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漠然默言别
不过即便被慕容婉儿误会,或是他将此事声张了出去,语气沉沉缓缓。
以前,陆上运输所用的车辆,多数是双轮车。双轮车只适用于在平地大道上行驶,而在山间小路上则无法使用。战争中,由于山道运粮困难,运输工具亟待解决。
这时,蒲元发明了独轮车,常称之为木牛”,“廉仰双辕,人行六尺,牛行四步,人载一岁之粮也”。这种独轮车适用于在崎岖小道上行走,一千多年来一直被广泛使用。
造船技术在这一时期也有很大的发展。孙吴政权建立不久,就拥有船舰五千余艘,并不断派出较大规模的船队,北航辽东,南通南海。其中大船上下五层,可载三千人。
在作灭吴准备时发明将许多小船拼装成一艘大船的造船方法。这种大船称为“连舫”,“方百二十步,受二千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来往”
造船数量很大,东晋安帝时,建康一次风灾,所毁官商船只约达万艘。在冀、定、相三州造船即达三千艘。
如何提高船行速度,是船舶设计建造中的重要问题。而李皋设计的新型战船,“挟二轮蹈之,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
由于战争的需要,攻城略地的战略战术以及攻防器械和兵器制造,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在攻守器具方面。
弩机趋于大型化,“中朝大弩卤簿,以神弩二十张夹道,..刘裕击卢循,军中多万钧神弩,所至莫不摧折”。
刀已安上长柄,作为长兵器使用。刀的质量也比前代提高了,蒲元为诸葛亮造刀三千口,用这种刀劈砍装满铁珠的竹筒,象斩草一样。
后来,质量又有了新的突破,东晋时发明横法钢,以制刀剑,锋利无比。改进了灌钢技术,提高了钢的质量,从而有利于制造兵器。
綦母怀文所造钢刀,据说能斩铁如泥。除承袭前代的刀、矛、剑之外,还增加了少数民族的杂色兵器,如鞭、锏之类。
从西域阿斯塔古墓出土的大量锦绮,可以看到有大红、绛红、粉红、黄、淡黄、浅栗、紫、宝蓝、翠蓝,叶绿、白等颜色,色彩极为丰富。
还值得一提的是,再到后来,江南以染黑著称,所染黑色丝绸质量相当高,一般平民穿不起,大部为有钱人享用。
马钧,字德衡,曹魏时扶风,来自西兴平东南,是一位杰出的机械发明家。他的突出成就是改进织机和发明翻车。
据书注称:“时有扶风马钧,巧思绝世,傅玄序之曰:马先生,天下之名巧也。为博士,居贫,乃思绫机之变。面上就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悦。
旧绫机五十综者五十蹑,六十综者六十蹑。先生患其丧工费日,乃皆易以十二蹑,其奇文易变,因感而作者,犹自然之成形,阴阳之无穷。”
由于绫机的改良简化,使操作简易方便,提高了生产效率。这种新绫机很快就得到推广应用,促进了丝织业的发展。杨泉《织妇赋》描写织绸女工“节奏相应,五声激扬……屈申舒缩,沈厚抑扬”。
造纸原料,以麻料为主,此外还采用其他韧皮纤维原料如楮皮、桑皮、藤皮等,有时还将树皮纤维和麻料混合起来造纸。造纸原料的扩大,与造纸技术的革新是密切相关的。
造纸已在沤制脱胶,碱液蒸煮,舂捣,漂洗,打浆,抄纸等工序上更加精细,如舂捣已不止进行一次,并一般以碓代替杵臼,打浆度有显著增加。
为改善纸的性能,有施胶技术,早期的施胶剂是植物淀粉糊剂,或将其掺入纸浆中,或刷在纸面上,再予以砑光。这样处理的纸在书写时就不会发生走墨、晕染等现象。
活动的帘床纸模,即用一个活动的竹帘放在框架上,因而可反复捞取成千上万张湿纸,并且这种先进的抄纸工具,能抄出紧薄而匀细的纸面。
起初白度差,表面不甚平滑,结构不紧,纸面上纤维束较多,纤维帚化度低,帘纹不显,纸质粗厚。
后来的纸则白度增加,表面较平滑,结构较紧凑,纤维束较少,有明显的帘纹,纸质较细薄。
造纸术发明后,在书写纪事材料方面,还是纸与缣帛和简牍并用,纸还不足以完全取代简帛。这种情况,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已能造出大量洁白平滑而又方正的纸,人们不再使用昂贵的缣帛和笨重的简牍来书写,而逐步习惯于用纸。
最后纸成为占支配地位的书写材料,彻底淘汰了简牍。造纸术的进步,这一时期的各地都建立了官私纸坊。主要生产麻纸、桑皮纸和楮皮纸。
剡溪沿岸是藤纸中心。由于藤纸质地优良,曾名噪一时。但在南方仍以麻纸为大宗。
织物印染技术,直接继承前朝的。根据书中记载,前朝时,已能染十四种以上的颜色。
秦淮河南有乌衣巷,据称住在这里的贵族子弟及军士都穿黑色绸衣。南京出产的黑绸直到近代仍驰名中外。
毕岚曾“作翻车”,供洒道之用。这在马钧之前约半个世纪。但毕岚的翻车是否就是后世的龙骨水车,不得而知。
与此同时,国子学中的国学生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彼此成为固定的朋友,甚至几方背后的家族,也开始断断续续的有了联系。
而马钧所作之翻车,则无疑是用于农业排灌的龙骨水车。其结构精巧,“灌水自覆,更入更出”,可连续不断地提水,效率比其他提水工具高得多,并且运转轻快省力,儿童都可操作。
所以马钧应是龙骨水车的发明者,至少可以说他是继毕岚之后,对翻车作了重大改革,并用于农业排灌的革新家。
翻车问世后,迅速得到推广,并沿用至今。在近代水泵发明之前,翻车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提水工具之一,对灌溉农田,发展农业生产,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马钧还制成了久已失传的指南车。关于马钧作指南车的问题,以及与高堂隆、秦朗在宫廷上的争论,史书上有很生动的描写。
其后的祖冲之曾将一辆只有外壳的指南车,制作安装了内部机构,予以修复,不过,有书本,详细地记载了指南车的内部构造。据此,人们才对指南车有了更具体的了解。
马钧还改进了连弩和发石车,又利用机械传动装置,创造了以木为轮,以水为动力变化万端的水转木偶百戏。
在这一时期,还出现了一批成就卓著的机械发明家,他们在发明或改进各种机械,如先进的农业加工机械,水转连磨,水力连机碓等方面作出了突出的贡献。
以至于,慕容婉儿现在,每想宫中的一位俊美公子,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此事,男子之间正常的举止,都被她就连悕雪也不例外。
第五百八十章 桥路各有道
源澄来的那天上午,悕雪早早就躲进了驿馆的女子浴房,她会选择这里,不仅是因为,在这个时间里,浴房空无一人,还因为,这个地方容易被忽视,而且,即便源澄想到了,发现了,也不好进来找她。
昨天夜里,悕雪迟迟睡不着,夜深人静,那个人影愈发清晰,思念疯长,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想念的是司马澄,还是源澄。
这些绵长的情愫,悕雪放不下,也赶不走,后来,她索性也就不躲了,干脆放纵了自己一次,但是,过了今夜,便要就此放下源澄。
相遇,只是个小意外,桥归桥,路归路,总有一日,两人会要回到各自的轨迹上。
如此,悕雪任凭油灯亮了一夜,她则在灯下,或潸然泪下,或痴痴含笑,但始终笔耕不辍,通过默写大段的政论,来抒发心中的郁气。
悕雪就这样一直写,等到抬起头时,她才发现,天际已经泛起了晨曦的光,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桌上的稿纸,不禁讪讪而笑。
原来,姑娘们都请自己写情笺,赠予自己的情郎,但轮到自己了,这么就变成了如此生冷的治国之道。
那些内容,都是来自于司马澄借给悕雪的书卷。
司马澄不曾给悕雪留下过什么,就那些书卷,是她觉得自己和司马澄之间,仅存的一丝联系了。
去浴房之前,悕雪一声不响地找了一个铜盆,将那些写了一夜的稿纸,连同自己的思念、情愫、郁气,一并烧成了灰烬。
一夜未眠,悕雪眼睛还有点肿,脑子也沉沉的,她虽有信心躲过此劫,但临走时,还是顺手带上了宁姑姑留给她的膏沐,那东西少则能安神,多则能醒脑,而且,拿着个什么东西,总会安心些。
白日之时来到浴房,悕雪也是第一次,经过一晚,里面的水渍早已消失殆尽,阳光透过上方的天窗,照进缕缕秋阳,和夜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悕雪抵着房门坐下,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响动,就这样不知道过久,她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悕雪!悕雪!”声音中带着一丝急促。
悕雪猛地睁开眼睛,但因为光线刺眼,她便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再次睁开时,发现眼前,还是清晨的浴房之景,只是房内亮堂了很多,墙上有还两块明晃晃的光影。
此时,外面已经没了声响,但悕雪已经清醒过来,她想起自己的计划,赶忙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
悕雪深吸了一口气,俯身用耳朵贴在木门,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她早就想过了,要以静制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暴露自己。
“是我,秦叔……悕雪,你在里面吗?“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人身。
“秦叔,走了吗?“听到是秦叔,悕雪赶忙回了话。
“走了,走了……“秦叔说道。
悕雪听闻,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出于谨慎,她还是先轻手轻脚地,打开了一丝门缝,确定只有秦叔一人后,才缓缓打开大门。
“秦叔,今天的事辛苦您了……“悕雪的言辞中,满是感谢。
“悕雪呀……“秦叔欲言又止,”你先出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秦叔说完,便走出了浴房,悕雪懵然地眨了眨眼,看着秦叔的背影,她不禁眉头微蹙,总觉得事情跟她预想的,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跟着秦叔走到外面,悕雪才恍然大悟,也难怪秦叔会来找自己,此刻,已是正午时分,太阳正安然地从头顶上,投下暖洋洋的日光。
惊诧之余,悕雪忽然反应过来,不禁懊悔地拍着脑袋,自己熬了一个通宵,干脆多半是在浴房里睡着了,同时,她也安下心来,都到了这个时间,源澄肯定已经离开了。
到了大厅,里面只是零星有几个,生面孔的胡人商旅,秦叔一声不响地上了楼,
此刻,悕雪精神松懈,困意便铺天盖地地袭来,正想着回房休息,便也没问什么,就跟着秦叔上了楼。
秦叔推开她的房门,悕雪便自觉地走了进去,自觉在床边坐下,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悕雪,不好意思,簪子没还回去……“秦叔说着,就将玉簪拿了出来,“源大人说,如果你不要着东西,他也不打算收了,要扔掉,还是卖掉之类的,都由你决定……“
悕雪看到那熟悉的布囊,一个激灵,倏地睡意全无,看着秦叔为难的表情,迟疑了好一阵,才伸出了手。
然而,正当悕雪要拿玉簪时,秦叔却突然收回了手,悕雪不禁一愣,便听到秦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如果实在不想要,我可以先替你收着……”秦叔露出了笑容,“或者,你就当是秦叔送给你的……“
悕雪感觉到语调的变化,她诧异地抬起头,伸出的手,也停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匆匆忙忙地收回去。
未能按照约定行事,秦叔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当时的场景,自己是一介商贾,而源澄是黛国的官员,他也不能和他撕破脸皮。
要怪就怪源澄妙语连珠,哪怕秦叔半辈子,都在和人打交道,却都没能说得过他。
不过,秦叔也不是一般人,他虽没能送出簪子,却用了个更好的法子,帮悕雪留了后手。
“我是商人,这玉簪在我眼里便是商品,我觉得它有价值,便用钱财从源大人那里收够过来。“秦叔似乎有些得意,”所以,现在这支簪子是我的,和你、和源大人都没有关系。“
“那……贵吗?“悕雪眼中,不免闪过一丝担忧。
“你……怎么在担心这个呀……“秦叔被悕雪逗笑了,”我可是你秦叔!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
听到这里,悕雪的表情渐渐明朗起来,而后,不自觉地撇过眼,看向那个布囊,秦叔会意,便将东西递到悕雪面前,然后说道:
“所以,现在这个玉簪,是秦叔送给你的了,你就安心地收下吧。“
“可以吗?“悕雪心里明明觉得,应该要推脱一下的,但她的手却已经不自觉地伸了出去。
得到秦叔首肯后,悕雪嫣然一笑,小心翼翼接下玉簪,撇开与司马澄的回忆,以及和源澄的关系,单说这支玉簪本身,她的确是喜欢到不行。
第五百八十一章 缘尚不绝尽
