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哥,我真就这么靠不住吗
楚厌宸从外面回来,他衣服上有点血迹,手上的已经擦干净了,是在外面抓了一把雪,用雪洗的手,但棉袄边角却没这么幸运。
齐素雅坐在病床上,看见厌宸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又看见厌宸身上的血,她嘴角一抽抽。
这人,可真是谨慎。
这是怕自己骗他,怕自己拿出来的灵泉水是假的,于是就用他自己去测试效果了?
二瑾本来坐在齐素雅的病床旁,他见他哥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不禁狐疑问:“哥,雁哥呢?”
厌宸沉沉吐出一口气。“雁洲进城了。”
楚似瑾一愣,这一刻心情忽然有种浅浅的微妙感。
他哥,比起自己,更信任雁哥。
也不知是心情太酸,还是如何,他不禁在想,他哥这是信不过自己?
因此,他哥肯定是告诉雁哥真相,从而安排雁哥进城。
然而自己,竟然瞒在鼓里。
楚似瑾沉默着,幽幽的看了楚厌宸一眼。
“哥,我真就这么靠不住?”
厌宸目光在二瑾身上逗留,二瑾眼角像是染上一抹酸涩的气恼。
厌宸静了静,才徐徐开口:“对,是靠不住。”
二瑾:“……”
心脏像是中了一箭,他闷闷看了厌宸一眼,然后板着脸飞快往外走,可见是气大了。
“慢着。”
听见他哥在叫他,他不想停下,他也是有脾气的,可架不住这二十年兄长积威太重,他愣是咽下一口闷气,不情不愿地转身看向他哥。
但厌宸没看楚似瑾,就好比这个弟弟是白捡来的,而不是亲生的。
齐素雅瞧着这哥俩,瞅瞅敢怒不敢言的楚似瑾,心道原来这妖精还是有克星的。
厌宸对齐素雅开口:“我打算今天就回去,你呢?”
齐素雅心道,大概是他恢复太快了,怕留在卫生所被林老太太看出端倪,于是才想回江家静养。
而他把这事告诉自己,其实是在侧面征询自己的意见,毕竟他曾答应要帮自己保守灵泉水这个秘密。
齐素雅琢磨一下,然后小手一拍,“好,我也回去!”
卫生所这地方相当于住院,按天数收钱,而且总归是比不上她自己的那个木房子,有太多不方便的地方,还是回去养着比较自在,而且安心。
厌宸看了看她的腿。
“那等下我们一起走。你的腿不吃力,回村路又远,让二瑾去找一辆车,然后拉你回去。”
另一头,楚似瑾:“???”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又费解地看了看他哥。
咋就忽然觉得。
他哥似乎很关心丫丫?
竟然为丫丫考虑,而且还拿自己当个免费的苦役劳力?
楚似瑾不开心了,老大不情愿地闷着一张脸,偏偏在他哥的威压下又不敢比比。
这心情,可真的是,简直简直了!
于是。
半个小时后。
……
漫天风雪呼呼刮着。
齐素雅嘴角狂抽。
她坐在一只用来运沙子水泥的推车里,也幸亏她身材娇小,但她……简直曰了狗了。。
狗剩在旁边跟着,推车的人是楚似瑾。
121 我哥脑子被驴蹄子踹了
狗剩凶巴巴的警告楚似瑾:“你好好推,当心点,别摔着丫丫姐姐!”
这推车是单轱辘的,要不是小孩力气不够,保准得自己上,他很信不过楚似瑾。
楚似瑾:“……”
这熊孩子真的真的没治了!
旋即又一脸无语地看向他大哥。
他大哥厌宸正捂着腰,额头出了一些汗。
“哥你没事吧?”
厌宸虚弱地摆摆手。
而坐在推车里面的齐素雅:“……”
原来所谓的找一辆车拉我回去,就是让楚似瑾去招待所借来一辆小推车?
“嗯哼。”
道路颠簸,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小姑娘扭曲小脸闷哼一声。
楚厌宸蹙了蹙眉,这推车,看来是真的不适用。
“二瑾。”
楚似瑾麻溜停下。
厌宸看了看推车里的齐素雅:“抱着她。”
与其用这小推车推着,还不如抱着走回去。
楚似瑾脸上一僵僵,眼皮子狂抽地看向齐素雅。
他真的太惨了。
他哥一定不是他亲哥!
……
最后,残了腿的齐素雅窝在楚似瑾怀里,从镇上回到大坪村。
这一路上,是真远。
再加上又抱着一个人,楚似瑾累的呼哧带喘。
直至来到齐素雅的木屋。
“我的天……”
手一酸,差点没把齐素雅扔在地上,赶紧往木床那边走了走,直至将人放在床上后,楚似瑾这才晃晃悠悠地靠着墙壁瘫下来。
可真是把他累死了!!
厌宸原地审视了一圈。
他在木屋住过,当然知道木屋条件不好。
所以……
“你确定,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家?”
齐素雅用力一点头。
“不回不回,我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挺好的,回去也是相看两相厌。”
厌宸沉默了一下。
小孩狗剩凑到齐素雅身边,抓着齐素雅的手,怒刷自己的存在感。
“丫丫姐姐,不要大坏蛋,不和大坏蛋在一起。丫丫姐姐还有狗剩呢,狗剩陪着姐姐!”
齐素雅笑了,小眼神还挺得意的。
她往厌宸那边瞅了瞅,扬着小下巴颏,就好像贼骄傲似的。
你看,你们不待见我,却有人待见我。
正像是应了那句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厌宸没再说什么,自己拉开一把凳子坐下,然后用脚尖踢了踢瘫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的二瑾。
“去捡点树枝,屋子太冷,得烧一把火。”
楚似瑾:“!!!”
依旧是,想比比,又不敢。
他呼哧带喘地爬起来,只能以幽怨的小眼神控诉他大哥。
厌宸眼一横。
“麻溜的。”
楚似瑾惨惨地抹了一把脸,迅速站直了身板,居然还敬了个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转身齐步走,一板一眼地出去了。
可出门之后……“我哥他脑子是不是让驴蹄子给踹了?”
