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禅堂寂与熙
两人对视,雪一愣,她也来不及思考,就看见西配殿里的小僧已经缓缓起身,向她走来。
远远的单薄瘦影,款款而来,雪虽看不清那小僧的表情,但并没有感受到压迫与张狂,那身影就如庭中挺拔的松柏,高大却不高人一等,繁茂却不遮天蔽日,独立于人世间,惠风和畅,泰然自得。
难道这就是佛祖了吗?
待雪回过神来,慧寂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的脸庞光洁白皙,一双饱含钟天地钟灵毓秀之眼不含任何杂质,清瞳明澈缁黑,但却好似藏着深不见底的心事,眉梢眼眸间隐有灵气,周身被平和、持重、儒雅的气息包围,这气息也随着清风流入雪的心间。
慧寂抬眼,与雪四目相对,雪神思恍惚,顷刻间竟然流下了眼泪。
雪自己也被吓到了,刚刚脑子想到的计策好像在这刹那间骤然瓦解,慧寂也感到些许诧异,但很快就收好了自己的情绪,向雪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施主,为何泣泪,贫僧可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没有怀疑,没有谨慎,没有目的,就这样以普渡之心接纳了她这个受宠若惊的外来者。雪慌忙地一边立身端坐,一边擦掉脸上的泪水,也朝慧寂行了个礼。
“谢谢师傅,我……我只是”雪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她还没想好如何圆这个谎。
慧寂见她涨红了脸,微翘的羽睫上还挂着残泪,一脸的无助之态,他不禁向雪走近了一步,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慢慢的抚摸她的后背,喃喃道:
“佛曰:‘得意时莫炫,失意时莫馁。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衰。’施主,尘间琐事,三分靠运,七分靠己,努力过,尽了心就行。”
慧寂指节分明的手碰到雪的瞬间,雪的眼里竟然再次溢满泪水,然后又止不住地又流了下来,头顶传来的悠悠佛语,萦绕在鼻间的丝丝檀香,更是让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在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僧面前,她竟如此狼狈。
而在雪看不到的地方,正有几位僧人朝西配殿走来。
慧寂先于雪看到了他们,手仍然轻抚着雪的后背,身体为侧,远远地向那几位僧人行了个礼,主动问道:
“几位师兄,有何事?”
雪听到慧寂的话,身体颤了一下,也明白是有人来了,欲逃离之时,安抚的手也多添了几分力气,雪猛地抬头看着慧寂,但慧寂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神里却透着一副万事交给他的意思。
雪冷静下来,发现最近的禅房在对面,自己若是逃,定会先被那几个僧人看到,现在也只能顺着这位小僧的意思,继续端坐在原地,只是低着头,身体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慧寂见雪没再想逃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
待那小僧消失在雪的视线之中好,由于害怕,她忍不住俯身脸朝地面团住了身体。
小僧与别人交谈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雪已经无心再去辨别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交谈声停脚步声始,不过那脚步声比之前离开的时候走得更快一些,声音近了后,雪还感觉到周围随有一阵凉风。
最后再次响起慧寂的声音,直到感觉到背上再有只手抚上来,雪才惊恐地抬起头,从慧寂那透亮的黑瞳里看见自己张皇失措的模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师兄他们已经走了,西配殿是祖师殿,主殿的群房拆了,一些曾经是主殿的东西就被移到了这边,他们便想来问问还有没有念珠,我便告诉他们‘之前慧海师兄已经拿走了,若还要,东配殿的群房里应该还有。’”
慧寂的声音让雪觉得如沐春风,如此易懂周到的解释,让雪不禁心中一暖,但同时也意识到祭祖的次式就要开始了。
雪不敢久留,于是俯身向慧寂磕了个头,看着他清澈的明眸,虽不忍心,但还是说出来失实之言:
“师傅,我……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误入了寺院这清静之地,惊扰了师傅,请师傅原谅,现在,我也该走了,多谢谢师傅照拂。”
雪说完便赶忙起身,雪身在台阶之上,起身之后便成了高于站在庭院里的慧寂,两人原是平视,现在突然间变成了俯视,慧寂的目光也随着雪的起身而仰面,两人间突然的改变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是似曾相识?还是南柯一梦?
慧寂也没有挽留,便向雪行了个礼,低头转身之时无意间看到了雪的鞋子,这……这跟之前在群房的门下缝隙里看到的相差无几。
慧寂再次抬头,但雪已经小跑离开了,他看着雪的背影,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和曾经的光影相互交织,他就如刚刚在面前泣涕如雨的人一样,触目恸心,两行清泪滑过脸庞,突然感到一阵痛楚袭来,那种痛从心口窜入骨髓,他不禁椎心饮泣,好像想起了什么。
雪正匆匆向主殿赶去,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人影,而身后的小僧留给她的温情仍然让她感到阵阵暖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落泪,不过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时,心底竟然涌出一丝怅然。
于是雪停下脚步,转身,朝那个有些模糊的影子招手,扬声问道:
“请问师傅叫什么名字?”
雪的声音乘着清风,飘进了慧寂的耳朵里,那声音如灵药,须臾之间,慧寂觉得胸前那痛心刻骨缓缓而止,只是因为那个人的声音吗?
慧寂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她急匆匆地跑到雪面前,按着心口小声喘气,雪见到小僧孩子似的着急模样,惊讶之余嫣然一笑,这个小僧原本也只是个孩子呀……
“阿弥陀佛,我……我叫慧寂。”
雪听闻眼前一亮,像小鸟一样灵活地晃动着脑袋,对慧寂说道:
“嗯嗯,慧寂师傅,我叫陶熙,那……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言闭,雪见慧寂仍然拘谨着双手合十,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向他行礼,然后向主殿,也就是寺门的方向跑去。
再次看到雪的背影,这次慧寂竟然觉得那背影周身好似被镀上了层金光,在这方天地间,他的心好像也因为这身金光而得到了救赎,油然而生一种释然之感,他自从成为慧寂以来,他都不曾真心亲近过谁,不曾因为谁而流泪心痛。
当雪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时,慧寂才缓过神来,清风鸟语之间,慧寂微动的僧袍就如他许久不动过的心一般。
“本净明心非别处,惟在众生妄心中。”
慧寂双手合十,向雪的方向行礼,向天地行礼。
第四十七章 姗姗未来迟
雪到达主殿的后门的时候,正好看见最后几位僧人进入主殿,看样子是刚刚赶上了时候。
经过刚才一系列的意外,雪已是浴火重生,身体和内心都找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而且因为刚刚那个叫慧寂的小和尚,她爱屋及乌,对这佛寺的一砖一瓦都感到些许亲切,胆子也愈发大了,一个晃闪,就潜入了大殿。
殿中众人已经就位,佛像后的雪侧身往前面看,隐隐约约看到了那熟悉的人影,他们的仪态、衣服、发髻……雪立马将侧出的身子收回,将手放在起伏厉害的胸口上,七年不见,恍如隔世。
那些宫人的仪仗还是有些超出雪的想象,这样大的场面毕竟小时候她只有悄悄躲在假山后头去偷看过而已,雪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心绪镇定下来。
待思绪恢复平静,雪仰面看着屋顶,上面有一片被稍稍移动过的瓦片,透出了一丝丝微光,那应该就是司马澄所在的位置吧,雪想起在王府的这几天,大家为自己出谋划策的样子,她攥了攥拳头,算是为自己打气,决心与信念也更添一分。
佛前众人就位,住持按照制式开始诵经。
佛像的背面,雪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主殿的各种情况。雪并不了解佛法,然而那诵经声大如洪钟、不绝于耳,雪听着听着,开始觉得身体变得时而沉重,时而飘忽,慢慢地就好像可以飘到很远。
雪身贴佛像,不禁觉得背脊发凉,然而这种感觉又无法控制,从而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雪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明明只是隔了一尊大佛的距离,佛后的雪却觉得好像与佛前的人们存在于两个世界。
而从某个时候开始,诵经之人已从住持一人变为众僧同唱,诵音袅袅渺渺,轻轻缓缓,连绵不断,盘旋于主殿的高梁之上,从殿门,从屋瓦间的缝隙四散开来。
悠悠的禅声,敲打着凉台的石磴,笑看着焚火的光景,陪伴着墓碑的青苔,拨弄着古寺的深钟,遥望着齐云的高塔,磨砺着石刻的笔锋。一个转身,这声音轻跃过松柏森森,流连在秀竹郁郁,倾泻于芳草萋萋。
禅声止,光影日上,佛像染上金色,回光返照之态,一个身影镀着光而来,古刹的清规将在此刻被打破。
……
雪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禅房之中,司马澄在门外的某处,暗地里保护着雪的安全,末式的祝祷词从主殿传来,刚刚一切好像就像没发生一样,祭祖仪式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仪式。
是的,雪,她,成功了!
这惊心动魄的场景曾在雪脑海中演变过无数次,但没想到在到来之际,却是那般波澜不惊,或者说只是在背后波涛暗涌。
雪现身,主殿众人十人十色,荀太后诧异的眼神中暗透出丝丝喜悦,贴身侍女姚秀姑姑欣喜之余眼里却是夹杂着些许不安,管事太监宋高喜极而泣,而一旁的曹仁白公公,眼神却是复杂得很,好似在盘算着什么。
断了的念珠绳,从天而降的“皇子”,谁知是喜还是悲。
此刻,雪所待的地方便是寺庙为荀太后准备的休憩之所,今日的祭祖结束后,太后还将在白马寺小住几日,以表对先帝的悼念,而雪突然出现,并不会改变这一切,当然这也是雪的意思,或者说是跟司马等人商量后的决定。
同时雪让荀太后下令封锁司马霁出现的消息,唯独将消息悄悄传到王府,当年就是王爷派人救的他们姐弟,如今她在亲近王爷也无可厚非,荀太后也未起疑,如实办了,这样一来,之后司马澄现身,也变得顺理成章。
这只是朝洛京皇城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刀山火海、步履维艰。
这个道理雪懂,荀太后也懂。
正午的斋饭过后,雪第一次跟荀太后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荀太后原名荀羡岚,出身于书香门第的荀家,自然耳濡目染,略懂诗书,从而与雪的母妃志趣相投,雪常常在母妃的寝宫见到她,当年她虽能为大豫生下一儿半女,但也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和弟弟好,这些她都记在心里。
荀太后仪态端庄、温文尔雅,只是得体的笑容下透出一丝无力和勉强,雪不懂为什么荀太后见到她眼神中暗含喜悦之情,不过在七年的大权更替、风云变幻的过程中,能稳坐太后之位的人,不是机关算尽、利欲熏心就是迫不得已受人胁迫。
眼前的荀太后可能就是后者。
荀太后上前握住了雪的手,雪一惊,毕竟是小时候见过的人,她怕被荀太后看出身份,慌张地将手收回来,垂下了头,荀太后先是一怔,神色里有些怅然若失,不过很快又变回了那张得体的面孔,收回了自己的手,对雪说道:
“阿霁是大孩子了,是母后疏忽了。”
雪并非不愿亲近她,虽然自己的亲额娘年长与荀太后,如今的荀太后的年纪就跟当年桃贵妃的一样,当年两人亲如姐妹,又对自己有疼爱之情,雪怎会不愿意亲近她。
而且,若是荀太后真的是被迫成为太后,那八成就是司马烈所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以后,荀太后以及荀家就有可能成为雪的臂膀。雪答道:
“母后您多虑了,儿子在民间待得久,皮糙肉厚,只怕让额娘摸着不适。”
雪此话一出,荀太后瞬间就红了眼,赶忙走到她跟前,关切地看着雪,说:
“霁儿,让你受苦了,你这样,我怎么能对得起你母妃的在天之灵。”
荀羡岚声音有些哽咽,言语中透出的心疼和怜爱让雪不忍,于是主动上前抱住了荀太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说:
“阿霁不曾忘记小时候母妃考我诗书时,荀娘娘在背后偷偷帮我的事情,阿霁一直心心念念着荀娘娘,如今又要让荀娘娘费心了,阿霁深感惭愧。”
小时候母妃考司马霁诗书的时候,雪也会站在一旁,所以荀羡岚帮助过他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晓,此刻雪刻意提起,一方面是为了安抚荀太后,二来也是强调自己的身份让她信服。
荀太后听到雪提起从前的往事,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对雪的身份也更加坚信,觉得是洛泱的魂魄守护了她的孩子,也更加相信是佛祖将司马霁送回了大豫。
两人情绪缓和,又重新坐了下来,荀太后问了些雪在民间的事情,雪便如实地说了,雪在民间本就是男子陶熙,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荀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关切的问道:
“霁儿,那你的皇姐雪呢?”