大豫女子都会在十五岁时,行笄礼,以示成年,而这里的“笄”,就是簪子。
不过,悕雪的十五岁,还穿着男装,假扮书肆小童,而且,那个时候,书肆的生意刚有起色,卫铄就说等到她二十岁,也就是男子成人的年岁,补一支簪子给她。
然而,世事难料,悕雪穿着男装进了宫,之后,也因为各种原因,以至于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根像样的发簪。
虽然,悕雪也没说什么,但心里总是有那么点遗憾,而此刻,这支玉簪的出现,就恰好弥补了她心上的缺口。
秦叔本还想说什么,不过,看着悕雪欢喜的样子,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目前看来,这件事可谓是皆大欢喜,但实际上,当时,秦叔打算购买后,源澄便提出了条件,说希望借他的手,将玉簪赠予悕雪。
秦叔一时失语,因为这个想法,正好与他不谋而合,其实在昨晚,他就看出,悕雪真心喜欢这玉簪,或是碍于源澄,才不好意思收下。
不过,这其中的缘由,秦叔也不打算细问,若真想知道,昨晚他就会开口了。
源澄见秦叔没有说话,以为他不同意,便主动增加筹码,说自己只收一枚铜钱,请秦叔帮忙。
然而,秦叔既不是奸商,也非贪婪之人,坚决不同意,后来,源澄就变了个法子,说剩下的钱,就是他向秦叔买的名义费,并请他不要告诉悕雪。
源澄态度坚决,秦叔不禁有些傻眼,但他也不能告诉源澄,说自己本就打算送给悕雪,还是因为悕雪本来就喜欢。
就这样,秦叔“收了“源澄的钱,也只好保守秘密,如此,他便觉得有些对不住悕雪,便拍了拍悕雪的肩膀,主动补充了一句:
“还有,你暂时也不用担心,再碰上上源大人了,他今天说了,他明日一早就回都城了。“
悕雪听着,正抚摸着玉簪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了,然而,她又很快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地对秦叔说道:
“秦叔,我也不是担心什么……不都因为第一次弄得怪尴尬的……”
昨晚拜托秦叔帮忙时,悕雪就想解释来着,不过,其实她也没想出多么完美的说辞,后来,又见秦叔答应的爽快,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这句“马后炮“似的特别关照,却让悕雪一下子难为情起来,就像是秦叔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只是不戳破罢了。
“而且,他是黛国的官员,我一个普通的中原女子,日后还要会乌兰的,还是不要有太多的交集为好……”悕雪笑着解释道。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秦叔搓了搓手,脸上闪过无奈的神色,“之前说的,要带你去,投奔的那个女当家,她的布庄就开在都城……”
话音刚落,悕雪笑容不禁僵在脸上,虽然昨晚,她还在因为,此后见不到源澄那张脸而黯然伤神,但经过一夜的“宣泄”,她已经基本放下了,但想不到,居然“孽缘”不减……
“源大人是太子身边的人,应该不会常在民间走动……”秦叔若有所思,“如果你介意,我就去跟老板娘说说,让她给你安排在屋子里的活计,这样一来,应该就碰不上了……”
秦叔如此刻意的帮忙,让悕雪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愈发觉得自己开始看不懂秦叔了。
悕雪微怔,而后又立马笑着点点头,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之策了。
另一边……
从驿馆出来,源澄就一直待在官衙,美名其曰收拾行李,但实际上,他本就没带什么行李来,而那些要带回都城的货品,他也在收到的当天,就打包好了。
此刻,源澄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将那支玉簪,从上供的名录上抹去,然而,那新的名录,也是他晚上才写好的。
源澄一向专注,开始办事了,就不喜欢旁人打扰,只是,他一下午迟迟不动笔,一直磨磨蹭蹭的,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但到晚上,除了送晚饭的衙役,他也没见到其他人。
拿起笔时,源澄心中不禁有些许苦涩,他所任的先马一职,伴皇世子左右,看似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却只是个小官,这个“小“的体现之一,就是俸禄。
源家的家底并不厚实,而且,被源澄送让的那支玉簪,也不便宜,如今没有了,他也只能用自己本就微薄的俸禄,去补上那笔花销。
当然,源澄也不是盲目而为,采买一事,只经他一人之手,即便少了一件,也没人会他说三道四。
只不过,在璟王爷身边行事多年,让源澄养成了谨慎的习惯,新的名录落成之际,旧的便已经进了火炉。
落印之前,源澄再扫了一眼这份新的名录,只见他看着看着,眉头就蹙到了一起。
其实,在出发之时,拓跋启有特别叮嘱过,让源澄找些玉制的东西,最好是首饰,似乎是因为,去年太后砸玉环之事,在后宫流传开来,便有其他宫中女眷,看上了这玉制品。
但就好像是上天有意,源澄这一趟,偏偏只收到那一支玉簪,而现在这份名录中,上面虽还有几件玉器,却独缺了玉首饰这一类型。
源澄轻叹了一口气,他走到火炉边,此刻,里面的旧录剩下了灰烬,他却呆看了好一会儿。
拓跋启毕竟是皇世子,是当今皇后的儿子,他无需攀附谁,所以,那些玉首饰,多半是用来尽尽孝心。
而且,源澄也会准备好的说词,最多,应该就是免了赏赐,也大不至于会领罚。
没有奖赏,又损了俸禄,想到这里,源澄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在那份没有玉簪的名录上落下印章,再封装进匣子,就直接躺在了床上,然而,他刚闭上眼,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整个官衙中,大家都对他这个,从都城来的世子先马敬重有加,但有且只有一人,况且,还敢在大晚上,这么明目张胆敲门的,源澄不用看,便知道那人是谁。
“源大人!源大人!“格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如他所料,源澄缓缓睁开眼,但并没打算应声,然而,门外的格桑也不放弃。
“我知道你还没睡!“格桑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许不满。
第五百八十二章 醉酒浇浮梦
源澄睁开眼,见桌上还亮着的油灯,便有些不情愿地坐了起来,其实,他没打算真睡,就想喘口气,顺便自我检讨,反思一下自己这几日,费力不讨好,甚至有些狼狈的行为。
门外声音不断,源澄揉揉太阳穴,思忖片刻,就大致猜到了格桑来找自己的缘由。
本来,源澄已经做好了,见上最后一面的准备,上一次,他和“公子“在黑暗中诀别,虽然刺激,但现在回想起来,都未能好好看看对方,不免有些遗憾,所以这一次,他想好好的告别。
然而,今日在驿馆,源澄却连陶悕雪的面都没见上,当时,他一时置气,想刺激一下对方,就临时做了一个决定,而且,还只告诉了秦叔。
虽然源澄这话,是当着大家的面,但一开始,是秦叔先提起了玉簪的事,或是不想惹人非议,他便压低了声音,源澄自然也是,所以,那话旁边的人应该也没怎么听清,包括格桑。
但很显然,源澄失败了,在格桑到来之前,他的房门都是冷冷清清的,而且,随着夜色愈浓,希望也在渐渐消失殆尽。
“澄公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明天就要走,怎么都不告诉我!“格桑已经嚷了起来,”你再不开门,我就闯进来了啊!“
源澄冷着脸,薄唇紧抿,的确是他的疏忽,回到后来,他就一直心念一人,也不敢出房门,现在又心中郁气,只想着一个人静静。
身份摆在那里,格桑也不敢真的破门而入,正当他在外头抓耳挠腮时,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澄公子!你怎么这么慢啊……“格桑忍不住抱怨,但看到源澄的脸,他又立刻露出笑容,还晃了晃手中的囊袋,”我能进来吧……“
格桑本想着,若源澄不让,他便强挤进去,但源澄似乎有所预料,门只看了一半,空隙也都用身体抵着,他别无他法,就只好开口询问了。
源澄本想跟格桑在门口说清楚,但看到他手中的囊袋,还听到了“哗啦“的声响后,就改变了主意。
“请吧,我也有事要跟格桑大人说。“源澄大开房门,侧过了身子。
被源澄称为“大人“,格桑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摆摆手,进了房门,迅速环顾屋内,书案是空荡荡的,木箱子也排列整齐。
“澄公子,你真的就要走了?“格桑睁大了眼睛,一脸真切地问道。
“嗯……”源澄点点头,还朝格桑行了个礼,“下午忙着清点货品,疏于转达,还请大人见谅。“
其实,源澄也差不多,在沙陵城待了有半个月了,格桑知道分别之日将近,但也没想到,就会是明日。
“澄公子,你……也不用这么见外啦“格桑瘪着嘴,有些不舍,”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你看,你今天刚从秦叔那里收了货,也不用就这么着急,第二天就马上离开吧……“
“秦叔的货品,已经是最后一批了,之前,就晚了几天去取,已经耽误了些时间,现在既然拿到了,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源澄不紧不慢地说道。
关于这延迟的三日,那天出了驿馆,格桑就问了缘由,但都被源澄搪塞了过去,他本打算这几日,暗中留意源澄的举动,但不巧,有几名衙役闹肚子,他不得不留守官衙。
没想到源澄还会主动提起,格桑微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莫非,他早就打算用这个理由,拒绝自己的挽留……
沙陵城虽然热闹,人来人往,但多是短暂的停留,是匆匆商旅过客,真正留下的,还是少数。
上一次,因为格桑想多留源澄几日,害得源澄在回程的路上,赶上了沙尘天,差点没回到都城,而这一次,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既然都你要走了,那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了!今晚可要喝个尽兴啊!”格桑将囊袋放到桌上,原来还不止一个。
源澄自然知道那里面是酒,在他的概念里,酒除了助兴,便是消愁,而现在的他,既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至于愁,也不是几杯酒就能解的。
原来,在璟王爷身边时,源澄还经常和羊将军喝上几杯,但到了黛国之后,这饮酒的次数,用一只手便可数清楚。
源澄神色肃穆地盯着酒囊,他若有所思,没有马上回话,格桑见状,以为源澄又要拒绝他,便直接拔掉了封口,将酒囊强塞源澄手上,自己则赶忙转过身,去拿另一袋。
然而,当格桑回过头时,源澄已经主动仰头,豪饮了起来,奶酒的汁液从他的嘴边溢出。
格桑有些傻眼,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应该劝阻,毕竟之前,源澄都一直举止得体,从未般豪放过。
到最后,格桑也不记得自己,去后厨装了几次酒囊,而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源大……”格桑话还没说完,脑后立刻袭来一阵剧痛。
格桑缓缓起身,房子里的人闻声,便一脸关心地走过来,但听到他第一句问源澄时,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怒气。
“格桑大人,你也喝得太多了,我听我爹说,厨房里的酒缸都要见底了……”一个女孩抱怨道。
“哦……塔娜,是你啊……”格桑晃了晃脑袋,准备下床。
塔娜是衙役厨子的女儿,是一个典型的黛国姑娘,比格桑小了几岁,或许是有个厨子老爹,脸蛋也圆圆的,所以,每次看到她,格桑总会忍不住去捏一捏。
“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格桑宿醉,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格桑这个“其他人“,指的是在官衙里的衙役,至于塔娜,格桑觉得,应该就是她爹的原故,才会在这里吧……
“都去送源大人了,应该快回来了吧……“塔娜嘟起小嘴。
“源……“格桑刚迈开步子,就腿下一软,直接栽在了地上,”啊——“
塔娜赶忙去扶格桑,而格桑也因为这一摔,酒醒了大半,等他踉踉跄跄地,好不容易坐了下来,转过头,见屋外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现在什么时候了?“格桑揉着太阳穴。
“已经下午了……“塔娜递上凉水洗过的帕子。
第五百八十三章 是什么身份
听到这里,格桑刚刚舒展的眉头,又倏地皱到了一起,一般起程,都会赶在上午出发,明白自己赶不上了,他不禁遗憾地叹了口气。
“源大人什么时候走的……“格桑揉了揉太阳穴。
“吃了爹爹做的午饭,就离开了……“塔娜顿了顿,又赶忙补充道,“虽然也没多久,但你现在这个样子,可别想着去追了啊!他现在肯定已经出城了!”