他小声念叨,一脸惨闷。
就觉得他哥是不是对丫丫太好了?
……
楚似瑾是个现成的免费劳动力。
厌宸稳坐幕后擅于指挥,马前卒楚似瑾阴着一张娇媚的俊脸,为其鞍前马后累死累活。。
直至一切打理妥当,厌宸徐徐起身,
122 厌宸回来了
这时小木屋已热了起来,就连齐素雅那天晚上血溅木屋洒下的大片血迹都被小苦力楚似瑾抹拭干净了。
“那,我走了。”
厌宸开口,沉吟着凝睇齐素雅一瞬。
齐素雅坐在小木板床上,挥了挥小手,“多谢,慢走不送。”
楚似瑾瞅瞅丫丫,又瞅瞅他哥,心里憋了满肚子疑惑。
直至哥俩走出木屋后,他这才一脸费解问。
“哥?你是不是撞邪了?”
厌宸瞄了楚似瑾一眼。
“知道我为什么信不过你么?”
提起这个,楚似瑾黯然的阴下脸。
厌宸目视前方,“不成熟,冲动,感情用事,好奇心太旺。”
楚似瑾嘴唇动了动,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没他哥口中那么差劲,但瞅瞅他哥儒雅俊丽的侧脸,又没敢吭声。
“走吧,回家。”
厌宸叹了口气,楚似瑾像个狗腿子,连忙扶住楚厌宸,但厌宸摆了摆手。
“回家后,别多嘴,免得让爷爷他们看出来。”
楚似瑾默默收回手。
“可是,念初那边,似乎知道了什么,要不然那天晚上……”也不至于不惜玉石俱焚。
厌宸沉吟着看向楚似瑾:“他要是知道,也肯定是从你这里得知。”
楚似瑾沉沉的垂下眸,是他自己露的馅?
他为此失语,又想起他哥曾亲口承认信不过自己,认为自己靠不住。
他抹了一把脸,心里惨惨的,可面上却无言。
……
哥俩走进大坪村,离老远就看见一个胖子堵在江家门口。
“丫丫呢?让她出来见我!啥?她搬走了?她不在江家了?”
这人正是住在江家隔壁的陆大婶。
陆大婶瞪着眼,一脸狐疑地瞅着江家人,心道可别是骗她的。
这时左邻右舍有人声称,丫丫是真的搬走了,如今住在山脚木屋里,陆大婶这才算是信了。
可接着,又忽然一脸匪气,笔直的冲进了江家。
“好啊!”
陆大婶横行无忌。
“苏念初那个小崽子呢?让他麻溜滚出来!伤了我家志远,以为有丫丫撑腰我就拿他没辙了?我呸!”
既然丫丫不在了,她也不必收敛了,作势就想要对江家人动手。
可就在这个时。
“这不是陆婶吗?”
噙着笑的嗓音远远传来,陆大婶回头一看,忽然麻了爪子。
这不是楚厌宸吗?
楚家老大,三房哥仨之中的大哥。
这楚厌宸不是出远门了吗?咋回来了?
厌宸一派儒雅,笑着走了过来。
“陆婶,好久不见了。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去年秋收的时候似乎看见陆婶……”他欲言又止,留下一个引人遐思的句尾,像是在意有所指。
陆大婶慌得一批,连忙热情道:“是厌宸啊,呵呵,呵呵呵,这可真是好久没见了。那啥,婶就是过来窜门子的,我先走了啊!”
之后,就像老鼠见了猫,撒丫子跑走了,简直是落荒而逃的,那叫一个狼狈仓促。
楚似瑾一脸狐疑地看了他大哥一眼。。
江家院里,本来见陆大婶一脸凶气,还以为今日准得闹上一场。
123 几绺碎发洒下来,隐隐掩住他的眸
可哪成想,厌宸一登场,便把一场危机化解为无形。
老人手里抓着烟杆子,一脸惊喜的冲过来。
“厌宸?”
连忙抓住厌宸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厌宸,目中甚至涌上了热泪。
“瘦了!”
敬云他们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他心里惦念得很,如今往厌宸身后瞅了瞅,见大宸二瑾同行,却不见其余人身影。
老爷子为此疑窦。
“敬云呢?幕戎呢?他们咋没回来呢?”
厌宸安抚道:“您老安安心,敬云他们没啥事,都挺好的。但一走就是一个来月,发电报又实在太浪费钱,我就被他们打发回来了,是回来报平安的。”
老人心头稍安,也没起疑。
这时吱呀一声,二房苏家的房门被人推开,清清冷冷的男人,一副从容寡默的模样,他膝盖着地跪在地上,是爬着出来的。
很淡漠地瞟了厌宸一眼。
旁边,文静秀气的秀祯也连忙跟了出来,想把念初背起来,但念初轻轻拂开了秀祯。
他一副不喜不悲的样子,凝睇着正和老人叙旧的厌宸,淡淡地抛出一个字。
“来。”
……
苏家屋里。
秀祯这人看似柔弱,但哪怕身体不好,可仍是有点力气的。
他抱起苏念初,把苏念初抱回暖烘烘的土炕上,期间忍不住分神看了楚厌宸一眼。
平时,若是宸哥在家,这种事,根本轮不着自己,因为都知道自己体弱。
可如今,宸哥似乎想上手,但被一旁的瑾哥拽住了。
秀祯面上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心底掠过一抹浅浅的思量。
老人也在苏家这屋。
楚似瑾嘻嘻哈哈地看着老爷子,然后抓住老人的臂弯:“老爷子,走走走,我哥他刚回来,人都饿瘦了,咱俩帮他弄点东西吃。”
“对,是得这样,走!丫丫那天搬走留下不少米面,咱弄个水捞饭,再蒸点大馒头。”
楚似瑾把老人忽悠走了,如此,室内除了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苏宴白,就只剩下念初,秀祯,还有楚厌宸了。
厌宸坐在炕边,看了苏舅舅一眼,旋即抬眼看向念初。
“想问什么?”
