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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子袖     哑姑玉经txt下载     哑姑玉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1 归来

    清州府门口,几个下人一边望着柳树枯枝上叽叽喳喳喧闹不停的麻雀,一边倚门闲闲地聊天,说的无非是白家这日渐衰败下来的景象,并从这景象中推测,白家真的就要从此清冷下来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尽,走狗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如今是盛世了,谁还愿意记得当年赫赫有名威风八面的将军呢,照我的推测呀,这倒霉日子还在后面呢,墙倒众人推嘛,等大家看到你真的不行了,恨不能一个个都来狠狠踩上一脚呢,有仇的报仇,没仇的也要来凑个热闹!”

    一个老家丁摇着头感叹。

    一个小年轻也跟着装模作样地摇头,“到时候要是被哪个当官的参上一本,会不会抄家呢?那样的话我们做下人的也跟着倒霉,我们还是早点辞工离开吧,想起做官人家抄家的情景就害怕,那样子太惨了。”

    大家没留意,一个身影不知何时静悄悄立在门口,正在仰头打量高处的那一串褪色的大红灯笼,正月里挂上去的,有好几个已经被风吹破了肚子,为什么还不摘下来换掉呢?爷爷最见不得的就是灯笼旧了还脏脏地挂着,难道爷爷病了?

    那是……谁?

    几个下人扭头来看。

    来人不理他们,大踏步就往门里跑。

    “你——”大家赶紧拦阻。

    “是我啊,老张叔,小恒子,你们连我也不认识啦?”

    来人朗声喊。

    呀,是大少爷?

    “大、大大少爷?真的是你?”

    老刘顿时嘴唇颤抖,身子也剧烈摇摆,一把扯住了年轻人的胳膊,揉着昏花的眼睛细看,可不正是,眼前这个长身玉立一脸风尘的年轻人不正是府里失踪多时生死不明的大少爷白子琪。

    后宅院里,白峰在喝茶,浓郁得发黑的一盏茶在手边案几上冒气,他似乎不觉得烫,也不觉得苦,摸着端起来就往嘴里灌。

    咣咣咣一口气喝完了,丢下茶盏,望着眼前的一副棋盘发呆。

    棋盘上黑白子闲闲地摆着,摆出两军对垒争斗厮杀的情景,但是桌子对面却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个人在下棋,对弈的那个人已经离开很久,至今音讯全无。

    不听昼夜敲棋声,尘埃一层又一层。

    当——一枚黑子敲下去。

    白峰望着对面的空椅子笑,“臭小子,该你了——怎么,还要再考虑考虑啊,你呀——不行,不许悔棋,就算你是小孩子也不行,谁规定少年人就可以悔棋老头子就一个子儿都不能悔了?”

    白发白须的老人在独自落子,独自开战,独自厮杀,独自争论。

    世上最大的寂寞,也不过如此吧。

    一个伺候的婆子在角落里静静地跪坐,她望着白峰的背影一次次悄然摇头,叹息。

    门哗啦开了。

    室外的阳光顿时哗啦啦砸进来一屋子。

    就算是农历二月的早春,这阳光已经很暖和了。

    婆子惊得一骨碌爬起来,赶过来就要呵斥什么人这么不懂事,难道不知道老爷独坐的时候很不喜欢被人随意打扰的?

    一个身影忽然将一物重重抛在桌上,尖着嗓子喊一声:“爷爷,我回来了——”

    “唉,我又出现了幻觉——”白峰摇摇头,自言自语:“我真是老了,越来越不行了,近来老是感觉你在喊我,可是琪儿啊,你究竟在哪里,你叫爷爷去哪里才能救你?”

    婆子跑过来一看就呆了,眼前这个人,这年轻人,可不正是老爷日夜想念的大少爷?大少爷他真的回来了啊?

    “爷爷,真的是我——”白子琪双膝跪地,磕头,眼里含泪。

    白峰被唤醒了,婆子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从地上直接由盘膝而坐的姿态换成站立的,反正他已经站在那里,一把拧住了白子琪细看,恨不能把眼前的人镶嵌进自己的眼珠子里去一样。

    看够了,一把搂进怀里,老泪纵横,呼啦啦打在白子琪头发上。

    “臭小子,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回来了?”

    白峰大声问,抬手就往那胸口狠狠地捣过去,拳头挨上身子的那一刻,他却忽然收住了,舍不得打,捧起脸来细细地看,慢慢地认,还是不敢相信这个臭小子真的会忽然活生生冒出来站在眼前。

    “活着就好——回来就好啊——”

    随着白须颤抖,他喃喃感叹。

    白玉麟赶来了,于氏哭着扑进来,各房各屋的人也都乱纷纷挤往老爷的卧室。

    屋子里坐不下,白子琪只能出来到院子里,站着叫大伙儿好好看看,给他们看看自己没有死,真的回来了。

    “你怎么穿成了这副样子呀?跟山里的野人似的?瘦了,黑了,长大了——腿怎么了?腿怎么有些歪斜呢?吃了多少苦呀我的命根子——”于氏抱着儿子又哭又笑,很不能把儿子全身衣服都扒光了好好看看他究竟哪里吃苦了。

    “娘我没事,”白子琪被当众如此关怀,有些受不了,不好意思地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吃了点儿苦头,但是没您想的那么严重,真没事,腿嘛,就是不小心栽了个跟头把脚歪了——”

    于氏看到儿子确实全胳膊全腿儿,这才放了心,抹着泪亲自去厨下为儿子做他最爱吃的好东西。

    人群散去,白子琪搀扶着爷爷进屋。

    “说实话,腿究竟怎么回事?”白峰望着孙子问。

    白子琪赶紧赔笑,“爷爷真是火眼金睛啊,这还能看得出来?”

    “你忘了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过多少折胳膊断腿的,我还常亲自为士兵接骨呢——你那腿断过。”

    白子琪只能点头,瞒得过别人,瞒不过爷爷。

    “你撸起来我看看。”

    白子琪乖乖掀起裤管。

    白峰如刀的目光在整条腿上走了一圈儿。

    “碎得很厉害,可是接得也很好,究竟是谁为你接的?能有这手艺,一定是个接骨高手。”

    问到这接骨高手,白子琪忽然想起了那个小小的调皮鬼,不由得苦笑了,“他根本算不上什么高手,他叫小灵子,他跟着爷爷,祖孙俩住在九茅山里,以打猎采药为生。”

    “九茅山?”白峰沉吟,“这山我们熟悉,当年在那里打过仗,那已经是年轻时候的事了,如今岁月变换,当年和我们打过交道的山里老人只怕大半已经过世作古了——救你的人可是很老的老人?”

    白子琪摇头,“不是不是,他爷爷的年纪比您稍微还小点呢。”

    白峰觉得这回答有些难以理解,既然这接骨高手的爷爷比我还年轻,那这孙子应该是个年轻人吧,想不到年轻一辈里也有这样的高手,那可真是难得了。

    于氏疼儿子,早就派人催了好几次,要求儿子快换衣洗澡,先把这一身疲倦尘土给冲洗了再吃饭。至于详细的遇难过程,还是等吃饱了肚子再细说不迟。(未完待续。)

242 少爷

    白子琪刚迈出门,迎头四个貌美如花的婢女抬起他就往一张铺着细绒毯子的软轿上摁,慌得白子琪直挣扎,但是四双柔软无骨的小手早就柳枝一样将他缠死了,抬起来快步跑,直接送去于氏卧室里洗澡。

    进了卧室门,从软轿上滑下来,白子琪赶紧摆手,“我自己来,还是我自己来,我会自己洗澡的——”

    可是他的话根本不起作用,一个滑腻腻的小手已经贴上后身,温柔又快速地解开腰带,腰带一松,上身的兽皮马甲被揭掉了,接着是外衫,薄棉袄,里衣,很快只剩下一件亵*裤。

    白子琪干脆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护着自己的私*处,满脸羞怯,大喊大叫:“我自己来——我说了我自己来——你们都出去,出去,把门从外面给我拉上——”

    他知道自己全身都是污垢,尤其亵*裤护着的私*处,那里估计全部黑透了。在美女们面前暴露自己,还要她们看到自己的有多脏,他做不到,这点面子他还是有必要维护的。

    但是那四个美貌婢女根本不听他的,她们笑吟吟的看着他,一个人伸出雪白手腕在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试水,另一个人捧着一身新衣候在一边,第三个端着的瓷盘里摆了叠得四四方方的布巾、一把圆润如玉的澡豆、干花瓣和花瓣膏、熏香炉和上好的香料。

    第四个姑娘竟然一点都害羞,望着他赤*裸的身子似乎就跟看了很多年一样自然,笑嘻嘻探手将他往水盆里推,同时含笑提醒他快脱光了进去泡。

    白子袖还是捂着自己下身,闪目看了一圈儿,板着脸,伸手指点那些丫环:“你,你笑什么?还有你,把浴具放那里就行了,还有那个姑娘,你也下去吧,你们都下去,我自己来,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为什么一定要你们伺候呢——都下去,下去——”

    “嘻嘻嘻,大少爷,你说什么啊——”一个姑娘吃吃笑着,不走,反倒捂住了肚子。

    “嘻嘻,大少爷怎么感觉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他竟然跟我们害羞啊——”一个圆脸姑娘笑得差点滑掉了手中盘子。

    一个鹅蛋脸的丫环更笑得放肆,“你们说大少爷是不是又跟我们开什么玩笑呢?他装作不认识我们了一样不喊我们的名字,你,你,还有你,你们……”

    她一边笑一边伸手指着大家,声音完全在模仿白子琪。

    引得几个丫环哗啦啦笑。

    白子琪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们,这四个人一个比一个美貌,身材也长高了,年纪都在十六七岁,不但长得好,那穿衣打扮也一个比一个精致艳丽,看得出她们是很地位比较高的丫环。

    “瞧瞧,瞧瞧,他这又要出什么新花样儿啊?哎哟我的小爷呀,您还是快洗澡吧,这些玩笑还是留着以后跟奴婢们闹好吗?”

    一个丫环边说边笑着走过来动手要伺候他,看样子准备直接拔掉他的内*裤。

    “还是我自己来——”白子琪捂着肚子叫一声扑腾跳进了木盆。

    跳得太快,腿伤一疼,噗嗤滑倒整个人都泡在盆里。

    丫环们哗啦啦笑得放肆。

    水温不冷不热,刚好,泡在里面真舒适啊,白子琪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半盆清水被自己这一搅动,已经泡下一团一团黑糊糊的泥浆来,顿时难为情,又把自己埋进水里。

    这些日子在山里过日子,那天天泡澡的好日子自然不敢奢望的,就连随便洗一洗也困难,冬天冷,山泉水是没法洗的。

    白子琪觉得自己身上的污垢都能搓下一大筐子。

    一个丫环轻轻靠近,柔软的手心搭上脊背,惊得白子琪尖叫一声,赶紧往水里缩,引得丫环们又是一阵大笑。

    “大少爷你究竟怎么啦?从前不都是奴婢们伺候你洗澡换衣吗?你怎么忽然就害羞起来了呢?”一个丫环娇滴滴问道。

    白子琪愣愣,样子除了狼狈,还有些傻。

    丫环们偷偷交换眼神,少爷这是遭遇了什么苦难呀,怎么连性情都变了呢?从前的时候,少爷由奴婢们伺候着更衣洗澡最是寻常不过,尤其贴身伺候的一个大丫环,是从小就跟着少爷的,少爷身上有几颗痣,哪里有胎记,她都一清二楚,想不到少爷这一趟回来竟忽然就不让她们靠近了,就连她这个贴身大丫环也不能贴身侍奉,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少爷外面有人了?有了心上人所以就决意只为心上人一个人守着身子?

    但是大丫环贴身侍奉主子,这是历来的规矩呀,哪个男子不是婚前就已经有了几个通房大丫环放在屋里呢。

    难道大少爷要例外?

    这也说不定呢,大少爷从前时候就有些古怪,据那些爱嚼舌根子的老妈子悄悄流传,说一般大户人家的男子到了十五六岁就已经知道和自己屋子里的丫环勾勾搭搭干好事儿了,最后这丫环自然是收了房做姨太太。可是白少爷已经不小了,他却一直显得懵懵懂懂的,喜欢和丫环们在嘴巴上说说笑笑,有时候也推推搡搡地动手,却从来不会过分,也没有真的让哪个丫环陪着过夜。

    所以丫环们早就一个个心里偷偷诧异呢,她们的大少爷为什么还不选人做通房呢?

