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像是被罚站的树
这年头，尤其是像渭阳镇这种落后的地方，纵观整个小镇都未必能挑出几个识字的，由此，齐素雅这识文断字的本事就越显珍贵了，直教人高山仰止。
厌宸一直默不作声，就如他这个名字，厌，厌烦的厌。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厚脸皮招人厌，但架不住求学若渴，眼下消减自身存在感，可每当齐素雅写上一两个字，他就要看字猜意思，在自己手心里复写，再不然就是回想着二房苏家小舅舅，曾在出事之前教过他们的那些。
齐素雅将纸张分给狗剩：“可以试着多写几遍，写多了，也就记住了。”
狗剩如获至宝地捧着本子，这本子很粗糙，看起来很廉价，但卖得很贵，镇上只有一家文具店，只有少部分女人出入点中买文具。
厌宸默不作声，盯着齐素雅看了两眼。小姑娘安排好狗剩后，就开始自己埋着头，写字炼心。
她的坐姿很端正，腰板笔直，并且还写得一手好字，其中有少数字是厌宸认得的。
最初起笔时，笔划几乎全连在一起，像一笔豪情恣意的狂草，但渐渐的，笔锋变得方正，又从方正渐变圆滑。
……
楚似瑾下班后跑来卫生所，一进门就看见他大哥像个手气包子，靠在墙边站着。大房的二堂哥雁洲面无表情冰山脸，但也是直愣愣的杵着。
这两人像是两棵被罚站的树。
“这是？”
楚似瑾刚要开问，见大哥朝他瞟来一眼，像是生怕他打扰正在练字的小姑娘。
楚似瑾闭上嘴，然后瞅了齐素雅一眼，这才踮着脚，轻轻凑过来。
他张开薄薄的唇，无声问厌宸：她在干啥呢？
厌宸扬了扬下巴颏。
楚似瑾顺着厌宸的目光往病床上一看。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像是在默写书文。
二瑾瞠目，妖媚的眼睛圆了圆。
齐素雅扣上笔帽，揉了揉手腕。太久不写字，稍微一动笔就手酸，她看向旁边哥仨。
得，又多了一个。
她一脸无语。
尤其哥仨里面还有一个是伤号，在她身边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真不累？
“丫丫姐姐，我写好了！”
狗剩乖乖递上自己的‘作业’，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齐素雅摸摸狗剩的小脑袋，不吝啬赞许，直夸得狗剩小脸通红，就特别难为情，特不好意思。
然后，小孩又像个小斗士，凶巴巴地看向江家这哥仨。
“你们都走开，坏人，大坏蛋！”
然后冲过去，一脚丫子狠狠踩在二瑾脚背上。
二瑾：“嗷？？？”
疼的叫起来，怎么受伤的总是他？
早上挨了小孩的拳头，手背还被咬一口，然后晚上又被踩一脚。
他抱着脚背原地单脚直蹦跶，龇牙咧嘴的，就觉得这熊孩子真是太凶太凶了。
“小狗剩，你要是再敢欺负我，我真的会揍你！”
他好大一个人，居然敢哀哀怨怨的控诉一个小孩子欺负他，这脸皮够大，果然是一脉相承？？
让人有点感叹真不愧是姓楚的。
106 当然是,让她负责啊
狗剩凶巴巴的：“你们坏！欺负丫丫姐姐，俺不会原谅你们！”
楚似瑾：“……”
莫名理亏又是咋回事？况且一直只有丫丫欺负他们一家的份儿，可换在熊孩子口中，咋就伶牙俐齿颠倒黑白？
好像丫丫才是受害者。
楚似瑾委委屈屈的，“又不是我弄伤她的？”
狗剩小脸一板：“总之，就没安好心！”
孩子憋出这句，然后又是一声‘哼’，扭开脸不再看江家人，发自心眼里不喜欢江家人。
楚似瑾更委屈了。
而，厌宸，眼色深深。
雁洲，也是心底里，略有思量。
……
怀春市，第一人民医院。
江家隔壁那个陆家，胖子陆志远羞辱苏念初，反而挨了好几砖，整张脸都面目全非了。
镇上只有一家卫生所，条件有限，医疗技术也有限。
因此陆志远受伤后，一番辗转，被陆大婶送来市里的医院。
如今陆志远整张脸包满白纱布，像个僵尸木乃伊。
陆大婶守在陆志远的病床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陆志远岁数不小了，但因性情不好人嫌狗厌，以至于往日村里没人愿意娶。而今又伤了这张脸，怕是更难说亲了。
陆大婶闷闷的，“不行！”
她忽然起身，“还是得找丫丫！”
陆志远一脸怨毒，“找她又能有啥用？”
陆大婶瞪着眼：“当然是让她负责啊！”
家里多一张嘴，就要多养一个人，陆志远变成这样，往后没准得老死在陆家，陆大婶不愿如此，于是就打上齐素雅的主意。
“我得让她负责，我估摸着，没准是咱们以前吊她胃口，她气狠了，等这趟回去，我去找她赔个错，咱也不要那五百块钱聘礼了，总之得让她娶了你，让她养活你！”