第四十八章 戏子非无情
该来的总是会来,这是是她假扮司马霁的第一个坎。雪面色如常,她将那异样藏得很好。
雪如实说了当年两人被追捕,然后逃到启封镇,皇姐将他藏在桥墩下的事情,不过之后的部分就变成了自己困倦睡着了,醒来之后却不见皇姐的身影,接连好几天都到处寻找皇姐,结果晕倒在路上,被好心的书肆当家收留。
雪也不禁又一次想起了司马霁,触景生情,红了眼眶,而荀太后听了这段故事再次泪眼婆娑。
到底是何人追杀了自己和司马霁,关于这件事雪仍是没有头绪,雪曾问过王爷,但那时司马势力单薄,自己都差点不保,当时不曾有能力去调查这件事。而荀太后一直在宫中,或许对当时朝中的情况有所了解,于是雪问道:
“母后,关于这追杀之人的身份,您可有些眉目?”
荀太后听了雪的话,若有所思,好像陷入了回忆,思考了一番后答道:
“当年我未能像你母妃一样预知宫中政变,甚至都不曾知晓你们被送走的事情,但我不相信洛泱是那样的心狠之人,而后来不知从哪里来的流言蜚语,说你们姐弟二人未死,那只是洛泱制造的假象,我便隐隐觉得当年的事情可能有异。所以……”
母妃死得突然,之后荀羡岚又有什么动作,雪都不曾知晓。她一心主动提起,是想向荀太后表达已经把她当作自己人看待的意思,的确是雪疏忽。
“不过,我能替你想起来的便是当年贾皇后贪恋权势,先是假颁诏书赐死了你皇祖母,然后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让自己的亲哥哥贾章刺杀了当朝太宰,掌握了大权,之后又谋害了当朝太子。所以,那时,如果有人将你们姐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应该就是贾皇后了吧。”荀太后娓娓道来。
这段故事雪也大致从王爷的口中听过,当年那位贾皇后,后宫之人都要让她三分,随着贾皇后的宠冠六宫,雪见到父皇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若那贾皇后是搅动大豫天下棋局的第一女子,她便是第二人了吧。
总而言之,不论是谁,自己的母妃多少是因为自己和弟弟而死,贾皇后和其余党也早就死在了各位皇叔的屠刀之下,无论现在降罪与谁,雪对母妃的愧疚终究是无法化解的。
“嗯,谢母后将此事告诉儿臣,参与过当年之事的人如今都早已不在了,儿臣也不想再降罪与谁,只希望能尽快回宫,在母妃的坟前上一柱香。”雪说道。
荀太后见雪如此孝顺知理,欣慰地点点头,而后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小声的对雪说道:
“霁儿,如今这宫里已经不像当年,你父皇殡天,而你的皇叔们……宫里的事情,多半是……”
荀太后的眼神有些闪躲,欲言又止,雪也多少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你暗中与王爷联络,但仍要多加小心,母后我愚钝,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若是有我能帮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荀太后真切地看着雪,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没落的神色,她可能也只是大豫皇宫中一个被人摆弄的木偶,能为雪做的事情有限,但这份心意,雪将牢记心间。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应声从门口望去。
“谁?”荀太后问。
“娘娘,是小的,人已经带到了。”是宋公公的声音。
荀太后的脸上意外有一丝兴奋,赶忙起身迎了上去,说:
“让他进来。”
荀太后话音刚落,禅房的门就被打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是司马澄。
雪也站起身来,她一见到司马澄的瞬间,就有一种忍不住想要跑到他面前,向他炫耀自己顺利完成计划的冲动,好像只有在司马澄面前,她才可以稍稍展现自己真实的样子。不过,她当然还是忍住了,在荀太后看来,两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雪装作神情淡漠的样子,但眼里的激动还是被司马澄识破。
荀太后没想到来的人是司马澄,有些诧异,不过端庄一笑,主动上前,替雪介绍道:
“这位是澄儿,王爷之子,如果我没记错,应该长与霁儿你,算是你的皇兄。”
司马澄也有模有样地向雪行礼,说道:
“在下司马澄,见过霁殿下。”
待司马澄抬起头来,雪有意打量了他一番,不知什么时候,司马澄已经换回他平日里的装束,一袭玄衣,风度翩翩,而雪还是早晨那副小工的模样,两人站在一起,她反倒是更像司马澄的跟班。
“你是王爷的儿子?但……我对你不曾有印象。”雪谨言试探。
“正是在下,王爷常年镇守益州,哪怕是宫中家宴也出席甚少,在下也仅在年幼之时曾有一次随王爷入宫参加过中秋家宴,殿下不认识在下也属正常。”司马澄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嗯?所以……”雪并没说完,她自然不能这么快相信他。
“此为王爷的贴身玉佩,以此可以证明在下的身份,请霁殿下和太后娘娘过目。”司马澄从衣襟里拿出一枚玉佩,荀太后赶快凑上前看了一眼,便向雪点点头,而司马澄接着说:
“王爷得知霁殿下在白马寺现身,惊喜万分,王爷感谢殿下的信任,愿肝脑涂地辅佐殿下,还特让我带来益州兵符,以表忠心。”
说完便单膝跪地,双手向雪将兵符呈上。
雪一惊,原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但是想不到司马澄居然将司马的玉佩和兵符都带来了,玉佩也就罢了,但这兵符,司马居然现在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她一个公主手上,她都还没登基呢,雪不禁觉得任重而道远。
雪看了那兵符一眼,然后又看了司马澄一眼,并没有收下兵符,而是先是示意司马澄起身,自己也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我不太懂王爷的意思,我应佛祖召唤才身显,有幸再次遇见宫中之人,我并非是要继承大统,我只是想回宫,去祭拜一下母妃,但听说如今宫中形势险恶,顾念当年王爷恩情,才想先告知王爷的。”
雪说的有模有样,登基大计不能早早显露,必要推三阻四打打太极,这戏在太后面前还是要演一下的。
第四十九章 夜裳与白衣
荀太后听闻,脸色一变,司马澄也上前一步,劝说道:
“正如殿下所言,如今不仅是宫中,整个大豫都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想必佛祖也是不愿大豫的百姓身陷囹圄,才让殿下从天而降,福泽百姓。而王爷这次只派我孤身前来,就是怕引人耳目,命我暗中帮助殿下回朝。”
荀太后也赶紧上前劝导雪,说:
“霁儿,母后也不是想让你为难,只是现在这朝中的局势,先帝刚刚病逝不到半年,如今虽有皇太弟烈王爷和王爷二位把持朝政,但始终帝位空悬,就这样下去,也是长久之策啊!而且……”
荀太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了。
“想必你也知道,先帝在世时,膝下皇子就不多,而先帝重病之后,贾皇后弑太子,其他的皇子也都莫名其妙的病的病,伤的伤,死的死,再加上之后的群王之乱,都已经不再具备继承大统的能力了。”
荀太后垂头长叹一声,就转身跪在了雪面前,
“算是母后求你。正是因为有传言说你和公主还活着,所以继位的事情才会一拖再拖,不然早就……如今大豫就只能靠你了啊!霁儿!”
