立的舞者道了一句,“如月,你定然能赢的,是不是?”随意的问话让那叫如月的女子心肝一颤。
她连忙跪地,“如月必定倾尽全力。”
赵无极只冷哼一声,“你在此处且瞧着吧,我去外头逛一逛,等阿铃那个小贱人到了,你们再去叫我吧。”
“是。”那舞者跪着,手止不住地轻颤。自己是临时被赵小姐买下的,花了重金,只为了今天这一场比舞大会。
台上那女子跳得极好,自己怕是难以超越,只能出奇招,勉力一试,拼一条活路。
赵无极名声在外,狠厉卓绝,对下人对奴仆,严苛至极。
蔚连同天者就在二楼的纱帐之后,寂寂地瞧着她。
181.制造误会
天者面庞清隽,剑眉星目,还年轻得很,手中的雪景梅花折扇修复过多次,轻轻地晃着,携来的风扬起些许发丝,整个人更加倜傥,而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瞧着阿铃,自己那个出色的女儿。
“她的气质跟平常不一样了许多。”天者轻声道。
“是吗?”蔚连随口接道。
蔚连跟天者交好。
在内,是君臣,一个英明,一个忠心。
在外,两个的交谈方式更像是朋友,天高海阔,万事可谈。
“她的刺少了。”天者说了这么一句。
跳舞的时候,她的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虽带了数种感情,却独独没有尖刺,她的柔软都在舞中,用心者可见。
蔚连自嘲道,“大约是看我一身的伤,有些可怜,稍稍收起了一些吧。”眼睛却是一直挂在阿铃身上,片刻都不舍得放开。
天者挑眉,他知道蔚连很喜欢阿铃,只是没想到已然到了这种地步,舍弃自尊,舍弃一切,“我们一向英武的蔚少将军居然自称可怜?”
“在她面前,我宁愿自己可怜一些,这样就能对我好一些。”
这几天以来,他处处耍赖,才求得了那些许的亲近,可怜,现在是他唯一的糖果,能哄得那清冷女子为自己停一停脚步,捂一捂心。
“蔚连,娶赵无极是你的责任。”天者沉声出口。
眼看着他情难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英武风范,只是个沉迷于女色的普通男人。天者心道不好,这个国家需要的是冷血的铁面将军,他可以对下属温柔和善,他可以蠢笨一些,但是独独不能对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动情,那样会让他抛下一切,这种中流砥柱,天门不能失去!
“我知道。”他的语气含着悲凉,只出神地看着那个自己得不到的女子。
“如果可以,两个都娶,也合规矩。”这是天者能给他的最大让步。
将阿铃留下,也未尝不可,至于嫁给谁,自己的女儿本来就是要当做联姻工具的。
这种想法,最是不负责任,他不了解阿铃从小受到的教育,而是把天门恪守的规则强加在她身上,限制她的自由,支配她的人生,这种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人,竟然可以这么从容地安排、利用。
一时间,他有些明白阿铃为什么那么痛恨天者,避之不及,他问道,“天者,清蓉公主跟世家小姐嫁给同一人,你当如何?”
“我会把那个人除掉!”天者面含厉色,清蓉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珍宝一般,她想要的东西必须完完全全地属于她。
默了默,也就不再说话,自己偏心得过了分,但是感情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会有的,父女之情,他跟阿铃明显是没有的,从她产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工具,不需要尽任何责任的工具。
蔚连知晓了他的坚决,只平静地说,“我会遵守诺言,只是现如今想要三个月的欢愉。”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天者却了解他的倔强,那般耀眼的少年总会有些倔强,压制的同时也该松松手,他暗暗叹息。
“好吧。”
谈到此处,阿铃刚好一曲舞毕,并未停下,而是边唱边跳,清越的歌声,唱的是边塞小调,那是蔚连再熟悉不过的曲子,往日的战事、兄弟还有同她的相见都如在眼前。
迢迢山脉,绵绵冬雪,有那么一只小狐狸一样的女子,她头上有微微动的雪白耳朵,她的眼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珠宝,她在风中、雪中、大漠中,转身飘摇,只短短的交集,便耗尽他这一生的目光。
怅然的转身,腰间的铃铛声音沉闷厚重,流云青烟中,小狐狸轻松地跃起,轻快地奔跑,眼中却是含着晶莹泪水,兀自抱着自己,折扇遮挡了她的容颜。
原来,她记得,她记得山林之中,两人的秘密。
蔚连无端地落下泪来。
天者这是头一次瞧见他落泪,竟是为了一只舞。
边塞小调,这一曲结束,食客多了很多,虽然还没有到满满当当的地步,却也是座无虚席了。
掌柜的暗叹道,不愧是少将军身边的,这一份实力确实叫人佩服。
眸中的泪水还未散尽,她低头向大家鞠了一躬,这是基本的礼貌。
长发散落,露出些许冰肌玉骨的后背。
入神在这超绝的舞蹈之中,食客们这才纷纷反应过来,鼓掌叫好。
掌柜的就在一旁恭候,只面色和善地看着她,很是欣赏,“铃铛姑娘,舞技不俗啊,比起千月姑娘,都是不遑多让啊。”
她快速地调整好心情,对掌柜的报以一笑,“多谢掌柜,明天我来问结果。”
“自然自然,应该的。依我看啊,今天都不用再看后边,你优胜的稳的。”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那长衫书生更是起身上前,“不知姑娘,芳名?”