“我知道……”格桑费力地抬起头。
塔娜双目圆睁,明明是在警告,但配上她童真的面庞,反而让人觉得更可爱了,格桑看着,都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接着,就听见塔娜大声嚷道:“啊!我说过了,格桑大人,不准捏我的脸。”
平日,要是格桑的身手,塔娜多半是逃不过这一下,但现在他酒醉刚醒,塔娜才侥幸躲开。
哈哈……”格桑尬尴地笑了两声,悻悻地收回了手。
而后,又是一阵宿醉之痛袭来,格桑便干脆趴在桌上,顺便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但被源澄喝趴下一事,却着实让他背脊一凉。
格桑是沙陵城,数一数二的酒坛子,还记得,源澄第一次来沙陵城时,格桑给他接风,那一次,源澄一杯都没喝完,格桑以为他不行,还笑话过他。
源澄和塔娜的双重打击,让格桑有些泄气,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他的嘴巴也开始有些不听使唤:
“塔娜,你怎么没去送源大人啊,整个官衙的女衙役都去了吧,你也是女孩子,应该喜欢源大人那种吧……”
此话一出,屋内一下安静了下来,但没过多久,又是一顿猛烈的水声,以及格桑的哀嚎。
“大人,你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塔娜用力地给格桑擦着脸,双颊通红。
“好好好,我不说……你轻点,轻点!”格桑挣扎着,等塔娜松手,他又重新趴回桌上,嘴上还不忘辩解道,“塔娜,告诉你哈,厨房里的酒可不是我一个人喝的,这里面啊……是源大人占了大头……”
……
被秦叔从浴房带出来后,悕雪便一直没有出门,生怕再碰上什么人,当天的晚饭,也在房间内解决的。
本来,悕雪打算再这么躲几天,不过,到了第二天晚上,秦叔就来叫下她楼吃饭了。
见悕雪有所顾虑,秦叔便主动说道:“源大人已经离开沙陵了,我亲眼看到的。”
悕雪本还想找个由头,去打听的,但现在,被秦叔先行告知,又急急忙忙地要撇清关系,在两个极端中切换,难免被人看穿。
“怎么?还信不过我?”秦叔有些看不下去了,“莫非?你真的认识源大人不成?“
“没有!没有!“悕雪赶忙摇头,”我……是觉得秦叔您太照顾我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都是慕容倾的朋友,你就别那么见外了!”秦叔摆摆手,“而且,过两天就要送你去盛乐了,你再窝在这房间里,我就算想照顾你,也没机会咯……”
“这么快吗?”悕雪有些意外。
“怎么?你还想呆在沙陵,每天无所事事呀?噫……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秦叔假装生气。
“才不是呢,秦叔~~~”悕雪赶忙走出房门,像小女儿似的,挽住秦叔的胳膊。
“哈哈!这才像个样子。”秦叔笑着和悕雪下楼,边走边解释道,“也不是催你,只是听说,今年的北风会来得早一些,而且,也差不多到了跟那边约定的时候,再加上路上的几天……”
黛国是北方的大国,在这里过冬的商队不再少数,但秦叔他们老早久决定,今年要去邻边的一个小部落,送一位同行的伙计回乡,那位伙计年事已高,这一回乡,以后也就不再远行了。
胡人不喜欢哭哭啼啼地说再见,所以,在沙陵城的最后几天,悕雪都尽可能和商队的人待在一起,希望多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好冲淡离别的悲伤。
而悕雪也做到了,这几天,她过得很开心,没有可源澄,她身心放松,再加上没时间独处,也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启程当天……
虽然,同行只有秦叔,和一位当地的马夫,但出发的那天早上,不止是商队的人,连驿站里的其他人,能起来的也都出来送行,好生热闹。
悕雪前脚刚走,格桑就来到驿站,进行常规巡查,看着大家都站在外头,便上前打听道:“你们……这都在干嘛呢?”
“哦,格桑大人您不知道呀,秦领队带着陶姑娘去都城了,昨晚听她说书,可有趣了呢!”那人答道。
“说书?什么意思?”格桑一脸疑惑。
“就是那个陶姑娘,我昨晚也吓了一跳呢,别看她瘦瘦弱弱的姑娘家,但其实颇有文采,说的故事不仅通俗易懂,而且还十分有趣……”那人说着,还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啊……这样!”格桑语调微扬,捏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
……
数日后……
“悕雪,睡得还好吗?今天就会进城了……”是秦叔的声音。
“嗯嗯!”悕雪赶忙点头,并送上笑容,“都没想到,您还特意为我准备了马车……”
“商路不便,我也没办法,到了城里,弄辆马车的能力,你秦叔还是有的,哈哈!”秦叔答道。
原来,悕雪是很怕骑马的,但是在乌兰这些年,逼着也就克服了,而且,在大豫的时候,女子也没什么机会骑马,所以,再坐回马车,她难免想起曾经的事。
秦叔说完,就到外头跟马夫说话去了,悕雪迷迷糊糊打了个小盹,后来,感到被人拍肩,便睁开了眼。
“悕雪,我刚刚听马夫说,盛乐在搞什么户籍制度,每个人都要个身份。”秦叔说道,“我不是黛国人,没法帮你弄,只能晚点,找布庄的女当家商量,让她帮你把这个事办妥。“
听到“户籍”一词,悕雪明显紧张了起来,“那……我应该是什么身份呢?乌兰人还是中原人?”
“会要问这个吗?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秦叔面露疑惑之色,“不过,就说来自中原不好吗?我觉得黛国不介意这些,反正你长着一张中原面孔,来自中原也正常吧……”
第五百八十四章 女当家之见
悕雪点点头,觉得秦叔的话有理,虽然黛国亲汉,但胡族之间的纷争,其实比大豫皇族的内斗,有过之无不及,如此,她一个中原人,又何必要和乌兰扯上关系。
进城什么的都很顺利,在去布庄的路上,悕雪掀开布帘,眼前景象,不禁让她有些意外,原来,黛国的都城都已经发展道如此程度了。
规整的道路,干净的里巷,齐整的建筑立于两侧,并带有胡族特色,街上还有不少百姓,他们穿戴整齐,神情怡然,和旁人说话时,脸上都带着笑容。
除此之外,悕雪注意到,这里的道路更为宽阔,在某个地方,还有特殊的标识,秦叔告诉她,那条小道是专门留给牧畜人的,在某些特定的日子,方便他们赶牛羊进城做买卖。
因地制宜,且不忘本心,悕雪赞许地点了点头,对黛国的皇族好感,又多了几分。
然而,曾经的大豫,也是这般太平祥和,悕雪难免触动,而且,她也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东豫的消息了。
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悕雪这样安慰自己。
到了布庄,秦叔报上自己的名字,看店的姑娘就进去传达了,在等待之时,悕雪便先在店里看了一圈。
布庄的店面很大,陈列的布料种类繁多,颜色五花八门,成衣的款式更是多样,悕雪都要看花了眼,新鲜之余,也不免担心起今后的生活,这些……都要去了解吧。
然而,悕雪完全不懂裁衣,而且女工很差,唯一值得一说的,就是去过几次宁姑姑的小绣坊。
虽然,不能亲自动手,至少还能分清绸、绫、缎、布,只是这里,有一半以上的衣料,悕雪是第一次见,光毛皮就有五种。
其实,还在路上时,悕雪就特意留意了百姓们的穿着,虽说,黛国人亲中原,但她并未看到身着宽袍长衫的人。
“小姑娘,我这布庄,你看得还满意吗?”悕雪正担心着,一个声音就传了过来。
悕雪立刻转过身,向那人行礼,应该是以男子示人太久,她下意识地,就朝女当家俯身拱手。
“见过当家……”悕雪恭敬道来。
“嗯……眼见力还不错。“女当家笑道,”都说中原人守礼,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干嘛给我行男子礼呀?“
悕雪立刻改女子礼,但转念一下,又觉得是在自欺欺人,便在起身后说明道:“让女当家笑话了,出门在外,特别是在中原,还是男子身份更方便,小女子扮了一阵男装,习惯就有些还没改回来。“
没想到,女当家会如此敏锐,悕雪不禁捏了把汗,还好,刚刚“小女子”的自称,没有再出纰漏。
“哦,这样?“女当家看了悕雪一眼,便转头跟秦叔说起话来。
寒暄了几句,女当家就把悕雪和秦叔带到后堂,请两人坐下,并让人送上了茶。
因为,说是秦叔的熟人,悕雪就没做什么准备,而刚一见面,女当家的一个“下马威”,就弄得她措手不及,此刻,更是变得有些畏缩。
“姑娘,不用这么紧张。“女当家抿了一小口,”听说你是中原人,我可是把招待宫里人的茶,都拿出来了,你快尝尝。“
虽然,知道不是在说自己,但听到“宫里”两字,悕雪又是一惊,都没注意到茶水烫口,就喝了下去。
不过,烫嘴归烫嘴,熟悉味道实在令人怀念,哪怕悕雪,原来是那么的不喜欢,但在塞外,这就是她的家乡味。
“你慢点!“女当家递上手帕,转身就让人送来凉水。
“实在……不好意思……咳咳!”悕雪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喝下凉水,还不忘应声,“茶汤很好,多谢当家。”
等悕雪差不多了,秦叔便开口了:“霍当家,我把陶姑娘留在这,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我和你秦哥的交情……“霍当家点点头,转而又看向悕雪,”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姓霍,跟你们中原大将霍去病同姓,单名一个青字,颜色的那个青。“
“小女子姓陶,陶罐的陶,左竖心右希望的悕,雨雪的雪。”悕雪连忙报上姓名。
“陶——悕雪?”霍青念了一遍,“既然,咱们都互通姓名了,陶姑娘就不用总低着头了吧。”
这次,霍青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悕雪有些想不通,便略显生涩地抬起头来,朝她淡淡一笑。
“那今后,悕雪就麻烦霍当家照顾了!”秦叔说着,就拿出两包银子,给了霍青。
“秦哥你也是,都那么关照我生意,只是送个人过来,还跟我这么见外!”霍青装作生气的样子,把钱袋推了回去。
“跟你做你生意,是因为你的布好,大家都是商人,钱的事情,就该明明白白说清楚。”秦叔又将钱袋,塞到她手上,“而且,对于布庄的事,悕雪也帮不上忙,借住在你这里,你要费点心思了。”
“霍当家,我……其实,不会女工。”悕雪不好意思地坦白道,“但是,其他的我可以帮忙的!我不会白吃白喝的!”