雪面露难色,赶忙扶起荀太后说:
“母后,我儿时就不是最出众的皇子,再加上流落民间多年,论治国之道,我也同样没有继承大统的能力。”
在旁沉默了许久的司马澄开了口,说:
“霁殿下,王爷和朝中诸位大臣都会虔心辅佐,由您继承大统才是天经地义之事。”
又是天经地义,雪努努嘴。
“霁儿你就答应吧,你不答应,母后就不起来了!”荀太后义正言辞。
“母后你先起来,先容儿臣回宫,若儿臣能顺利回宫,就再议此事吧。”雪既没同意,也没有反对。她既不能显得过于积极,也不能让人觉得太过消极。
荀太后见雪送了口,点点头,含泪起身,她觉得也有理,眼下平安回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雪看了司马澄一眼,对他说:
“既然王爷要你助我回宫,那皇叔可有妙计?我就跟母后一起在这儿住几日,之后再一起回宫可否。”
还没等司马澄回话,荀太后倒是抢先说道:
“不行,霁儿,你不能待在这里,你要尽快回宫才行。”
“母后何出此言?”雪和司马澄都感到有些诧异。
荀太后也一下慌了神,但却没有进一步说明缘由。
司马澄见状,便讲话接过来,说:
“禀殿下,正如太后娘娘所言,现在寺中守备欠缺,而且若是殿下现身的事情传了出去,怕朝中难免有小人会动恻隐之心,对殿下不利。”
“哦,这样,那来你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吧。”
雪也并未与荀太后多纠缠,现在,她只要借着司马澄的嘴,将原有的计划和盘托出即可。
“回禀殿下,若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知道了您在白马寺的消息,定会揣测您的心思,会觉得您和太后娘娘想一样,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将先于太后一步回到宫中,他们便在回宫路上设下埋伏,请君入瓮。所以我们才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您要随太后娘娘一同正大光明地回宫,招摇过市,让黎民百姓都知道您的存在,这样他们才不敢轻易下手。”
雪看了荀太后一眼,见她颔首以示赞同,便也点点头,说:“嗯,有理。”
但司马澄却另有打算。
之后,荀太后让人将禅院的一间偏房收拾出来,作为雪的寝屋。午后,在荀太后去庙堂礼佛前,雪跟荀太后叮嘱说:“为了防止引人耳目,请太后在回宫前不要亲自或派人再来偏房找自己。”
之后几日,白马寺暮鼓晨钟,乍看之下,一切如常。
而当天夜里,荀太后和宫人们都已经睡下,雪的寝屋里却传出了“”的声音,同时,响起“咚咚咚”地叩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悦耳的轻音,
“殿下,是否已经准备好。”是司马澄的声音。
不久,就见房门缓缓打开,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迎着月光,可以看到雪已经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夜行衣贴身,虽然她已经将某个位置隐藏得很好,但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而且还是在聪明绝顶的司马澄面前,雪还是感到十分不自在。
再看司马澄,雪看惯了司马澄常年玄衣加身,所以黑色的夜行衣穿在司马澄身上却毫无违和感。不过夜色也隐藏不住他的姿色,跟雪的畏畏缩缩相比,明明是要去做不可告人的事情,司马澄也仍是潇潇洒洒,里里外外还透着明目张胆般的张狂。
“太后那边没问题吧?”雪的小脸有些苍白,怯生生地鹿眼让人忍不住怜惜。
司马澄拱手答道:“请殿下放心,一切妥当。”
不久,就只见两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留给古刹的只有一阵悠远的马蹄声。
……
往后几天,荀太后按约,并未再去打扰雪,每当饭时送到门口时,便会有一只玲珑白皙的手伸出来接下饭食,除此之外房门均是紧闭的。
佛寺暮鼓晨钟的生活转瞬即逝,已经到了太后回宫的日子。
这天清早,荀太后吩咐侍女替雪梳妆,但仍然被拒之门外,侍女只好在门外向里面传达了离开的时辰,得到里头的应允后,就讪讪地离开了。
荀太后等人先行一步,与寺院的住持告别,马车也已经在寺门口候着了,僧人们将荀太后送到了寺门口,但仍不见雪的踪影,荀太后心有不安,就小声问了那个被派去的侍女,听到侍女的汇报后,荀太后失了神色,细眉紧皱,但碍于在场的人,又不能丢失皇家的脸面,正想着如何拖延时间,就听见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萧萧的马鸣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匹枣红骏马扬尘而来,而马上正坐着一位一白衣翩翩少年,头戴薄绢帷帽,绢下秀美的面庞若隐若现,与雪倒是有几分相似,待骏马停住,扬起的风拂起薄绢,隐隐约约看见他瘦削的下巴和恣意而笑的朱色薄唇。
第五十章 白衣显真容
荀太后一脸疑惑,但在瞧见那少年腰间帛带和玉佩的后,就恢复了平日端庄的模样。
那玉佩是那日司马澄呈上的司马所有之物,而那腰间帛带,正是那天雪给她看过的桃贵妃的留给他们姐弟二人的信物,上面的纹样则是当年桃贵妃宫里独有的蛟龙水波纹。
“儿臣来迟了,请母后原谅。”那少年在马上向荀太后拱手致歉,与雪之前的彬彬有礼不同,反倒是随意的很。
荀太后是个明眼人,自从雪不让她去探望开始,她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既然已有司马暗中相助,可能是另有妙计,不过眼前之人虽掩面,但声音,身形是骗不了人的,荀太后面露难色,最后还是应了声。
旁边的曹白仁斜眼撇看了白衣少年一眼,虽觉得有些异样,但见荀太后应了声,估计**不离十,而且心里惦记着时辰,便向荀太后作辑行礼,道:
“娘娘,该回宫了。”表面上言语看似恭敬,但却夹杂着几分催促的意思。
“那儿臣就骑马,与母后同行,母后,请吧。”
白衣少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清亮动听声音中透出稳重之感,好似在请荀太后放心,荀太后也不能拂去二人的脸面,便忧心惴惴地上了马车。
“走”宋公公一声,车队缓缓向宫里的方向前进。
队伍走到了街市,百姓们夹道而行,车队浩浩荡荡、鲜车怒马自然引人侧目而视,而在这红飞翠舞的芸芸众人之中,那少年的一袭白衣却愈加受到瞩目了。
而且那少年的衣着原是白色,但不知为何,随着枣红宝马的慢行,那衣料也一晃一摆的,竟然好似阳光下的水面一般,粼粼的水波,流光溢彩,少年的身上就像罩着金光一般,见之百姓们纷纷为之惊叹。
那白衣少年也不怯场,还主动跟百姓们招手,那帷帽上的薄绢也随之晃动,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那似少女般柔软的朱唇,像鲜翠欲滴苹果,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再加上浅浅的笑,人群中的少女都忍不住为其尖叫。
白衣少年见到此景,好似早就知晓一般,不禁得意地摇头晃脑起来,笑得也更加张扬了。太后听到人声嚷嚷,掀开马车的窗幕一角向外看去,见“司马霁”如此招摇过市,受到百姓们夹道欢迎,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此外,为此景象高兴的还有走在队伍里的宁瑛和姜尚义,“司马霁”受到越多百姓的瞩目,对他来说就多一份胜算。
然而,走在马车另一侧的曹白仁,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斜着眼睛也看不到马车另一边的状况,只听见人声一阵高过一阵,心中不禁烦闷,眉头也皱的更紧了。
渐渐地人声消失了,车队已经出了城,在此就可以远远地看到巍峨的宫城之墙了,只要再走一段,过了这个城郊之地,就要到达入城宣阳门,而此处是通往宣阳门的必经之路。
此处有来自四面八方的道路交汇与此,道路之间互不相同,渐渐地就草木繁茂,已有人身那么高了。
四周慢慢安静下来,白衣少年似乎也因此失了兴致,挺直了背脊,安静地坐在马上,好像是受到了宫城威严的感召,摆出了一副储君的模样。
明明是白日,城郊却安静地出奇,气氛诡谲,连一声蝉鸣都不曾听到。
队伍缓缓前进,路程已经过半,本以为后段也会这样平安的过去时,忽然,疾风骤起,从草丛中闪现出数个黑影,宫人们瞬间慌了神,纷纷抱头鼠窜,场面一阵混乱,马车里的荀太后也察觉到外面的异样,掀开马车的门帘,就看见数十个黑影,各个手持利器,向这边冲来。
不对,准确地说,他们是向队伍的白衣少年冲来!
荀太后大声惊呼:“救驾!快来人!救驾!”
车队的首尾各有一列守卫人马,眼见前面的守卫在黑衣刺客的进攻下节节败退,荀太后没有办法,之后从车窗中探出头向后望去,但才发现,居然后面还有一波黑衣刺客,远远就可听见兵刃相接的声响,“叮叮铮铮”再这无声的车道上显得愈发刺耳。
荀太后心中早已烦郁不已,她束手无策,之好重新端坐回马车中,慌乱之余瞥眼看了一眼“司马霁”,只见还如刚才那般正襟危坐的他,此时却正在一心安抚受惊的骏马。
这时,惊慌失措的宋公公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荀太后跟前,喘着粗气,带着哭腔说道:
“娘娘,快下令!向城门的守卫请求支援。”
荀太后听闻,如醍醐灌顶一般,也顾不得仪态礼节了,高声大呼,但奈何女子音弱,再加之刀光剑影的金革之声,她那声音实在微不足道,于是她对旁边的“司马霁”喊道:
“霁儿,你快帮母后喊喊,这些人就是冲着你来的啊!”
“司马霁”目视前方,稍稍转头,嘴角竟微微上扬,说道:
“母后不必担心,儿臣自由办法。”
荀太后见他这般说辞,霎时间哑口无言,愣在那里。
但不一会就听见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守卫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四周笼罩着戾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要牺牲一些人了。”白衣少年喃喃低语,朱唇紧闭。
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数百名士兵,他们紧紧围绕在荀太后的马车和白衣少年的周围,荀太后见状,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了,而那白衣少年紧闭的朱唇也有了丝松动,渐渐恢复了当初的笑意,轻轻扬起。
援军开始从中部向两端追击,守卫们一见到身后援兵,倏地士气大振,原本恐惧的眼里瞬间燃起了悍勇之火。黑衣刺客似乎没预料到这一招,但他们并未退缩,相视一眼,前头一人振臂一挥,刺客悉数冲了上去,手中刀剑出鞘,晃现出数道虚影,看不清刀剑,却觉得四周刮起阵阵强风,掀起地上的尘土,眼前愈发模糊。
援军们自然也不是无名鼠辈,面对黑衣刺客,各个也是无所畏惧地向前突进,两方短兵相接,气势瞬间扭转。黑衣刺客虽蒙着面,但人人眼露凶光,见者都为之胆寒,然而面对援军的步步紧逼,纷乱之中一个个的眼神从凶狠到诧异,慢慢地再变为惊慌。
随着援军地到来,躲躲藏藏地宫人们也纷纷站了起来,眼见刺客们要被击退,正要高声欢呼时,只听见“嗖”的一声,打破了欢庆的气氛,众人哗然失语。
那声惊得远方的鸦雀振翅高飞,只留下的一片翎羽回旋于苍穹见。
白衣少年的的薄绢帷帽“啪”的一下,应声落在草地之上,清扬起的风,卷动起薄绢最后的一声瑟瑟。
第五十一章 胡搅一池水
白衣少年仍保留着他低垂着头的姿势,任发丝肆意地扬起,渐渐地嘴角的笑意愈发恣意,其中还藏有一丝鬼魅,衣摆随风而动,更显得他狂放不羁了。
白衣少年最后终于忍不住,俯身笑不可仰,等待笑够了,用手梳理了一下飞扬的青丝,然后抬起头来。
但除了荀太后,这些宫人们仅在雪现身主殿的时候见过她,众人听到雪称荀太后为“母后”,便都知道了雪的身份,区区一个下人怎敢正视未来的天子。再加上之后来,雪一直待在太后的禅房里,不曾出门,而出门后却又掩面不见容貌,骑着马身形变化不可辨,对声音的记忆也已经模糊,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马上之人,口口声声将荀太后称为“母后”,也不被怒斥的人,便只有那天渡佛光现身的司马霁了。
但宫人中还有一些老人,知道桃贵妃的样貌,也有些眼尖的人,仅看一眼就记住了雪的样子。
“这……这不是司马昀……昀殿下吗?”
说话的人是宋公公,宋公公惊魂未定,见到司马昀只觉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振臂高呼:
“参见”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那白衣少年饶有兴趣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宋公公哑然,嘴仍一张一合地不知在做什么,但身上的动作已经收不回去了,俯身行了个大礼。
宫中众人统统回过神来,见宋公公行了大礼,面面相觑,最后都连忙纷纷跪下,向白衣少年行了礼。
白衣少年摆摆手,一个灵巧地动作翻身下马,在草堆里找到刚刚射过来的箭,顺着箭尾的方向远远望去,而后又拔起那支箭,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最后顺手插在了马鞍的革袋。然后再从容地里捡起掉下的帷帽,抖了抖上面的尘土,重新戴上。
刺客中的一些人远远看到了马车周围的场景,同时,他们也已经被士兵们逼得无路可退,刺客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几人便用长剑扫起地上的砂石,扬起尘土,前方队伍的士兵霎时迷了眼目,刺客们趁机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远处的一个身影也消失在炫目的日光中。
……
百里之外,城楼之上,有几个人远远地看着车队所在的方向。
“王爷,下面的人来报,已成功救下太后一行人,不过那些黑衣刺客,没有抓到活口,属下办事不周,请王爷降罪。”
羊洄拱手单膝跪地,司马颔首,神色未改,似乎有所预料。
“羊将军起来吧,这次辛苦你了,那些人行踪诡异,抓不到也是正常,我们这次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太后和霁儿一行人成功回京。”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雪和司马澄,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什么周不周的。”
羊洄起身,站在三人身后,雪已经换上了和那白衣少年一样的衣服,司马澄则依旧一袭玄色武袍,站在雪身后,见车队已经缓缓走到了城门脚下,四人准备下城迎接。
城墙中的楼梯比较陡峭,雪有些心事,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栽了下去,恶女后面的司马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雪的手腕,像拎小猫一样,扶住了她。
雪感到愈加别扭,慌张挣脱他的手腕,又后退几步,一边揉着自己刚刚被司马澄捏疼的腕子,脸瞬间就像烙铁一样,烫得不行,还好楼道间光线昏暗,她脸上的变化并未被谁瞧了去。
而雪的心事,还不是就因为这个司马澄!