念初清清淡淡的抛出来俩字,“脱了。”
厌宸一怔。
念初瞄了他一眼,瞅瞅他上半身,再看看下半身,依旧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又缺肉了。”
从外表看不出来,因为冬天袄子厚实,可这一句‘又缺肉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厌宸蹙了一下眉,就知道,肯定是二瑾那边出纰漏,念初这人看似清净,可很多时候心中有数,那天晚上要不是猜出一些东西,也不能大半夜的弄伤丫丫两刀。
见厌宸沉默着,念初垂眸看向躺在炕头的苏舅舅,几绺碎发洒下来,隐隐掩住他的眸。
他嗓音依旧清清冷冷的,没有多余的感情,整个人冷的似冰雪,甚至都没有人气儿。
“城里,死人了?”
秀祯在一旁,猛然看向念初,然后转向楚厌宸。
厌宸思忖一瞬,“我不知道。”
秀祯惊了惊:“宸哥?”。
楚厌宸闭了闭眼,早在决定回家时,就已知晓……
124 黑痦子
肯定瞒不住家里这些人精。
他当时就已经做好觉悟,不能再瞒,必须坦白。
“当着爷爷的面儿,别露了口风,免得他担心,他心脏不好,受不了惊吓。”
秀祯点了下头,之后焦急迫切的凝睇厌宸,等待厌宸继续开口。
“当初这事儿咱们兄弟一起商量,你们两个,还有爷爷,也是知道的。”
“我们进城,主要是找那个女人,那个下巴上长着一颗带毛的黑痦子的女人。”
厌宸娓娓道来。
……
“爷爷捡回丫丫那天,有人看见一个女人从山上下来。”
这个女人就是厌宸之前提过的‘黑痦子’。
根据对方口述,当时黑痦子行色匆匆,拎着一个口袋,身上沾着血迹。
“我们猜,丫丫当初身中十多刀很有可能是黑痦子干的,而她拎着的口袋大概是用来藏刀的,至于她身上的血迹,是行凶时不慎沾上的。”
“自从我们三房的弟弟翰予,三予,自从他出事后,我们就开始凑在一起商量,想找出那个黑痦子,再借黑痦子对付丫丫。”
“腊月初八之前我们一直在打听,直至初八那天获得线索,那个女人她来自城里,是个城里人。于是我们锁定怀春市,当天晚上连夜出发。”
但临江省这地方,即便因连年天旱人口大幅度流失,可常住人口的数量依然可观。
想从一座城里找出一个人,难度相当于大海捞针。
他们不知对方姓名,更从未见过对方容貌,就连黑痦子这个标志,都是借由旁人口述得知。
起初的一阵子,只要看见一个脸上长着痦子的,就觉得像是他们的救星,像是能帮他们一家挣脱苦海的活菩萨。
但渐渐的,心凉了,挫折太多,并不顺利,可他们依然在坚持。
一日找不着,就两日,两日找不着,就三日。
坚定的意志,明确的方针,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
……
厌宸回想着那段日子,神色变得很恍惚。
“后来我无数次想过,这是一条荆棘之路,对方敢手染人血,可见不是善茬。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与虎谋皮,不稳定的危险因素实在太多。”
而,当时他们急功近利,只想尽快摆脱丫丫,丫丫是天底下最坏的,任何人,在坏之一字上,都比不上丫丫。
对于他们一家人而言,丫丫,就是人间大恶。
日子转眼过了半个月,哥几个忙着奔走,而在他们的坚持下,事情也逐渐有了突破性进展。
黑痦子以前坐过牢,她本身是一名有过前科的服刑犯,但如今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一家百货商场的部门主任。
“我们进城时,身上钱不多,为了节省,就住在郊外的废料厂里。”
厌宸嗓音变得沙哑了一些儿。
“那天我胃病犯了,敬云让我在废料厂等消息,而他们几个则是前往商场,按计划去找那个黑痦子。”。
“我在废料厂等了两天两夜,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当时就有了不妙的猜测。”
125 困死在城里
“直至第三天早上,敬云他们从外面回来,人人带伤,并且都伤得很重。我知道,肯定是计划不顺利,中途出了大岔子!”