“哦?那你能作什么?”霍青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可以帮忙记账,之前,我家有间书肆,都是我帮忙打理的。“悕雪信誓旦旦地说道,”然后布料的事,虽然我现在不太懂,但可以学,学了就可以帮忙看店了。”
在路上,悕雪就已经想好了,与其说谎,临时编一个身份,倒不如依照事实,反正,她也在书肆住了那么久,要是细问起来,也不会穿帮。
就当,回皇宫的事情从未发生,悕雪以后,就是个普通人家,书肆掌柜卫铄的侄女。
“哦?你家开书肆的……“霍青恍然大悟,“其实不瞒陶姑娘,我刚刚就觉得奇怪,听你言辞,感觉是个大家闺秀,但看举止,又觉得差了点……但现在,我是明白了!”
悕雪失语,只是笑着点点头,察言观色的本事,她在皇宫里就开始练习了,并将这一长处,活用在了书肆的揽客上。
本以为已经可以出师,但这一趟,悕雪先是遇上了秦叔,到了黛国,就遇到霍当家,果然,老道的商人都不可小觑。
当然,还有个人,悕雪只要看得那张脸,就会下意识地心虚,好像什么都被看穿似的。
“悕雪,你也不用面前。“秦叔掂了掂手上的钱袋,”这两袋银子,够你在这里住两年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二见故知友
悕雪看着钱袋,眼中显出疑惑的神色,其中一个她知道,是慕容倾给的,但另一个又是哪来的?她为何没有印象……
秦叔和霍青都不退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悕雪就听对霍青说道:“霍当家,这些钱就请您收下吧,这不仅是秦叔的意思,也是我的心意。“
霍青听闻,不禁有些为难,悕雪了然,便接着提议道:“您要是觉得不妥,这些钱,就当是我押在您这的,但您也要答应我,布庄的活计还请让我帮忙,不然,我都没机会,把这些钱拿回来了。”
悕雪哭丧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霍青,装作委屈的样子,没过一会儿,便听见霍青大笑道:“哈哈!陶姑娘,不愧是文化人,想的办法都这么周全。”
“那您可要对我严格要求能,我要是没做好,就把这些钱当作罚款。“悕雪补充道。
银两有了归属,霍青和秦叔又能愉快地聊天了,悕雪就在旁边,默默听着,他们似乎也很久没见了。
从谈话中,悕雪知道了,秦叔和霍当家是早些年,因布匹生意结缘,但这些年,因为打仗,买丝绸达官贵人变少,两人的来往也就少了。
“对了陶姑娘,有个地方,你得先走一趟。“霍青忽然转过头,”你应该也听说了,盛乐学中原搞户籍制度,即便你只是暂住,也要去皇城常侍那里登记一下。“
这事,秦叔之前提过,悕雪便一口应达了下来,霍青一看,便站了起来,“那你等等,我找个人熟路的人带你去,之前,都是官府上门登记,我也不知道具体地方……“
霍青拿着钱袋走了出去,屋内就剩下了秦叔和悕雪两人,悕雪想起钱袋,便赶忙向秦叔求证,结果得到的答复,是秦叔为她准备的。
“秦——叔——”悕皱着眉头,嘟起嘴。
一开始,悕雪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或者是在临走前,慕容倾偷偷塞了一包给秦叔,但现在知道了,她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秦叔的,悕雪肯定马上还回去,但霍当家那边,都已经拿走了……
“那我以后,在霍当家这边好好干,到时候,连本带息地还给您!”悕雪抱歉地握住秦叔的手。
“不,不用了!”秦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悕雪,你可以不用在布庄帮忙的,九殿下把你送来,应该也不是想让你受苦。”
说“不”的时候,秦叔是把手抽走了的,但说完话,又主动握住了悕雪,且换上长辈的口吻。
“秦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不过,您也知道,我是闲不住的人。”悕雪勾起嘴角,她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怀疑了起来。
只不过,还没等悕雪开始细想,霍青就带了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悕雪面前。
面对这个问题,悕雪首先,就在直到霍青二人,来到她的跟前时,压制住内心的惊慌。
“陶姑娘,这位是柳绮云,柳姑娘,我们布庄负责管账的,一会儿,就让她带你去。”霍青介绍道。
“柳……姑娘好,我叫陶悕雪,一会就麻烦您了。”悕雪起身,微微颔首。
悕雪好不容易,做到神色自若,但这位柳姑娘却毫不掩饰地,开始上下打量着她,尤其是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太像了!太像了!”忽然,柳绮云拍手称赞道。
这也是悕雪的心里话,但表面上,她还是和其他人一样,装作不解的样子,等柳姑娘来解释。
“绮云,你说什么呢?”霍青皱起眉头,“你也是中原人,怎么礼数比陶姑娘差了这么多?”
“对不起,对不起!看到旧友,太激动了……”柳绮云赶忙向三人致歉,“陶姑娘有礼,我是柳绮云,你叫我绮云就行。”
“绮云姑娘……”悕雪试着叫了一声。
“诶!陶姑娘!”柳绮云兴奋地答道,“话说,你跟我那朋友,连姓氏都一样呢!”
听到这里,悕雪整个人都僵住,她赶忙低下头,心绪可以压制,但对于脸色,她没有十分的把握,不确定自己是否瞒得住。
“你们认识吗?”霍青好奇地问。
“也不是认识啦!”柳绮云摆摆手,笑着拍了拍悕雪的肩膀,“就是看着陶姑娘,觉得特别亲切!”
听到这里,霍青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但这话对悕雪而言,却是救命稻草——杨媚娘没怀疑她!
这个柳绮云,和之前在时花楼遇见的,司马昀的姐姐杨媚娘,五官、神态、从动作等都非常相似。
而且刚刚,她说话的语气,这种直爽而有些随意的语调,让悕雪瞬间,回到了初见杨媚娘的那个夜晚,而且,如果她没记错,杨媚娘在时花楼,好像也是作账本方面的工作。
怎么这么巧……悕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攥着手,脑中却空空如也,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陶姑娘,你怎么了?“柳绮云凑了过来,”你怎么了?“
等到第二声,悕雪才猛地抬起头,赶忙笑着应声道:“我没事,没事……”
“那你刚刚?“柳绮云半眯着眼。
又是熟悉的表情!悕雪不禁想起,那次时花楼的乐师、舞姬入宫表演,杨媚娘突然出现,伺候自己饭食的事,那时,悕雪想打听司马昀的身世,结果,就被她这样打量了。
“我是觉得柳姑娘太美了,一不小心就看呆了。“悕雪投出赞许的目光,”尤其是配上这件衣裳,是店里的款式吧……“
悕雪说着,又看了看霍当家,虽然她心中早已万马奔腾,但在面上,还要不紧不慢地转移话题。
说道衣裳,霍青便立马加入进来,在她的帮助下,悕雪暂时危机解除,她必须要在两人单独相处前,想好所有的说辞。
启封镇,杨媚娘不知道,书肆,杨媚娘也不知道……悕雪想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
最开始,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司马澄并未透露给杨媚娘,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
后来,悕雪做了皇帝,杨媚娘虽不像那些大臣,毕恭毕敬,但也不敢打听天子的私事,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僭越之举。
想到这里,悕雪不经长舒了一口气,人也彻底放松下来,所以,身份的事情没有问题,那么,便就只剩下容貌了——她为什么会和当年的皇帝,长得那么像呢?
第五百八十六章 新君的名字
若悕雪坚决装傻,一口咬定是巧合,柳绮云应该也拿她没办法,只不过,看着柳绮云的脸,她便会不自觉地想起司马昀。
不知司马昀在东豫,过得怎么样,如果她真是杨媚娘,应该能收到消息吧……
想到这里,悕雪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如果自己坦白,那她是不是,就能打听到司马昀的近况了?