……
那天夜里,雪和司马澄趁人不备离开了白马寺,雪大惑不解,不久之前,司马澄不是还让她老老实实跟着太后一起回宫吗?怎么今晚就说要直接离开了,她都不知道她要如何跟太后交代,然而司马澄轻描淡写的一句“属下已安排妥当。”硬是把雪的疑问通通都堵了回去。
隔墙有耳,司马澄没有多做解释,雪就跟着他离开了白马寺。
雪在王府曾经也学过骑马,但骑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她的两腿间就磨得疼痛不已,走路的姿势都成了问题,后来沈行权衡之下就不让她再练了,雪正好也不喜欢,就偷了个懒。
结果等司马澄牵着马出来的时候,雪才发现只有一匹马,她只能跟司马澄同骑一匹马了!
司马澄扶着雪上了马,然后自己坐在了后面。司马澄肩若地阔,雪瘦小,她就这样被恰如其分地环在他的臂弯之中,而一路上,骑马难免颠簸,两人时不时前胸贴到后背,虽然看不到彼此的脸,但却能因此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雪害怕司马澄因此感觉到她的裹布,或者是略快的心跳,只好身体尽量前倾,以此避免这种无意义的触碰。
一路上不见秉灯夜烛,且今夜偃月微,四周之景影影绰绰,雪辩驳不清,而连同黑马,两人也很好地隐藏在这夜色之中,让人不易察觉。
不久两人的马就停在了一幢高楼的门口,司马澄扶着雪下了马,对雪说:
“夜行被绣还望殿下见谅,太后回宫前就请您暂时住在这里。”
雪并无异议,她相信司马澄不会害她,就问了句:“这是哪儿?”
“具体的事宜等过了今晚再与殿下详细解释可否?”
司马澄没有直接回答,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而为之,的确,若是回答了,雪接下来定会抛出接二连三的问题,深夜潜行必然是有所顾忌,雪点头,便不再下去。
雪见眼前的木门不大,估计这只是个偏门,毕竟哪怕只是借着这昏昏月色,放眼望去,这座高楼看上去也是画阁金阙,那金色还若隐若现地闪着暗光,不是玉楼金殿也是珍楼宝屋吧。
那小门虚掩着,司马澄推开门,示意雪进去,他牵着马跟在雪身后,雪走了进去,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宽阔的院子,虽然夜色正浓,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在高楼之下还有一排矮房,雪想:如果这里是客栈,那有这些矮房岂不是就是店小二或者厨子之类的人住的地方,这么多人,都可以想象白日这里门庭若市的场景了。
雪没想到司马澄竟然替她找了个如此富丽堂皇的住所,难道是让她提前体验皇宫的钟鸣鼎食般的生活?雪不禁有些担心。
司马澄拴好马之后,雪就见到从矮屋里走出来一位女子。
第五十二章 夜色隐谢馆
那女子着了件艳色抹胸单裙,披了件丝质轻衫,雪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那女子胸前的白如凝脂半蔽半遮,搔首弄姿款款而来,那件单薄的裙摆随着她的丰满之处摆动,哪怕夜色不明也是千娇百媚之态。
雪觉得自己已经不仅是脸红如烙铁,整个脑子都热得嗡嗡作响,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那女子浅浅一笑,直径走向了司马澄,雪僵硬地转过头来,看见司马澄宠辱不惊的模样,跟那女子颔首示意,他们认识吗!?
那女子越来越近,雪忍不住退后一步,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司马澄身后,司马澄轻蹙眉头,朝那女子拱手行礼,说:
“杨姑娘,骏马不认柳依依,枉栽碧丝暴殄食。冷暖自知,还望自持。”
那位杨姑娘听闻,愣在了原地,那抹浅笑也僵在那里,不过又很快回过神来,边走边将披在肩上的衣衫拢了拢,遮住了该遮的地方,走到雪跟前时已经衣裳齐楚。
杨姑娘走到司马澄跟前,故作娇羞地用手指戳了下司马澄的胸口,用娇滴滴地声音说:
“公子……你可真不解风情……”
然后她一撇头,看见了藏在司马澄身后的雪,雪也不偏不倚地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杨姑娘立刻笑逐颜开地对雪说道:
“呦~这里还有一位公子呀……”
杨姑娘正要绕过司马澄跟雪搭讪,而司马澄一个侧身,直接横在了两人之间,眼神里透露着警告的意思。
杨姑娘也是个明眼人,便不再靠近雪,扬扬手,笑着跟雪说:
“一看这位小公子就是个好说话的人,要是喜欢这儿,以后要常来呀~”
雪有些茫然,没敢应声,而那杨姑娘也不以为然,转身就直接领着雪和司马澄进入了楼内。
轻轻推开主楼的门,进了屋后,杨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烛台,点燃烛台就把司马澄和雪直接带到了二楼的一间房门口,然后推开房门,给屋内的烛台点上了火,转身低声细语地对司马澄说道:
“今晚只有尽头的那间房里有客人留宿,都跟公子你交代过了,两位就先在此早些休息吧。”杨姑娘说完,轻佻了一下细眉,眼睛扫过两人,然后礼貌性地笑着掩上了房门。
哪怕是夜色都藏不住她那笑里的媚态,雪都不禁心悸了一下。
这杨姑娘是谁?虽没有看清样貌,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个仪态万千的美娘子,而且和雪母妃的那种美不同,好像……好像是更能勾住人心的那种美。
雪一手抱于胸前,一手捻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思忖杨姑娘的身份,一边环顾房间,观察起屋里的摆设。
屋子中间摆着一组食桌椅,桌椅的正前方是面挺宽敞的扇窗,绕过食桌才发现,在离窗台很近的地方还有了一张矮榻,榻面狭长,面上光滑,两侧有扶手,束腰、榻腿都模模糊糊地能看到施有雕饰,虽看不清纹样,也觉得精巧别致。
雪走到窗台前,发现窗台比平常见的还宽一些,可以落坐,于是雪坐在窗台上,转身稍稍推开了窗户,夜色已深,外面什么也看不清,雪觉得无趣,就轻轻合上窗,正想着这里是什么地方时,一转身却只看见黑漆漆的四壁,不见司马澄,她有些焦急,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司马澄!司马澄!你在哪儿?”
“属下在。”司马澄好似穿墙一般,手持烛台,从一个地方闪了出来。
雪这才注意到原来还有里屋,只是那幕帘厚重,屋内又仅一盏灯,所以那幕布乍看一下就似一面墙,雪走进去,发现里屋居然比外屋更大,但却没什么摆设。
司马澄已经将里屋的烛台点燃,雪看见里屋的地上着有软毯,左手边有一个矮柜,右手边有一面很大的铜镜,铜镜前黑乎乎的,可能是坐具之类的东西,中间有一张很大的床贴着墙,缀有轻纱帷幔,紧挨着床的案几上放着几个东西,走近一看有蜡烛、丝带,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雪也没仔细看就放下了。
这时,雪一转身,看到司马澄竟然在正在解的夜行衣的腰带。
雪惊慌地叫道:“你在干什么!?”
司马澄蹙眉,脸上竟然有一丝着难得的紧张,赶忙捂住雪的嘴,说:
“殿下,小声点。”
雪才反应过来,睁着惊恐的圆目,连忙点点头,司马澄见状便将手放下,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拱手向雪致歉:
“冒犯了殿下,属下有罪。”
“算了,本也是我不小心。”雪摆摆手说道。“但是,你解衣服是要做什么?”
“殿下,不是应该准备准备就寝了吗?您……不倦?”司马澄说着还费力地抬了一下眼眸。
雪这才注意到司马澄的恹恹欲睡之态,平常都只见到他一副云淡风轻的脸,想不到他也有困倦的时候,不过回想起来,司马澄今日的确辛苦,飞墙上瓦,暗夜驭马也是累了。
司马澄见雪不再说话就继续解衣,雪赶忙转过身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好,最后实在等不住了就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好了吗?”
“嗯?殿下是何意?”司马澄朝雪走来。
雪感觉到司马澄已经走到她身后,赶紧慌张地上前了几步,还伸手欲阻止他靠近自己,说:
“就是……就是你穿好衣服没啊?”
“当然穿了。”此句一处,司马澄已经站到了雪的面前。
雪听闻,立马放下伸在半空中,睁开了眼睛,而司马澄还是之前的玄衣长袍加身,并无异样。
“属下只是解下夜行衣。”司马澄言辞凿凿。
雪听闻,才立马意识到一个下属怎么会在主子面前宽衣解带,啊,自己都在想什么呀!但司马澄之前身上不还沾着胭脂味,防人之心不可无。雪暗自替自己辩解。
“嗯,知道了。”雪有些尴尬,两人一阵沉默。
说道睡觉……雪突然意识到这里只有一张床!难道……
第五十三章 那个不是梦啊
“但……这里……只有一张床……”雪不由得在“一”字上加重了音,雪有些忸怩,但那句“难道我们要睡在一张床上”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殿下睡这里,我在外面就可以解决。”司马澄冷静地说道。
“但外面没有床,你要睡哪儿?”雪脱口而出。
“嗯……窗台、琴几都可以。”司马澄抬了一下眼皮,似乎有些费力。
“那是琴几?”雪小声嘟囔了句,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她看着司马澄立盹行眠的模样,就直接把司马澄推到了床上,让他坐下。
“今晚你就睡床,我去睡那个琴几,先前我还以为那是矮榻,你身长,到时候腿肯定伸不直,我去睡就刚刚好。”雪的语气轻松,此法完美解决了她刚刚最担心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开心!
“殿下不可。”司马澄推辞。
“不要管那些礼数了,今日你费心劳顿,我准了,我的命令你不听吗?”雪故作生气的样子,双手还按住了司马澄的肩膀不让他起来,可能也是真的乏了,司马澄也没有反抗。
司马澄一时没说话,雪侧眼看到大床上有两套寝具,于是利索地拿上一床丝被,就准备出去。
“属下谢过殿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耳后传来司马澄霖铃之音,雪轻声应允,掀开幕帘,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里屋。
雪站在外面,不久就听见从里屋传来“”的声音,然后再次安静下来,雪估计司马澄已经躺下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才解开自己的衣服,她身粗布衣服被留在了寺里,所以她脱下夜行衣后,身上就只剩下这白色的寝衣了。
雪生怕吵醒司马澄,于是蹑手蹑脚地爬上了窗台边的矮榻,虽然刚刚司马澄说是琴几,但雪仍觉得这琴几长如榻,自己躺上去刚刚好,不过这长虽足够,但的确比平常的矮榻窄了些,而且案几两侧立有扶手,用来枕着头正好,这也是平常琴几所没有的,雪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是最新式的设计。
熄了蜡烛,雪躺在矮榻上,虽没有垫褥,却不觉得寒凉,反而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而后又慢慢地升起一股“降香”,可能是这矮榻的木质优良,才能得此天然清幽温雅之气。
雪望着黑漆漆的天顶,想起刚刚在里屋拿丝被的时候,发现这屋子里的家具各个都是上品,大床的垫絮格外的软,而且那纱摸上去不仅光滑而且透凉,感叹司马澄今晚也能睡个好觉了,便安心地合上了眼。
……
雪抻了个懒腰,仰面朝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绯色的轻纱芙蓉帐,镂雕花纹的安盖,她一伸手摸到的镂空围栏、侧目看到的原木的床柱。
雪如梦初醒,一转头,就看到司马澄的棱角分明的下颌,青丝随意地散逸于床榻,白色的寝衣宽大翩翩,眉头微蹙,明眸欲张。
原来刚刚那个不是梦啊!!!