    大丫环发傻走神,别人继续嘻笑不停,一个大胆的丫环还捋起袖子说她要亲自来拔了少爷的亵*裤,看少爷还跟婢子们害羞不。

    白子琪却哗啦一声自己站立起来,带起一身水花,挨个儿指着大家,“小芸你再敢胡闹我就回禀母亲说你不懂事,马上把你卖给人牙子;小岚,你不要仗着自己伶牙俐齿就不饶人,我也可以马上换了你;还有你,和你,你们都给我成熟点好不好?”

    这一通骂,劈头盖脸而来,却骂得莫名其妙,白子琪一张脸黑得很难看,声音很不客气。

    丫环们哪里见他们的少爷这样蛮横过,顿时一个个不敢再闹,收敛了姿态躬身来伺候,毕竟主子永远都是主子,惹恼了少爷他一句话就能叫大家丢了饭碗。

    白子琪自己抹花瓣膏,自己打澡豆,自己搓洗全身的污垢,最后自己穿了衣裳走出澡盆等待丫环换水,整个过程里没叫一个人伺候。

    足足地洗脏了三盆水,最后他神清气爽地穿着一身新衣走出了母亲的卧室。

    于氏早在外间等着,一桌子精细席面冒着热气在等待他享用。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啊,日子真不是一般的好,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好,在九茅山里更是不敢奢望的好。

    白子琪的心里除了感叹还是感叹。(未完待续。)

243 母女

    一辆马车急匆匆赶到梅家镇子客栈门口,车里跳出小恩子,一脸风尘,却顾不得自己喘口气,匆匆奔进门,直奔上房。

    “找谁找谁?凭什么直闯人家屋子?住店不先得登记啊?”

    店伙计气冲冲来阻拦,还以为是哪里的泼皮无赖来闹事,这才横冲直撞的。

    “找人,住在这间屋子里的那对母女呢?”

    店伙计眼珠子一翻白,想也不用想,“早赶出去了!吃饭掏不起饭钱,住店付不起店钱,我们难道白白地养活她们不成?”

    小恩子神色变了,“她们去了哪里你可知道?快告诉我她们究竟去了哪里?”

    伙计朝大街上一指,“谁知道呢,反正母女俩够奇怪,都没钱吃饭住店了,还一个劲儿吵嘴呢,最后被我们掌柜请到了大街上,我听说好像是竖了一面旗子,在沿街为人看病挣钱呢,专门看妇女怀不上身子的病。你说多少好郎中都没钱吃饭饿肚子呢,她们倒好,不声不响的,看着什么都不懂,忽然就开始看病了,谁家那么多冤枉银子会请她们看病呢,如果没饿死的话,肯定是满街游走呢,你自己去找吧。“

    小恩子脸都气白了,一把拧住伙计胳膊:“什么时候赶出去的?”

    伙计疵着牙:“今天早晨,昨夜的店钱还倒欠着呢!”

    哗啦——小恩子袖管一甩,一串铜钱稀里哗啦砸了过来,人已经冲出门跑远了。

    “又一个莫名其妙的!”店伙计望着那背影气得直咬牙,不过一看倒欠的店费被付了,也就顾不得嘀咕,赶紧埋头捡钱。

    小恩子苦着脸跑出来,真的沿街就找。

    梅家镇子不大,他很快就沿街从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看样子今天不逢集,所以街道上没几个人,只有几个花子守在一家客栈门口一面等待那些过往客人发发慈悲打发他们几文钱,一面闲闲地坐着发傻。

    小恩子不看男人只寻女人,很快将街道跑了个来回。

    但是就算他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却还是没有见到那母女俩。

    难道自己认错人了?小恩子在东街头收住脚步,接兰草她们的时候见过一面,应该不会错。那么,是客栈伙计说了谎,她们母女压根没有被赶出来流落街头?

    “颜儿,我们还是回去等着吧,万一她派人来接呢,到时候找不到可怎么是好?我们出来一整天了也没人愿意花钱看病,我们就这样沿街被人笑话?这跟要饭的一样了啊?”

    身后一个女声低低的,但还是钻进了小恩子的耳朵。

    他不敢马上转身看,怕自己听错了。

    “哼,想得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做梦?她有那么好心?如果真是好心的话,就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独自跑了——跑了就跑了吧,反正腿长她身上我们管不着,可她不应该把那么多钱财都挥霍了,连那些能换银子花的财物都处理得一件不剩,这样的人心里还会有我们?害得我们连仅有的首饰都当出去花掉了——”

    一个嗓子有点沙哑的女子,气哼哼顶撞。

    前面那个女人被顶得无言以对,喏喏半天,耐着性子劝道:“其实,她没有那么坏的,我认识她以来,亲眼看到她没少帮助别人,就连你这这次死而复生,也是她帮忙实现的呢,不然你已经嫁到翰林府给那个老头子做妾了。”

    “闭嘴,少跟我提这档子破事儿!”沙哑嗓子忽然低声吼道,“我现在倒是愿意嫁一个翰林享受几天好日子呢,你能帮我实现吗?哼——瞧你这身份和地位,只怕难死你也没辙——”

    女人果然闭嘴不语了。

    小恩子已经辨清楚这声音的来源,他慢慢拧过身循着声音寻找,就在街边,一对戴着大毡帽的人蹲在地上歇息的人,原来是他们在说话。

    小恩子好奇,这俩人他刚才并不是没有看到,而是紧擦着他们身边而过的,但是他们分明穿的是男子衣服,看上去就是站在路边闲聊的一对乡人,怎么声音是女子呢?

    注意到小恩子在愣愣瞅着她们,其中一个少年打扮的女子狠狠回瞪一眼,一把拉住中年男子打扮的女子就走。

    小恩子这才发现后面女子手里果然捏着一根小小的木棍,上面挑了一小片白布做幌子。

    “哎,你是要请我们看病吗?不收诊金,只要给我们一口饭吃就行——”

    “哎,你们、你们,你们可是灵州府柳家的……”

    问了半截,小恩子张着嘴不问了,因为他看到这少年瞪着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他见过的那个四小姐,当时他去客栈接兰草柳万,这个四小姐就站在门边正在卖丫环。

    她的打扮衣衫是变了,头发也挽起了变成了一个男子,但是眼神是没法改变的,再说细看的话她其实装得一点都不像,形态举止里难掩那个女子的本色。

    “对对对,我们正是柳府出来的,我是姨太太……”四姨太又惊又喜抢着回答。

    “娘——”柳缘横插进来,厉声制止,回头狠狠瞪了张氏一眼,”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呀你就交代自己的底细?”

    小恩子瞅着这一幕心里好奇,虽然他上次已经亲眼目睹了这位小姐的厉害,但那时候她是在卖丫环,主子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卖了下人救急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稀罕,所以当时他也就没有多留意这位官家小姐。这次亲眼看到她对自己的母亲这样蛮横,这可就是少见了。

    张氏似乎有些怕女儿,脸上讪讪笑着去,欲言又止,似乎不敢继续和女儿辩解下去。

    小恩子深深一揖,“小人是梅家镇子徐郎中的跟班,今日奉你们小奶奶的命来这里接你们,还请姨太太和四小姐跟我回去,马车就停在客栈门口。”

    张氏顿时高兴,拉一把女儿衣袖,“瞧我说的没错吧,果然是她叫人来接我们了,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人我们见过的,那天来接走柳万的可不正是这位公子——”

    柳颜冷冷站着,“还是你去把马车牵过来吧。”

    小恩子了然一笑,“四小姐,你们所欠住店费小人已经付过了,我们这就去坐车吧,小人除了接你们,还要去找寻两个人,这事会不会大费周章还不好说呢,另外梁州府路途遥远,我们时间耽搁不起啊。”

    张氏又一次抢在女儿前头笑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快走吧,这苦日子我们可是一时半会都不想过了。”说着伸手一把扯开带子,脱下身上一件灰色男子长衫,揭下头上一片毡帽,露出她本来的穿戴来。

    柳颜也脱下外衣和毡帽,从一个其貌不扬的乡村少年变成了那个俊秀明艳的柳府小姐。

    等坐进车里,小恩子坐在车辕上听到车厢里时不时响起争吵声,吵闹时高时低,有时候母女俩针锋相对谁也不饶谁,有时候张氏沉默,柳颜一个人冷冷数说。

    世上真有这样奇怪的母女吗?为什么要一直吵呢,有什么事情值得她们吵个不休呢?

    遗憾的是她们的争吵总是没头没尾,听不出个所以然,小恩子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糊里糊涂的,干脆不听了,只是一心赶路。

    (七夕节开心——出差结束坐车一天才到家,明天起正常,谢谢大家,记得支持哦——)(未完待续。)

244 赎身

    马车穿过梅家镇子,一直向西边一片杂乱拥挤的民居赶去。

    “这是去哪里?不是去梁州府吗,为什么还不上官道?”柳颜冷冷问。

    小恩子没时间回答她,他在一棵老柳树前喝住马,跳下车就往巷子里跑。

    “他这是干什么?”张氏掀帘子望外面,不会在跟我们捣什么鬼吧?”

    “他敢?”柳颜冷笑。

    对于女儿的态度,张氏不敢多说什么,女儿的脾性越来越坏了,她这个娘亲真是越来越不好当了。

    小恩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了,柳颜闲闲地望着外面。

    忽然一个小身影从巷子里狂奔而出。是个女子,她一面跌跌撞撞地跑着,一面掩着面哭泣。

    身后一个男子跨着大步很快就追上来,抡起手里鞭子冲着小女子劈头就打,“小娼*妇,敢跑?爷花了五百钱买来了你就是爷的人,想跑?先拿了五百钱来赎身爷就放你走!”

    鞭子在那小小的身上凌乱地飞着,女子在鞭下胆怯地哭着,瑟缩成一团。

    男子一把揪住女子头发,倒拖着她就走,很快也消失到巷子深处。

    “那是做什么?”柳颜忽然瞅着张氏问。

    张氏想也不想:“看这样子这里是个人窝。”

    “人窝?那是什么?”柳颜喃喃。

    张氏奇怪,“颜儿,你真不知道人窝?”

    柳颜面色本来刚刚柔和,闻言忽然一冷,“明知故问,我病后留下了头痛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难道不知道?”

    张氏一傻,不敢多问,只能柔声解释:“人窝,就是专门贩卖人口的地方呀,很多低等的牙行都在人窝里,梅家镇子这是小地方,所以我估摸着这个破地方就是人窝了。”

    “买卖人口的地方?”柳颜喃喃,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半句话都不再问,脸色却渐渐地变黑了。

    张氏陪着小心,“是啊,比如我们在灵州府的时候,我们家里需要人手呀,前院里看门的,扫院子的,采办的,送信儿的,伺候女眷们生活起居的,婆子小厮丫环都是买来的,买卖的地方就是牙行,不过我们大户人家买卖人手找的都是好一点的牙行,而人窝这种地方就比较低等混乱了,甚至那些不正经的买卖也都是在这里……”

    “我知道了,你不用多说了——”柳颜冷冷打断了张氏。

    张氏抹一把手心里的汗,这个女儿呀,真是叫人怎么伺候都伺候不好。而且,心肠越来越冷了。当初为了多买几两银子,也是堵着一口气,她好歹不听半句劝,就把自己身边的丫环卖到了这种地方,如今那一对小丫头处境如何,真叫人禁不住担心呢。

    终于看到小恩子拉着一个身影从巷子里出来了,那小身影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张氏老远就喊了一声:“深儿?她是深儿,他把深儿给赎回来啦?”

    “那有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说明那童养媳有钱呗。”柳颜冷冷。

    是啊是啊,说明哑姑花钱了,是哑姑花钱叫这个小恩子去赎了深儿的,可是、可是……张氏左右为难,不知道那句话在肚子里能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会不会惹翻了女儿?