阿铃疑惑地瞧了瞧他,拐了个弯儿,理都没理。
那长衫少年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只好去掌柜的那里打听。
她直接离开了合欢楼,打算在璇玑街上瞧一瞧铺子,选一个定下来。
没有留意到身后跟着的几个好手。
看着蔚连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有些后悔今日跟他出门,“蔚连,今日陪你看了一舞,接下来该谈一谈军机大事了。”
“是。”蔚连回了神,恭敬应道。
谈国事的时候,是君臣。
今日本就是他面见天者的日子,拼着情分求了这一舞的时间来亲自看,舞毕了,他们也该回去谈正事了。
一谈就是一上午。
蔚连饭都没吃就回了府。
“夫人还没有回来吗?”他随口问着后门的守卫。
“是,夫人很早就出门去了,没有回来过。”阿铃一向不喜欢张扬,只走后门的,今日都一上午了,还没回来。
“去找,所有人都去找!”他的心里无端地生出一股慌乱,那是极度的不安,天者今天的态度好像有所改变,阿铃今天的神情也有些异常。
“是。”守卫们领命而去。
他也带着一队人,匆匆忙忙去了合欢楼,阿铃的装扮特殊,一路问下去一定有线索。
沿着璇玑街问下去,最后见到她的人,只说是姑娘身后跟着三五个大汉,一转眼人就没了。
他的眼中满是怒火,怪自己顾忌着君臣,没有保护好她的安全,不过有“封”这种能力在,她应该暂时安全。
“搜,给我翻遍天门,也要找到!”在军营时的狠厉,此刻终于是放了出来,他的声音 厚重洪亮,守卫们听了,心下就是一颤。
张大壮的小别院。
阿铃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门被轻轻推开了,她 一眼就认出那是合欢楼的时候跟自己搭话的人。
“姑娘?”他叫了一声,满面笑容,好几道褶子,丑得很有特色。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我不喜欢门口有人,把所有人都哄到大门口去,就算把这个小院子团团围住都没关系。”
见她这么好说话,张富商反而有些疑心,谨慎地看着她。
“我一个女子,能打得过你?再说了,团团围住这院子,密不透风,我还能跑得了?”说着,阿铃就转过头去,装出生气的模样,不再理他。
张大壮色字上头,也不多想,把人都哄到了大门口处守着。
房内只有他跟张大壮两人,他正呆在正中,双手呈爪状定在胸前,一脸的猥琐模样,却僵着不能动弹,阿铃还是戴着面纱,正坐在桌边,缓缓地喝着茶。
时至傍晚,小别院的门外传来嘈杂和喧闹声,旋即转变成了打斗声。
她知道,机会来了,她轻轻一踹旁边的张富商,那人肥头大耳,目光下流,“姑娘这是想明白了?”
“想没想明白,试试就知道了。”她说话的时候很是清冷,陪着身上的这套特色服饰,有如仙女,更加勾人。
张富商明了她的意思,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就要拉扯她。
“封!”阿铃将他再是一定,那人就僵硬地呆在床上,不动弹,她将自己的衣衫微微撕扯开,拿被子紧紧捂了,露出小片风光。
蔚连踢门而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般境况,衣衫不整的阿铃裹在被子里,身旁是一个裸|露的男人,神色慌张,不断地往后缩。
“滚!”他眼中怒火更甚,一把拉过那人,将他丢在墙上,只把阿铃连着被子抱在怀里。
门口处挤了些近卫,没有人敢冒头,他静了静,才问道,“你没事吧?”