然而,这个消息即刻,就被悕雪否决了,不用坦白也能打听到,女扮男装,还是假扮皇帝,此事兹事体大,这个秘密是要带进坟墓的。
“那陶姑娘,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柳绮云提议道。
悕雪点点头,和秦叔、霍青道别后,便和柳绮云走了出去,出布庄的这一路上,她没闲着,边走边和悕雪介绍起来。
“这边是纺布的,那边是染制的,再后面有个小房子,你看到没?”柳绮云指着土坯矮房,“再那边是用来处理毛皮的,就是什么狐狸、野兔之类的,偶尔也会有大家伙。“
柳绮云讲得眉飞色舞,悕雪还沉浸于过往,一时无法抽身,柳绮云见她脸色不太好,以为她害怕了,便赶忙宽慰道:
“陶姑娘没见过血,所以吓到了吧,你放心!那后面还有条小路,是专门让毛皮师傅走的,送到我们手上时,一滴血都不会有的。“
“嗯,谢谢绮云姑娘告知……”悕雪猛地回过神来。
只是,悕雪又怎么会没见过血呢……九岁逃亡那夜,断司马烈一臂那日,这两次,她确实害怕得厉害,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假死,然后,死逃出皇城的时候。
本想最后看皇宫一眼,但掀开车帘,看见的却是被匈奴人血洗的街巷,那一刻,比起恐惧,悕雪心中更强烈的,是一种被撕裂的心痛。
因为决定南迁,悕雪便提起几天,借他人之口在城中宣扬,所以,匈奴人到的时候,城中百姓已经不多了。
而那个时候,还留在城里的,多走不了的老人,没有家人的孤儿,或者是无处可去的穷人,但即便是这些人,匈奴人也没有放过他们。
所以对悕雪而言,血的背后,有太多复杂的情绪,那份沉痛,她也无从跟人说起,唯一的良药,应该就是来自东豫的好消息了吧。
“柳姑娘是中原人吧,从小就在黛国吗?“悕雪有些等不及,想要打听了。
当了两年皇帝,谨慎已经成了悕雪的习惯,样貌相似,并不是绝对条件,她当年,不就是用这张脸,欺骗了千秋万世吗……
“不是呀,这不是中原战乱,那边的生意做不下去,就到这边来谋生嘛……”柳绮云一脸轻松,“好在原来,就有认识的胡人朋友,是他们就把我介绍到这儿的。“
时间没问题,杨媚娘原来,也算是做生意的,而且,时花楼也有好几位胡人舞姬,都能对上,悕雪不免心中雀跃。
“那柳姑娘是一个人来吗?你在中原的亲人……“悕雪接着问道。
“就一个人!”柳绮云捻着自己的下巴,好像在回忆什么,“嗯,一定要说的话,也是还有一个亲人的……“
“那柳姑娘,怎么没同他一起呢?”悕雪不禁屏息凝神。
虽然,悕雪很想直截了当地问她,这亲人是不是司马昀,但她只能这样,隐晦地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因为,司马昀已经东豫的新君了。
司马昀继位一事,是悕雪和司马璟一起决定的,本来,悕雪的第一人选是司马璟本人,但他就是各种不从,于是,悕雪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诏书上写下了司马昀的名字。
司马昀虽然出生不好,但毕竟是父皇的血脉,悕雪信得过他的为人,而且,这个司马氏里,也只有他,能让司马璟继续潜心辅佐了。
学识方面,或还有所欠缺,但悕雪也是这样过来的,她刚回朝那阵子,都靠司马澄这位幕僚,才维持住了前朝的体面。
当时情况紧急,悕雪也没想太多,但到了乌兰,翻看那些治国典籍时,她偶尔会想起,司马昀跟自己抱怨,说这些典籍晦涩难懂,说沈大人要把他逼疯了……
或许,从很早之前开始,沈大人就已经有打算了吧……领悟到这一层时,悕雪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愤愤不平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沈大人的感激之情。
不止是因为曾经的指点,更因为沈行的未雨绸缪,司马昀在帝位上,会更加淡然自若,做出更多明智的决断,不会重蹈亡国的覆辙。
至于杨媚娘,虽没有亲自为打点,但悕雪觉得,就凭她跟司马昀的关系,即便关店,应该受尽帝王恩泽,衣食无忧,在这里遇见她,确实是意料之外。
是自己的原因吗?悕雪不禁深陷自责当中,当年要不是自己,没守住大豫的江山,她便不需要背井离乡了……
“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忙,跟我见面也很麻烦,与其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涯,倒不如干脆的走得远远的,也就不牵挂了,反正他已经长大了,也不需要我照顾了……”柳绮云应声道。
果然是,悕雪心一沉,便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对不起……”
“陶姑娘,你干嘛突然跟我道歉呐!”柳绮云一愣,“这中原战乱,又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匈奴人搞的鬼……”
柳绮云一语无心,却说到了悕雪心坎儿里,感动之余,心中愈发惭愧,她记得司马璟说过,司马昀母家那边,只有杨媚娘这一个亲人,那也就是说,杨媚娘只有这一个弟弟。
没有一个姐姐,会主动选择离开,悕雪也是姐姐,司马霁也曾是她唯一的亲人,姐弟分离的痛楚,她已深有体会。
“我是觉得,我不该跟你细究的,好像让你想到伤心事了……”悕雪淡淡一笑,把慌圆了回去。
“嗯……也算不上太伤心吧,来了这里,也结识了很多新朋友,还遇见了老朋友,也不亏呀!”柳绮云反而宽慰起悕雪来,“我倒是觉得,陶姑娘比我更伤心呢,你在中原也有亲人吗?”
悕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虽然,独身可能更省事一些,但她已经不想再欺骗,这个像杨媚娘的柳姑娘了。
杨媚娘帮过悕雪,却也是她谎言的受害者,而且,两人又都身为姐姐,如果,一开始就以女子的身份相处,一切应该就不一样了。
“那他们过得好吗?“柳绮云目光真诚。
第五百八十七章 他们都很好
“挺好的……”悕雪点头致谢。
除了璟王府的人,宁姑姑、姜公公和卫铄都去了建康,有璟王爷庇佑,又没有自己这个软肋,悕雪相信,大家一定会越来越好。
姜公公现在,应该服侍司马昀去了,司马昀还是大鸿胪时,两人关系好像就不错,宁姑姑的话,应该已经不在宫里当差了,跟着卫铄幸福生活去吧。
宁姑姑跟卫铄的事,着实把悕雪吓了一跳,就是在宁姑姑吵着,要跟她去乌兰的时候,卫铄也不知怎么,就来到建始殿,突然跪在悕雪面前,跟她要了宁姑姑。
卫铄把两人的过往娓娓道来,在冰冷深宫中,还有过宫女跟宫匠的温暖故事,即便分离多年,仍旧念念不忘。
动容之余,悕雪又不禁,感叹起命运的无常,自己在无意间,居然是当了一回红娘。
只不过,想起卫铄对自己身份的不闻不问,悕雪忽然觉得,卫铄遇见并救下自己是缘分,但还能悉心照顾她,也是不是有那么点私心。
于是,悕雪当时就拿这个事,在面上唱了黑脸,只是想鞭挞鞭挞卫铄,让他好好待宁姑姑,但其实,看到两人的圆满,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唯一让人担心的,应该是司葵和荀太后,现在,悕雪早就不怪他们了,尤其是荀太后。
政变之后,悕雪见荀太后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不是她忙,就是太后病着,她去问司葵,司葵又说太后无碍,只是需要静养。
之后,随着匈奴的逼近,洛京城风雨飘摇,荀太后的秘密也在那一刻,露出了真容——司马烈为了控制荀太后,一直有给她服药。
那是一种极易成瘾的药,若不定期服用,就会出现疯癫之兆,这种药,其实司葵也服过,但因为年轻,且服用得晚,再加上后来,他自行钻研医术,便赶在重瘾之前戒掉了。
而荀太后却没有,她一开始也抵抗过,但药瘾发作时的挠心抓肺,令她不敢回首,司马烈又知道,她心系家族荣辱,就拿“疯太后”蔑称逼她就范,她不得不从。
深宫中本就寂寞寒冷,成为司马烈的傀儡后,荀太后愈发担惊受怕,于是,渐渐失眠成性,整夜都睡不着的那种。
但也不知是这为何,这毒药意外有安眠的效果,荀太后不想戒便一直瞒着此事,连司葵都没有告诉。
刚开始没了药,荀太后的身体和精神每况愈下,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脸面,跟悕雪开口了,因为悕雪回朝后,后宫发生过的,那些不利于悕雪的事,她或多或少都参与过。
这些,悕雪还可以理解,毕竟是受人胁迫,但荀太后还坦白了一件事——因为日子难熬,她便将错怪在悕雪头上,便让宫女动了手脚,在乌兰送别宴前,害得慕容婉儿崴了脚。
其实,悕雪也曾有过一丝怀疑,但她不想去查,荀太后是她的恩人,又是母妃的朋友,那些事也都解决好了,她便不想过分苛责。
但慕容婉儿这件事,说到底,荀太后是出于私欲,害无辜的人受伤,这令悕雪有些难以释怀。
荀太后为了瞒住司葵,就在他来号脉前,服用稳住脉象的药,使得司葵一时未能看出端倪,后来,她发作被司葵看到,才暴露了出来。
司马烈的迫害,司葵深知,当年的后宫,也是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因为这份情谊,即便司葵知道了所有的事,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决定私下为荀太后戒瘾。
然而,在治疗的过程中,荀太后找到了某种补偿,从而,引发了更严重的事,这种补偿,却违背了宗族礼法,也让司葵陷入万劫不复,他与悕雪疏远,也正是因此。
南渡之事迫在眉睫,那时,宫里也没什么人了,悕雪便直接进入了太后的寝宫,结果,就听到了颠鸾倒凤之声。
悕雪木然地坐在前殿,然后,便亲眼看到两人,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她脑中空空,省去了委婉的官话,直接道明了来意。
那一刻,虽然亲人间的温暖,已经消失殆尽,悕雪还是邀请了他们,同璟王爷一起南渡。
然而,司葵却拒绝了。
当时的情形,悕雪现在还记得,司葵大笑乐两声,说自己被困皇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了,悕雪却还要狠心,把他送进另一座皇宫。
悕雪还惊魂未定,也无心应答司葵的说辞,看到荀太后沉沦,同为女子的她,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说了句“惜命”,就挥袖离开了。
当晚,悕雪想了一夜,第二日便去太医院,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司葵道破了自己的秘密,那个关于司马澄的秘密。
悕雪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羞愧,司葵却还在那里,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说他绝没有告诉荀太后,悕雪长叹了一口气,便问他,是不是真的对荀太后动了心。
司葵默然,忽然又提起司马澄,说司马澄不会这么轻易死掉,转头又问悕雪,恢复女儿身之后,会不会去塞外找他。
那一瞬,悕雪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佑哥哥”,敏锐而聪慧。之后,两人聊起了往事,也聊到了未来,似乎将一生的话题都说尽了。
困在深宫的痛苦,悕雪又何尝不知,如今,她自己都要“偷跑”了,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们“私奔”呢?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佑哥哥都能在司马烈的屠刀下幸存,悕雪隐隐觉得,他出宫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寻到安身之所。
至于卢翊之、陆槿、崔霖等,悕雪一手栽培的官员,应该也都加官进爵了,司马昀和悕雪一样,也不喜欢朝朝廷里的老顽固,所以他多半,会趁着这次南渡,整顿朝纲。
只不过,在这些美好的故事里,漏了两个人,悕雪从回忆里抽身,暗自叹了口气,又问起话来:“那柳姑娘,跟他还有联系吗?”
“没联系过,只要没发生什么大事,他就没事,我刚刚也说了,就算同住一城,也见不上面……”柳绮云忽然停了下来,“陶姑娘你有点奇怪耶……你都不知道,我家亲戚是男是女,就有感兴趣啦?
“那……他是男是女呀?”悕雪换上一副可爱的语气。
第五百八十八章 官事二三云
过去,悕雪一直以男人的口吻生活,而在乌兰的这两年,也是因为慕容倾的坚持,才有了不少改观。
“不会吧?还真的要问……”柳绮云愣了一下,然后,又一本正经地板起脸问道,“陶姑娘你多大了?”
“过了今年就是二十又一。”悕雪微微挑眉,自嘲起来,”估计是要配不上柳姑娘家那位了吧……”
大豫女子十五岁便以嫁人,悕雪这个年纪,都可以当孩子的妈了,她小时候,曾想嫁父皇嫁那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为他生儿育女,虽然不会洗衣缝补,但也陪他夜话诗书。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父皇的形象也早已崩塌,等悕雪自己做了皇帝,她渐渐发现,其实,父皇从一开始就是个俗人,也终是她自己看错了。
到了现在,悕雪也不太在意这些事了,也可能是没遇到对的人,也可能还没放下吧。
“那到也不是,他好像还你还大一岁……”柳姝儿掰着手指,“不过,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他那情况,肯定是要娶很多女人,这种不好,不好……”
这爱憎分明的性子,也跟当年一样,即便是自己的弟弟,但要不是喜欢,挑剔起来也丝毫不留情面。
嗯……三宫六院吗?悕雪想了想,觉得她十有**就是杨媚娘无疑,看样子,她好像没同司马昀联络了,继续试探似乎也必要。
“柳姑娘这么护着他,难道……是大财主?”悕雪继续说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更积极才对呀?”