    “四姨太,四小姐——”深儿到车前跪下,磕头,眼睛红红的,却不再哭,爬上车缩在角落里只是默默出神。

    “原来你果然是去替她赎身了啊——”张氏轻轻感叹。

    “还有一个,已经卖出去了,牙婆子说是一个过路客人买的,根据买卖文书上的记录,我们得去找一找——“

    说着赶马,车子在颠簸中启程。

    两个时辰后,小恩子已经载着大家将梅家镇子三家客栈全部问了一遍,最后沮丧地叹气,“既然是过客买的,说明已经带走了,看来这个叫兰梅的姑娘,我们没法赎她回去了。”小恩子喃喃自语。

    果然是兰梅。

    虽然早在一路寻找打问的过程里,张氏母女已经猜到了要找的是谁,但是她们都不说破,同时回避着这个敏感的名字。

    却从小恩子嘴里说出来了。

    “可怜的兰梅姐姐——”深儿掩面悲啼,“那个牙婆子好凶啊,逼着兰梅姐姐学习伺候男人的本事,姐姐死也不学,说自己是好人家出来的,只会服侍好人,绝不服侍臭男人,牙婆子就一个劲儿打她,拧她的肉,还饿着不叫她吃饭——现在不知道她究竟落到了好人手里还是被坏人买走了——”

    大家沉默着,张氏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真要是被坏人买走,依姐姐的脾气就是死了也不会屈服的——只是可惜了姐姐,那么好的人——”

    可能感同身受,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很委屈吗?”柳颜忽然冷冷的问,将身子懒懒靠在软垫子上,“其实你是替你家主子赎罪呢你知道吗,你落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她安排的,她一个人挥霍了所有的银子然后拍屁股跑路,留下一大群人没饭吃没钱花,自然只能由你们做奴才的来承担主子犯下的过错了,难道你还觉得委屈?各人自有各人的命,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深儿再也不敢出声,本来就怕这四小姐,被卖了这一回就更怕,心里担心她再将自己卖一次,能卖第一次就能卖第二次啊。

    不知道现在小奶奶在哪里,兰草姐姐在哪里,大家都好不好,以后小奶奶能不能镇压得住这个心狠手辣的四小姐,万一压不住呢,以后大家肯定还有更遭殃的日子等着呢。

    真是越想越焦灼呀,恨不能一步奔到小奶奶身边,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都告诉小奶奶,提醒她快快想办法治住这个四小姐。(未完待续。)

245斗艳

    天刚亮兰草就爬起来了,昨夜大家赶做针线活儿一直忙到夜深,浅儿、长安贪睡,但是兰草不能多睡,她得赶在小奶奶前头服侍,等她下床,发现自己还是迟了,小奶奶已经起来在地下练习劈腿呢,小小的身子裹在一件自己裁剪缝制的宽大棉袍里,穿着它做什么动作都不吃力。

    兰草瞅着那小身子在棉袍下一抖一抖地动,不由得看痴了,出门这些日子虽然大家一路颠簸,但是可能吃得好,心情也不错,小奶奶明显长高了,也胖了,身影有了一点少女该有的丰润,不再干巴巴骨瘦如柴。

    哑姑在地上软软慢慢下腰,倒立着看过来,看到了身后发傻的兰草,“傻妮子,看什么呢?又不是没见过!”

    兰草不好意思地一笑,摸摸自己的脸,似乎自己的脸蛋也圆润了不少呢。

    探头望一眼外面,“呀,风和日丽啊,是个大晴天。”

    兰草拉开门看,其实太阳还没有出来呢,哪里的风和日丽大晴天?不过小奶奶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会晴好吧。

    对于小奶奶,她现在可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呢,小奶奶要做的事儿,似乎最后都能成,小奶奶说过的话儿,最后都会尽力去实现,就像那兰花,当时对小奶奶那么怠慢,最后小奶奶竟然帮她过上了那样的好日子;还有深儿,也是个不怎么听话的,想不到小奶奶最后还是改了主意,已经叫人去赎身了。

    早饭后,太阳把院子照亮了,哑姑带着兰草、浅儿、长安,四个女子排成一行,缓缓款款地迈出王二客栈的门。

    兰草悄悄抬头看天,果然已经大晴了,小奶奶啊,你不会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仙下凡了吧,会看病能接生不说,居然连天气情况也能提早看出来,这可真是有点神奇呢,要知道就连那些观星象摸手相的夫子、道士也不一定会提前知道天气的变化呢。

    王二客栈的伙计们已经打扫了院子里外,吃完了早饭,这会儿一个个神清气爽地出门准备迎送一天的营生,不经意间一抬头,呀,愣了,傻了,一个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再揉揉,终于相信不是自己眼花了,而是真的,眼前真的出现了四个别样艳丽的女子。

    一个小伙计本来拎着一个木桶去水井打水,这一眼看过来顿时定在原地,目光痴痴地,不愿意挪开半寸。

    眼前的四个女子都不大,身形一个个小巧玲珑,但是她们的发式怎么就那么别致呢,瞧瞧啊瞧瞧,最前面那个女子,她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发式简单,优美,一枚珠花发钗松松地别在脑后,水波样的发丝就披挂在肩膀上轻轻荡漾;她一身大红的衣衫,胸口袖口绣了大绿的花朵,随着走动,那些花朵就跟活生生开在那里一样一颤一颤地荡漾呢。世人都是绿地红花地搭配,红底子上开这么大朵的绿色牡丹,真是少见了,但是出现在这姑娘身上,怎么就不显得突兀了,相反那牡丹安静地开着,开出来一份别样的妖娆。

    后面一个绿衣女子,发髻高挽,却不是外面常见的少女髻,乌发从前额开始就分成了好多小辫子,小辫子像麻*花一样一路穿梭,从前额绕一圈儿,然后在脑后汇到一起挽成一个发髻,一支步摇从旁侧垂下,随着步态,一摇一摆地闪动。

    第三个一身紫衣,看似简单,细看却眉目如画,神态动人,很是惹人注目。

    最后一个最小的姑娘穿一件短衫,奇怪的是那衣衫的样式看着很眼生,不是直通通的那种大襟模样儿,而是腰里细细巧巧,到了屁股那里忽然大出一圈儿,却一点都不肥大,打了一圈儿褶皱,这些褶皱像荷叶边一样轻盈清丽,烘托出中间一个小小细细的正在初步发育的少女身形。

    “这不是最近几天一直住我们店里的那几位姑娘吗,怎么今儿看着一个个不一样了呢?”小伙计喃喃自语。

    “是啊是啊,她们换了发式和衣裳。看着和平时大不一样了,好像……更好看了是不是?”几个伙计轻轻嘀咕。

    厨娘闻声赶来了。

    扫屋子的婆子也赶来了。

    店掌柜的掌上明珠被丫环带来了。

    “小奶奶,我有点怕,人越来越多了。”兰草轻轻告诉前面。

    “奴婢也直冒汗呢。被这么多眼睛看着,奴婢不自在啊。”浅儿悄悄告诉前面的兰草。

    “怕什么?”哑姑像一朵盛开的红莲,俏生生立在客栈院心里的花树下,春风和暖,冬天白苍苍的树木开始活转,一棵棵树身上显出淡淡的绿色,尤其柳树枝头,一抹春意已经很明显染上那千枝万缕。

    如果叶绿了,花开了,在花钱树下,这样一群女子穿梭游春,那会是一副什么场景?

    伙计们禁不住傻傻地设想。

    历来人们喜欢把女子比作花儿,女子自己也就喜欢选择在盛春出游,专挑花儿盛开的地方去斗艳去争春,让大自然的美景烘托自己的美貌。

    可是眼前这四个女子,她们在这早春灰沉沉的环境里出现,却给人分外眼前一亮的惊喜,等她们迈出门出现在街头,顿时引来好多的目光。

    那些贪看女色的年轻男子看,喜欢打扮的女子看,最爱凑热闹的孩子也看,上了年岁的老人们也擦着浑浊的眼神望过来。

    “谁家的女子,精气神儿不错嘛——”

    “好新奇的打扮哦,发式我们没见过,衣衫的款式、色彩搭配我们也没见过。”

    “是啊,大红和大绿也能这么往一起配吗?从前我一直觉得红配绿是会惹人耻笑的,怎么到了她身上就一点都不难看了呢?”

    “不知在哪家铺子里裁剪的,我们也去定做一身儿。”

    “要是我家娘子也穿这么一身儿衣衫,肯定好看。”

    “我得把这款式打扮的样子记在心里,回去告诉我家小姐,小姐最近正在为春游的衣衫发愁呢。”

    ……

    一双双眼睛随着那四个小小的身影一路移动,她们走到哪里都有目光相随,大家本来还沉浸在灰沉沉的早春里,眼前这一幕似乎是春天早开的花儿,一下子就唤醒了好多人沉睡的心思。

    布庄和缝衣铺子里的客流一下子多了起来,大家纷纷打听最近有没有新的布料和样式?

    沿着主街道从东走到西,又走回来,刚进门哑姑一一下子趴在炕头,蹬掉了脚上加高的木底子鞋,“哎哟,累死了,装萌扮酷原来很受罪——这活广告做起来真是累死人不偿命!”

    兰草浅儿也揉着走疼的脚,浅儿好奇:“什么是活广告?什么是装萌扮酷?”

    哑姑抿嘴一笑,“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可以叫懒虫柳万起床了。”

    柳万被从被窝里拎着耳朵揪起来,他还光着身子呢,赶紧双手捂住下体:“呀呀呀,臭媳妇,你干什么呀?人家还光着屁股呢,你难道不怕看到我的私*处?这可是一个男人的私*处啊,你个臭婆娘愿意看就看吧,反正我才不怕呢!”

    哑姑却没有被吓住,她忽然一把扯掉最后一点被子,冷笑:“就你那点发育不良的小干瘪葫芦,姐姐我才懒得看呢。”伸手摸一摸他下身,果然湿了一大片,柳万这下彻底慌了,死死扯住被子试图遮掩自己的罪证。

    哑姑冷笑,巴掌软软地拍在他赤*裸的脊背上,“怎么,又尿啦?我们的尿炕大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光荣的尿炕史呢?”

    柳万眨巴着眼睛,向浅儿求救。

    浅儿果然拿着干净的衣裳就要伺候他穿戴。

    “叫他自己穿——”哑姑扯过衣服丢在柳万脸上,“同时,这尿湿的被褥叫他自己换——不叫你洗已经很便宜你了,夜夜都尿,自己也好意思啊——”

    “人家夹不住嘛,又不是故意的——”柳万苦着脸撒娇。

    浅儿乘着哑姑不注意极麻利地为他披上了衣衫,同时一个劲儿冲柳万挤眼,不叫他跟小奶奶顶嘴。

    柳万很不情愿地嘟着嘴,慢吞吞爬起来,自己换下了尿湿的褥子。

    “臭婆娘,臭媳妇,就知道折磨人,这辈子摊上这么个坏女人我算是倒霉透顶了——”

    浅儿赶紧去捂他的嘴,其实哑姑早就听到了,她和兰草两个人对视一眼,偷偷地笑了。(未完待续。)

246怀念

    春风暖人,空气里甜丝丝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大太太,那棵老梅树冒叶子了。”丫环带着喜悦来禀告。

    “啊,角院那棵吗?没有死,反倒发芽了?你们可是看仔细了?”陈氏挺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也觉得惊讶。

    “老梅树挪了不死又发新芽,是好事,快叫大家都去看看稀罕。”

    丫环搀扶着大太太起身慢慢走向角院。

    竟然大太太发了话,看样子她心情不错,所以大家都想凑个景儿讨她喜欢,顿时那些婆子丫环也都纷纷跟上,各院各屋听到消息的也都相携着赶了过来。

    大家说说笑笑赶往角院。

    一向清冷孤寂的角院顿时莺莺燕燕人头攒动,一派热闹气象。

    这院子本来荒僻,自从住在里面的人走后就再也没人光顾。

    “是谁发现梅树发芽的?这院子又是谁看护打扫的?”陈氏好奇,院子里竟然干干净净的,屋门锁得严严实实,门外的台阶和青砖地面都显示出****清扫的痕迹,不然不会这么干净整洁。

    “是老奴,”跟随在队伍最后面的乔妈妈唯唯诺诺站出来,有些胆怯地说道。

    陈氏一愣。

    “她救了老奴母子性命,老奴心里不敢忘,只能****过来洒扫这里,看到了这院子和这棵树,老奴就想起那个人,心里也好受一些。”

    哦,原来是这样,所以乔妈妈自愿无偿看顾着这里。

    乔妈妈嘴里说的那个人,大家自然都知道是谁,但是说起那个人,大家难以猜测此刻大太太心里究竟是什么态度,所以没人敢多说半句多余的话。

    陈氏慢慢踱到梅树下,仰头看,梅树遒劲地站在原地,树干还是在中院时候的样子,树枝上果然冒出一簇簇淡绿的新芽。

    陈氏伸手抚摸,眼神迷离,沉浸在往事里,许久喃喃:“它果然活着啊——本来将它挪去角院,我就没指望它能再活过来,想不到还真是活了。”眼神抬高,扫到了屋檐下,那里燕子在筑巢,麻雀在高处指头叽叽喳喳地闹。

    “她们去了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还好不好?”