陆志远愣了愣，见陆大婶肚子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搁在往常，他保准得做出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肯定得自称是自己看不上丫丫那个丑东西。
可是如今，他竟莫名心虚。
因为他瞒着一件事。
这事儿，即使是他的老娘陆大婶，也是不知的，被他瞒在鼓里的。
……
怀春市城郊。
一个头发很长很长的男人，天生的大波浪自然卷，他俊的近乎于闪耀，像太阳之子，乍一瞅比娇媚的二瑾更漂亮，但这漂亮不是阴柔，而是晨曦灿灿的那种美，并且美的亮眼夺目而不妖。
他抱着自己遭人掰断的胳膊，身上沾着些血迹，踉踉跄跄一瘸一拐，亡命一般冲进一个废料厂。
厂子里杂物很多，早就废弃了，平时没人，但自从一个月前，这里成了江家兄弟的落脚点。
“慕戎哥，你在哪！”
男人冲进废料厂，喊着二房的苏慕戎。苏慕戎二房的长子，是苏家兄弟中的大哥。
他嚷了半天仍是没能看见苏大哥，忽然看见地上的血迹，他心生警觉。
有埋伏！
当机立断，他飞快转身。
忽然一伙人提着棍棒从遮蔽物后走出。
“弄死他！”。
有人发话，这群打手凶神恶煞。
107 敬云他们的处境
他咬了咬牙，来不及担心没露面的苏大哥。
可能是死了，可能是残了，也可能是生擒，又或者是提前转移。
他此刻必须逃命！
咣！
忽然有人抄起棒子，追上来，一棍子削在他背上，他本身就带着伤，眼下撑不住，踉跄着摔在地上闷哼了一声。
“小五！”
忽然一声爆喝，他眼界有些模糊，依稀看见一名拄着拐杖的身影。
是他四哥。
四哥，江枫愚。
“跑啊！”
他爬起来，冲着四哥大吼，但对方反而不要命的冲过来。
无数人包围。
伤上加伤，置于死地，这就是他们现如今的处境。
……
另一处。
苏家大哥，苏慕戎。
男人脸上有伤，长长的伤口正在流血，日后就算伤好了，也肯定要留疤。
这伤是刀划的，当时很惊险，差一点就要没了命。
而今伤口附近血肉翻卷，看伤情很是吓人，甚至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苏大哥背上背着一个人，是大房江家的老三，江碧城。
“碧城，再撑着点！”
他们身后有追兵的脚步声。
江碧城虚弱道：“戎哥，放我下来，自己逃吧。”
那脚步声在迫近。
苏慕戎脸上全是血，根本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对眸子，近乎咄咄逼人地露出了寒芒。
他对背上濒危垂死的碧城说：“我答应过敬云，就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也要闯出一条路！”
又是另一处。
一辆轿车冲进郊外老林。
司机开门下车，像是拖死狗似的，从里面拖出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抛尸在此。
男人孤零零的躺在雪地上，他并没死，但出气多进气少，身上的骨头几乎全碎了，指甲缝里钉钢针，此前似乎经历过残忍的刑求和逼供。
男人的心脏几乎停跳，呼吸更是微弱。
但也正是得益于此，才能蒙骗司机，以及连日来对他上演折磨，使他遭受了无数审问酷刑的那些人。
等面包车开走后，夜色越来越深。
男人依旧还活着，完全是吊着一口气，是自身的求生欲在发力，但也已奄奄一息，情况不容乐观。
林子外，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仓惶而来，顺着雪地中的车辙印发现濒死的男人。
他俊容失色，心都在颤。
“敬云！！！”
……
渭阳镇，卫生所。
林老太太帮齐素雅换药，拆开裹住伤口的纱布，老太太倏地一脸惊奇。
“怎么你这个也？”好得这么快？
林老太太相当费解。
本来左腰受伤的楚厌宸，伤口创面太大，情况很不乐观，一个弄不好甚至得出人命。
哪知，恢复速度杠杠的，远超寻常人。
林老太太行医多年，也知道有些人体质特殊，比如受伤之后皮肉愈合快，但楚厌宸那个愈合速度真有点非人。
本以为只是一个罕见的特例，但如今看见齐素雅的伤口恢复情况，她就有点懵了。
一下子，竟然蹦出两个特例来？
都是罕见的体质，恢复特快。。
厌宸坐在靠窗的位置，雁洲和楚似瑾守在厌宸身旁。
108 暗道,可别是看出了什么
雁洲一如既往一言不发，冷峻深沉。
而楚似瑾，本是喜怒无常妖媚多娇的男子，最擅长嬉笑怒骂，但只要厌宸在场，他就变得特乖，特收敛。
与平日相比判若两人，像是被如来佛祖镇压的孙猴子。
厌宸神色一顿，那眼色像是微微发深，像在思量着一些东西，心里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念头频繁闪现。