厌宸攥了攥拳,像是在平息自己的心情,尽量以稳定的声线开口。
“后来,他们告诉我,他们那天在商场,无意中目睹一幕,看见那个黑痦子和一个年轻男人暗中碰面,那个男人很不凡,穿的是貂皮大袄,乘坐一辆崭新的黑轿车,看起来很有身份。”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眼,因为无意之中的目睹,招来了大祸。
“他们暴露了,黑痦子当场变色。她似乎很忌惮,怕被人知道她和那个年轻男人有牵扯,她想要灭口,雷厉风行的号召一批人,四处拦截,甚至还在进出城的通道上安排暗哨。”
以至于,哥几个算是困死在城里。
他们明白,从那一刻开始,城里已是一处是非之地,继续留在城里肯定凶多吉少。
而唯有厌宸,当天因胃病留守废料厂,反而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黑痦子让人搜查其他人,可她漏了个厌宸,这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于是哥几个让厌宸走,厌宸的任务是回家后,带着全家人逃跑,从此不再理丫丫,不再对付,冷了这份心,就此隐姓埋名过完一辈子。
这一趟的牺牲实在太大,更是使他们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胆怵。
“然而,就在我临出城时,又发生了一件事。”
“那个黑痦子不知从哪得知我的存在,她那些爪牙向人四处打听,她想全部灭口。”
黑痦子能量很大,服刑期间似乎是犯人里的头头儿,即使出狱后,在商场当部门主任,有个体面的营生职业,但手底下集结了不少亡命之徒。
依厌宸来看,对方就像一个地头蛇,她洒下天罗地网抓人,兄弟们成了瓮中之鳖,被她抓住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因此情况很不乐观。
而以那个女人的手段,甚至于,没准,此时此刻,兄弟之中,已有人丧命。
……
厌宸将自己知情的部分一一告知,苏念初依旧一副不喜不悲的模样,可清冷白皙宛似玉石的手,无声地抠进了自己的掌心。
秀祯脸色白惨惨的,这噩耗震得他回不过神来。
厌宸又沉默了很久。
“我心里有一些猜测,也不知靠谱不靠谱。”
“当初那个黑痦子捅了丫丫十多刀,以为丫丫必死无疑,事后她从一个服刑犯变成商场主任,这很可能是她所得的报酬。”
“也就是,有可能她只是一个马前卒,她对丫丫下手,其实是受人指使。”
“敬云他们看见的那个男人,没准跟这事有关,而就算无关,这两个人之间也肯定有神秘牵连,甚至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两个有过交集,必须遮掩这份关系,为此甚至不惜对咱们家的这些兄弟下死手。”
“丫丫是个谜,她来历成谜,她当初遇险也是谜,这水太深,牵连太广。”。
厌宸对此甚至有种无力感。
126 这水太深
倘若从一开始,就收敛这份心,咽下那些来自凌辱家暴虐待的委屈,不要想着报复丫丫,不要想着走捷径。
那么,有可能今时今日,他们兄弟依然在家,不必面临生死危劫。
丫丫以前很恶毒,但她不敢弄出人命,可如今,因为这件事,他们家里的兄弟很有可能已死在城里。
厌宸心中有悔,也是真的怕了。
“苏小舅出事前,分明向我们示警,提醒过我们,不要对丫丫下手,可我们没听,我们以为只要不明着来,只要暗地里算计,就能安然无恙。”
“但事实证明,我们还是错了。”
三人相对无言,秀祯依然白着一张脸,眼里像涌出泪意,但用力的憋了回去。
“人之常情罢了。”
就如秀祯从前想过的那样,这个家里只差死上一条命,就只差死人了。
至于旁的?
她粗暴恶毒,虐待他们的身体,践踏他们的尊严。就比如有一回丫丫曾摁着念初哥的脑袋,逼着念初哥喝尿。念初哥自然不肯,而反抗的下场就是换回一顿暴揍。
如类似之事,不胜枚举,太多太多。
半晌,三人沉寂着,静默着。
“念初,有一件事。”
厌宸徐徐开口。
“丫丫帮了我一个大忙,具体不便多谈。但这回我让雁洲进城,如果雁洲能把敬云他们活着带回来,那就全是丫丫的功劳。”
“以前那些事,自此,就一笔勾销。”
“她来头太大,不论她的身世来历,还是她的仇家敌对,都不是我们能碰的。”
“往日那些恩恩怨怨,就别再想了,自此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对我们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念初眼底波澜一瞬,神色浅浅的,清冷模样似这漫天的冰雪。
“相安无事?”
他咀嚼着这四个字,神色变得很幽深。
旋即,他徐徐看向厌宸。
“问题的根本,从来都不在于我们,而在于她。”
就算他们可以一笔勾销,不再想着报复,但丫丫呢,她能吗?
忍让只会让暴行变本加厉。
对于他们这一家人而言,单单只是想平安无事的活着,就必须得搏尽全力。
明明,这在原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甚至不求富贵,就只是想求一个,没有凌辱,没有践踏,没有暴力的平凡生活,然而就连这份卑微渺小的心愿,都近似于空想奢望。
厌宸顿了顿。
回想丫丫曾要‘老死不相往来’,他沉吟一瞬。
“总之,井水不犯河水,从今往后,我们避着她。”
念初瞟他一眼,沉默无声地收回视线,但那清冷的眸子,依旧幽幽。
末了,厌宸末了一把脸。
“总之,今日这些事,先瞒着老爷子,还有我们三房的二瑾。”
“二瑾他那个性子,一旦偏激起来比念初还过分,真要是知道了,怕是得头脑一热,不管不顾的跑进城里,介时容易酿大祸。”
秀祯心里一沉。
而,莫名躺枪,被指偏激的苏念初:“……”
沉默,无言。。
这没法反驳,还真就是事实。
127 无事不登三宝殿
小木屋里点着一个炭火盆,齐素雅拿出本子写字炼心。
依然是从豪迈不羁的狂草,逐渐转为刚正的方体字,再渐渐写成圆滑的楷书连笔。
小孩狗剩大眼睛卟灵卟灵的,他守在齐素雅身边,自己这边也有一个本子,之前一笔一划的跟着齐素雅写字,而今写完了‘作业’,正在等待齐素雅检查。
但见齐素雅写字写的认真,小孩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两只小手手拖着脸,眉开眼笑地瞅着他的丫丫姐姐。
他丫丫姐好像变好看一点了,以前脸上长满了粉刺痘痘,甚至有很多痘痘在流脓,但如今流脓的痘痘变少了,痘包渐渐变平了,哪怕还没好利索,但比起从前耐看了不少。
齐素雅揉了揉酸酸的脖子,一回头就看见狗剩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盯着自己。
她笑了下,然后冲着狗剩招了一下手。“过来。”
狗剩像个小狗腿子,连忙从小板凳上起身,抱着他自己的‘作业本’让齐素雅检查。
齐素雅摸摸狗剩的小脑袋,“真乖。”
然后又开始夸奖。
“我们狗剩真聪明,全都写对了。”
好孩子是夸出来的,狗剩大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撒欢的狗子,屁股后面仿佛有一条狗尾巴在欢乐的摇摆。
齐素雅轻笑一声,木屋气氛变得温馨,而就在这时。
“丫丫?”
木屋外头传来一个声音,乍一听,齐素雅还愣了一下下。
然后一个胖女人探头探脑的推门进来。
齐素雅眯了眯眼,旋即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哎呀,这不是陆大婶吗?陆大婶可真是好人呀,这是知道我伤了腿,特意来看我,顺便再把以前从我这里忽悠走的粮票肉票还回来,让我好好补一补?”