雪从床上一跃而起。
连带着丝被,雪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还好地上有厚实的软毯,雪才不至于磕着绊着。
丝被突然被抽走,床上的司马澄感到一阵凉风,也睁开了眼。
雪没想到只有一床丝被,而她这一带,司马澄身着寝衣的样子尽收眼底,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啊!
司马澄看到地上胡乱裹着丝被的雪,面露疑惑,羽睫微颤,于是撑着了身体,坐了起来。
“啊!不能看!”雪吓坏了,大叫了一声,赶紧爬起来,往外面跑。
司马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都没来得及及反应,只见一团丝被朝自己仍过来,他身体习惯性地躲开,一个侧身就正好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闪到了幕帘之后。
刚刚那个是司马霁殿下?
司马澄立刻清醒过来,他环顾四周,的确是自己昨晚睡的里屋,他回想起昨天半夜的事情,是司马霁让他睡的里屋,但为何一大清早,他只穿着寝衣出现在里屋的床上?
跑出里屋的雪惊魂未定,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脸上现在肯定已经赤如火焰,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拽着幕帘,不想让人拉开,她张皇地看着屋内,发现窗台下的矮榻附近掉落了一床丝被。
对!没错,她昨晚明明是睡在这个矮榻上的,为什么醒来就跑到司马澄的床上去了?!
雪赶紧低头看自己的寝衣,还好,非常完整,裹布也还在,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里屋的司马澄盘坐在大床上,歪着头,用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确定了刚刚跑出去之人就是霁殿下,他再次仔细回想了一遍昨夜的经过。
霁殿下出去后他就直接睡下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还以为是做梦。
司马澄想不起什么梦,于是摇摇头,然后起身,刚刚怎么回事,直接问问霁殿下不就好了。
第五十四章 啊啊啊啊啊
司马澄穿好鞋履,走到幕帘前,看到了一个人影,他欲掀开幕帘,但发现竟然无用,司马澄又拽了一下幕帘,幕帘外侧的雪感觉到了什么,手抓得更紧了,不想让人拉开,其实就是不想让司马澄拉开。
司马澄发现幕帘好像是被人抓住了,将手抬起,稍稍拨开幕帘,就看到了背对着他的雪。
司马澄松了手,将手背在身后,低头垂目,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想起刚刚丝被间露出的红如蜜桃的小脸,不自觉地上扬起嘴角,但瞬间又收起了笑容,恢复了平日云淡风轻的模样,问道:
“霁殿下可在屋外?”
雪听到了从幕帘后传来的声音,清冷如地狱鬼怪之音,雪似乎都可以想象到司马澄深沉似海的眸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幕帘也跟着抖了一下。
司马澄见帘外之人久久没有回话,也不着急,于是说:
“殿下若是乏了,可以到里屋多睡一会儿,属下收拾一下就去帮您传膳吧。”说完,就自顾自地走开去更衣了。
外面的雪久久没有应答,她不知道怎么说,她也不确定司马澄看到了什么,从她戳他胸口开始就看到了吗?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
雪正发愁,屋外却传来“咚咚咚”地敲门声,雪惊慌地看着房门,里屋的司马澄也听到了叩门声,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雪没有回应,不久叩门声再次响起。接着又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公子,你醒了吗?我送午膳来了。”
雪仍然没有应答。
“那我就进去先放在桌上了哦~”那挠人心头的尾音,如千百只蚂蚁挠着雪的心。
眼看着门就要被推开,雪心急如焚,她就这样只穿着寝衣,这副模样可不能被别人看到啊!雪张望四周,目光落在地上的丝被上,心生一计,然后就立马冲过去,都来不及穿好鞋,就直接抄起地上的丝被裹住自己的身体,再往里屋跑去。
这时,司马澄也穿好了衣服,正要掀开幕帘出去,结果就看见一团东西闪了进来,他一个侧身,与团东西擦身而过,然后就听见那东西与床板碰撞的一声闷响,停在了大床的一角。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地开了,司马澄立马从里屋出来,进来的杨媚娘看到司马澄惊了一下,然后立刻笑语相迎:
“呦~公子起了呀,那怎么不说话呢,我还以为你们还睡着呢。”杨媚娘语气里虽有责怪之意,但面上却笑开了花。
“知道还睡着就进来了。”司马澄冷言。
杨媚娘面不改色,将手里端的东西放在桌上,用软糯的声音说道:
“还不是因为公子你又不让别人服侍,这都过了正午,眼看着厨房都要熄火了,我这不担心您吃不上东西嘛?”
“那我还要谢谢杨姑娘了。”司马澄客套地回了句。
“哈哈。”杨媚娘掩面一笑,说:“公子,昨夜也就罢了,我说过的,进了这楼就要叫我‘媚娘’……也说不上谢,只要公子不怪罪我破门而入就行,那既然醒了我就接着把其他东西端到屋里来。”
说着就杨媚娘放下手上的吃食,转身欲离开,眼睛就看到里屋隐隐约约有些异样,杨媚娘好奇地朝里屋看去,司马澄见状,便将身子横了过去,正好挡住了杨媚娘的视线。
杨媚娘见状,也收住了往里开的眼睛,然后假意环顾四周后,说道:
“昨天那小公子,他人呢?”
司马澄没有回话,两人沉默了几秒,然后司马澄突然说道:
“杨姑娘,非礼勿言,三缄其口。”
杨媚娘怔了一下,而后露出妩媚之笑,伸出手想戳着司马澄的胸口跟他撒个娇,但司马澄好像预料到了什么,往后退了半步,杨媚娘扑了个空,下一秒就收回了手,饶有兴趣地盯着司马澄,打量了他一番,说道:
“公子,你还是那么不解风情……又忘了,记得要叫我‘媚娘’”
“再端一荤一素两份米饭就好,拿易消化的那种。”然后司马澄的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杨姑娘,我本来就不是你们这儿的客人,那些客套就免了。”
杨媚娘没有回话,直接走了出去,合上了门。
司马澄一直伫立在外屋,待杨媚娘将剩下的吃食都送到屋子,然后掩上门,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于是,司马澄掀帘进入里屋,在离床还有一臂之距的地方停住了脚,里屋铺着软垫,即使有人走进来,都听不到声响,司马澄一只手背在身后,忽然眼神里有点闪烁,原来是一双白玉小足还露在那海棠红的丝被之外,在那赤丝绯幔间显得格外明显。
司马澄没有说话,就这样淡淡地看着那团丝被。
雪见已经没了声音,丝被裹得紧,再加上她自身的紧张,身上已有些微微出汗,但又怕还有人要进来,所以不敢有其他动作,最后实在是热得不行了,雪稍稍探出头,观察屋里的情况。
慢慢地,雪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雪一个激灵,想都没想,立马把头埋进丝被里,大气不敢出。
过了一会,也没听到那人有什么动静,雪冷静下来,黑色衣服,姑娘怎么会穿黑色的衣服?这屋里是男子吗?!雪一慌,她必须要马上确认一下!
雪再次慢慢地探出一点点头,尽可能地不移动身体,好,已经看到刚刚那个黑色的身影了,雪小心移动自己的视线,银丝云纹帛带映入眼帘,雪继续往上看……
银丝云纹帛带!!!雪脑中闪过一丝回忆……
司马澄你这个……!!!
雪恼羞成怒,直接坐起身,丝被一丢,恶狠狠地盯着司马澄,司马澄一脸淡漠,就想看一个杂耍的小丑在他面前挥刀舞剑不值一提。
“司马澄,你给我出去!”雪一声令下。
司马澄不语,掀开幕帘就走了出去,坐在床上的雪隐隐约约能看到,他仅仅就是走出了里屋,后背紧贴着幕帘,双手背于身后。
雪气急败坏,一下子跳下床,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光着脚在里屋来回踱步。
司马澄!司马澄!司马澄!
他肯定知道自己一直躲着在看他,为什么人走了都不说一句话,故意要看我的好戏吗?!太……太……
雪气得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太……小人了!
雪勉勉强强憋出了个损人的词儿。
第五十五章 巫山覆**
雪本来就在丝被里憋得不行,再加上司马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使得她不禁怒火中烧,现在只是用手来扇风止热已经远远不够了,没有办法就扯松了自己的寝衣,开始抖衣服散热,当然,在此之余眼睛一直紧盯着司马澄,要是敢转过身来,我就挖了他的眼睛!
不过,索性司马澄很是老实,直立在外面一动不动,以至于惨剧无法发生。
几番踱步下来,雪的身体也终于凉了下来,她人也冷静了下来,眼下首先要找件衣服穿上才行,雪环视一周,走到了那个唯一可能有衣衫的矮柜前,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几身长袍,好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其中一件有淡青色竹纹的白衣,雪一眼就认出,那正是之前在王府自己穿过的那身。
雪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然后走到铜镜前,准备束发。昨夜昏暗,看得不真切,现在一看,发现铜镜前的坐具原来是张躺椅,仔细一看,这张躺椅的坐面下还造出了一段可伸缩拉长的结构,而且上部的扶手还分开成了两段,就是有四个扶手。
原本在镜子前放置躺椅就不太常见,而这种四手躺椅就更奇怪了。人只有两个胳膊,一对扶手就够了,那么这多出来的两只扶手又是做什么用的?而且下端扶手的出头长度比一般扶手超出很多,其向外弯旋的弧度也更大。
雪一下子没有想出缘由,她匆匆梳好发髻,重新审视了一番这间屋子。
她环顾了一周,雪才发现这个房间翡翠屏开,芙蓉帐掩,虽与平常的屋子大同小异,但用色过于红红艳艳,海棠红的丝被,绯白色的垫褥,赤红色的软毯,就想……婚房一样。
而墙上所用的画卷画的都是一个个形态各异、娇柔害羞、面色绯红的少女,再加上床边案几上,几件奇奇怪怪毫无关联的物件,除了有昨日看到的蜡烛、丝带,还有一个银质的托子以及一个硫黄色的毛圈。
雪走上前去,看到这些东西若有所思,轻蹙眉头,这东西好像并不是第一次见,好像是之前好像在一本书上……
须臾间,雪脸色一白,不一会又变得通红……
这……这不是之前她在书肆时,为了帮姑娘写情笺,找来的关于男女情爱的的书上提到过的东西吗?!
雪木然地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那把特殊的躺椅那不是躺椅,而是合欢之好的春椅!!!
那多出来的两只造型别致的扶手,也不是真正的扶手,是……是女子用来翘腿的!