    所有跟随的人一愣,这是想他们了,还是什么意思?

    万哥儿,大太太想他是正常的,可是那个小哑巴,哦不,小童养媳,大太太也想吗?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的事儿,您腹中的小少爷就已经这么大了,明年冬天就可以抱着他来树下看花开了——”李妈赶紧凑上去说道。

    这话果然陈氏爱听,抬手摸着肚子,眼神里浮出一层浓浓的慈祥,“是啊,真快,这世上的时光,真是一眨眼就一年。等我们小哥儿能爬树的时候,叫他首先来这里爬爬老梅树。爬树可以强健骨骼,强身健体。”

    “是啊是啊,我们的小哥儿一定长得白白胖胖的。”

    下人们凑成堆儿赶紧讨巧。

    只有乔妈妈回完了话就默默退后,一个人跟在最后面,乘大家不注意把脸挨在树干上,慢慢地蹭着,心里默默念着一个名字,一千遍一万遍,念着她的好,盼望她好好的,早一天平安归来,到时候她一定抱着儿子福儿跟她磕头去,这份大恩,别人可以忘,她不会忘,要记一辈子。

    等大太太看完了,走累了,一顶软轿子抬着她回去歇息了。

    满院子的人也都离去了,小院儿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安静。

    一个身影,身姿细长曼妙,一袭白衣如雪,一个人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推门进去,沿着青石甬道慢慢地走,一直走到窗口,附身在窗棂上望望屋里,又到梅树下站住看了看。

    时光寂静,小院如旧,只是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在。

    抬头望着树枝,心里默默念叨:“你还会回来的是不是,你一定会回来的,你给的方子我已经照单吃起来了,这些日子睡眠好了,心态也平和极了,感觉自己身子骨好多了,但是究竟会不会真的怀上身孕呢还不知道,但是这样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你小小年纪却历经磨难,那时候我一直独善其身,从来没有帮过你一把,现在我就是想弥补一下心意也没有机会,只能****盼着你在外一切平安。”

    “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又老又丑,花早在冬天就开过了,你却兴冲冲非得拉我来看!”一个少女的声音穿透墙壁,从东边响起。

    白衣女子一惊,不想给人瞧见自己,赶紧一闪身出门顺西边墙根就走。

    “看了就知道了嘛,连母亲都说好呢,你来瞧瞧又不会少你身上一块肉!”柳雪嘟着嘴巴笑嘻嘻辩解。

    一身绣花旗袍的柳映迈着淑女步款款走来,脸上挂着不耐烦。

    要不是为了展示她新做的旗袍,她才不会跟着小妹子跑这荒凉的鬼地方来。

    “咦刚才过去那是谁?怎么我们一来她就走,好像躲着我们呐——”柳雪喊。

    “似乎是三姨太,三姨太最近奇怪,喜欢穿白衣服了,样子就跟那个童养媳一样,话更少了,见了人也躲着。”丫环嘴快,凑上来说道。

    柳映眼珠子一瞪,“学什么不好,偏偏学那个小蹄子,小哑巴有什么好学的?”

    可是柳雪和丫环都眼巴巴瞅着柳映的身子看。

    柳映一低头,顿时脸红了,在这里说嘴呢,却怎么忘了自己最近的衣衫也都是按照那个小哑巴身上出现过的款式缝制呢,就连今儿梳的这个发式不也是小哑巴头上出现过的?

    柳映撇着嘴:“啊呀,不许提她,下贱的佃户女儿,但愿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一辈子都不想看到那个人。”(未完待续。)

247 堪忧

    “这么说来,你不是他们主动放出来的,而是自己逃出来了?”白峰瞅着孙子的脸问。

    白子琪点点头,“是啊,要不是我豁出这条命逃出来,肯定早就被折磨死了,爷爷您不知道那地方有多可怕,黑乎乎的,看不到阳光,分不清白天黑夜,那群人就跟魔鬼一样,一个个带着一身酒味来了就打我,皮鞭子蘸了水打在身上直钻肉,一鞭子撕下一片肉,一鞭子扯下一股血,血水把眼睛都糊了,我看啥都是昏惨惨的红色。”

    爷爷的面色变了,变得很难看。

    白子琪不敢再往下描述了,有些诧异地望着爷爷,是自己的描述吓坏爷爷了?不会吧,难道爷爷就这么不经吓?要知道爷爷他不是娇生惯养富贵窝里长大的富人家孩子,他穷苦出身的孩子要从一个普通士兵成长为最后闻名全国的大将军,他见识和经历的场景,肯定要比自己这次经历还要残酷惨烈得多。

    爷爷是在心疼我吗?

    白子琪揉揉鼻子,“爷爷,您真的不用心疼我,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只要活着就好,我已经想明白了,活着本身远远胜过了世上所有重要的事情。”

    白峰的大手一把捏住了白子琪的手腕,手劲不小,顿时痛彻骨髓,白子琪却咬着牙不吭声,爷爷这又是在考验我的体格吗?

    但是白峰神色严肃,眼神忧郁,“琪儿你不知道啊,如果你是被好好地放行出来的,爷爷心里就踏实了,可是现在你是自己逃出来的,这说明问题很复杂,很可能已经超出了我预想的范围,我也没有能力去掌控这个局面。”

    白子琪深吸一口气,却没有像过去那样,在这种情况下会咋呼呼地表达自己的不解和吃惊,眼前的白子琪稳稳坐着,不急着问,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把这趟遭遇的详细过程慢慢说来我听。”白峰禁皱眉头说道。

    白子琪就从遇难的那个夜晚说起,他早就知道事情很严重,所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遗漏,一直说到半夜逃离,在追逼无奈之下跳下山崖,再到醒来发现被救,又到骨折被小灵子歪打正着接骨成功,最后说到伤势稍微好转就心里焦急马上想法赶回家来。

    这个过程里于氏一直在抹眼泪,时而紧紧咬着嘴唇,时而绞着手里的帕子颤抖,时而啜泣,时而望着白子琪叹息,儿子遭遇了这么多的苦,她这做娘的自然最心疼,尤其孩子挨打、跳崖时刻,她真是恨不能拿自己替换了孩子去受那份罪。

    苦苦的茶水一盏一盏落进白峰肚子里,他却还在喝,似乎他那肚子就是个无底洞,侍茶的仆妇悄悄地送上一壶,一会儿又换一壶。

    白峰用茶水蘸湿了指头在案几上慢腾腾划拉着,“一,这绝不是一场偶然的绑架,是有预谋的。说明那伙人认识你,早就埋伏好了在你必经的那个地方等你。照这样看来,可能你当时一出家门就被盯梢,一路盯到了梁州和灵州地界才下手。”

    “有人盯梢?难道这个人一路跟着琪儿?那琪儿难道你就没有发现?”白玉麟觉得这事儿难以置信。

    白峰深深看一眼儿子,要是放在以前,这样的机密大事白峰一般是不会叫这个只知道在脂粉堆里厮混的草包儿子知道的,因为他知道了也等于白知道,他的心思都在女人身上,根本不会为这些大事耗费精力,反倒有时候喝多了会嘴巴不牢坏事儿。

    但是,现在,经历了此次变故,白峰开始改变想法了。该叫他知道的,还是要叫他知道;该是他面对的,他必须学会面对;需要他承担的,从现在开始他也学着来分担;这个家,这份家业,这个家族,这一份重担,是该到了轮到他挑起的时候了,自己替他遮风挡雨几十年,如今老了,心身疲惫,再也难以继续往下挑,而且自己终有老死的那天,与其那时候仓惶而无措,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叫他接受磨练和考验。

    所以,这样的大事儿,今晚他特意叫人去喊了儿子来参加。

    “难道这个人是?他不是一路伴着琪儿的吗?”于氏忽然插嘴。

    “?是啊是啊,你说的对,只有他一直跟随咱们琪儿左右,最后琪儿出事了,他却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后来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悄悄溜走了,是不是去向什么人通风报信去了?你们细想一下啊,这是不是有点蹊跷呢?”白玉麟扯着脖子声调提高,似乎很为自己的重大发现兴奋。

    但是白峰缓缓地摇了摇头。

    指头继续在案几上划着,“二,既然你逃出来后他们还一路追寻,甚至不惜把你逼下悬崖,说明他们是真的不想放你走,也没有上面任何人打招呼说要放你走。你的死里逃生纯属天意,是你命大。

    三,我们想尽了办法营救你,清州府衙我们去了多次,该找的人你老云叔都一一去求了,这些路子最后都没有走通,这并不意外,也是我一直隐隐担忧的,只不过通过这件事验证了事实罢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最后的一步棋走错了。”

    “最后一步?究竟什么棋,我怎么不知道?”白玉麟瞪着眼睛问,“还有,你派老云出去果然是为救琪儿奔波啊,好多人都在议论呢,我还说不是不是,我这白家的大掌柜在前面不断想办法,哪里还能轮到一个老朽的家人来挑大梁呢?”

    儿子这样说话,一抹失望从白峰眼里飘过,他淡淡看着儿子,“我本来考虑兵分几路出动胜算更大更稳妥一些,可是现在看来,我还是考虑不周,这最后一步,可以说会毁掉全盘。”

    白玉麟还想问这最后一步棋究竟是什么,白峰扭头,“琪儿你把桌上那把弓拿来。”

    白子琪依言取过弓。

    这个笨重的旧家伙,他一路背出九茅山,说实话很累的时候数次想丢了它轻装赶路,每次犹豫的时候顿时想起灵儿那张圆嘟嘟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神,还有灵儿爷爷殷切的神色,就心头愧疚,硬是一路咬牙背了回来。

    难道爷爷也对这个感兴趣?(未完待续。)

248 故友

    白峰缓缓接了大弓。

    白玉麟好奇,“琪儿,为什么要带这么个大家伙回家呢?你自己不都腿伤没有痊愈吗?”