无事不登三宝殿。
陆大婶一进门,这脸色就有点不好。
因为丫丫这混账东西居然还在惦念粮票肉票,她顿时一气。
可是想起自己的来意,陆大婶又呵呵一声,胖胖的脸皮子直抽,做出一副一脸干笑的样子。
“丫丫,这可见外了。咱们早晚都是一家人,还分得这清楚干啥。”
齐素雅是坐在床上的,陆大婶朝她走了过来。
小孩狗剩凶萌凶萌的,像个小木头桩子,杵在齐素雅床头,然后十分警惕地瞪着陆大婶。
陆大婶拧着眉:“这小兔崽子咋在这儿?”
小孩板着脸,老气横秋的,闭着嘴一言不发。
齐素雅眼色变冷了一些,小兔崽子?
这个称谓,她不喜欢。
正要开口,便听陆大婶满是不悦地嘚吧起来。
“丫丫啊,咱们才是一家人,这胳膊肘咋能往外拐呢?而且这小赔钱玩意,他可是天生的贱种,而且还贼有心眼儿,从以前开始就这样。”
齐素雅本来想喷一顿然后再开口撵人,但如今,她眯了下眼,忽然又变了主意。
“从以前就这样?我看狗剩这孩子挺好的呀。”
陆大婶撇嘴。。
“好?这贱种心眼多着呢,要不是为了混几口吃的,他哪敢上赶着往前凑啊。”
128 疑点,违和,不为人知另一面
村里都知道丫丫是个坏的,可偏偏狗剩这小杂种,一逮住空就往丫丫身边凑,但这事知道的人特别少,俩人通常都是私底下见面。
陆大婶也是因为偶然巧合,才意外撞见过几回。
回想着那几次,丫丫买了白面包子,就好像白面包子不要钱,居然坐在草坡上看着狗剩狼吞虎咽,她这心里头就好气。
丫丫的,就是她们陆家的,狗剩吃的白面包子,就好像在吃她们陆家人的肉。
齐素雅愕然。
她曾问过狗剩这孩子,为何狗剩不怕她,还喜欢她。
当时狗剩一脸天真地仰起小脸,夸她是好人,还说自己拿出包子糖果让他吃。
齐素雅当时曾以为狗剩这番回答是因为自己近日的‘善举’,但如今再一想,恐怕不是。
而是原主,纵使声名狼藉,但从以前开始,就对狗剩很好?
齐素雅思量着,总觉得这很违和。
原主人嫌狗厌,犹如早先在卫生所时,楚大哥,楚厌宸,那名儒雅俊丽的男子曾声称,‘善良’俩字与原主无关,善心善事更不像是原主能做得出来的。
可是,原主对江家恶毒,却对狗剩好的出奇?
陆大婶在旁边骂骂咧咧,提起丫丫以前那些缺心眼儿的投喂之举,特愁恼,特惋惜。
“那可都是粮食啊!这兔崽子,他自己那个娘不靠谱,要不是三天两头管你要吃的,他哪能活到现在啊?他早就饿死了。”
陆大婶这张嘴是真毒,一口一个兔崽子,再不然就是赔钱玩意,贱种等等,污言秽语很是难听。
齐素雅小手一伸,揽着狗剩,旋即清清冷冷的抬起眼:“滚!”
陆大婶:“???”
齐素一副‘莫挨老子’的粗狂样儿。
“狗剩是我家孩子,我认他当弟弟,再敢骂他兔崽子,信不信我揍你?”
即便腿上有伤,可她小脸一凶,依旧吓人得很。
……
狗剩小脑袋埋在齐素雅怀里,居然还满心依赖地往齐素雅怀里蹭了蹭。
齐素雅一顿。
忽然又想起一个疑点。
刚来这地方的时候,她曾和陆家起争执,当时引起村民的诧异。
有人说,原主丫丫以前对陆家唯命是从,拿陆家的话语当圣旨,更甚至恨不得跪舔陆家鞋底子,总之就是很听陆家的。
而一旦陆家和人起争执,原主保准第一个冲在前头帮陆家人出气。
当时齐素雅心里甚至还曾吐槽过,原主这傻帽白痴智障。
可是,如今瞅瞅埋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回想陆大婶透露出来的线索。
似乎,原主从很久以前开始投喂狗剩,一大一小关系很好。而陆家对此不乐见,曾阻挠忽悠,甚至是抹黑狗剩,想要离间一大一小的感情,借此来让原主疏远狗剩。
但,在这件事情上,原主并未听从陆家的。
并且,看小狗剩一副很安心的样子,像是一点都不担心。。
就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哪怕陆家不喜欢他,不待见他,但原主丫丫对他的态度,并不会因为陆家的不喜欢不待见而产生变化?
129 我烦他都还来不及
此外,类似的事情肯定发生过不止一回,看狗剩的样子像是早就习惯了。
转瞬之间,齐素雅心里掠过无数个念头,旋即冷冷的抬起眼眸。
“还不滚?”
陆大婶很是气恼。
“丫丫!”
忽然扯着大嗓门吼了齐素雅一声,齐素雅没咋地,埋在她怀里的狗剩却被这一声大喝吓得哆嗦了一下。
然后,小孩老气横秋的板着脸,小眼神阴森森的看向陆大婶,那表情就好像在暗搓搓的盘算着,想要背后下黑手,背后削陆大婶砖头似的。
陆大婶气得不行,再一次想起来意,这才勉强压下一口气。
“丫丫,我态度不好,主要也是因为志远住院这事儿。既然你不喜欢我骂狗剩这小杂种,那我不骂就是了,你何必因为一个外人跟我置气?”