“我是认真的!陶姑娘!”柳绮云眉头微蹙,“他要是大财主,我就在家好吃好喝,要他供着了……”
悕雪赶忙点点头,她自然不是真想惹柳绮云生气,只是,她一直没有什么同性朋友,跟小姐妹斗嘴的事,对她而言,都是新奇。
在路上,悕雪也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事,也就是按照启封镇的过往,如实相告,柳绮云时不时地点点头,也没怀疑的意思。
后来,两人到了户籍登记的地方,里面还有好几个人,等待的时候,悕雪就和侍卫闲谈,说着说着,就聊到官制上。
侍卫说得零零碎碎,悕雪却很快悟到精髓,黛国高层的八部大夫,也称八国常侍,基本上就等同于大豫的尚书台,而散骑常侍、待诏等内侍官,就有点想悕雪后来,自己设立的侍中寺之感。
黛国虽没有女子入朝为官,但可以参与国家事务,这个常侍堂中,就有不少女子在场,跟悕雪说话的这位也是。
她们不觉得悕雪问这些,有什么问题,倒是柳绮云,干站在旁边,一脸茫然的样子。
“陶姑娘,你不是刚来不久嘛,没想到你胡语说得这么顺!而且,还聊那么深奥的东西,我都不懂……”柳绮云嘟囔道。
“啊……”悕雪心头一紧,“我也就是单纯感兴趣,随口一问,原来不就是帮人抄书的嘛,就看了些治国为政的内容,至于这个胡语嘛……都是秦叔帮忙,陪我连习的。”
柳绮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是忍不住赞叹:“不愧是书肆家的女儿,跟我们这些,只知道胭脂水粉、舞乐音曲就是不太一样。“
这时,有位官员模样的人从两人身边经过,听到两人说话,便停下来,用蹩脚的汉话问道:“你俩,是不是能说汉话?还能说胡语?”
见柳绮云和悕雪点点头,那人喜出望外,赶忙说道:“两位姑娘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帮帮忙?“
后来,那人赶忙解释,悕雪也是明白了,今天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懂汉话的文官进宫,又没其他人可以替代,而今天来建户,恰巧又是中原人居多。
“陶姑娘这么看?”柳绮云转头看向悕雪,“青姐出门前就说了,建完户让我带你在城里转转,所以,看你……”
悕雪正好奇黛国的这些事,自然是乐于接受,那官员便两人领进寻事台,边走还边说道:“真是太感谢而握了!我姓贺赖,单名一个朝字,一会儿弄完了,我请二位吃饭!“
悕雪和柳绮云也报上姓名,柳绮云还开玩笑地说,让这个贺赖大人,请她们吃大餐,贺赖朝也笑着一口应下。
只不过,加上悕雪自己的那份,全部处理完时,早已经过了饭点,朝廷官员也不能强迫饭店重新开火,午饭就只能在常侍堂里解决了。
菜还没上,贺赖朝便先将杯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陶姑娘、柳姑娘,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贺赖大人,这话,您今天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心意我们领了!“柳绮云摆摆手。
“哎呀,你看我!“贺赖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而看向悕雪,”陶姑娘今日,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呐!原以为,中原女子都目不识丁,可没想到,陶姑娘不仅见多识广,还写得一手好字。“
“就是杂书读得多了点,贺赖大人谬赞了。“悕雪微微颔首。
虽说登记户籍,也就是简单记几行字,但这些都将直接关乎到国家的税收、徭役等根本问题,不容马虎,鲜卑人又就是游牧民族,所以,这份工作才会更让人费心。
悕雪虽也是第一次做,但当年,为了管理定居在大豫胡人,她和新上任的左民安玥之,一起想了不少法子,时隔多年,居然派上了用场了。
“诶!陶姑娘别谦虚!”贺赖朝摆摆手,”陶姑娘的水平,比我们这儿的文官强,说不定,都快赶上宫中的汉话师傅了!”
“我还差得远呢,贺赖大人说笑了……”被这样连番夸赞,悕雪有些难为情,便找了新话题,“都说黛国亲中原,但懂汉话的人,今日来看,好像并没有那么多……”
“真正懂汉话的人,都在宫里,黛国百姓很多人,连鲜卑的字都不会写,就更别提汉话了……”贺赖朝说道,“其实老皇帝还好,最喜欢中原文化的,应该是皇世子。”
此话一出,悕雪不禁想起源澄,想他说这话时,还说要请悕雪来都城讲学呢,结果被拒绝一次后,就彻底没了踪影。
悕雪看了看贺赖朝,脑子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贺赖朝和源澄,会不会认识呢……
第五百八十九章 像认识的人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悕雪给掐灭了,就听她接着说道,“那贺赖大人喜欢中原吗?”
“喜欢也是喜欢,世子殿下也提出的举措,也确实有用……”贺赖朝想了想,“但我觉得,也不用都搬过来,有些东西不合适,况且,我们鲜卑自己的东西也不差嘛!”
这话悕雪十分赞同,她自己知道,大豫的东西并非完美,还好黛国能去粗取精,不然,她会觉得过意不去。
菜还没上来,贺赖朝就饮了好几杯酒,现在这杯喝完,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就像壮胆似的,转身面向悕雪。
“陶姑娘,我觉得你在布庄屈才,要不考虑考虑,到常侍堂来帮吧?笔录、宗记随便选,要是想当文官,就要问问常侍大人本人了……”贺赖朝皱起眉头,“虽然还没有先例,但我可以给你争去来!“
“贺赖大人,您太高看我了……”悕雪也赶忙转过身来,“我今天就是随口乱说,都打扰到大家工作了。“
这一切,也怪悕雪自己不懂藏拙,本来,做好译知的工作就行了,她偏偏对人家的工作十分好奇,翻翻登记案册,瞧瞧誊抄总本,看到不妥的,还会忍不住提出。
期间,有一个小吏觉得她多事,悕雪就拿出自己原来,在朝堂上斥责大臣们的经验,随便几句,就把人治的服服帖帖。
“陶姑娘,你别拒绝得这么干脆,我是认真想过的,才这么说的。“贺赖朝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们布庄怎么啦?我们也有很多贵族、大臣客人,他们想买汉装,就需要陶姑娘这样的人帮忙推荐呢!”柳绮云反驳道。
“是是是!是我话没说好,还请柳姑娘不要介意。”贺赖朝赶忙赔不是。
在乌兰时,和慕容倾讨论政事是家常便饭,今日,前有柳绮云,现有贺赖朝,要不是有两人提醒,悕雪都没意识到,有些习惯已经根深蒂固。
“谢谢您的美意,我很喜欢布庄,就真的不用了……”悕雪看了看柳绮云,婉言谢绝。
听悕雪拒绝,柳绮云还有些得意,在悄悄朝她竖大拇指,悕雪低下头,对这份赞许,她实则受之有愧。
贺赖朝本还想说什么,但这时,菜正好上来了,厨子是个热心的人,积极地跟二人介绍菜色,屋内气氛为之一变。
错过了最佳时机,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贺赖朝也得苦笑道:“都答应要请二位吃大餐的,现在却只能在堂里将就了,陶姑娘又拒绝了我,这下次……还能有弥补的机会吗?”
“当然要请啦!贺赖大人相貌堂堂,怎么能耍赖呢……”柳绮云快人快语,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我就不必了,贺赖大人请柳姑娘就好……”悕雪笑道。
此番拒绝,悕雪虽有些过意不去,但为了防止她再犯“职业病”,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不行!”柳绮云一把挽住悕雪的胳膊,“你怎么可以临阵逃跑!“
贺赖朝看出了悕雪的为难,便提议道,“做不了同事,但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吧?要不就当我欠二位的人情,以后若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请随时来常侍堂找我!“
贺赖朝都已经主动让步,悕雪也不忍在拂他好意,笑着点点头,朝廷官员的人情,可远超过一顿饭的价值,柳绮云这边,直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贺赖大人一言为定!我敬你!”柳绮云说完,便一饮而尽。
虽然贺赖朝说是“将就”,但悕雪一点也不觉得,黛国物产丰富,比乌兰好了不少。
这一顿饭,三人都吃得很开心,不过在席间,悕雪没敢太说话,主要是怕言多必失,后来,贺赖朝听说二人下午要逛都城,还主动给为她们推荐景点和美食。
或是不甘心,趁着柳绮云不在,临走时,贺赖朝又跟悕雪提了次,来常侍堂帮忙的事:
“陶姑娘,要是因为布庄那边不好开口,我可以帮你去说的,或者,刚刚你不是提议,按语言设立专门的工作日期,你就在汉话那几天,来当顾问也行。”
“贺赖大人,我只是来黛国避难的,受不起您这样大的好意,中原自古无女为官,总在大人们的地方进出,我将不胜惶恐,而且,这要是被在天的父母知晓,恐怕是要受训了。”悕雪微微欠身。
明明都是违心之言,悕雪却能说得真真切切,反正,贺赖朝再要勉强,就有不仁不义之势,还连带悕雪不忠不孝,倒也是让人不好再轻易开口了。
“欢迎贺赖大人光临布庄!”柳绮云朝他招招手,算是三人最后的话别。
从常侍堂出来,阳光正好,悕雪的心却像蒙上了一层纱,在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然而,健谈的柳绮云也一直没有说话,等悕雪回过神,便注意到她脸颊有些泛红,便提议道:
“柳姑娘你的脸……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今天,我们还是先回布庄吧,要逛都城,以后有的是时间。”
此话一出,柳绮云停下脚步,用力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的酒量,这马奶酒就是后劲比较大……”
“可是……”悕雪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四下张望,口中还喃喃自语,“那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
就在这时,柳绮云忽然牵住她手,目光恳切地看着她,“陶姑娘,我想到一个地方,你陪我去吧!”
后来,柳绮云带悕雪上了山,那山不高,驻足回望,仅能看到走过的街巷,山顶有一个草棚,两人就在那里坐下来了。
“这里不错吧,有风有景,适合醒酒。”柳绮云笑了笑,指向远方,“后面那堵墙,就是黛国的皇宫,据说也学了洛京城的。”
悕雪没有说话,只是顺着方向看去,其实,她早就看到了,即便柳绮云不说,她也猜到了。
“陶姑娘,我可以跟你说件事吗?一件伤心的事……“许久,柳绮云才开了口。
虽然,悕雪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但还是听她不假思索地答道:“好,你说。”
“陶姑娘不瞒你说,你真的,长得太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了!”柳绮云忽然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悕雪。
第五百九十章 有一个朋友
“我之前一直告诉自己,长得像人多了去了,但是刚才,贺赖大人要请你去常侍堂,我才突然觉得,你们谈论政事时,神态都……”柳绮云垂下了眼眸。
山顶的风,其实有些凉,但悕雪却毫无察觉,她整个人僵在哪里,脑中一片空白——果然,要被发现了吗?