    白子琪并不回答父亲,只是关注着爷爷的反应。

    白峰干枯的大手摩挲着大弓,从弓背一直摸到弓弦,最后伸指头扣住了弦,一寸一寸拉紧。弓弦被紧紧绷紧,眼看就要被拉断。

    白峰松手,嗡一声长鸣,铮铮之声,直灌双耳,白玉麟赶紧捂住了耳朵,皱着眉头:“爹爹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拉弓射箭对着我来一下呢。”

    白子琪双目始终不离爷爷的神色。

    这张老弓,爷爷他居然使唤得那么熟悉,毫无生涩之感。

    “果然是你啊老伙计——”白峰忽然伸出手臂紧紧拥抱住长弓,神情古怪,似乎见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人,欣喜地拍打着弓弦,“隐藏了这些年,你终于肯让我知道你还活在人世,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有多牵挂你——”

    白峰忽然这样,儿子儿媳和白子琪都呆呆看着。

    “爷爷,你们果然认识啊,怪不得当时他对我那么好,救了我不说,还天天跑到无人谷里去找死人参为我配置伤药,要不是那些药我肯定现在根本还走不了路。他究竟是谁呢?”白子琪最先反应过来,抱住爷爷胳膊摇晃着问。

    白峰整个人似乎忽然都变了,变得兴奋起来,一扫之前的忧郁愁绪,他白花花的双眉一抖,眼里闪出闪亮的火花,笑呵呵的,“琪儿啊,你知道吗,世上有一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本来我在为自己最后的那一步棋追悔莫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才能补救,看样子只能引颈等死等着被人家宰割了,可是老天真的不想绝我,他出现了,他一出现我就知道我有救了,我们白家有救了。”

    白子琪瞪大了眼睛,白玉麟瞪大了眼睛,于氏用手帕捂住了自己差点惊呼出声的嘴巴。

    那究竟是谁,难道真的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陷入绝境一筹莫展的白峰白老将军一瞬间就欢笑开颜,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麟儿,你可还记得风云二将?”白峰笑吟吟望着儿子。

    白玉麟被父亲这忽然亲昵的神态吓得一愣,父亲历来对自己这个做儿子的都是恨铁不成钢,见面除了训斥就是叹息,很少这样亲热地正眼看过自己。

    白玉麟心里激动,颤抖着声音喊了起来:“长弓短镖,我怎么会忘记?当年伴随您左右最为得力的一对侍从啊,后来您亲手把他们培养成了千军万马之中最厉害的良将。”

    “你说的太对了!”白峰眉飞色舞,在儿子肩头响亮地拍了一掌。

    他常年坚持锻炼,白玉麟虽然比父亲年轻得多,可那身子早就被女人们掏空了,这一掌下来白玉麟差点一个跟头栽倒,他半边身子都麻了,怕惹父亲不高兴,只能硬咬着牙忍住,疵着牙强笑。

    “琪儿,这些你是不知道的,你当年还没生出来嘛,说起来都是旧事了,当年爷爷军中培养了一对好帮手,一个叫云岭,就是现在的老云,另一个人叫黑鹤,正是九茅山中救你性命的那个老头子,嗨嗨,这些年不见,想不到他也已经变成老头子了,我还以为只有我和老云两个人老了。”

    白子琪呆呆望着这个兴奋得孩子一样的爷爷,老云?他费力地回想,慢慢地,从记忆深处果然浮上一个淡淡的面影,那就是老云,一直跟随爷爷身边伺候的老云。

    老云会是风云二将里的一名?

    说灵儿的爷爷是黑鹤,是风云二将之一,这一点白子琪不觉得意外,那个老人身上至今保持着一种和一般山野之人不一样的东西。

    可是老云,他竟然在昔年会是一名得力战将,要不是亲耳听爷爷说,他还真是难以相信呢。

    老爷太普通了,长相老迈,穿戴平凡,叫谁见了都觉得他就是个毫不起眼的老家丁。

    原来他是这样的不平凡。

    怪不得爷爷一直舍不得放他走,一直留在身边贴身伺候,原来如此。

    只是,既然是一起打过天下立过军功的人,最后大家应该都封官赏地封妻荫子,去各地上任做官,或者至少置办个田庄家园娶妻生子居住下来享受人生的荣华富贵,为什么当年的风云二将都没有走这样的路子,而是一个隐居深山默默无名至今,另一个一直跟随爷爷身边做一个任劳任怨的老家丁?

    “说起来他们可真是我的左膀右臂啊,云岭最擅长打飞镖,手心里握着七支燕尾飞镖,每逢我们攻城不下的时候,前方兵士架起云梯、绳索攀爬城墙的时候,云岭甩出的飞镖不但可以帮助将士将绳子钉入城墙以助快速攀爬,在近距离马上交战的时候,更是甩一只就能将敌方大将咽喉封死;黑鹤臂力惊人,最会弯弓射箭,往往在万千人马中远射敌方大旗和指挥信灯,更能百步之外直穿敌方将领头颅。想当年,风云二将是我军中赫赫有名的绝配搭档,多少敌人闻风丧胆啊。”

    说到后来,白峰仰面长叹,但是神色却依旧很兴奋。

    白子琪傻傻望着眼前的老人,不由得在心里一阵向往,带领千军万马,战旗飘飘,战马嘶鸣,长刀出鞘,剑刃闪闪,飞箭流矢,将冷兵器时代的残酷和壮观演绎到淋漓尽致。

    那样的场景,该是如何壮观,如何的快意恩仇,而在另一个世界里,大家只能在网络游戏中去体验。

    那样的场景眼前这名老人就曾经历过。

    “爷爷,这样的大战会不会还有?我能不能也去上战场?像您一样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做一名堂堂正正的铁血男儿?”

    “好孩子——”大掌重重拍在肩头,白峰笑呵呵的,“好琪儿,有志向,有男儿胸怀,虽然我们不希望世界上有战乱,希望百姓们安居乐业过舒心日子,但是作为一名将士和将门世家出来的后代,我们得时刻准备着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这是一个男儿汉该有的心胸和气魄。”

    他们祖孙俩都显得无比激动,白玉麟却对这个很不感兴趣,他有些无聊地冲老婆挤挤眼,装作出去解手,一溜烟跑了,再也不愿意参与那些枯燥的事儿了。吃饱喝足穿暖了,没事儿逗逗鹦鹉,玩玩小牌,哄女人开心,温柔舒心的日子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呢,多没味儿。(未完待续。)

249 双面

    “回来了。”

    兰草匆匆跑进来,低声跟哑姑通报。

    哑姑在写字,闻言慢慢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这才站起来舒舒腰,打个哈欠,露出微笑,“来了就好,大家在一起总归安全些。”

    兰草却没有哑姑那么开心,她皱着眉悄悄叹一口气。

    叹气声被哑姑捕捉到了,回头看了一眼,“好好的,为什么叹气呢,有事儿就说吧,别憋在心里。”

    兰草为难,“说了怕您生气。那个,我听小恩子说只赎回来一个深儿,兰梅找不到了。被外地客人买走,至今去了哪里,打听了一圈儿都断了消息。”

    兰草看到小奶奶听到这个消息呆了片刻。

    兰草在心里重重叹一口气,兰梅和她一样都是兰字辈的贴身侍婢,兰梅进府要比自己早,一直跟着四姨太伺候,想不到最后却被四姨太母女卖了,想起来就叫人寒心,做奴婢的,尽心尽力地跟着主子,没什么关错,却最后被自己的主子发卖,终究是一件叫人心里难过的事。

    “那,我们去迎接她们吗?”兰草提醒。

    “走吧——”哑姑懒洋洋说。

    几个人刚迈出客房门,一个丫环已经搀着柳颜下了马车。张氏在边上拎着她们的包袱。

    “小奶奶——”那丫环看到哑姑出现,再也顾不得伺候柳颜,松了手就往哑姑这边奔,跌跌撞撞赶过来忽然就咚一声跪下了。

    她对着哑姑磕头,嘴里喊了一声小奶奶,就泣不成声在,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兰草在后面傻傻看着。

    浅儿忽然冲出来就去搀扶,深儿一抬头看见浅儿,一把死死抱住浅儿身子,把头埋进怀里呜呜大哭。哭的那个伤心,似乎这一趟经历了生离死别。

    “妹妹,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深儿哭道。

    “姐姐,我天天都在想你——”浅儿抹泪。

    “万哥儿媳妇,我们——”张氏轻轻唤了一声。大家抬头看,张氏似乎瘦了一圈儿,脸色很不好,眼里带着一丝歉疚,似乎没有勇气正视那对面小女子的双眼。

    没经过人家同意就卖了人家的丫环,这事情说起来终究是该有一点抱歉的吧,况且她最贴心的兰梅永远回不来了,她心里的难过说不出来。

    “见过四姨太——”哑姑轻轻施礼,神色恭敬如常。

    这一带头,兰草、浅儿等人顿时如梦初醒,毕竟人家是正经主子呀,又是柳万和小奶奶的长辈,兰草赶忙带头,“见过四姨太——四小姐——”

    一个软软的手忽然搭上哑姑手腕,一股温热顿时袭来,哑姑抬头,柳颜已经笑吟吟站在面前,“哎呀,我也以为我们母女这辈子再也见不上我的兄弟和弟媳妇了,客栈伙计看我们困顿,早晚不停地来催帐,甚至赶我们走,我们母女日夜盼着你们来救援……”忽然哽咽了,那泪水再也禁不住刷拉拉从白净的粉面上一颗颗滚落。

    想不到这个一贯高傲寡言的人忽然会哭,哑姑顿时有点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

    同时心里也歉疚。

    说到底,也是自己不对,一声不吭就把大家丢下一个人跑了出去,留给大家的花费也不十分充足,这才导致了卖丫环换银子度日的事情。

    柳颜抹一把泪,“当然,我们母女不怪你,你这么做也有你的无奈,当时是你花费心思救了我,又为我们母女考虑,把我们带出灵州府,这一路我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挣不来一钱银子,都是你在养活我们吃喝,所以我们心里感激不已,只是我这些日子身子不好,现在可算是爬起来了,以后我愿意跟着你,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照顾你的身子,也算是尽尽我们的心意。”

    兰草听着愣了,什么,她在感激小奶奶?她要报恩?她要时刻和小奶奶相伴,还要照顾小奶奶?那我们这些做丫环的做什么?

    深儿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恨不能这一见面就全部倾吐出来,但是看着柳颜的表现,深儿傻眼了,这,这还是那个冷面沉默的四小姐吗?她不是一直冷冷睡着,或者站起来跟四姨太吵架,吵完了站在门口叫牙婆子来买走她们的柳颜吗?那个四小姐从来都不曾露出过一个笑脸啊。

    眼前的四小姐虽然泪水还挂在脸蛋上,可是眼里全是笑,笑得那么亲昵,那么热烈,一拉上小奶奶的手就再也不愿意松开,一个劲儿拍着手背,表达着心里的感激。

    小奶奶呢,好像除了发呆,就是傻笑,但是能看出来,小奶奶对四小姐是不反感的,相反似乎很喜欢,小奶奶也反过来抓住了四小姐的手,也在拍手背呢。

    深儿心里一阵绝望,闭上了嘴巴,主子们说话哪有她一个下人插嘴的份儿,再说,人家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媳妇,人家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呢,自己算什么,有些话还轮得到自己来多嘴吗?万一被主子冠一个挑拨是非的罪名呢,那时候再被卖出去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沉默是金,经历了这一场变故,自己再不成熟一点,那就真的该被主子变卖发落了。

    深儿闭上嘴拉着浅儿默默退后。

    但是柳颜的目光却搜到了深儿,盯住了淡淡地看一眼,再抹一把泪,“我们走投无路变卖了丫环,接下来要还是没有出路我就只能卖自己了,卖身养母,古来是孝子,我身为女儿自然不能叫生身母亲跟我一样飘零街头沦为乞丐啊——如今你把卖出的丫环赎回来了,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只是——”神色一变,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她们都是我的丫环,没什么忌讳。”哑姑扫一眼大家,淡淡说道。

    柳颜似乎下了决心,“那个叫深儿的丫环,是我卖的,现在又赎回来,我是怕她心里忌恨我们母女,因为这恨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影响我们姐妹的关系呢,那时候我只盼自己你不要在意某些人小肚鸡肠的挑拨,我们永远是姐妹,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媳妇。”

    直接说到深儿头上了。

    深儿历来聪慧,一听柳颜这话,稍一思量就明白这是什么用意,她顿时又怕又气又恨,一股恐惧在心里升腾,却不敢出语反驳,小小的身子在浅儿的搀扶下簌簌颤抖。

    小奶奶淡淡一笑,“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们快进屋歇息吧。一路劳顿,辛苦得很。”

    “我就知道我的弟媳妇是个明白人,我也放心了。”

    柳颜轻轻一笑,拉起张氏的手进屋去了。

    “她怎么忽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呢?从前不是这样的啊——”深儿喃喃嘀咕。(未完待续。)

250 夜惊

    梁州第一老字号典当行赶在太阳还没落山之前就下了门板关门打烊。

    伙计一边慢腾腾关门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掌柜这是做什么啊,这么早就关门,这可是要错过多少生意呢,要知道有很多远途而来的客人会赶在天黑前才进梁州府,住钱歇脚前才发现兜里没钱了,这才想起找典当行抵押东西;那些穷途末路的人家说不定连晚饭吃不起了这才最后下了决心拿出祖传的一件两件东西来换银子。

    这是典当行的秘诀之一,早在他刚入典当行掌柜就亲口教授给了他,要他谨记,可是为什么现在掌柜自己都不遵守了呢?

    难道还是那块玉给闹的?