这里是哪里,不言而喻。
这些**之事原本已经被她藏在记忆深处,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机会看到这些实物,而且今日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那些的词句、图画就如洪水猛兽一般涌入她的脑海,她不自觉得觉得空气里都好似掺杂着一股旖旎的气息,让她喘不过气。
雪生生地咽下一口唾沫,希望能自己冷静下来。她如泥塑木雕般地杵在屋内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她赶紧把墙上的字画统统收起,随便找了一个口袋,把案台上的物件一股脑地塞进去,全部丢在了墙角,眼不见为净。
雪总算缓了口气,但是她觉得此刻,自己不能再继续待在里屋里了,于是“哗啦”一声用力地掀开幕帘,幕帘后的司马澄显然是惊了一下,转过身去,先半眯着眼看了雪一眼,只见她怒气冲冲,而后又瞥眼望去,看到了里屋的变化,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殿下,该用膳了。”司马澄身体前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坐到了食桌前,如今再看那狭长的琴几,雪瞬间明白那些“不常见”设计的用处,一想到自己昨夜还在上面睡了一夜,不禁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扒掉自己一身皮。
司马澄正要坐下,雪恼羞成怒,第一次对司马澄摆起了主子的架势。
“谁让你坐的?”雪冷言。
司马澄的身体僵在那里,反应过来后离开起身,抖了抖衣摆跪在在雪面前。
雪有些诧异,自己高高在上而司马澄低眉折腰的姿态,还是第一次,但这并不能缓解雪心中的愤怒和羞愧。
“既然你知道,那就跪好了,我来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雪双腿张开,手撑在腿上,身体前倾,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城北时花楼。”司马澄低垂着头,声音不大也没有多余的话。
时花,时花,天有四,春秋冬夏,花开有信,时花虽美,却如潢潦易涸。以时花喻女子,取容颜易老,若凋零,则替之之意。
一听到这名字,刚刚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此刻,雪瞬间又觉得是一阵脑热,身体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是为因天下男子而羞,为天下女子而气。但她今天真的面红耳赤了太多次,身体好像都习惯了。
“时花楼是什么地方?”之前司马澄总喜欢逼迫她说那些她不想说的话,如今雪也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烟花之地。”司马澄回答。
“烟花之地又是什么地方。”雪步步紧逼。
司马澄沉默了一阵,最终说出了那两个字:
“青楼。”
……
雪见司马澄回答得面不改色,声音沉稳,瞬时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都不想再看见他,手伏在桌上,撑着自己的太阳穴,闭上双眼眉头紧蹙,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雪现在无心再去追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来,又想起之前她在司马澄身上闻到过胭脂水粉之气的事情,原来是到这地方来了,真是干得漂亮,雪不禁冷笑。
待头脑清醒过来,雪睁眼先看到的便是桌上的汤盅和吃食,她又瞥了一眼司马澄,见他仍然一动不动地跪着,雪心有余悸,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刚刚揭开汤盅的瓷盖,一股浓郁的香味就钻了出来,醇白汤头还挂着黄金色泽的鸡汁油珠儿,雪瞬时觉得食欲大开,拿起瓷勺浅尝一口,不禁浑身一震,鸡肉的清香在齿间久久不曾散去,而且回味起来,还带有一种不知名的草药的苦涩,但咽下之后又回甜,让人欲罢不能。就这样一勺接一勺,不知不觉汤就见了底。
雪又接着吃了几口饭菜,然后擦擦嘴,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转身面向司马澄。可能是酒足饭饱,心情跟着好了起来,气也消大半,而且这里的饭菜不差,抛开那些刚刚被雪丢在墙角里的“含义深刻”的器物外,屋子里的丝被、软毯也都是上品,雪又心软了。
“你昨夜不是说今日要跟我解释这两天的情况吗?你说吧。”雪换了个话题,也算是给了司马澄一个台阶。
第五十六章 秦楼匿蛟龙
“回殿下,昨日属下在太后面前假意肯定同行回宫之举为虚,实则是要偷梁换柱将殿下换出来。”司马澄答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雪正打算伸手去拿茶杯。
“入寺前一日,属下见殿下已心神不定,怕大人忧思过度,所以属下就和沈大人做了主,布置了这次计划。”
“那现在是有人替我待在白马寺吗?”雪问。
“正是,之后那人还会代替殿下随太后娘娘回宫。”司马澄回禀道。
“你这样偷天换日,就不怕被人发现吗?”雪听着有些糊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司马澄怎么可能瞒天过海。
“殿下认为谁会发现?”司马澄问。
司马澄的突然反问,让雪不得不去重新考虑,其实这答案呼之欲出,无非就是荀太后和那些宫人,不过雪转念一想,若是荀太后不说,那些宫人应该也不敢以下犯上有所妄言,若是还有他人,就不得不提到司马烈了。
“荀太后和烈王爷。”雪答道。
司马澄点点头,说:“正如殿下所言,不过,若荀太后发现殿下有异样,凭借她久居深宫的能耐,她并不会贸然指出,多会暗中观察伺机而动,而且她有心愿意站在殿下这边,若是真发现了,也可能会认为是王爷有意为之,说不定会积极配合殿下演这出戏。”
“那烈王爷呢?”雪追问。
“有一件事很关键,就是烈王爷至始至终也没有见过殿下本人。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殿下的事情被烈王爷知道了,他若想暗地里有所行动,必然也不会亲自出马,所以只要让他派出的人以为那个人就是您就足够了,而太后不言,宫人就也不敢妄言。”
司马澄言之凿凿,条条在理,令雪信服,不过她仍有一丝疑虑。
“那这偷梁换柱之计,换的‘柱’又是谁?”雪问。
“殿下无需担心,是可信赖之人,此人名为司马昀。”
司马昀?与雪是同族,但雪并未听过,说:
“我对此人没有印象,他跟你一样,是哪位皇叔的儿子吗?”
“回禀殿下,不是。”
雪以为司马澄会有进一步的解释,但他却不言,此人明明姓司马,若不是皇叔之子,难道还有其他可能吗?雪一下子愁住了,于是接着问:
“那你是怎么找到昀公子的?又是怎么知道他不会有二心呢?”
“我与昀公子,儿时有过几面之缘,随王爷回到益州之后,昀公子也曾到益州拜访,宿于王府几月,我与他虽算不上情同手足,但比起其他的公子,算是亲近的。”司马澄顿了顿,接着说:
“至于恻隐之心,属下认为他不曾有过,现在也没有,若是真有的话,他才更不应该帮我们这个忙。之前属下虽口口声声说要‘偷梁换柱’、‘太后不语’,但没人能保证此计就能如所想的一样顺利,也不知烈王爷会不会棋高一着。”
雪颔首,司马澄说的没错,其实回宫之路才是整个计划的关键,就这样把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无疑是在把自己当靶子,此举对于雪也好,对于司马昀也罢,其实都是场豪赌。
司马澄似乎看出了雪的忧虑,说:
“殿下无需担心,昀公子在民间被称为‘柳昀’,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而后,司马澄补充了一句,又接着说:“这里也是他住的地方。”
其实雪不仅担心此事,而且对于这司马昀与自己亲缘关系也抱有困惑,不过祖辈的那些皇亲本来就人数众多,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更是剪不断理还乱,雪也无心去了解,但司马澄之后的补充才是真的让她难以置信。
一家皇族公子住在妓院?!
“他……他……住在这里?”雪的声音有些颤抖。
“正是,昀公子身世坎坷,住在此地也有难言之隐,让我们暂宿与此,以及昨日见到的杨姑娘,都是他的安排。”司马澄解释道。
司马澄这样一说,雪突然觉得之前的胭脂水粉味也好像有了解释,难道司马澄那日是在这里和司马昀商量计策来了吗?
而且司马澄把她带到这烟花之地也只是凑巧因为那个司马昀就常宿于此,所以是自己误会他了,包括之前身上沾有胭脂水粉的事情。
雪一时语塞,之前生硬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但总不能让她跟司马澄道歉吧,于是雪嘟囔了一句:
“下次还请澄公子把事情早点说清楚,突然把我带到这个地方,让人感到颇为不适。”
“属下知错,请殿下赎罪,属下甘愿领罚。”司马澄俯身叩首。
雪摆摆手,忽然愣住了,只是这轻轻一动,她忽然此刻血气上行,身体充满力量,而且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些困倦,可能是暖饱思眠,不过刚刚的鸡汤进补效果这么明显吗?
雪起身抻了个懒腰,说道:
“你起来吧,罚的话,就罚你把自己的那份吃食吃掉吧。”
说完就回到了里屋,马上进入梦乡,帮周公誊抄了本书。
……
等雪再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睡醒之后觉得一身轻松,神清气爽。她走到外屋,推开窗子,发现外面已经上灯了,从房门那边也传出来阵阵丝竹声,清歌缓缓,余音绕梁。
雪坐在窗台上,眺望远方。就在这时,房门开了,雪一回头,看见了司马澄走了进来,他朝雪拱手行礼,雪点头示意。再看过去,发现司马澄身后还跟了个人,端着吃食,定眼一看,岂不是就昨晚的杨姑娘。
此时的她已经描眉画眼、绮罗粉黛,一颦一笑都更显风情万种,让人心驰荡漾。
杨媚娘看见一袭白衣的雪随意地坐窗前,惊鸿一瞥,明眸善睬,面容虽生得娇美,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宽大的衣袖晚风轻轻晃动,好一个风流公子。
杨媚娘眼露星光,立马绕过司马澄,将东西放到食桌上后就往雪身上凑,雪还没反应过来,杨媚娘一只手就已经搭上了雪的肩膀,娇娇昵语:
“小公子,昨夜没看清,想不到你跟澄公子相比真是有过之无不及呀。”杨媚娘抬手,用了根纤长的手指挑起了雪的下巴,意犹未尽地看着雪。
第五十七章 贪食采女物
雪瞪大了双眼,她没想到这位杨姑娘会这么主动,而且自己跟司马澄有什么好比的,她有些不明白,不过眼下还是要尽快摆脱这位杨姑娘,她靠自己这么近,不会发现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吧!
雪先朝司马澄使眼色,好像在说:你不是认识她吗?她怎么突然这样,你快过来解决一下呀。
然而,司马澄一脸茫然,干干地杵在原地,雪不解,为何平日智赛诸葛的司马澄今日变得如此蠢笨,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有意不作为。
杨媚娘将脸凑得更近了,为了保持距离,雪只能跟着她身体后仰,眼看杨姑娘眸子更深了,好像意欲都好像要涌出来了,就连她这个真女子都有些受不了了。
雪脸露绯色,杨媚娘笑得更开心了,雪只好尴尬地将手藏到衣袖里,轻轻拂走杨姑娘的手,然后抽身站在一旁,向杨媚娘俯身拱手说:
“杨……杨姑娘,初次见面,请不要做此等轻薄之举。”低着头,避免与她对视。
“哈哈哈!”杨媚娘仰面大笑,“小公子,你可真会说笑,这儿地方那有什么轻薄不轻薄的。”然后再次朝雪走来。
雪一个闪躲,这次直接躲到了司马澄身后,探出脑袋,看着杨姑娘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她。
杨媚娘扑了个空,见雪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禁掩面一笑,摆摆手说道:
“小公子你真有趣,是要跟我玩捉迷藏吗?那我再叫几个姑娘上来。”然后不经意瞥眼看了一下司马澄,司马澄目光清冷,杨媚娘便识趣地不再看他,笑语盈盈地朝雪说道说:“不过小公子,还是别躲在这个千年大冰山后头,您可不能向他一样不解风情呢~”
“不用了,不用了。”雪听到她说还要叫人慌忙地摆手,见司马澄一言不发,她没好气地推了司马澄一下,对于他的不作为,雪表示非常不满,朝他使了个眼色,要他把这事解决了。
“杨姑娘,不劳你费心了,你把剩下的菜端上来就好,姑娘什么就不用了。”司马澄一脸无奈,语气冰凉,瞬间就给房间降了温,脸色绯红的雪也平静了下来。
“那怎么行啊!阿昀可是叮嘱了我,要好好招待你俩,要让你们吃好喝好,还要……”杨媚娘故作忸怩,嬉笑着轻声说道:“玩的开心!”
“那你就把最好的酒菜拿来就行了,其他的就免了。”司马澄立刻回绝。
杨媚娘撇撇嘴,雪见她还想要说什么,于是赶忙在后面帮腔,补充道:
“正是正是,请杨姑娘赶紧把剩下的菜端上来吧,我……我都饿了。”说着说着,雪就走到食桌前,自己把菜从托盘里拿出来摆上,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杨媚娘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凑到雪面前,雪连忙挪了一个凳子躲开她,杨媚娘嬉笑说:
“小公子别这么怕我,我只是告诉您,这个金钱肉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您一定要赏脸尝一尝哦~”说着就把那盘名为“金钱肉”的卤肉推到雪面前,露出一抹不经意的坏笑。
雪见她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而只是推荐了一道菜,瞬间觉得安心了许多,便遂了杨姑娘的意思,当着她的面吃了大口,然后笑着说:
“好吃!好吃!”