“不过,他是个男子,而且,已在战乱中亡故了……”柳绮云说完,便转过头去。
悕雪不敢应声,也不敢去猜柳绮云在想什么,她紧紧抓着木栏,心脏就好像快要跳出来一样。
“我知道,说陶姑娘像男子,而且还是去世的人,很不礼貌……”柳姝儿又忽然转过头,略带歉意地同她解释,“你可能不知道,洛京城这几年,崇尚以肤白、纤柔为美,那些男人都打扮得跟个女人似的……”
这些事,悕雪都知道,而且,她柳绮云更清楚,要不是因为这个,她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别眼前之人识破。
“所以我才……还请陶姑娘不要见怪。”柳绮云看向了远方,又补充了一句,“我其实跟这个人,都算不上朋友,也就见过几次而已,他跟我那个弟弟,反而更熟悉一点。”
“嗯……”到了这里,悕雪才终于应了声。
“不过,我还有一个朋友,他跟离世的这位,才是真正的关系匪浅,就是,比朋友还亲的那种吧……”柳绮云的声音越来越小,“看到你,我又会忍不住想到他……”
或许,她们想到了同一个人,悕雪稍微回过神来,也不禁抬起头,看向远处皇宫的位置。
“我这个朋友吧,他嘴上虽然不说,但明明就非常想,非常想这个人……这个地方,也是他带我来的,就是因为这个山头离皇宫最远,从这里看过去,那边最像洛京城。”柳绮云喃喃自语道。
悕雪怔愣,接着,便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她反复回想着柳绮云的每一个字,这时,柳绮云又说话了。
“盛乐本来,不止这一个山头,之前,那边、那边、那边都是,不过现在被铲平了。”柳绮云轻笑了一声,“我就一直在想,留下的这一个,会不会是我那朋友保下来的,毕竟,他原来胆子就挺大……”
“柳姑娘为何跟我说这些?”悕雪不安地吞了口唾沫,“难道,是想让我做什么吗?”
“啊!你看我……”柳绮云拍了拍脑袋,一脸抱歉地看着悕雪,“就是……看着陶姑娘触景生情,然后,又喝了点酒嘛,不说出来实在难受,也没想什么其他的,真的……”
“那我能问问,柳姑娘这位朋友,现在,还在盛乐城中吗?”悕雪屏息凝神,好让自己看上去,和之前一样,但其实,她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陶姑娘也不要瞎想……”柳绮云有些慌了。
悕雪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柳绮云或是被看着心虚,她迟疑了一阵,便开了口。
“嗯……他在朝中为官,布庄的不少生意都说他介绍来的。”柳绮云舔了添嘴唇,有些自暴自弃了,“现在告诉你也好,免得到时候遇上,你们两人都尴尬……你放心!到时候他来了,我会提早告诉你的。”
“名字,有吗?”悕雪已经开始忍不住颤抖。
“姓源,叫源澄……”柳绮云说道。
悕雪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冷不丁地问道:“那我能不能大胆猜一下,柳姑娘你之前说的舞姬、乐师之地,是不是一个叫‘时花楼’的地方?”
柳绮云脸色一变,惊讶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没有,其实我刚刚就一直在想,只是现在刚好想起来,叔叔曾经跟我提到过这个名字。”悕雪莞尔一笑。
笑过之后,悕雪就赶忙转过脸去,不想让人看见她的失态——所以,柳绮云就是杨媚娘,而源澄就是司马澄!
此后,两人心照不宣,默言在山头待了好一会儿,在这个期间,悕雪虽然隐约感到了柳绮云的目光,但实在没心情,去应付这些表面的东西。
刚刚,为了确认柳绮云的身份,悕雪已经一时冲动,把“时花楼”都说出来了,而现在,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找源澄。
那么多个,数不清的日夜,那个在梦里,都会令悕雪牵肠挂肚的人,真的还或者,而且,就在她眼前!
这一次,上苍终是善待了悕雪,即便她第一次错过了,还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放弃?
决定好了后,悕雪的心情出奇地平静,甚至还感到轻松,就好像这几年来的郁气,在这一瞬,就得到了疏解。
那接下来,就是构想为此要做的事,很快,悕雪有了初步的计划,这时,她忽然意识到,要同柳绮云解释的事。
其实,刚才那个说辞,除了突兀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毛病,她安慰自己,时花楼的确是洛京数一数二的,声名远扬也很正常。
然而,等悕雪转过头才发现,柳绮云居然在旁边睡着了,如果能睡着,应该就没放在心上吧……
看着柳绮云的睡颜,悕雪长舒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她希望等其他的事都尘埃落定,再来同她说明,总之,自己一点也不怪她,反而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她。
晚上,回到布庄,霍青就要带她和秦叔,去一家做中原菜的酒楼吃饭,本来也要叫上柳绮云,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午是事,她以不打扰大家叙旧为由,婉言谢绝了。
今晚,秦叔还会留宿布庄,托了他的福,悕雪现在,也还是客人的身份,晚上,也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悕雪很清楚,她能留在布庄,靠得都是秦叔的面子,所以,她如果真的想走,首先就要得到秦叔同意,而且,霍当家这边多半也需要秦叔,帮着解释。
除了人情,还有户籍的事,悕雪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事情,要拜托贺赖朝了。
至于,在此之后,要怎么去找源澄,以及见面之后要跟他说什么,上述种种,悕雪还没来得及考虑,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深思熟虑了,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对一件事这么迫切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黛国异乡人
刚进酒楼,趁着霍青和小厮说话的空隙,悕雪便寥寥数语,和秦叔说清了自己决定。
秦叔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平静下来,其实对他而言,这也不算新鲜事,源澄“私连”悕雪的事,他清楚,之前他也亲自下场还劝过悕雪,不要埋没自己的才华。
“你想清楚了?这次再要反悔,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落座时,擦肩而过的瞬间,秦叔又问了悕雪一次。
悕雪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但能明确的是,如果不这么做,她现在一定会后悔。
“霍当家,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晚饭吃得差不多了,悕雪便也开口了。
“悕雪姑娘,这么严肃干嘛?有什么话直说就行。”霍青回答道。
“霍当家,感谢您对我的收留,今天我想了很久,发现我其实,还是想去做另一件事……”悕雪定了定神,便将白天,在常侍堂的事告诉了霍青。
“所以,你想去常侍堂帮忙?”霍青放下了食筷。
“不是……”悕雪摇摇头,“只是常侍堂一事,让我发现现实中黛国,并非传闻中的那么亲中,还有很多人不了解中原,甚至对中原有所误解,我想为此做点事。”
虽然是准备好的说辞,但也是悕雪今日的所见所感,就像贺赖朝那样的人,都以为中原女子目不识丁,还没开口时,也有文官质疑过她的水平,官员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普通百姓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霍青有些茫然。
“不瞒您说,其实沙陵城时,我曾遇到过一位贵人,他邀我来都城讲学,不过当时,我拒绝了,但现在,我想先试着去找找他……”
在常侍堂帮忙,只能解一时之困,影响的人也只是一小部分,况且,悕雪也不想在入仕,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她看多了,也看腻了。
而讲学则不同,本质上是在讲故事,也是有可能从根本上,转变大家的观念的,只是速度非常慢。
或许悕雪讲一辈子,世道也没有改观,不过,她早就没什么野心了,只要有人愿意听她故事,便足够了。
“讲学呐?你想做女夫子吗?”霍青笑道。
“不敢,只是想尽一份力罢了。”悕雪低下了头。
悕雪不再说话,秦叔便开口帮衬道:“悕雪的讲学我听过,通俗易懂,引人入胜,要不下次,让她给你讲讲。”
“我就算了,没读过什么书的人,听了也白听……”霍青摆摆手,“这个我倒不担心,即便不用秦哥你说,我也相信悕雪的水平,我之前不就说了,听她说话,就觉得是个读书人。“
“那你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她现在户籍在你这,得你拍板才行呐!”秦叔是个急性子,“我之前也劝过她,她没同意,现在亲眼见了,就改变主意了……”
秦叔的直言不讳,让悕雪有些不好意思,霍青也是个直爽之人,便说道:“户籍不是问题,就放布庄就好了,你这事不也说不准,先去找,事成就去,没成再回来。”
其实,霍青的提议才是完全之策,若在源澄那边碰壁,悕雪还有家可归,但霍青却要破费了。
在黛国,像霍青这样的布庄,就是收人头税,要是让她白养着悕雪,一年下来,也要花出去不少银钱。
悕雪不好意思开口,同时,也不想给自己留后路,其实现在,她就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悕雪姑娘,钱不是问题,你有这份心,就很难能可贵了。”霍青慈爱地看着悕雪,“其实你说得很对,黛国并不是那么亲中,在黛国的中原人,也不一定过得好。”
霍青讲了自己的故事,她虽是汉族血统,但因为父母经商,并选择在黛国定居,所以她从小在这里长大,熟悉塞外的一切,还有很多朋友,并不觉得自己是异乡人。
后来,中原内乱,陆续有不少中原人来到黛国,她因为会说汉话,最开始也帮助了不少初来黛国的中原人,在这个过程中,她渐渐发现了胡汉差别,看到了鲜卑人对汉人的偏见。
“我的母亲脾气好,不像鲜卑族的母亲,动不动就大骂,而我父亲细心,比客人更懂他的心思,我觉得这些,都说中原文化,带个他们的财富。”霍青娓娓道来。
“鲜卑文化造就了我的身体,中原文化滋养了我的心,我自然希望它们都好。只是,我能力有限,做不了伟大的事,所以,你要是想去做,我自然会支持你!“霍青握住了悕雪的手。
听霍青一席话,悕雪感到十分惭愧,这些都是借口,若不是知道了源澄的身份,她也只会想在黛国苟且地活着。
“霍当家,我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好……”悕雪心虚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的,就怕你会辛苦……”霍青安慰道。
霍当家这一关,比悕雪想象得顺利太多,而且,户籍的事也解决了,也省了找贺赖朝的这一趟。
秦叔第二天就要走,所以,回到布庄后,悕雪没有急着回屋,而是跟秦叔在一个屋子里聊天。
趁着这个机会,秦叔跟悕雪坦白了银钱的事。
“秦叔,您怎么能这样!”悕雪有些恼。
悕雪之前是公主,原来还当过皇帝,自尊心极强,而且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人情。
本来,要回头去找源澄,悕雪就已经觉得有些伤了自尊,没想到,自己早就收了银钱,过欠了人情,一时间,她都不知要如何去面对源澄了。
“当时,源大人一定要给,而且态度坚决,他毕竟是大人,我也不好拂他的面子。”秦叔解释道。
悕雪没有说话,秦叔又继续说道:“源大人曾说,你长得向他的故友,我想他,应该也是在为这个朋友行善,就当是成人之美嘛……“
“我像他故友?!”悕雪睁大眼睛。
“嗯,我问的他,他自己的。”秦叔点点头。
此刻,悕雪真是哭笑不得,要是这句话秦叔早点告诉她,她就不用这么兜兜转转,或许在沙陵城时,就跟源澄走了。
后来,就看着悕雪深吸了一口气,朝秦叔郑重地行了个礼,并真诚地说了声:“秦叔谢谢您!”