说完,还赔了一个笑。
齐素雅懒洋洋的。
“有事说事。你来我这儿到底想要干什么?别再弯弯绕绕兜圈子,我不耐烦。”
陆大婶脸皮子一抽,攥着手心,心里可真是恨透了齐素雅,偏偏又不能发作,毕竟陆志远这事儿还得指望齐素雅呢。
要不然陆志远嫁不出去,留在家啃老,到时候自己这个当娘的保准得被陆志远拖累。
“丫丫啊,你不就是嫌那五百块钱彩礼太多了吗?我看这样吧,你以前对我们一家不错,我们也不要那份彩礼了,等志远出院我就把他给你送过来,让你们俩去民政局登记!”
“啥?”
齐素雅猛然一瞪眼。
“我说你脑子有毛病吧?”
简直无语。
“谁想跟他扯证啊?我烦他都还来不及。”
然后,她狠狠翻了个白眼。
“走走走,我这里不欢迎你,麻烦你麻溜的,赶紧的,痛快的,立即消失!”
……
“丫丫姐姐,俺去上厕所。”
小孩扯了一下齐素雅的衣角,小小声申报,然后从木屋里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然后从兜兜里摸出一把弹弓,这是他爹白文斌给他做的。
他一路上鬼鬼祟祟的,贼溜溜的跟上脸色乌黑的陆大婶。
胖大婶之前是被齐素雅撵出来的,眼下那脸色黑得简直跟锅底似的,表情特难看。
小孩猫在后头,也没急着动手,直至陆大婶进了村,逐渐看见人烟了,他这才抓起一把小石头。
咻咻咻!
“哎呀,好疼。是哪个兔崽子?给我出来!”
石子狠狠打在陆大婶的后脑勺上,陆大婶阴着脸,简直是怒不可遏。
村里有人见陆大婶跳脚咒骂,不禁哈哈大笑。
“陆家的,又撞邪了?”
提起这陆家,也真是倒霉。
村里有人说,这是因为陆家住江家隔壁,而江家呢,命里带衰,家里女人全都死光了,家中男人全是命硬的,专门克女人。
所以陆家住江家附近,就被江家这份霉气传染了。。
以至于,这两年,陆家娘俩在饭菜里头吃出死耗子,大半夜的上厕所结果却掉进茅坑里,还有很多很多类似的事件,总之让人听了之后特别想笑,也更加坚定了江家克女人的坏名声。
130 趁早死在外头吧
总之,这霉气也真是没治了,就特别的倒霉。
陆大婶听人提起自己‘撞邪’,疑神疑鬼的往后头瞅瞅,然后又龇牙咧嘴地摸了摸后脑勺,湿漉漉的,都见血了。
她顿感浑身上下冷飕飕,汗毛都快炸开了。
灰溜溜地逃回家里后,望了一眼隔壁的江家,她狠狠‘呸’了一声。
“这一家子倒霉鬼,丧门星,咋不赶紧全死绝了!”
她阴着脸,同时也对江家的‘克’性很是忌惮。
……
“丫丫姐姐,俺回来啦!”
小孩一溜烟地跑回木屋,齐素雅笑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孩腼腆地扭了扭身子,似乎在不好意思,“我大号。”
然后低下头,不敢跟齐素雅对视。
齐素雅攥住小孩的手,发现小手冰冰凉凉的。
“快去烤烤火,手都冻僵了。”
小孩狗剩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冲着他丫丫姐姐龇牙一乐,用力地点了一下小脑袋,乖乖的蹲在火盆边烤火。
同一时刻。
“你说啥?”
大坪村,金家院子里。
这两天大金着实是安分了不少,但白文斌父子俩自打那天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眼下金家一团乱,饭菜得大金自己做,火炕也得大金自己烧,这把大金搞得焦头烂额。
这些家事儿通常都是男人们在做,哪有女人干这个的?女人都是坐等着让人伺候的。
“呀,这不是大金吗?”
有人看见大金,露出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都知道大金想要卖了家里男人换粮票,哪怕风波已经过去了,但大伙本就看不上大金,从此观感更坏了。
大金皱眉说:“我问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坏丫那死丫头真被人砍了?”
对方不咸不淡地提了两嘴,大金一听,眼珠子一转。
“她回来了?没在镇上养着?”
眼色阴了阴,想起齐素雅曾掰断她胳膊,又想起自己那日去木屋,却再次在齐素雅那里吃了瘪。
她神色陡然掠过一抹阴狠来。
有人问:“大金,你家那孩子跟在坏丫身边,你咋想的,这是想让人帮你养娃子?”
这分明是挖苦,是指大金没本事,自己不能养孩子,得让别人帮着养。
大金撇嘴:“一个带把的,又没啥用处,谁爱养谁养,我还烦他呢,不回来正好,趁早跟他那个死爹一起死在外头,到时候我还能再娶一个帮我生闺女。”
然后,一扭身儿,她回了自己家,拿上一些钱,又匆匆跑去镇子上。
但她神色中,满是阴沉琢磨,像在盘算什么阴险恶毒的主意。
……
“狗剩,来。”
夜里,齐素雅冲着狗剩招呼一声,她这木头小床虽然窄了点,但自己和狗剩都是瘦的,勉强挤挤倒也能睡下。
“等改天咱们再弄一个床,而且还得是大床,两米大床!”
齐素雅琢磨着。
“要不然也可以管村长要一块宅基地,然后咱们盖个大房子,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赚点钱,买沙子水泥可全是要用钱的,必须挣钱呀。”。
忽然想起她跟镇上招待所李姨谈拢的生意。
131 着火了
眼下自己腿受伤,怕是得耽搁点时间,幸好主要是用手,又不是用腿用脚。
她琢磨半晌后,拍拍狗剩的小身板:“睡吧,等明早醒来还有很多事要忙。”
狗剩乖乖地点了一下小脑袋。
临睡前,瞅了齐素雅一眼,忽然噘着小嘴儿亲了齐素雅一下,然后自己羞的小脸像个猴屁股,小脑袋钻进被窝里,腼腆地没再敢露面。
齐素雅愣了下,旋即摸摸自己的脸颊,这才失笑道:“小鬼头。”
然后吹熄了床边点着的白蜡烛。
……
大概是凌晨两点多,夜还很黑,天色未亮。
“哗!”