“你都看见了。”她低着头,像是无颜面对一般,只低声地回答。
“没事的,我们回家。”
“蔚连,算了吧,天门的人重名节,我,我留不下了。”她深深地叹息,带着万般的无奈。
“没关系,今天的事情会封死,不会传出去,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难道你要杀尽这一院子的人么?”
蔚连就是这样打算的,却被她这一句话卸了力气,有些说不出话。
人世是不会这样的,她所生活的地方,没有谁能轻易地杀了人不受惩罚。
182.一吻
“不,我不会,我们回去吧。”蔚连冷静了些,克制住自己内心嗜血的**。
他的眼神中有怒火,有歉疚,却独独没有自己。
“来人,去找马车来。”吩咐是传给房外守卫。
“闭上眼。”漆黑的眼瞳里映着她,那是洁白如玉的女子,他这话说得温柔。
“什么?”阿铃疑惑问道,眼睛眨了眨。
不待她反应,洁白的流苏纱帐翻飞落下,遮住了阿铃的视线,蔚连一拳出击,砸在张富商身上,这一拳用了五成的离去,“嗷。”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张富商从刚刚被撞晕的状况里醒了过来,见着面前有如修罗的少将军,抖如糠筛,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了退,开口就要辩解道,“我,”阿铃撩起纱帐,冷冷地斜睨他一眼,他就啊啊啊地说不出话来,只气恼地看着那女子,用手指着。
蔚连把他肉乎乎的手指头掰弯,恨声道,“你最好是什么都没做,不然你会死得很难过。”
素衣的车夫赶着马儿来到了小别院的院门前,黑漆的两扇木门大大地敞开着,露出里头别有一番天地的华丽屋子,处处皆是雕梁画栋,请的是璇玑街北面那个最有名的木匠师傅做的,这里正是张富商金屋藏娇的地方,外表隐蔽,内里堂皇。
阿铃用了披风裹着,被他抱到了车上。
挺直结实的脊背,像有着神秘的吸引力,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离开都有些不舍。
守卫和车夫都低着头,完全不敢看他们。
将阿铃安置好,他回头,厉声对守卫以及张富商的手下道,“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所有人,都得死。”
守卫们跪地道了是。
马车的帷帐被放下,风平浪静。
她闭着眼,沉静地靠着车窗和垫背,模样却不似惊吓,反而带了几分慵懒。
这别院位于内城跟外城的交界地,路过璇玑街,车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各式各样的店铺,处处有欢声笑语,就这样走了好一段路。
临到蔚府前,她有些懒懒地,“去合欢楼问一问今天的结果吧。”
那是她赚钱的法子之一,能赢最好,她带着必胜的信心,想去确认一番。
蔚连劝道,“我会派人去,现在先回府。”靠得她更近了一些,搂着她的肩,轻拍安抚。
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话语间透着十足的坚定,“我要自己去看。”
“那好。”他没有再反对,对着车夫吩咐道,“掉头,去合欢楼!路过衣料店的时候,去买套衣裙。”
“是。”
车夫进了店,不知怎么挑,只说是买店里最贵的衣裳,这是一条墨蓝色的长褙子和下裙。前胸有精致的刺绣花纹,尽显女子温婉气质,袖口和褙子的绣花则更显繁复,裙摆上的刺绣灵动与双脚之间,飘逸动感,仙气十足。
“我在外面守着你。”他很自觉地下了车,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阿铃换了衣裙,掀开帷帘,探出头去,面纱被她摘掉,忘了戴上,她也下了马车,轻轻地抚着那匹马儿,“你受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我想走走。”她已经冷静下来,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蔚连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中了毒,不然怎么听阿铃的每一句话都能从中听出撒娇和信赖。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绝不能错过!