第五百九十二章 幸事的代价
不管是秦叔,还是杨媚娘,其实,那些也已经不重要了……多转了一圈也罢,总归是没有错过,如此,便是幸事。
明日,秦叔将要启程回沙陵,那时,悕雪也会一同离开布庄。
回到房间后,悕雪睡不着,一想到明日,或就能见到司马澄,她就无法平静,于是便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发痴,
之前看月亮,总有种“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意味,但此刻,一想道源澄或也跟她享同一抹月色时,悕雪的心,便再次悸动起来,这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后来,悕雪还是睡着了,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都没有做,再睁眼时,就到了天明。
离开之前,悕雪本想同柳绮云见上一面,虽然有些事不好开口,但也多少想跟她说声谢谢,只不过,从秦叔那边出来时,已是深夜,等到他们要出发了,柳绮云却还没有起来。
悕雪只好请霍青带话,此前,霍青也已经答应,关于她离开的真正原因,会先替她保密,布庄里会说会是秦叔带她四处游玩了。
“悕雪,要是哪天,真的在盛乐城讲学了,可要第一个告诉霍姨呀!”霍青拉着悕雪的手。
“一定,霍当家!”悕雪也握住了霍青的手。
悕雪和霍青,一同送走了秦叔,待秦叔的背影远去,两人也到了分别的时刻,霍青似乎有些不舍,“那你接下来,就直接去拜访那味贵人啦?”
“嗯,这就去了。”悕雪点点头。
“你也是,死活不愿意把那位贵人的名字告诉我,我布庄也开了这么多年,来往了不少人,你要是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牵牵线。”霍青略有不满。
“多谢霍当家好意,那位贵人认识我,只要我去了就能见上,您放心!”悕雪笑着说道。
柳绮云说过,源澄是店里的客人,若悕雪说出来,霍青多半认识,只是,她不能说,倒也不是为了瞒着霍青,主要还是不想让柳绮云怀疑。
“都说了叫‘霍姨’!”霍青拍了一下悕雪的胳膊,“不过……你就这么空手去吗?”
悕雪身上只有一个行囊,昨天还是平平的,要不是霍青送了些衣服给她,东西还会更少。
“我带着讲稿呢!”悕雪赶忙拍拍自己的胸口。
“几张纸就够了吗?”霍青疑不禁担心起来,“这位贵人多大年龄,知道吧?哎呀!我应该让你从店里拿几匹好料子……”
霍青懊悔地直跺脚,悕雪止住她,“霍姨!我是去求赏识,又不是要跟人家做生意,现在就送东西,别人还怀疑我行贿呢!“
“啊——有道理!你看我……”霍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紧接着又有了新主意,“那你不送他本人,送给他的家眷总行吧,家中几口人,是否娶亲,知道吗?”
“霍姨!”悕雪也不知怎么了,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见到源澄后要说什么,悕雪想了很多,源澄既然会在黛国做官,那目的不外乎就是加官进爵,然后,还有个亲汉的皇世子在,她觉得,就凭自己这张汉人的脸,和那么一点点的才学,多少也是有点利用价值的。
于是,悕雪准备了不少游说之词,然而,等到今天早上醒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悕雪还是原来的她,或者说,是更真实的她了,但源澄,还是曾经的司马澄吗?
其实,这个问题,悕雪很早就问过自己,但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而昨天,思念彻底占据了大脑,挤走了她最后的理智。
所以,源澄会是一个人在黛国吗?原来,他是璟王爷的养子,那现在,他会不会是另一个人的儿子,或者另一个人的丈夫呢……
一想到这里,悕雪的心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看上去一切正常的她,正在压制心中的恐惧,只要稍有松懈,便会开始后悔。
“好好好,我不说了……”霍青摆摆手。
“霍姨,我知道您是好心,不过,这次真的不用了。”悕雪浅浅一笑,“如果以后,我真的要给那位大人送礼,一定拜托您帮我准备。”
霍青听闻,立刻眉头舒展,“霍姨也没什么本事,帮不上你的忙,总之,你要记得,我这儿一直有你的地方,要是在那边撑不住了,就回来!”
“霍姨,谢谢您!”像昨日对秦叔那样,悕雪朝霍青郑重行了个礼。
分别时,两人背向而行,但等霍青转了弯,悕雪便停下了步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而后折回了原路。
秘密是保住了,但悕雪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现在,连源澄住哪儿都不知道。
悕雪站在街角,远远地看着常侍堂,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事情,要拜托贺赖朝了。
进去之前,悕雪特意带上了面纱,因为昨天的事,常侍堂的不少人或还记得她,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今天来了常侍堂,尤其是不想让柳绮云知道。
这个时候,来访的还人不多,堂内视野开阔,悕雪站在门口快速扫过,根本没看到贺赖朝的影子。
从文官对贺赖朝的态度看,悕雪便觉得他不是一般的官吏,昨日,要不是堂内忙碌,他可能也不会出现。
若是守株待兔,最快可能也要到中午,但让人通报,就必须露脸,悕雪权衡再三,决定去后门看看。
昨天,悕雪和柳绮云就是从那个门离开的,在她印象中,那门的附近好像没人看着,或许能找到机会,溜进去也说不定。
这里毕竟是黛国,虽说溜进去是个办法,但悕雪还是不敢贸然进去,反正时间还早,她还是打算先等等,万一贺赖朝在工作时间外出闲逛,她也就名正言顺了。
所幸的是,上天眷顾,悕雪刚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位挑着肉菜的老伯,正往这边走来。
可能是悕雪盯得太紧,那老伯也看到了她,两人四目相对,悕雪便走出去,叫住了他:“厨子老伯,是我!”
那位老伯疑惑地看着悕雪,悕雪赶忙摘下面纱,解释道:“是我陶姑娘,就是昨天中午,和另一个姑娘一起,跟贺赖大人在堂里吃了饭,您还给我介绍菜名来着……”
第五百九十三章 热情的老伯
“啊!是你呀!”老伯像是想了起来,“不过,你怎么在这呀?是不是想吃我做的菜了,哈哈!”
“是!是想您的菜了……”悕雪连连点头,“不过,在吃饭之前,我是来找贺赖大人的。”
“哦?那你去前面好了,那些文官应该都知道你才对,你随便找个人,帮你传个话就行。”老伯说道。
“都认识我?什么意思?”悕雪一脸不解。
“昨天我都不知道……你就是陶姑娘对吧,那就没错了!他们说要抢出连大人饭碗的那位,就是你了!”老伯干脆放下了扁担,凑近了问道,“贺赖大人,是不是想请你入常侍堂呀?”
凭借多年的“从政经验”,悕雪觉得这话要可不能随便说,要是没说好,对贺赖朝的仕途,或会有不小的影响。
“老伯您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呀……”悕雪赶忙摆摆手,“要是真像您说的,我干嘛不直接从前面进,反而在这里等着呀?”
“好像也是……”老伯也疑惑了起来。
看到老伯“上当”,悕雪赶忙又换上笑脸,小声问道:“不过老伯,您刚刚说的出连大人,是谁呀?”
“也是常侍堂里的文官,跟你一样,会说汉话,已经连着好几天都进宫了,说不定‘上去’了……”老伯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上。
这句暗语,悕雪一下就明白,今天她记得藏拙,就笑了笑没说话,等老伯乐呵够了,她便娓娓道来了自己的请求:“老伯,您能不能带我进去,我有点事,想找贺赖大人……”
“什么事呀?”老伯反问道。
“私事!”悕雪反应迅速。
“什么私事?”老伯居然刨根问底了。
这次,悕雪还真没想好,就在那支支吾吾地,“就是……”
“不会……是那个吧!”老伯忽然两眼放光。
悕雪一愣,不知老伯意指何处,但转眼一想,便懵懵懂懂地附和道,“啊对……就是那个。”
“好!那我带你进去!”老伯忽然气势大增,麻利地挑起扁担,带着悕雪进了常侍堂的后院。
放下肉菜后,不顾悕雪推脱,老伯硬是亲自,把悕雪送到了贺赖朝的书房门口。
从进门开始,悕雪便戴上了面纱,不过一路上,也没遇到其他人,去书房的路上,老伯还积极地左顾右盼,就好像是生怕有人发现了她。
“就是这里啦!”老伯冲悕雪眨眨眼。
“老伯,这里面,只有贺赖大人一个人在吧?”悕雪谨慎地问了句。
“当然!贺赖大人是继常侍大人之后,这里最大的官了,他的书房,当然是他一人的。”老伯答道。
“明白了!谢谢老伯!”悕雪感激地点点头。
这时,老伯正准备敲门,悕雪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抓住老伯的手,然后,就见她双手合十,向老伯托道:“对了老伯!我今天来找贺赖大人的事,能不能请您,帮我保密呀!”
本来,悕雪还准备了说辞,但没想到老伯会心一笑,连着说了几个“当然”,便帮着敲了门,“贺赖大人……”
进来的一路,老伯的过分照顾令悕雪受宠若惊,高兴之余,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进——”贺赖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听到贺赖朝的声音,悕雪立马紧张了起来,关于老伯的不安,也赶忙抛在了脑后。
老伯从悕雪使了个眼色,悕雪再次拱手,老伯帮她推开门,悕雪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然而,还没等悕雪没站定,贺赖朝就发话了:“二伯,我说了,不用送什么汤,我没事……”
这一声,吓得悕雪大气不敢出,更不要说回话了,贺赖朝见没人应答,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见到眼前之人,神情骤然严肃起来。
“你是谁?”贺赖朝质问道。
“是我,是我!”悕雪赶忙摘下面纱。
“陶姑娘?”贺赖朝站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悕雪,“怎么会是你?刚刚不是……”
“是厨房的老伯,我在后门碰到了他,就请他带我进来了。”悕雪解释道。
悕雪刚想走过去,但看到贺赖朝桌上成堆的本子,不禁迟疑了一下,“那个……你很忙吗?我是不是打扰了?”
“啊!没有没有……”贺赖朝回过神来,赶忙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
悕雪点点头,顺便看了一圈房间,如果按刚刚老伯的说法,贺赖朝是常侍堂的第二官员,那基本就是左民侍郎的水平,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些呢。
“不过,是你找我,怎么又让我二……”贺赖朝顿了顿,“怎么让厨房的老伯带着你进来,你让前面的人叫我一声,我就可以出来的。”
“这个呀……是我自己,我特意从后面来的。”悕雪回答道
“难道,是他们为难你了?”贺赖朝忽然皱起眉头。
“不是!不是!”悕雪赶忙摆手,“是我不想麻烦他们,我今天来找你,是……”
悕雪还没说完,贺赖朝忽然眼前一亮,直接把话抢了过去,“是想来常侍堂帮忙,对吗?你改变主意啦!”
“那个……”悕雪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也不是……”
“这样呀……”贺赖朝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那你这么偷偷摸摸地找我,是有什么事?”
一上来就让贺赖朝查源澄的户籍,悕雪有些开不了口,她想了想,便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跟你们那个出连大人,关系不好吗?”
“出连大人?你怎么知道的?”贺赖朝狐疑地看了悕雪一眼。
“厨房老伯在路上说的……”悕雪无辜地摊开手,“而且,他还说你要我来帮忙事,整个常侍堂都知道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呼——”贺赖朝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我说那句话的时候,被人听到了吧,然后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那些文官的耳朵里。”
悕雪点点头,情况跟她想得差不多,出于需要,她又多问了一句:“你们这个常侍堂,你这样官阶的人,有几个?”
“就我一个,怎么了?”贺赖朝悕雪看去。
哼!这种官场黑暗,悕雪见多了,听刚才老伯的用词,就知道常侍堂的人并不欢迎她,断章取义,添油加醋,不就是明摆着,是下面的人想拉贺赖朝下水,然后自己升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