    不过既然是掌柜的意思,那自己遵从就是,何必多想呢,反正亏了生意,少挣银子的是掌柜又不是自己,自己还是早早吃了饭去外面逛逛吧,赌馆戏场青楼都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小伙计哼着歌儿,锁了最后一道门去吃饭。

    昨天掌柜把夫人孩子等家眷全部送回老家去了,同时带走了大包细软。

    现在后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掌柜和几个单身伙计。

    为什么家眷忽然就走了呢?同伴们互相询问,谁都觉得诧异。

    只有他隐隐猜到了原因,因为只有他知道那块镇纸,和那个死了的花子是什么关系。

    但是他绝不会乱说,这是秘密,说出去肯定是塌天大祸。

    晚饭后天黑了,伙计们一个个溜出去玩耍了,年轻人贪玩,也是情理中的事。掌柜目送伙计们一个个走掉,他自己关上门,坐在堂屋里开始喝酒。最近迷恋上了酒,不贪杯,不醉,只是倒满一杯放在眼前,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冥想着心事,想多了,忽然端起来慢慢地啜饮下去。

    他喜欢静静地看着透明的酒液。

    夜里的酒液就跟里面浸泡着一块上好美玉一样醉人。

    他脑子里不断地显出那块玉。

    那块雕龙镇纸的甜玉。

    它的样子已经深深刻入他的脑际,一闭眼就能清晰地想起它的形状,包括光泽、饰纹、重量、温度,他都一一深刻心里。

    喝下三杯,微微有些醉意。

    起身去摸了摸门关,从里匣得很紧。

    放心了,摇摇晃晃走向一道屏风。

    一道很普通的屏风,是从一个破落家族里收来的,木质架子,上面镶嵌了一大片很薄的石头,唯一值钱的地方是石头上面用翡翠粘贴点染了一副山水图,做工还算细致,只是所用翡翠是最不值钱的那种,所以这屏风当初只用了五两银子就当下了,以后主家也不再来赎回,成了死当。他干脆搬进来自己使用。

    他慢慢地挪开了屏风,露出后面的一道墙。

    墙上挂一幅画,也是普通的画,画里一个美貌女子跪在地上,双目灼灼含情脉脉,正在望着屋子里的微笑。

    他伸手去摸女子的眼,慢慢地双指对准那秒目狠狠戳了进去。

    忽然窗外一阵悉索,掌柜回头,直愣愣瞅着窗口,灯在架子上燃烧,一切安静,风拍打得屋檐下的风铃响。

    虚惊一场,他抹一把额头汗水,最近总是这样,老是一惊一乍,自己吓唬自己。

    手指在女子眼中深深戳进去,随着一阵扎扎响动,原本一整副画从中间慢慢破开,露出后面一个小小的神龛。

    原来这是一个隐藏起来的机关。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神龛的门,从里面抱出一个黑色盒子,盒子打开,露出一方镇纸。

    “我的宝贝——”他摩挲着它,感受着它的光润温凉,目光痴迷,神色沉醉,就像好*色之徒在抚摸少女光滑鲜嫩紧致的肌*肤,“你简直就是我的命根子,我几天不见你就吃饭不香睡觉不眠啊,你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灯在身后无声地灭了。

    “谁?”掌柜颤抖着问,同时慌张又飞快地把镇纸塞进盒子,把盒子塞进神龛,按动机关,一阵扎扎响动,分开的画面重新合拢。

    掌柜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灯重新亮了起来。

    这一回点燃的不止原来的那盏灯,还有几把蜡烛也被点燃了。

    屋子里亮如白昼。

    三个黑衣黑裤黑布包头的人石桩一样静悄悄立在地上。

    一个在门口,一个窗口,另外一个在灯下。

    他们时候什么进来的?是谁?为什么忽然就进来了?门窗完好,难道他们是穿墙而进的?

    掌柜飞快地转动心思,偷偷观察,他发现看不出来人一丝一毫的特征,只能看到一团漆黑中面上一对眼睛亮晶晶的。

    “原来东西在这里,害我们好找。”随着一声轻笑,门口的黑衣人忽然说道。

    “朱三就是贪财,拿东西来这里换银票,这臭主意也就他自己想得出来——”窗口的黑衣人也在笑。

    “他以为他是谁,发了横财就能逍遥世外,找一个地方花天酒地地挥霍,害我们哥儿满世界折腾!”

    “他最后还不是把自己折腾进阴曹地府报到去了!”

    一个滑腻腻的手心撑住了掌柜肥肥的下巴,“朱三是你杀的?”

    掌柜一哆嗦,他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过来的,就已经在自己身边了,这些人是人是鬼啊,怎么行动起来快速无声跟风一样呢?

    “不说你会死得更惨。”一个冷冷的声音滑腻腻溜进耳朵。

    “大爷饶命……我、我不认识什么朱三啊……”结结巴巴说出这句话,身底下一热,大湿,他尿裤子了。

    (亲们,250章节啦,很感慨,一路写来,寂寞,无助,孤单,失落,可是会坚持,会把故事完整地写到结束,谢谢你们的相伴。)(未完待续。)

251 管家

    “不认识?那为什么甜玉会在你手里?”一声冷笑,厉声质问。

    掌柜又一哆嗦,感情那个花子就是朱三?

    脑子里转过弯儿,赶紧辩解:

    “他,他真不是小人杀的,小人贪财,但是不敢害人命……各位大侠明鉴啊——”掌柜夹着屁股争辩。

    真怕一个夹不牢,大便也跟着拉出来。

    “他当了银子就走了,然后第二天就传出消息说一个花子死了,小人也去看了,死的是他不错,可真不是小人害的。”

    掌柜在地上筛糠,一个劲儿磕头。

    三个黑衣人迅速对视一眼。

    掌柜已经软软溜到在地,完全像一滩稀泥。

    耳边就听到他们在快速商议着什么。

    “既然不是他,那下手的是谁?”

    “我们当中任何一人都没有下手的理由,就他,看样子还真没那个胆子,那就是另外的人了。”

    “另外还能有人?这件事不是只有我们知道吗?”

    “可能是上头的安排,有时候上头的心思我们哪里猜得准!”

    “东西到手我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别的,我们用不着多管闲事。扯呼吧。”

    “哗啦——砰——”随着凌乱的响动,画被撕掉了,神龛被砸碎了,灯火剧烈摇曳,掌柜跌跌撞撞爬起来,眼前那三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门开了半扇,夜风吹动,门吱呀呀叫着。

    掌柜摸摸自己的头,脑袋还在,再摸脖子,脖子也好好的,他忽然双膝跪在地上,对着天空磕头,喃喃祷告,“列祖列宗保佑,佛祖菩萨保佑,保佑小人捡回一条小命,从此再不敢贪恋外财,见财起意,招致祸端。”

    ******

    “什么,你要叫这个败家娘们替我们管帐?哎呀媳妇儿我告诉你,这个深儿真不能管帐,在梅家镇子就是她撺掇着我天天大吃大喝,一眨眼睛就把你留下的银子都给花完了,这样大手大脚的人,怎么能叫她管帐?”柳万瞪大眼睛反对。

    深儿低头站在炕前,小奶奶忽然提出来说要叫她来做大家的管家,把所有的银子都给管起来,这太意外了,小奶奶什么意思呢,她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柳万抠着脚丫子,第一个反对。

    兰草含笑瞅着大家。

    “昨夜没好好洗脚?”哑姑忽然给柳万脑袋上敲个爆栗子,“这么臭?熏死人了!”

    柳万赶紧把脚收回压进自己屁股下,脸上赖笑:“哪里啊,好好洗了,泡了半个时辰呢。”

    “狡辩——敢不敢现在当着大家面儿脱了袜子给我们瞧瞧?明明臭味熏天,还在这里狡辩!”

    柳万心里有鬼,赶紧往被子后面躲去,“臭媳妇,哪里都能挑出人家的毛病,在你眼里我就连一点点的优点都没有吗?”

    哑姑不理她,瞅着深儿,“自从你们来到我身边那一天起,我就开始观察你们,还记得我给你们起名字那件事吗,当时我拟了深儿和浅儿叫你们挑,你抢在前头挑了深儿,谁都知道深儿的蕴意要比浅儿好。当时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反应要比别人机敏得多。”

    所有人都一愣,深儿首先红了脸,心里却在乱跳,原来从那时候起小奶奶就开始暗中观察自己了啊,那自己和浅儿在一起可没少干拈轻怕重耍奸溜滑的事儿,难道小奶奶都看在眼里?

    深儿越想越后怕,一颗心扑通通乱跳。

    哑姑的声音却透着浓浓的真挚,“说实话,本来你既然被卖出去了,我就没有必要再得罪四小姐把你赎回来,是一个人救了你。”

    深儿看兰草,眼里疑惑,难道是兰草姐姐求的情。

    “是兰花。”小奶奶轻轻说道。

    兰花?怎么会是她?她又在哪里?

    “论起来,她要比你心眼多得多,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却最后对我记下了一份恩情,相比之下,我忽然想通了,你其实只是需要一个更适合你的位置去做事儿,放对了地方,你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才。所以,现在让你做管家,是我经过一番考虑才决定的,你一面学着做,一面跟着兰草学习识字吧,浅儿也学,长安是残疾人,但是简单的数数和汉字还是需要学一点的。”

    说着,把灼灼的目光投向兰草,眼里满是殷切,“既然你们都跟了我,相伴我走过这一段人生的路程,说明我们之间有缘,我珍惜这缘分,现在我只盼着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离开我之后有本事在这个社会里立足,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像那些没有自由的女子,不管是做正房正妻,还是小妾姨太太,一个个终究是逃不脱被男人摆布的命运,尤其你们这些一开始就落在社会底层做了丫环的人,我知道你们这样的身份要想活出自由的可能性有多低,所以我不敢奢望别的,只能盼你们挣钱养活自己,能够理直气壮地在婆家人面前立足,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让他疼着你,宠着你,敬重你,平安喜乐地度过你们这一辈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这低沉的亲切的声音在缓缓响着。

    丫环们一个个低着头,听得入了迷。

    许久,兰草悄悄抹一把泪。

    深儿也抹一把。

    浅儿在最远处掐着自己的指甲。

    长安哑,傻乎乎看着大家,但是被这严肃庄重的气氛感染,不敢打搅。

    小奶奶,她的心里不但有大家,还为大家考虑得这么多,这么长远,这是深儿浅儿没想到的,就连兰草也没有想到。

    女孩子的眼里不由得一个个显出神往的神色来,是啊,这个时代的女子,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甚至低贱如她们这些寒门出来的卑微丫环,没有几个人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在小奶奶的描述里,似乎前途又不是那么灰暗了,经过努力似乎是可以拥有光明的。

    “小奶奶——”深儿跪下,磕头,流着泪,“奴婢明白您的苦心了,奴婢做这个管家就是,不会的,奴婢学,不懂的,奴婢问。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小奶奶的一番心就是。”

    “既然都已经做了管家,哪还有动不动跪着的道理,以后也不许自称什么奴婢了,没有人生来就是做下人伺候人的命,只是每个人的遭际不一样罢了。”

    哑姑淡淡地慢慢地说道。

    “既然有人升官了,那晚饭我们得吃点好的吧?难道不庆祝庆祝?”柳万在身后冒出头,笑嘻嘻提议。(未完待续。)

252 效果

    哑姑抬手揪住他耳朵,将他像癞皮狗一样扯下来,笑嘻嘻道:“吃,为什么不吃?我也赞同大吃。大管家你去打听一下,梁州府有什么名吃小吃,不要最贵的,但是吃饭的地方要热闹,人多,显眼,我们集体出去吃。”

    深儿被第一次喊大管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但真的噔噔噔转身跑出去打听了。

    兰草担忧:“只是吃个饭,悄悄的去不好吗,为什么要人多、热闹还显眼呢?奴婢担心……”

    “只有人多的地方,我们的妆容和衣饰才有广告效果啊,你以为我们只是单纯出去吃饭?”