齐素雅陡然睁眼,倏地坐了起来。
小孩狗剩睡得很熟,齐素雅掀开被子,飞快起身。
她腿上有伤,扶着木屋的墙壁,忍着痛,挪向了木门。
用力推了一下。
咣当!
门,被人从外面堵住了。
“哗啦!”
像是有什么东西泼在房子上,刺鼻的味道,浓郁的汽油味,挑衅她嗅觉,战栗她神经。
……
大坪村,江家四合院,三房楚家屋子里。
“哥!!!”
猛然一声叫喊,楚似瑾震醒了自己。娇媚的脸惨惨发白,他茫然愣神了好半晌。
旁边,躺在炕头的楚厌宸点燃一根蜡烛,烛光亮起后,又过了许久,楚似瑾这才晃晃的回过神,他看清了他哥的脸。
“又做噩梦了?”
厌宸蹙眉问。
楚似瑾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薄唇干裂,嗓音也很干燥。
“没事,没事,没事。”
惊魂未定的,像是在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不要被梦中那些惨烈的事情给吓到。
却近乎贪婪的,看了他哥一眼又一眼,像是在确认这个人在自己身边。
厌宸沉默着,旋即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二瑾的肩膀。
“都过去了,忘了吧,别再记着了。”
二瑾嘶哑着嗓子,干笑一声:“嗯,知道。有点渴,我出去倒点水喝。”
然后披上一件袄子,飞快的下了炕。
从屋里出来,却瞬间掩面,发出沙哑的哽咽。
再一次做了那个梦,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三弟翰予还没疯,那时他们哥仨生活在另一个地方,那时候,尚未来江家投奔,那时候……
那是一口井。
他们在井底。
一直困在深井中。
楚似瑾红了一双眼,冷风吹过,他这才算是稍微振作了一点。
可抬头一看。
“那是……”
火光?
……
“不好了不好了,着火啦!山上着火了!!”
村里有人喊了起来,吵醒家家户户。
女人们披着衣服连忙从家里出来,有一些人因事出紧急,甚至连扣子都没能扣好,慌慌张张地趿拉着鞋底子。
“哪着火了,哪着火了?谁家着火了?”
大伙惊慌问。
“是山上啊,山脚那里,快看,这火烧的太大了!”
楚家也被惊动了。
“山脚?”
厌宸从屋里出来,狐疑地看向夜里的浓烟和火光,他倏然变色。
“二瑾,快跟我来!”。
临出门时,厌宸拎起家里的水桶,带上弟弟二瑾匆匆跑出村子,向着火光迅速奔去。
132 这分明是一直以来期盼的
山脚下,木屋门口堆着不少木头,这些木头堵住门,四面八方全是火,浓烟呛人。
这火打眼一看就知道,准是人为的。
堵住出路,困死木屋里的人,而且木头墙壁全是汽油,不然这大雪寒天,冷风狂刮,就算想放火,也很难放得起来。而就算是点了火,火势也绝不会烧得这么大。
村长钟凤英带着人赶来,但这火势凶猛,太过吓人。
“这……这火咋这么大?”
“灭不了,这咋灭?咱村那条河离这地方太远,这上头还有汽油。火烧的这么凶,我看是没办法了,只能等它自己熄灭了。”
“对了!坏丫呢?我听说坏丫从江家搬出来,好像住在这里头?”
“这……这大火该不会是冲着坏丫去的吧?”
村民面面相窥。
楚厌宸置身人群中,望着这场铺天盖地的大火,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儿。
赶来的路上,就已知晓火势很大,甚至特意带了水桶,可真正来到这里,却见火势更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凶猛很多倍。
“二瑾,你去打水!”
俊美妖媚的楚似瑾也被这火势吓了一大跳,他应了一声,拎着水桶撒丫子跑了。
可是这一刻,他脑子里很乱。
脑海晃过少女盈盈浅笑的样子。
那天在镇上,少女和招待所的李姨谈玩生意后,她置身雪地里,却笑得很温柔。
他当时甚至有一种想法,小东西长得丑,可她眉眼弯弯的样子,仿若明媚灿烂的骄阳。
跑出一段路,他又忽然刹住脚。
回想着过往一幕幕。
缺德的小玩意脸面狰狞,屡次对他们一家人施暴,逼得他们一家甚至想要弄死她。
他眼底阴晴不定。
却又忽然想起小孩狗剩干干瘦瘦的矮小身影,还有那孩子凶巴巴的表情。
狗剩也在木屋里头,是和小东西住在一起的。
楚似瑾咬了咬唇,脸上神色近乎痛苦,十分挣扎。
他回首看向屹立于熊熊火光之中的木屋。
这分明是他们一直以来期待了。
丫丫,这个缺德的小玩意。
他们无数次想过,她若死了,得是多好?
她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上,但不能死在他们江家人手上,至少,明着,不能让人知道是他们江家人干的。
但若是她死在旁人手上,跟他们江家无关,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是一直以来由衷盼望的心愿。
而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他可以不救的。
丫丫若死了,他甚至要拍掌称快。
可是,脑海之中,少女明媚的样子,还有狗剩凶巴巴的表情,两人来回交替,二人身影塞满他此刻浑噩混乱的大脑。
他忽然恶狠狠地咬了一下牙。
“可恶啊!”
然后拎着水桶撒丫子往前狂奔,目标直指村外那条河。
他心想,我可不是想救丫丫那个小缺德,我是想救狗剩啊。
丫丫那个缺德小玩意死也就死了,死不足惜,但是,但是,狗剩,这孩子还小,还有大把的人生。。
就算恨她,但这份恨意不能连累旁人,不能因为这份憎恨而害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133 来自命运的神奇转折
“太可恶了啊!”