其他人在命令之下都回了府,天色已暗,街上点了街灯,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甚是有趣,只是不是节日的缘故,没有各式花灯,街上人也不算多,并不够热闹。
合欢楼离衣料店不远,两人相携着,亲密无间,走了一柱香就到了。
那长衫书生在合欢楼等了整整一天,等来的便是墨蓝色衣裙的女子和丰神俊朗的少将军,两人双手相接,绵绵情意尽显,没人插得进去。
他的眸色暗了暗,轻叹一声,只低头喝着冷酒,一杯又一杯。
掌柜的见到这二位上门,急急地迎上来。
“少将军和姑娘有什么事吗?”很是热心,这掌柜的确实有些本事,在贵人面前能恭敬但不狗腿,有礼但不卑微。
“我来问问结果。”阿铃倒是开了口,声音沉稳厚重,比起之前的轻灵女声要成熟许多。
掌柜的一脸难色,怯怯地瞧了瞧少将军,又瞧了瞧这姑娘。
两人的关系显然很亲密,这姑娘的舞蹈也确实不俗,担得上是今天的胜者,他思忖了一会儿,打算走个后门,把结果改一改告诉他们。
“不用看他,说事实。”阿铃瞧出了他的顾虑,及时解围道,角色的面容上是浅浅微笑,令人飘飘欲仙。
那掌柜的掐一掐自己,才清醒一些,这才一拱手,语气里满是遗憾和歉意,却是冲着蔚连,禀报道,“今天胜出的是赵小姐带来的那个舞者,叫如月的,她压轴出场,白日里造势一番,到了最后自然是来了许多人,赵小姐在酒楼里花了不少钱。”
白日里,赵无极将附近几家店都逛了个遍,才回到合欢楼。
掌柜的桌前顿时便热闹起来,“掌柜的,今日可有一位叫阿铃的,来参加大会?”赵小姐听着语气不甚好,少将军的传闻大家也都知道,**不离十是一场感情争夺的戏码,只是拿合欢楼这场比舞大会开刀。
掌柜的心里知晓没有,但是在贵人面前还是把名册翻了一遍,这才垂首回禀,“回赵小姐的话,小人翻了名册,并没有叫阿铃的。”
“......怎么会?!”
“那今日有没有特别出彩的?”
“这个,小人不太懂舞,看不出来啊,要不,您问问如月姑娘?”
“罢了,接下来叫如月上场吧。”赵无极面色不善,倒也懒得再等,懒懒地吩咐他。
“是,赵小姐来得巧,如月姑娘刚好是最后一位。”
那最后一位如月姑娘跳舞的时候,赵小姐派人去外面宣传,“贵人请客,先到先得。”
合欢楼马上被挤得水泄不通,一天的赚的银子都不如这时候多。
“嗯。”阿铃只淡淡地应了,有些寒凉。
“阿铃,你想的话,我可以,”蔚连知道她的心思,她想要靠自己的实力赢,她想要靠自己赚钱开首饰铺子。
“不用,输了就是输了。”她摆摆手,忽地抓着蔚连的衣袖,轻轻扯了扯,“我们回去吧。”眸光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好。”他反手握着她的手,凉得似秋天里的风,在手心细细地捂着。
路过那书生,她投去带着微微笑意的一眼。
今天的阿铃格外反常,反常就反常在主动顺从了很多。
眼睛里没了反抗,像个谈恋爱的端庄典范。
“阿铃,你别这样,我害怕。”蔚连一时不太适应,有些慌乱,突然的变化,叫他一时没有接受过来。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我一直想试一试,好好跟你在一处。”阿铃的神情比往常温暖了几分,眸光里带了浓浓情意,那是蔚连梦中才出现过的画面,如今就在眼前,有些不真实。
“......好,只要你想,我什么都可以的。”他似是被蛊惑了一般,呆呆地点头,喜悦溢于言表,洁白的牙齿在笑意里闪着柔和的光,春日樱花,夏日青莲。
“蔚连,我想洗澡。把今天的衣服都烧掉。”
府中丫鬟都瞧见了,少将军抱着那蓝衣女子,神色难得的温柔似水。
温热的洗澡水,幽幽地冒着热气儿,硕大的木桶里,漂着一层花瓣,空气里都是香香甜甜的,她独自一人在水里泡着,竟也生出那么两三分后悔。
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吗?
明明他只想要三个月的安稳,自己还在百般折腾。
“蔚连,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你可是这百十年来唯一喜欢我的人啊。”
如果自己留在天门,如果自己和蔚连......
这样的想法让她吓了一跳,跳舞时想起的往事,触动了那绷紧的弦。
“阿铃小姐?”如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满是关切,“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想再多泡一会儿。”说完她整个地沉入水面以下,温热充满了整个身体,似乎这样,就能连带着让心里也暖起来。
“他会信我的吧。”只要他信我,这三个月,我们就好好地过,这么下定了决心。
身后是浅浅的脚步声,“阿铃,阿铃?”