    哦,原来如此,兰草笑了,大家马上就开始打扮。

    兰草抱着一包衣服敲开了四姨太的门,“这是我们小奶奶昨夜就为你们赶做的,请您和四小姐出去吃饭。”

    深儿果然干事利索,一会儿就跑回来,“打听清楚了,梁州府最出名最热闹的地方除了买卖牛羊的地方,就是万户巷,那条巷子分作东西两段,东段是普通百姓的去处,买卖土特产小物件和当地各色小吃,什么人都有,很繁华;西段稍微安静,但是出入的都是有钱人,所以那里的东西虽然好一点,却贵的很,一般人花费不起。”

    哑姑露出笑容,“那就先去西巷,再去东巷,好好地溜达一圈儿。”

    一行人很快出发了。

    本来兰草担心四姨太不会配合,这一路出来她都一直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但这次很意外,张氏几乎没有推辞,很快就换了衣裳妆容出门了,身后跟着一身全新打扮的柳颜。

    柳颜目光闪亮,精神饱满,把哑姑和身后的丫环们挨个儿看了一遍,最后看到柳万,笑吟吟摆手:“万儿弟弟,托你媳妇的福,我们姐弟都好了,我大难不死爬起来了,你呢,那个病歪歪的身子好了许多,都是你媳妇帮助的结果啊——来,姐姐摸摸脸。”

    口气亲昵,既有过去那个柳缘的爽快,也有现在这个柳颜的热络。

    可是柳万瞅着她忽然往后退半步,神色讪讪,“谢谢四姐姐关心,我这脸怪脏的还是别摸了,会把病气过给你的。”

    深儿早就躲在更后面,她现在见了柳颜就怕,这惧怕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她克服不了。

    柳颜拍拍手,浑不在意,挽起哑姑的手,“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这梁州府是好地方,是该好好看看呢。”

    柳万本来紧紧拉着媳妇的手,现在被媳妇柳颜拉走,他不敢和柳颜争,只能拉住了浅儿一只手,嘟着嘴巴跟在后面很不乐意。

    万户巷其实是位于梁州街市最中心位置的一条商道,看样子是官府专门精心做了打造和引导,所以街道两旁建筑整齐划一,道旁树木种植繁密绿化不错,给人很舒适的感觉。

    尤其这西巷,属于富人消费区域,所以食肆、酒家、绸缎庄、首饰行、典当铺、成衣铺……店面一家比一家阔大,装饰得豪华精致,街道整洁,迎面而来的行人也都穿戴不凡,气度有闲。

    “都是有钱又有闲的阔人啊——古今都是一样的道理——”哑姑悠悠感叹。

    柳颜深深看一眼哑姑,却什么都没说。

    哑姑跟上次一样,首先逛了绸缎庄,买下了好多新来的绸缎,喜得那掌柜一个劲儿哈腰点头,乐呵呵说马上就把货品送到贵宾的住所去。

    看完了绸缎又看首饰,为一群女性分别选了一套新首饰。

    再去瓷器行,看了梁州府的细瓷,选了一套茶具。

    哑姑一面看,深儿跟在身后结账。

    看着银子流水一样哗啦啦花出去,气得柳万只跺脚,“臭婆娘,败家娘们,就知道乱花钱,这几天一个劲儿做衣裳,你穿得完吗你?现在可好了,不但自己一个人败家,还又增加了几个帮忙的,我看不过三五天那五千两就会全部花个精光,到时候看你到哪里去弄银子?反正我是天天要吃好的,最差也得是客栈里的饭菜,我再也不会跟着你们啃白馒头喝白水。”

    说了半天,都是在为自己的肚子打算啊,上次挨饿挨怕了啊——哑姑轻轻笑,却不理睬,想买什么买什么,轮不到小屁孩儿来管束。

    等到了东巷,有些拘谨的兰草等人顿时活泛起来,一个个谈笑自如,就算沿街有人在打量她们,看发式,看衣衫,那都不无所谓,反正昨天已经被看过了,她们直奔小吃摊子。

    “我要吃那个——还有这个——还有那个那个——都给我来一大碗——”

    柳万跳着脚喊,兴奋得小脸红扑扑染了彩霞一般。

    “想吃什么尽管吃,别怕花银子,吃完了我们再赚。”哑姑笑哈哈招呼。

    一时间粉摊上吃香辣粉的,面铺子前吃辣油面的,煎饼摊子前吃面果子的,水果筐前买冬果子的……美食当前,大家早就忘了从柳府里学来的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一个个原形毕露,抢着吃,挑着买,吃得双手油汪汪,嘴巴红灿灿。

    “你不许吃辣——”哑姑瞅着柳万喊,柳万已经抢在她前头:“还不许太酸,不许多盐,不许油腻,不许太烫,不许寒冷,不许吃太多撑着——媳妇儿你就放心吧,我都记着呢,我就每样少吃一点点——一点点总可以吧?”

    脆生生的声音吸引得好多人抬头注目来看。

    只有张氏显得矜持,犹豫着东瞧西看,似乎觉得在这样露天的小摊上吃东西有些**份,也担心女儿不会愿意,从前的柳颜可是最讲究面子的。意外的是柳颜已经拉着哑姑一起吃了,一边吃一边咧着嘴笑,那样子哪里还是一个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呢?

    张氏一狠心,也跟着吃起来。

    “哎,大家不要挤,不要挤,都排队排队——”掌柜的喊,喊完了又低头嘀咕:“奇怪,怎么今儿生意这么火爆呢?”

    兰草回头,这才发现好多人忽然都往这个摊位上挤,一边挤,一边眼巴巴瞅着她们看。

    兰草了然,无声地笑了,小奶奶的广告,已经有效果了。

    果然,有妇女大着胆子凑上来,“请问,你们这衣衫是哪里买来的?”

    “你们的发式可是梁州府最时兴的样式?”

    “不知哪里可以请到梳这发式的婆子?”

    “哪家铺子有买这样的衣衫?”

    ……

    “告诉他们,去万记,明天去。”哑姑冲兰草喊。

    兰草有些摸不着头脑,深儿已经在一边大声喊了:“万记,记着是万记,明儿去万记——我们的铺子万记,那里有你想买的东西。”

    兰草马上明白了,也跟着喊起来:“万记,你只要一打听万记就行了。”(未完待续。)

253 考验

    荧荧灯火下,几个女子的身影投在墙上,纤巧,动人,一举一动都带着少女特有的美。

    深儿握着笔在学习写数字,从一到十,写完一遍,等到再写第二遍的时候,却望着白纸傻傻发愣,又忘了刚才是怎么写的,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奶奶,奴婢觉得自己真不会,奴婢生来就笨。”

    “谁说你笨了?”哑姑忽然问,却没有笑,板着脸。

    深儿心里害怕,只能喏喏,“奴婢自己觉得笨,奴婢……”

    “你现在正在面临着两道难题的考验,”哑姑放下自己手里的笔,转过身来瞅着她认真说,似乎这番话她已经在心里经过了好一番深思熟虑,“一,算账和识字,这是一个管家必须掌握的。二,不怕吃苦,把这一关熬过去,等熬过去就一切都顺利了。不管你有没有勇气,我对你都有信心。告诉我,你能做到的,好不好?”

    声音从所未有地温和。

    深儿禁不住抬头去看,碰上了一对安静温柔的眼神,正静静地望着她看。

    深儿心里一阵暖流激荡,顿时想起从前那些岁月,她远远看着小奶奶对兰草那么好,她就朦朦胧胧地渴望有一天她也能把这样的好给自己分一点出来,想不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现在小奶奶正在那么和蔼地看着自己,说话的口气更是温暖亲切。

    深儿心里温暖,想了想,很认真地点点头,“小奶奶,深儿努力就是。”

    兰草过来,“所有的布料都在这里,该怎么分配呢?”

    哑姑指指深儿,“我说,你大略记一下。这些绸缎我们分做三部分,一部分现在就分给所有的女性,不分主仆全都有份,做成衣裳明天换着穿,当然,款式得按照我这里刚设计出来的去做;另外一份按照我们这几天来穿过的款式各做几套,快点做起来不能耽误;第三部分先放着吧,稍等往后有用处。至于具体怎么搭配,你这个大管家来操持吧。”

    说完不再过问,斜斜靠在枕头上给兰草指点解释自己刚刚画在纸上的几套新衣款式。

    刚说完张氏带着柳颜来了,来了也不客气,自己找位子坐了,说屋子里坐着闷,要来这里跟大家一起做针线活儿,也好解解闷。

    兰草觉得好奇,平时不都是闷在自己屋里很少打照面吗,现在怎么忽然就想来了?又是柳颜的主意吧,这几天四小姐的性情明变得开朗多了,想不到把四姨太也给带动起来了。

    深儿不敢抬眼看四小姐,背过身默默分配布匹丝绸针线去了。

    “这又是什么样式呀?怎么从前没见过?”柳颜指着兰草手中白纸上新绘的衣裳款式图。

    那是哑姑刚草绘出来的,医学院毕业的人,别的不行,识记人体骨骼图的时候练出了一手好速写,想不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哑姑含笑解释:“这个叫连衣裙,就是上衣和下身的裙子连在一起。其实更短点更贴身点才好看呢,但是考虑到人们的心理接受能力,我们还是不能急,所以先做个改良版的出来试试吧,所以腰身这里稍微宽松一点,下摆也长一些,基本上能把脚面给苫住了。不过这款衣裳终究很修身,穿出来显得腰细腿长,特别出挑。”

    “小奶奶,什么叫修身?什么又叫出挑?”

    兰草含笑问。

    哑姑摆手笑,“嗨嗨,不明白没事儿,以后你会明白的。反正就是效果很好的意思吧。快快行动起来吧,我们时间有限,能早一日赶出来就早一日穿出去吧。”

    当下大家真的借着油灯忙碌起来了,裁剪的裁剪,缝制的缝制,绣花的绣花,锁边的锁边,连张氏和柳颜也加入进来帮个不停。

    张氏的针线真是不错,睡觉之前她的一件连衣裙首先做了出来,当下穿起来看效果,大家都拍着手喊好看,张氏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苗条高挑的身材,不由得摸着连衣裙笑了,淡紫色碎花布料,宽松合体的款式,穿在身上不招摇不扎眼,但是细看自有一份别样的风韵在那里淡淡绽放。

    浅儿望着张氏那么好看,干脆觉也不睡了,说要把自己的一件粉色连衣裙给赶出来,明儿大家去逛万户巷的时候她就能高高兴兴出去了。

    第二天大家果然穿戴一新,都是昨夜赶出来的衣衫,颜色五颜六色十分鲜艳,发式也一个个都很别致,刚刚在西巷的走了半条街身后就已经跟了好多人看,等穿过东巷,人群远远跟了一大圈。

    “万记在哪里?我怎么跑遍了梁州府都没有问到?”

    “你们昨天不是说想要你们身上的衣裳款式就去万记吗?”

    “万记究竟在哪里?是干什么的?”

    ……

    人声隔着老远就嗡嗡嘤嘤随处都能听到。

    哑姑回头,看着深儿,淡淡一笑:“我们的大管家,你说这万记开哪里好呢?”

    深儿抹一把额头的汗,左右瞧瞧,“小奶奶说开哪里就开哪里,反正就在这梁州府街头。”

    柳万吃了好多东西,还在往嘴里塞东西,一个劲儿扯着脖子,“媳妇儿,你是不是也要在梁州府开一个灵易街头那样的万记?”

    哑姑摸摸他鼓鼓的腮帮子,赞赏地一笑,“不错,不笨嘛,不过东西还是少吃点,你得少食多餐。”

    柳万脖子一缩,“臭媳妇,什么时候都不忘教训人家啊,比我母亲还啰嗦。”

    哑姑没时间理睬他的贫嘴,抬眼望一圈儿眼前,这里是东巷和西巷的接壤处,稍微有点凌乱,比西巷清净点,比东巷热闹点。

    这里的店铺也都不大,零零散散撒在地上。

    哑姑的目光落定在一家三间门面的大饭铺子上,看样子这饭铺年代很久远,也可能买卖亏了,所以早就锁门走人了。

    “大管家,轮到你商场的时候了,想办法去打听吧,这谁家房产,卖不卖,不卖的话出租也行,反正你得用最低的价格把它给我们盘下来。”哑姑的目光又一次逮住了深儿,神色很严肃地吩咐。

    深儿鞠躬,“奴婢去打听就是了。”(未完待续。)

254 价码

    “兰草你发什么呆呢大中午的?”