十分郁卒,丹凤眸里不见妩媚,只剩漫天的怨愤。
再一次想起少女明媚温柔的模样,也想起这几天来,家里陆陆续续发生的那些事。
就好像,她不再是‘她’。
就好像,过往成烟。
曾憎恨的,已渐渐走远。
可是他想起念初的腿,想起自己被逼疯的弟弟楚翰予,又想起家中老少受过的那些伤。
这注定是残害一生的阴影,那些伤口实在太深,至今在心里淌血,甚至早就化脓了。
楚似瑾惨惨的抹了一把脸,旋即,他没命似的拔步狂奔至河边。
他得救人。
但。
心似油煎,亦使眼底填上深沉的苦楚。
……
楚似瑾跑走了,木屋外,楚大哥,楚厌宸,他置身于人堆中。
咔咔一声。
木头房子本就是木板拼接而成的,不够实沉,不提瓦房,甚至就连泥土房子都比不上。
这场火实在太大,木屋已岌岌可危,眼看已濒临崩塌。
火场外围,众人吓得往后退了退。
楚大哥目视前方,他攥了攥手,旋即一步踏出。
“大宸?”
旁边,村长钟凤英一脸惊讶的看向楚厌宸。
楚厌宸深吸气,“我得救她!”
二瑾的水大概来不及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捂了捂左腰,腰上曾受过伤,他想起白日里漫天风雪,想起进城的大房老二江雁洲,又想起丫丫那个小瓶子。
那里头,全是能救人命的东西。
只要敬云他们还有一口气,就算真的进了鬼门关,借着瓶子里的东西也能活回来。
这是一份生机,一个祈盼,一个念想,是死寂黑夜里的一盏灯,照亮前路,带来了希望。
倘若真的成了。
过往那些恩恩怨怨,他全部一笔勾销。只要丫丫不再进犯,他便冰释前嫌,便不再憎恨。
她从前从未弄出过人命。
而今,她甚至没准要成为自己一家的恩人,能救兄弟们的命。
这是来自命运的神奇转折。
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置之不理。
临近了木屋,因为火势太大,地面的雪早已融化,他抓起泥水糊了自己满头满脸,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冲向火光,正准备试试看能不能踹开木板拼接而成的墙壁,可就在这时候。
“大宸,听!”
是村长钟凤英。
在呼呼狂刮的冷风之中,小孩稚嫩焦急的嗓音顺着风刮来。
“丫丫姐姐,你没事吧?你又出血了,丫丫姐姐!”
楚厌宸怔了怔,飞快收回已踹出的长腿,他步履一转,避开火光,冲至木屋后头。
冷月下,少女置身雪地里。
她头发烧焦了一些,衣角带着一些火。
小孩狗剩抓着一把雪,眼眶红通通的,不断地握着雪往少女身上蹭,用雪扑灭少女身上那些火。
木屋后头有个大窟窿,齐素雅手里拎着锯子跟锤子,之前正是用这两样东西锯开木屋的板子再砸开,弄出一个窟窿从火海中逃生。
当时是真的很危急,她无暇顾及自己受过伤的腿。。
眼下腿伤裂了,流出很多血,这多灾多难的裤子再一次被血水泅湿了。
134 合情合理
而这些血,也把小孩狗剩吓得不轻。
两人脸上满是黑烟,全是在火海中熏的。
齐素雅吸了不少黑烟,如今嗓子眼又涩又痒,她呛的直咳嗽。
然后摸摸小孩的脑袋,安抚六神无主的小孩。
“不怕,没事了,咱逃出来了。”
“可是,可是……”
小孩嘴唇一哆嗦,眼睛里头噙着泪,泪水在眼圈里面直逛游。
齐素雅温温柔柔的笑了。
正这时,她心生感觉,侧首一看,就见厌宸身上满是泥水,看起来很是狼狈,他沉默着凝睇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她怔愣了一下。
“这是?”
想冲进火海,想救自己?
她懵了一瞬。
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有些警惕。
没准是在欲盖弥彰?
想起男人多智,他真的很有心机,再回想这些人曾屡次三番想弄死原主,弄死自己,又想起楚厌宸曾对她口述过的那些伤害,来自过往的伤害。
她抿了抿唇。
这个男人,他想救自己,但也可能,今晚这把火本来就是他们干的,而他如今做出这副样子,没准是在掩饰,没准,是为了洗脱他们江家的嫌疑。
她眼底带上几分迟疑,像是在思忖,这事儿跟江家,到底有没有关联?
……
看见齐素雅和小孩狗剩火海逃生,楚大哥心神一松,但见二人除了身上烧焦一些,总体来算安然无恙。
他对狗剩这孩子能活着深感庆幸。
但,目视齐素雅,又忍不住想起很多事,思维发散间,这心底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真的是各种滋味,五味杂陈。
她活着,他谈不上开心,想救她,也只是良心道德感作祟。
而她若死了,他也不痛快,毕竟,她已摇身一变,从原先的加害者,变成一名拯救者。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
“没事吧?”
他一步上前,看见少女眸中清晰的警惕,这份戒备很显而易见。
他愣了下,旋即就明白了。
丫丫,她在怀疑,在怀疑江家,怀疑他们兄弟。
她可能是在想,这场火,没准跟自己一家人有关。
但是。
楚厌宸的心情十分复杂。
“不是我们。”
他答的自然,一副君子坦荡的模样。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若是换位思考,把自己放在丫丫的立场上,他也要产生相同的怀疑。
冰冻数十尺,这不是单方面的。
更何况就在前不久,丫丫还曾挨过两刀,这两刀是念初干的,由着这两刀,敌意憎恨早已摆在了明面上。
齐素雅瞅着他,微微狐疑了一瞬,眸警惕渐消,但依然存着一两分戒备。
不是他们?
她听了,但并未完全信。
……
俊美妖媚的楚似瑾砸了一个冰窟窿提水。
这年头农村尚未通电,就连水井都很少。纵观整个大坪村,也就只有村长钟凤英家里有一口水井,至于旁的人家,平时吃水全靠这条河。
他捞了满满一桶冰冷的水,正要拎着水桶赶回山脚,这时一老一少的身影从村子里出来。。
“瑾啊,她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