他换了身衣服,是月白色的,瞧见水面上没有人,他一下子慌了神,扑上去大手一捞,把她拉出水面抱在怀里,“你不要。”
她蓦地睁开眼,两人额头顶着额头,撞进了一片漆黑的深邃眼眸里,他的惊慌难过就在眼前,长长的睫毛下,那里面是阿铃,只有阿铃,“阿铃,我不在意的,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要你。”他的声音微微大了一些,带着急切和炽热,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自己热腾腾的心掏出来,献给她。
热气蒸腾,这一次的吻水到渠成,她也意外地沉迷其中。
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他半跪在桶边,温柔似水。
183.关系亲密
这个吻从浅入深、漫长又绵密,涓涓细流汇成星辰大海,直到她喘不过气来,用力地把蔚连推开。
阿铃脸红到了耳朵根,刚刚扒着木桶边沿做支撑,松了手又想往水里钻,被蔚连整个捞起,荡漾起一池的花瓣,艳丽无比。
蔚连拿了衣裙将她简单裹了,含情脉脉地瞧着,直接拦腰抱进了卧房,脚步沉稳,卧房里面已经点了数盏灯,光芒灼灼,丫鬟们也很是自觉地没有跟进来,不用说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如棋的手笔。
她还晕晕乎乎的,就被放到了床上,衣裙裹得不算严实,一动就要露出些皮肤来,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谢谢你。”她有些无意识地说,也不知感谢的是什么,是感谢蔚连送自己回来,还是感谢蔚连一直陪着她,还是感谢蔚连从张富商手里救下她。
“不用谢,我看那些小说里,谈恋爱应该抱着睡,我们可以试一试。”他的眼里有星芒闪烁,高挺的鼻梁刀削斧凿般浑然天成,俊朗不凡。
“......不是哦,很多小说不是这样子的。”她的长发散在枕头边儿,浓厚绵密,似上好的丝绸,带着清香。
他忍不住半蹲在床前,细细地抚摸着,这上好的绸缎,然后讲歪理。“可是小说里还说了,存在即合理。”
阿铃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将那些小说读了又读,看了又看,将两人带入到每一个场景中,是的,书里的文字里的一生,关于两人的所有想象,都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
他时常拿那些欢愉来催眠自己,终于在如今,见到了那么一丝曙光。
“小说就是骗骗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不要轻信。”阿铃的眼神里满是真诚,又来了,次次都这样正经地糊弄他。
蔚连根本不吃这一套,只低了低头,凑得更近一些,“可是我想信。而且我们之前不是也抱着睡过吗?”
“......”她的脸红得像要滴血,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有隐隐的期待。
回主城的路上,山林中的小屋。
蔚连拿着刚刚打来的尚在挣扎的野鸡,瞧着蜷成虾子的阿铃,有些紧张无措。
“是什么感觉呢?冷?热?还是疼?”他问道。
“肚子那里冰冰凉凉的,疼得很。”明明之前都不会的,没想到来了天门竟然会宫寒腹痛,她难受得很,却又没办法,只能生生受着。
他把炭盆挪得离床近了一些,好让那温度能暖到她,“好一点吗?”
“大约有吧。”她的小脸苍白,在军营这些日子又瘦了一两圈,整个人更加瘦小可怜。
他怔了一小会儿。
那女孩儿就这样睡着了,双手死死地捂着肚子,额头上还是满满的汗水,她的手冰凉。
蔚连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热乎乎的手几乎是瞬间就被阿铃拉住,往肚子上贴得紧紧,他不得已往床边靠得更近了一些,几乎是半跪在床上。
另一只手则用衣袖为她擦额角处的汗水。
蔚连年少入军营,对男女之事并不了解。
也是在那天,他才知道,原来,做一个女子,要承受这样的痛楚。
他也渐渐困倦了,不知怎么的,就躺了下去,将阿铃紧紧抱在怀里。
回忆到此处,她迷迷糊糊又瞧见两个初次亲吻的时候——
那是一个好天气,他搀着阿娘,在这无人的街道,这是一个荒废已久的村落,他们是唯一还坚守在这里的人家,阿娘每天都要出来走上一圈,看看村落旧迹,期待着有人回来。
那男子风华绝代,长长的秀发挽在身后,少年意气,精神干练,尤其是白皙的皮肤和挺立的五官,完美地继承了身边美妇人身上的优点,秀则秀矣,却毫不柔弱,浓重的剑眉显得整个人愈发坚毅潇洒,他是蔚连。
阿娘兴致勃勃地看着街道两侧破败落灰的各色房屋,想象着往日盛景,可是阿娘不知道,没有人会回来,因为那天,是他屠尽了全村的人,随后派人将地面洗刷干净,现在所有的尸体应该已经腐烂,成为村头大树的养分。
很突兀地,一个少女出现在空旷的街道上,她穿着粉色纱裙,粉白色上襟,小巧的元宝髻令她整张小脸都精致可爱,先前还在疑惑地看着两侧尘封已久的各种店门。在远远地看到他们母子二人之后,就停下了脚步,呆愣愣地站着。
转眼间,那两人已经到了近前,她这才反应过来躲进了小巷,被那男子跟进去拎了出来,倒是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手上的挣扎不停。