“对了,小公子别叫我杨姑娘了,叫我媚娘,大家都这么叫。”杨媚娘说完拿上托盘,扭着柳腰就离开的房间。
雪见她离开,终于松了口气,此时,屋里只有司马澄和雪两个人,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自午膳时雪“罚”了司马澄,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见雪落座,司马澄也仍然侧身站在一旁,雪想起自己中午对他那般苛责,于是主动开口,招呼他与自己同坐。
司马澄坐下却没有拿起筷子,但雪是好像真的饿了,而且刚刚那盘金钱肉味道不错,雪顿时觉得食欲大开,但菜还没上齐,也不能不顾饭食礼仪,只能一会儿吃一口,一会儿吃一口。
等杨媚娘把最后的汤端上来时,那金钱肉已经被雪吃了一半,杨媚娘见状,脸上惊讶与欣喜参半,上下打量了雪一番,口中喃喃说道:
“嗯,果然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呢。”
雪没听清杨媚娘的话,但见她一脸媚笑地望着自己,只好礼貌地赔笑,顺着杨媚娘的意思,只要她不碰自己什么都好说。
吃着吃着,雪又觉得好似午膳时一样,身体中的血液四窜,经脉通畅,从头顶到脚指头都是暖烘烘的,她觉得会不会因为是自己食过体需,于是雪最后夹起一块金钱肉,吃完就放下了筷子。
司马澄在吃饭,杨媚娘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小盅酒来,替司马澄倒了一杯,那酒呈琥珀色,气味浓烈,隐隐地还能嗅到丝丝药香。
雪看坐在一旁,看着司马澄和杨媚娘你一言我一语的,只见司马澄那副面露难色,雪不禁暗地里偷笑,想不到这世界上还真有人治得了司马澄。
看着看着,雪打了个哈欠,用手枕着头,有些犯困,难道又是暖饱思眠吗?她想,不过自己平日好似也不是这样,而且午后明明还小睡过,雪不解。然而过了一会儿,雪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仅仅是暖和了,而是开始变得燥热,力气不断地涌出,雪尽力忍耐,但气血上头,脸上似乎也跟着有些发热。
“公子,这酒可是我特意为你们拿来的,这可是我们这儿的陈酿,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说完杨媚娘会心一笑,又看了一眼雪继续对司马澄说:“您看小公子那么瘦弱,今儿又吃了这么肉,平时您可不能太亏待他。”
杨媚娘好像误会了什么,但司马澄也不屑于辩解,便没有回话。
杨媚娘见司马澄不搭理她,于是弯腰俯身将手枕在食桌上,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意犹未尽地看着司马澄,她修长的玉颈下,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但司马澄的面色如常,目光始终在吃食上,继续不急不缓地夹菜盛汤,杨媚娘又将手指放到唇边摩挲,眼神迷离,司马澄却依然不为所动,杨媚娘又变着花样打趣司马澄,但几番试探下来,司马澄就像个木头,不为所动,杨媚娘觉得无趣,也失了耐性,便自顾自地坐下来,看着司马澄吃饭,最后得出了结论这张脸是生的好看,但就没什么表情,无聊。
于是,杨媚娘转过身,看着食桌对面的雪,看着她那恹恹欲睡却又不愿意睡的样子,愈发觉得可爱,于是准备起身也替她斟一盏佳酿。
第五十八章 安陵与龙阳
“他不能喝酒。”许久不言的司马澄竟突然发了话。
杨媚娘扭头,毫不在乎地看了司马澄一眼,只见那个“木头”仍然目不斜视,专心吃饭。杨媚娘才不搭理他,给雪倒上一杯酒,然后朝司马澄说:
“小公子喝不喝是他的事,而斟不斟酒是我的事情,而且我说了,公子别一口一个‘杨姑娘’了,要叫我‘媚娘’才是。”
司马澄见雪没有说话,侧目看着雪,察觉到了雪的异常,不禁眉头微蹙,于是放下筷子。
雪看到自己面前的酒盏,好奇地凑近闻了闻,雪不禁眉头紧皱,不太喜欢,摇了摇头,再抬起头时,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雪,她居然流鼻血了……
雪自己自然是没有察觉,此刻她半眯着眼,睡眼惺忪,白如凝脂的皮肤渗着酡红,还天真地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两人,司马澄面色微怔,杨媚娘则惊讶地捂住了嘴,在外人看来雪的样子就像高热症一般。
司马澄俯身前倾,轻晃了下雪的身体,焦急地问:
“殿……陶公子,你没事吧?”
杨媚娘也回过神来,然后留下一句“我去打盆水来。”就小跑离开了房间。
司马澄的突然靠近,他身上独有的味道钻进雪的鼻腔,她竟觉得身体的燥热得到了缓解,一阵凉爽的气息让她举得很舒爽。
司马澄见她突然莞尔一笑,又正好配上那好似抹过胭脂的脸颊,这一瞬,司马澄竟也有了片刻的恍惚。
司马澄伸手去摸雪的额头,在触摸到的那一刹那,雪不禁浑身一颤,突然觉得身体里有小虫在爬,弄得她心痒难挠,不由自主地挣脱开司马澄的手,嘴里发出“呜”的呜咽声,结果雪扭动得厉害,眼看着就要从食凳上摔下去。
司马澄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一把扶住了她。
司马澄看着雪的异样,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一日的事情,眼神犀利深邃,忽然,他将目光转移到面前这桌吃食上,他明白,杨媚娘肯定不会下毒,难道他们是被人发现了吗?
司马澄的眸子不禁变得幽暗寒冽,目光好似要射出寒星。
这时杨媚娘端着凉水和帕子出现门口,司马澄怕雪摔倒,没有松手,杨媚娘便自行推门而入。
杨媚娘迅速拧好了帕子,正要替雪清理了面上的血迹,可杨媚娘一靠近,雪就不禁蹙起眉头,不知是她身上的胭脂水粉味还是怎么,杨媚娘一伸手,雪就躲她,身体也开始不老实,几番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雪身体四下扭动,司马澄都要扶不住她了,此刻司马澄也失了耐心,略有不满地看了杨媚娘一眼,杨媚娘觉得莫名其妙,郁气难疏,站起身来,将帕子扔给司马澄,说:
“你能来你来!”
杨媚娘估计司马澄干不来这种事,双手交叉环于胸前,正准备看好戏,而杨媚娘一起身,雪就安静了下来,神情也有所缓和,司马澄见雪不再晃动,用一只手托住雪的头,另一只手拿起帕子,温柔且一丝不苟地帮她清理了血迹。
杨媚娘呆呆地愣在那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之后只好老老实实替司马澄洗帕子,司马澄再用凉水替雪擦了把脸,雪的发烫的脸颊也稍稍得到缓和。
杨媚娘正转身收拾帕子,司马澄幽幽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今天的吃食有什么特别的吗?”
杨媚娘一愣,转过头去,看到司马澄眸子深沉,眼神冷漠,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司马澄这副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帕子搭好后,转过身来胁肩谄笑地说:
“公子您怎么怀疑起我来了,这事儿可不是我,小公子这么惹人怜爱,我才舍不得给他下毒呢~”
司马澄没有说话,依旧冷眼望着她。杨媚娘忍不住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吃食,若有所思,她用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来回踱步,突然停在了食桌前,指着一盘菜,面露难色,小声说道:
“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司马澄的目光随着杨媚娘手指的方向,最终落在了那盘金钱肉上,顿了顿,然后抬头,疑狐地看了她一眼说:
“这不就是普通的卤肉蹄筋吗?”
杨媚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摇头说:
“额……这可不是一般的卤肉呢,不……信公子您再尝尝。”杨媚娘麻利地替他递上筷子。
司马澄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雪,她现在半眯着眼,鼻子也没有血再流出来,只是身子好像无骨发软,都靠他扶着才能坐在食凳子上。于是司马澄将雪的头靠在自己身上,此时的雪也很听话,乖乖地任他摆弄。
雪神情恍惚,她不明白为何司马澄身上有这样让令人身子舒爽的味道,而且只要靠近司马澄,身上的酥痒就不那么难受了。
司马澄小心翼翼地起身,结果他刚一站定,雪就不自觉地抱住了司马澄的腿,而且抱得紧紧的,希望可以多汲取一点他的味道。
司马澄微不可察地惊了一下,面色有些苍白,澄接过杨媚娘递过来的筷子,夹起一片金钱肉吃了下去,细细地咀嚼,按照味道来说,他觉得这就是普通卤肉和蹄筋,然后他又夹起了一片,仔细观察那金钱肉的样子,发现肉片边缘非常规整,而且形状都是圆的,当中还有个小眼,接着他又拨弄了一下盘子中剩下的肉,发现无一例外均是如此。
“这是什么肉?”司马澄问。
杨媚娘有些羞涩,讪讪地答道:
“牛鞭……”
司马澄薄唇微动,眸子已经深得如一潭死水。
杨媚娘有点慌张,连忙解释道:
“可能就是太补了,所以才……”
司马澄微眯着眼,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问:
“那这酒呢?他刚刚就是闻了这酒才……”
“额……这是鹿茸酒。”杨媚娘面露难色。
司马澄微抬下巴,挑了挑眉,目光如炬地看着杨媚娘,杨媚娘耸了耸肩,小声地说:
“有补肾助阳之效。”
“嗯?”上扬的语调,司马澄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审视军中下等士兵一样,等着杨媚娘继续“招供”。
“还……还有这个汤,用老母鸡和一种叫仙灵脾的草药一起炖的,仙灵脾也……是有补肾助阳之效……”杨媚娘吞吞吐吐,撇过头去,不愿与司马澄对视,声音也越来越小,“……中午的汤……也放了仙灵脾。”
第五十九章 花亦花夜半
司马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估计雪只是因为一下吃了太多补阳之物,以至于身体阴阳失衡,气血过旺,才会鼻衄。
司马澄久久不语,一方面是庆幸这一切并未有人下毒,只是因吃食而起,另一方面同时又低头看了一眼雪,不禁轻蹙起眉头。
看了司马澄的反应,杨媚娘大概也知道小公子的事多半是自己的责任,便也不敢主动再去招惹司马澄,屋里的空气似乎都降到了冰点,哪怕屋外莺歌燕舞,张灯结彩,仍然化解不了屋内的沉寂,而这时,雪不适时宜的发出了一句“哼哼”的低吟,那声音病病娇娇,就好似玉软花柔的女子,让屋内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杨媚娘也没有料到雪对这些东西有这么大的反应,见事情不妙,于是连忙端起水盆说:
“公子,我去换盆清水,马上就回来。”
随着房门发出一声闷响,她一溜烟地消失在门口。
司马澄有些恼怒,他凝视着雪的面庞,只见她刚刚热度微缓的的小脸,现在又变得红光满面,就像涂了胭脂的女子,嘴角还泛起甜甜的微笑。
司马澄怵然一惊,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看着雪瘦小的身子骨,或许是处于七年来的愧疚,所以在司马澄出府前,司马特意叮嘱他,这几天要多为雪准备一些进补的吃食,司马澄便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杨媚娘,只是没想到烟花之地的进补之物竟然是这些东西。
司马澄皱着眉头,俯下身来,握住雪的手,让她松开搂着自己的手,扶住雪的双臂,俯身同她四目相对,雪虽然没有睁开眼,但是因为再一次感到了司马澄的气息,欢喜的神情根本藏不住,又开始扭动身体,坐都坐不稳了。
“殿下!”司马澄低声唤她,温柔中带着一丝严厉。
雪好像听到了似的,睁开朦胧的睡眼,忽闪忽闪的,也看着他,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乖乖地任司马澄扶着。
见雪睁开了眼睛,司马澄也松了一口气,问道:
“殿下,你没事吧?这次是属下的疏忽,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司马澄的语气中带着少见的自责,雪没有说话,眼睛变得通红通红,还噙着点点泪花。
司马澄心底的一处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他见雪已经安静下来,于是伸出手再次摸了一下雪的额头,仍有些发烫。
“我热……我热……”
雪突然露出难受的表情,伸手去拉扯自己的衣襟,露出修长的脖颈,胸前的皮肤也变得白里透红,声音愈加缠绵悱恻,惹人心疼。
司马澄抓住雪拉衣襟的手,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细腰,一把将扶起来,朝里屋走去。
雪晕晕乎乎的,她大概知道自己被司马澄扶了起来,但眼前已经是雪花点点,看不清前面的路了,走路也是头重脚轻,一脚实一脚虚的。
模模糊糊之中,雪突然想起自己上身缠着的裹布,现在自己的腰身就这样倚在司马澄身上,而且他的手就不偏不倚地搭在了她的腰上,雪瞬间羞口羞脚,觉得气血上行,凭着最后残存的一点心智,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司马澄,口中喃喃地说道:
“放……放开……我……”
但她怎么可能是司马澄这样精瘦男子的对手,那力气就像棉花般软软糯糯地拂过司马澄的身体,反而更像是有意欲罢还休、临行又却之举。
司马澄没有说话,雪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她又挣脱不开,于是干脆赖着不走,整个人往地上倒,企图逃离司马澄的魔爪。
司马澄并非托不住雪,正因为他明白雪是怎么回事,虽然从楼里找几个姑娘就可以解决此事,但现在可不是寻花问柳的时候,所以,虽然无可奈何,他还是耐着性子,尽可能由着她。
只是雪一边挣脱一边乱动,结果导致两人的姿势很是变扭,司马澄怕弄伤雪的腕子,就松开了原本抓着雪手腕的那只手,侧身顺着雪的用力的方向,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倾斜,最后两人都安稳地坐在了地上,原本放在腰上的手也移到了肩上,并让雪把头枕在自己的肩上。
雪不知自己半子都靠在了司马澄身上,但她觉得司马澄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裹布,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就在这半梦半醒间安安静静地靠在司马澄的怀里。
司马澄也有些累,两人便按照这个姿势保持了一阵子,司马澄低头想着靠在他肩头的小人儿,前一刻还动如脱兔,后一刻便安安分分,静若处子,不禁无奈失语。
忽然耳边传来了舔唇咂嘴的声音,司马澄闻声,低头看着雪,是又梦到好吃的了吗?