    陪着柳万简短午休一会,柳万还在酣睡,哑姑溜出门,却看到兰草傻傻站在门口。

    “小奶奶,奴婢觉得好奇怪啊。”

    抬手指着王二客栈的院子,“你看看,这院子奴婢记着刚来时候好热闹,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怎么现在好像忽然一下子都走光了。那一对老夫妻,那个小叫花子,还有好多人,都不见了。”

    哑姑随意四下里看看,好像确实这样,不过她摇摇头,“可能是大家办完了事就离开梁州了吧。”

    兰草踏进一步压低了声音,“奴婢还有个事奇怪呢,那个四小姐……”话没完,门口忽然响起喊声:“小奶奶,奴婢找到了饭铺的主家,只是人家的房子不卖也不出租,事情比较麻烦!”

    是深儿,这半天时间不停奔波,她小小的一个人儿变得一脸风尘,也有了些憔悴,抬手指指身后,“为了马上摸清情况,奴婢特意花钱请了这位老人家,梁州府的老人儿,包打听,街面上大大小小的事儿没有他不知道的。”

    深儿身后果然闪出一位老人,白须白发,样子精明,冲着哑姑抱拳作揖,略略一笑,嘴里谦虚,“不敢不敢,姑娘夸奖,老头子只是在这里住的年代多所以比刚来的人多知道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儿罢了。”

    哑姑瞅着老者,望住那眼睛看了一刻,老者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哑姑忽然眉头一皱,“你给了他多少银子这一趟?”

    深儿一怔,有些为难,“二两半。对不起小奶奶,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乱花银子的,是奴婢太心急了,所以只想着尽快办事儿,忽略了节俭开支的事儿。”

    深儿一脸惶恐,一面埋头赔不是,一面连连擦汗,一块粉色帕子竟然湿透了。

    老者静静站着,呆了一呆,忽然一抱拳,“既然这位小娘子嫌贵,那老头子走人就是,姑娘那跑路费不给我就是了,反正事儿还没替你们办成嘛。”

    灰布衣衫飘飘,真的转身就走。

    哑姑静静说出一句,“怎么就首先责怪上自己了呢?你们真是说风就是雨——我说什么了吗?这不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吗?”

    她声音不高,但是很清楚。

    老者听到了回头,有些吃惊地看过来。

    那个一身淡蓝色粗布衣衫的小女子神色平静,眉目间有着微微的嗔意,“你这辛苦费开的低了,这样重要的事情,二两半银子怎么能行?十两吧,十两才能显出我们的诚意。”

    深儿怔怔。

    兰草推她一把,“你听不懂小奶奶的话吗,还傻着做什么?”

    深儿一脸欢笑,“大叔,大叔,你听到了吗,十两,我们小奶奶开价十两!”

    老者深感意外,但也没有十分的欢欣外露,只是摸着白胡子一笑,看向深儿,“姑娘,看样子你我又得去一趟马家了。这回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得给你们拿下不是。”

    这么快就答应了?刚才自己软磨硬泡求着他再去说合人家死活不去了,因为马家已经封死了口,不卖不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难道是见钱眼开,所以又答应了?

    深儿跟着老者走了。

    兰草微笑,但是笑意勉强,带着一丝隐忧。

    哑姑瞅着她目光,“心疼银子是不是?”

    兰草也不隐讳,“是啊,十两呢,价码也太高了,不就中间做个中人嘛——”

    “这个人不错。”哑姑神色严肃,“不媚俗,不圆滑,爱钱但是爱得比较光明正大,又是梁州府地面上的一本人文活字典,整个梁州府的家长里短都装在他肚子里,这样的人——”说着目光在远处淡淡地扫一圈儿,“正是我们目前最稀缺的,你就是打着灯笼也不一定能找得来。”

    能这么好?兰草心里纠结。

    再说我们找这样的人做什么?谁说我们缺人了?

    “你没注意他的目光,那目光很正,里面有一种叫人放心的东西在心里。”哑姑目光继续往远处飘着,口气淡淡,“虽然我不敢肯定自己看得百分百的准,但是大致差不离吧,我见过的人太多了,所以凭着第一感觉判断有时候也能判断个大概,只是从前的时候不留意这个罢了——”

    从前,科室里人来人往,除了一个个大着肚子的孕产妇,就是产妇家属,有婆家的,有娘家人,也有没人疼没人管的,也有偷偷摸摸来打胎的中学生,也有赌气来堕胎的单身女……反正什么人都有,有时候收到新生儿家人喜悦的感激,有时候出了事儿被揪住衣衫大骂骗子、杀人犯,更多时候是平平淡淡的你来我往。

    从前呐,唉——不堪回首。

    忽然叹一口气。

    又提到从前了,兰草不敢接茬,她知道小奶奶只要说到从前,肯定心情会低落下来。

    这时候兰草自然不敢多招惹,只要默默陪伴在身后,等她自己静下来。

    “似乎有几个人熟人不见了?”哑姑忽然说,下巴一摆,指着天字七号房间。

    兰草如梦初醒,小奶奶这思维跳荡也太快了啊,自己真是跟不上。

    两个人默默将王二客栈看了一圈儿,确实,有几个出出进进擦肩而过的客人好像真的不见了。

    “我记住了一个人的特征,他鼻子里有颗黑痣,你们看不到是因为你们不能仰着头细看一个陌生男子,我能看,我还注意到他身上有一股臭味,从前伺候我的丫环说过,说那是狐狸身上的味道。”回到屋子里,说起那三四个消息的汉子,柳万从枕头上爬起来忽然抢着插嘴。

    “那是狐臭。”哑姑淡淡接口。

    “狐臭,有意思,就是狐狸一样的臭味。”柳万嘻嘻地笑,“反正我觉得他们一个个不是好人——”柳万的嘴巴撇得高高。

    哑姑在他耳朵上摸了摸,想拧,却又忍住了,“快按时吃药吧,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乱插嘴。”

    “什么?什么?”柳万跳着脚不答应了,“敢说我是小孩子?那你自己是什么?你就是大人了?真是不知道害羞!”(未完待续。)

255 愁事

    柳万正要揪住了臭媳妇细细理论,深儿匆匆又返回来了,苦着脸,“小奶奶,还是不成,包打听使出了浑身的劲儿那马家连门都不让进,包打听说自己这辈子就没遇上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主儿,没办法,他一分钱不要走了——奴婢实在没辙,请小奶奶降罪。”

    说着就要下跪。

    “哦——”哑姑轻轻伸手,替深儿抿一把前额乱了的发丝,摸摸她红扑扑的脸盘,“这条路不通,看样子只能换地方了,只是那姓马的掌柜,为什么就守着个饭铺不松手呢,破败成了那个样子,以前生意肯定不怎么好,难道是我们出的价码他不满意?”

    深儿摇头,“不是,第一次还算叫我们进了门说了句话,第二次干脆连面都见不上了,奴婢听他家下人说,似乎是马家遇上了烦心事儿,烦得要死,压根没心思想买卖的事情,所以一切免谈。”

    哑姑静静望着深儿,这丫头真是不简单,虽然跑了那么多路,事情又没眉目,她只是显出微微的沮丧,神色却不乱,说话口气也很整齐,颇有男子办事的风度。

    哑姑不由得瞅着她微微笑,慢慢点头。

    深儿被这古怪神色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低下头,心里忐忑,小奶奶究竟是怎么想的,在责怪我吗?可是为什么又要笑呢?难道是被我气笑了?

    唉,我办事能力不行,实在叫小奶奶失望了。

    “你没问那姓马的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能叫他这么失魂落魄?这么好的买卖找上门竟然闭门不见?”

    兰草忽然问了一句。

    哑姑正在皱眉挖空心思地想另外的辄,此路不通,那就得试着换个地方找出路了。

    深儿抠着指甲,显得漫不经心,“似乎是家务事。哦,记起来了,好像那家的儿媳妇怀了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好像说什么到时候会一死两命,所以一家人早早就愁上了。”

    “一死两命?”柳万插嘴,“什么意思?怀孩子的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一起死吗?那是为什么?”

    深儿苦着脸,“说实话奴婢为了打探得清楚点,特意花了银子给一个看门的小厮,可那小厮只知道他家少奶奶这些年一直怀不上孩子,好不容易从庙里求来这一胎,好不容易盼着肚子大了,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到了生产的时候了,可是最近有郎中说少奶奶这一胎是横胎,吃了好多药想了好多办法,就是倒不过来,所以到时候一定是母子横死。所以这马家请遍了梁州府的大小郎中,钱花了不少,偏偏那少奶奶的肚子没一点点改善,眼看着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马家哪里还有心思想生意的事情,天天盯着少奶奶的肚子发愁呢。”

    深儿一口气说完,浅儿递上一盏温水,深儿接过一口气喝干,擦一把嘴,“小奶奶,奴婢无能,其实奴婢也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和我们要的饭铺扯不上关系,可是奴婢心里着急啊,想着能多打听点就多打听点吧——小奶奶您还是怪罪我吧,不然奴婢心里愧疚——”

    “那这马家的少奶奶究竟还有多少日子生产你知道吗?”

    哑姑一直望着深儿,忽然问。

    深儿略一思索,“快了快了,好像就在这三两天。所以那小厮说他家掌柜愁得只想一头撞死。”

    “撞死多不好,还不如美美地吃一顿好吃的把自己撑死来得实惠!”柳万身子胶皮糖一样软软趴在哑姑肩头,笑嘻嘻又插嘴。

    兰草刚要怪他小孩子又来插嘴惹小奶奶烦心,想不到哑姑赞许地冲大家一笑,“我们的事情有门路了,这万记我们在万户巷马家饭铺的位置上开定了。兰草快准备药箱,我们这就去马家。”

    去马家?还准备药箱?

    大家面面相觑。

    可是小奶奶那声音斩钉截铁,不容别人反驳,随着语声已经站起身整理衣衫,望着镜子轻理发丝。

    “哎哎哎,臭婆娘你说清楚再走啊,我这里还摸不着头脑呢——”柳万急得在炕上跳。

    没人理他,兰草拎起了小箱子,哑姑冲浅儿、长安吩咐,“你们看好万哥儿,他听话你们就一起玩,要是不听,尽管板子伺候,回来我再加倍惩罚。走了——”

    三个人已经离开了。

    深儿去过一回,认路,所以三人坐着马车一会儿就到了。

    哑姑抬眼打量,这马家看样子不怎么富裕,也就是个中等小康之家,双扇木门上的泡钉没有柳丁卯家那么气派,屋檐上的兽脊更是不如梁州知州衙门的那么多狰狞巨大。

    一个带着青毡帽的小厮袖着手出来,看到深儿脸色变了,“你怎么又来了?快走快走,能告诉你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还来纠缠做什么?叫我家老爷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

    “麻烦回禀你家老爷,就说我家专门看诊妇产的女神医有事要见他,见与不见他自己决定,反正我们来过就是了——”说着伸出手心,掌心里白花花托着一锭银子。

    小厮见了又惊又喜,把银子拢进袖子,飞一般去回报了。

    就算真被老爷斥责一顿打了出来,为了这锭银子那也值了。

    “女神医?什么女神医?不见不见,放恶狗咬出去就是,不看我这里正烦心呢,这年头真是怪了,什么骗子都敢上门来打秋风!”马掌柜气哼哼冲小厮吼。

    小厮赶紧后退,退到门口,掌柜却又忽然反问:“专看什么?你说她专看什么?”

    “妇产病,好像就是女人生孩子啊一类。”

    “生孩子?何不请来试试?”

    有病乱投医,马掌柜也是走投无路了,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脚步匆匆,哑姑、兰草和深儿被小厮带进了院子。

    “这怀孕的少奶奶是你家老爷什么人?”哑姑问。

    小厮想也不想:“儿媳妇。”

    “你家老爷平时家教如何?严不严?那儿媳妇怕他吗?”哑姑又问。

    小厮一愣,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说这小娘子好奇怪啊,问这样的问题做什么?你既然是看病的,那就看病得了,问人家的家庭关系和家教做什么?

    难道这是骗子?

    据说骗子为了掌握更多的信息更好地行骗,就想尽办法地从你嘴里套取各种信息,这个女子也是骗子?(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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