她阿娘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不知是许久未曾见过其他人还是格外喜欢这姑娘,“快快快,好生待这位姑娘。”
那男子紧握着雪臂的手微微松了松,许是刚刚捏的太紧,少女细嫩的皮肤上露出些许红印。
阿铃淡定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神色复杂,自己逃避了那么久的人,最终在这遥远的古旧村落之中还能碰到。
“连儿,你温柔着点,要把姑娘泡到手啊。”蔚夫人满面温柔,像慈悲的菩萨。
她心里有些不平,“夫人何故初次见面就如此,我也是识礼之人,怎可被你们这般轻贱!”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他阿娘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看到她嘴唇翕动,面带微怒。
“连儿,你是不是惹到人家姑娘了。”
那男子比了个手势,让阿娘在原地等候,拉着女子进了深巷,将她怼在墙上,自己的手臂在周围成包裹之势。
“公子这是作甚,光天化日调戏女子吗!”阿铃倒是也看出了他阿娘耳朵不好的事实,没有费力地大喊大叫,只用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质问他。
“没听到家母说,要好好待你吗。”他的脸上看不出神色,从始至终都是平淡,就连此刻,明明心脏怦怦跳,圈着珠玉般的人儿,面上却是丝毫不露。
“那就请你放开我。”
他没有任何要放开她的意思,垂下头口勿了上去。
秀气的发髻在挣扎中散乱,宝石般的眼眸里满是泪水,她的皓腕被抓得发红,却无法挣开这人。
那是久违的强迫与贪恋,明明是不愿的,却沉醉其中。
阿娘没忍住偷偷过来看了一眼,看见这光景红了脸,又回原地耐心地等着,心里暗道,【这孩子,动作也太快了些。】
莹白的面庞耀着阿铃,他的目光里,满是如珠如玉的珍惜,将她揉进骨血,沁进身心。
“阿铃。”他的呼吸粗-重,在耳边嘤-咛。
阿铃没有再挣扎,像是认命一般,抬眸看着远处的天,那是荒凉村镇常见的灰蓝的天,在那之上,有这孽缘的始作俑者——她的混账父亲。
感觉唇齿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有些红肿,双眼里的泪花也干涸,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两个字——狼狈。
雪白的手臂被粗暴地控住,圈圈红印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眼睛冷了冷,把自己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蔚连脱了外衣,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他慢慢地在她身边躺下,两人的脸离得很近。
她抿了抿嘴,只得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蔚连把被子给她盖好,手搭在被子上,隔空挨着她的手臂。
“你好像变了很多。”阿铃先说话。
“你是说,我从前只会硬来,现在却长进了很多吗?”
“算是吧,从前的你,冷硬,现在,”她不说话了。
“怎么?现在我怎么?”
“现在倒是一套又一套,不知是哄了多少姑娘。”
“我啊,我的姑娘只有一个,现在正躺在我面前。”
“油嘴滑舌。”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这样的,可是碰到你,就不自觉的温柔起来,我常常想着,我要照顾你,我要娶你,我要永远永远同你在一起,母亲说这是爱。”
“蔚连,你觉得现在的我是怎样的?”她突然这么问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奇怪极了,完完全全不像自己了?
“现在的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他说话间都憨笑出声。
“我没有。”她狡辩。
他轻轻地笑了,身子都颤动起来,话语如在耳边,“可我就是知道。”跳舞的时候就知道。
“......”她不说话了,只闭眼装作睡着。
他的手又往下搂了搂,将被子给她贴严实,只瞧着头发,耳朵,闻着身上淡淡的幽香,阿铃那么机灵,怎么会被欺负呢。
从小别院里的情况看来,那张富商离得她很远,除了衣服被脱掉,头发整齐,面色平常,根本不像是发生过什么的样子,倒像是被阿铃封住了,刚刚解封的模样。
他很清楚,但是就想陪着她演一演,很明显的,阿铃的清冷性子不会大吵大闹,只会沉默悲伤,他就将这悲伤全都接住,温柔呵护,果然,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
枕边有本小说,他只瞧了瞧最后几页,便知道是场悲剧。
到了今日,他才有那么一点点信心,他们俩会是一个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