若一定要追究这件事情的责任,应该是司马澄和杨媚娘一半,雪自己一半,谁没料到雪会一口气吃那么多金钱肉,而且这金钱肉也实有强筋通络、补血益气之效。
司马澄低垂看着头,看着雪面若桃花的小脸,羽睫纤长翘卷,不时地闪动一下,他不禁嗤笑,喃喃自语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金钱肉是何物就吃那么多,就你这小身板儿,吃那么多就受不了吧。”
他的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伸出手刮了一下雪的鼻子,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
司马澄愣了一瞬,手停在半空中,他不禁疑惑起来,为何自己的这种想法流露得如此自然,他……原来有弟弟吗?
司马澄收回手,目光随着雪鼻子下移,可停在嘴巴的地方后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雪的朱唇微张,面上还水光滟滟,嫣红欲滴,柔香温润,贝齿若隐若现。
司马澄微怔,滚动了一下喉头,扶着肩的也不禁紧了一下。
他自己不会也被那金钱肉乱了心智吧……
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熄灭了屋里的灯火,周围瞬间暗了下来,大堂的烛灯点点透过纸窗,在屋中留下斑驳的光点,迎合这丝竹乐音,那些光点就像水中的涟漪,慢慢散开,又重新聚拢。
这下便不能再看清怀里的人儿了,司马澄也松了一口气,闭目仰面,可刚刚的软玉温香的朱唇却停留在脑海中,是那般挥之不去,司马澄微微喘着粗气。
雪却因这突然的变动而感到不适,之前那阵如螽跃虫咬的酥痒之感再一次席卷全身,她不禁开始在司马澄怀里乱动起来。
这次两人已经坐在地上,司马澄也不怕她摔倒受伤,于是松开了手。
可等司马澄松了手,雪就不干了,司马澄身上的气息才是治疗她酥心之痒的良药。
在迷离之间,雪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了司马澄的窄腰,不时在他的胸前蹭磨,顿时觉得非常安心。
第六十章 游云无觅处
司马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举吓了一跳,但也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慌乱之余,借着映过来的光点才发现抱过来的人是雪,震惊与惶恐瞬间袭来,想起了她今夜为何如此反常的缘由,她不会把自己当作女人了吧?
司马澄整个脸都黑了下来,黑暗之中,他拼命挣脱,最终还是借巧劲掰开了雪的手,然后直接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侧身而立,将手置于身后。
雪正因为这股舒爽之气萦绕周身而感到满足,下一秒司马澄抽身而出,舒爽之气消散,雪心中恼怒,虽然她现在头痛欲裂,看不清眼前,但那股舒爽之气就好像冥冥之中带领着她前进,晕晕乎乎之际,她也跟着爬起来,再一次准确地找到了司马澄。
这次,她一把扑上去,直接勾住了司马澄的脖子。
司马澄惊魂未定,从背后伸出手,想再次挣脱雪和疯乱之举,可他刚一伸出手,就僵在那里。
那斑驳的灯影正好打在雪的脸上,那挠人的侧颜以及似有似无满足的笑靥,司马澄只觉得双手好似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他最终还是收了手,将双手置于身后,还微微屈身,配合雪的高度。
没过一会儿,雪仍觉得体内酥痒不止,她想要更多的舒爽之气。
雪踮起脚尖,将鼻尖凑到司马澄的脖颈间,时而蹭磨,时而轻触,通过这脸颊与脖颈间的亲昵之举,将炽热渡给了他,雪觉得好受多了。
但,此刻的司马澄就却愈发伫立难安了,他的喉头再一次滚动,顿了一下,她垂下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雪,眼中暗藏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深味。
“殿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司马澄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一点沙哑。
雪抬起她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费力地抬起了眼眸,呆呆地看着司马澄,憋了半天,最后只发出一声:“嗯?”
那恣意上扬的语调,暧昧而含糊。
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司马澄皱起眉头,凤眸微眯,抿着薄唇,面带怒色。
雪似乎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不悦,瘪了瘪小嘴,勾着司马澄的手忽然一用力,嫣然一笑,司马澄身体前倾,来不及躲开,只能下意识地转头……
一个柔软的吻印在了司马澄的脸颊上。
……
缓歌谩舞凝篌箜,暖灯映窗显俏容,玉人羞颜盈盈语,海棠**似梦中。
……
这一吻,解了雪片刻酥痒,却在司马澄心里肆意生长。
少顷,雪松开了手,从司马澄的怀抱里抽身而出,捂住自己的脸,好似羞羞答答的少女,退后了几步,最后竟然转身主动走到床边,自行躺下去了。
司马澄恍惚地看着雪,脑子一片空白,虽然屋外的箜篌声阵阵,轻歌缓缓,他却什么都听不到,眼里只有这个奇怪的小人儿,脑海中只有她嫣然一笑的模样,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直在原地,哪怕是看到了她仍然有些站不稳可能要摔倒,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去扶她……
这时,杨媚娘推门而入,口里还嘟囔着说:
“这屋里怎么这么黑呀?是灯灭了吗?”然后她直接放下手上的东西,熟练地找到烛台的位置,再进来的时,手里拿着重新点亮的烛台,不一会,屋子里也终于亮了起来。
杨媚娘将外屋里其他的烛台一一点亮,却仍然不见司马澄,正要寻他,一抬眼就看见敞开的窗户,旁边的轻纱微微晃动,她心想可能是晚膳前小公子坐在窗台边时候开的,而如今已经入夜,起了风,才吹灭了蜡烛。
于是,杨媚娘走过去合上了窗,一转身,再仔细一看,才透过幕帘,看到了一袭黑衣的司马澄。
时花楼的规矩,没经过客人的同意,是不能随便进入里屋的,于是杨媚娘在外屋说道:
“不好意思公子,刚刚媚娘上来的时候被客人缠住了所以耽误了些时间。”其实杨媚娘平日里都不上二楼,怕被误会是这里的姑娘。
另一旁的司马澄,仍然沉浸在刚刚雪带给他的惊骇之举中,没有缓过神来。
杨媚娘见司马澄没有反应,以为他还在为自己给小公子送了太多补肾助阳的东西而生气,便解释道:
“公子,我……我也是无心之过,都是大补的东西,也没想到小公子的身体会吃不消,所以……”
“小公子”这几个字好像扔进死水中的小石子,惊起水面涟漪,再一次撩拨了司马澄的心,他也终于缓过神来,抬起凤眸,最后再看了一眼雪,然后朝外屋走去。
杨媚娘见司马澄出来了,连忙退后几步,摆出恭敬的姿态,待司马澄走过,杨媚娘侧目往里屋瞧了一眼,透过烟粉芙蓉帐,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卧于被榻之上。
“小公子他还好吗?”杨媚娘关切地问了句,然后又连忙解释道:“这种东西对身体没有害处,只是在药效过之前可能会有些燥痒难耐,请公子放心。”
但此刻,司马澄却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只字不语,拖着僵硬的身体,直接坐在食桌前坐下,瞟了一眼桌上的酒盏,拿过来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司马澄的动作行云流水,杨媚娘都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澄把那补肾助阳之酒喝了下去。
杨媚娘紧张地说道:“公子!……这酒……”指了指司马澄手上的酒,“您没事吧?”
“嗯?怎么了?……这酒……”司马澄轻笑了一声,然后恶狠狠地看着空荡荡的酒盏,“对,就这这酒……”
杨媚娘没听明白,但看着司马澄脸上潮红一片,特别是耳朵,更是格外醒目,难道他也是因为气血上行,急不可耐了?杨媚娘不住担心地问道:
“公子,你的脸色不太好,特别的……所以就……还是不要喝这种酒了吧。”说完就赶紧夺下食桌上那盅盛着鹿茸酒的瓷瓶,捧在怀里。
司马澄没有说话,杨媚娘以为司马澄仍然怒火中烧,便一边赔笑,另一半赶忙拿起盛菜的托盘,准备将那几样“特殊”的菜品撤走。
“你再帮我拿壶酒来,普通的就好。”司马澄突然发了话,他的语气有些沉重,但较平日相比,还带有一丝焦虑,似乎有什么心事。
杨媚娘也不敢多问,只能连忙点头,撤下了吃食,拿来了酒。
司马澄自顾自地喝酒,期间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目瞪神呆,与刚才判若两人,也不再与她说话,杨媚娘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改担心,那她……是不是应该将功折罪,替他找两个姑娘来解解闷?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公子,你一人喝酒也闷得慌,要不要我帮你找几个姑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