齐素雅心里咯噔一声，想起自己曾喂厌宸喝过灵泉水。
眼下留意着厌宸那边，见儒雅俊丽的男子一副思索忖度的模样，她心里有点慌，暗道可别是看出了什么。
她干笑两声，连忙转移林老太太的注意力。
“林奶奶，我发现您这医术可真是高明，配的药效果特别好，我这伤口本来可疼了，但吃了您给我开的药，您看，我现在生龙活虎，可真是太感谢您了！”
她一脸热情，捧着林老太太的手拍马屁，干脆利落的甩锅。
林老太太被这马屁拍的通体舒泰。
小姑娘有一绝活，就算她存心说假话，偏偏言语真挚，仿佛一句句全是肺腑之言，特别的能令人信服。
“你这孩子，小嘴可真甜。”
齐素雅呵呵一声，心里不禁抹汗。
当时厌宸处于昏迷状态，她喂厌宸喝灵泉水，心里想的是，本来就和江家闹得够僵了，如果厌宸出了什么事，自己和江家之间八成得雪上加霜。
而且，好歹是一条人命。
但没成想，当时善心之举，竟是成了一个坑。
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还差点把自己给埋上。
她这心里头也真是想叹气。
厌宸凝睇她数秒，在这个过程中，齐素雅笑嘻嘻地和林老太太拉关系套近乎，仿佛丝毫不知对方正在审视自己，可实则心里压力山大。
直至厌宸收回视线，转向旁处，她这心里头，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厌宸坐在病床上，徐徐垂眸，掩住自己眸中光彩，可眼底神色，却像是沉沉浮浮。
……
墙面刮大白，下方一米多高的墙围子刷着绿油漆，是这年代典型的卫生墙。
棚顶镶嵌着雪白惨亮的长灯管，空气里能闻见消毒水。
小护士抓着拖布打扫卫生，墙壁上挂着圆盘模样的老式钟表。
钟表滴滴答答，室内却突显静谧。
齐素雅心里有点不安，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就好比此前在江家那边受了许多冤枉，可明明委屈，又不能委屈。
她往病床上一躺，总觉得厌宸那边似乎是在若有似无地打量自己。
有点顶不住这份压力，索性拉着被子蒙住头，当起了缩头小乌龟。
这时，楚似瑾期期艾艾地问了句。
“哥，城里那头……到底怎么回事？”
他哥一直不说，他和雁哥也悬着一颗心，为此提心吊胆。
其实心里转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但在盖棺定论前，又不愿相信自己心中那些不妙的猜测。
江二哥哥，江雁洲。。
他听楚似瑾问起这事儿，立即支棱起耳朵，一对乌沉冷邃的眸子盯准了厌宸。
109 小孩子少操心
江二哥的眼睛，是典型的鹰眸，鹰隼一般，深邃锐利。
尤其当他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表情时，这鹰眸更是迫人，令人很有压力。
但，厌宸像是不痛不痒，一点感觉都没有，任由雁洲对他施加心理压力，可他云淡风轻的，我自巍然。
他瞟了一眼弟弟二瑾，“小孩子少操心。”
二瑾：“……”
小孩子？
那表情简直像是吃了只蟑螂，心里有怨言，偏偏又不敢比比，很是忌惮兄长的威严。
厌宸看向墙上的挂钟。
“时候不早了，都回吧，免得家里面担心。”
楚似瑾张了张嘴，还想再打探两句，可是他哥看似粲然的桃花眼冷冷一瞟，他麻溜地闭了嘴，怂的不能再怂了。
雁洲忽然起身。
冷冰冰的凝睇厌宸半晌。
“毛病。”
厌宸怔了下。
雁洲脸上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大宸，你从来不说谎，碰上不想回答的，要么直接闭嘴，要么转移话题。城里我大哥敬云他们到底如何？你瞒得了一时，但瞒不了一辈子。”
雁洲憋了一整天，这会子直接挑明问。
厌宸徐徐垂了一下眸。
他确实有这个毛病，从来不撒谎，甚至，哪怕是在丫丫面前，碰上不想说的，也只是装傻，而不是满嘴忽悠。
楚似瑾悄悄摸摸地瞅了他哥一眼，然后小心翼翼问：“哥，你还是告诉我们吧？不然，我和雁哥总往坏处想。”
厌宸蹙了一下眉，沉吟一瞬，才缓缓道：“其实，是因为出了点意外，敬云不小心受了一点伤，慕戎他们留在城里照顾敬云，我是回来筹钱的。”
但，他没敢看雁洲和似瑾的眼睛。
不擅长撒谎的男人，生平头一回说谎，做不到驾轻就熟。
他依然垂着眸，借此逃避与雁洲和似瑾对视。
“我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比如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万一他不往好处想，受了惊不好。还有二瑾你，做事不稳重，我怕告诉你，到时候喊的人尽皆知，让家里跟着你一起紧张。”
楚似瑾：“……”
他哪有那么不靠谱？
心里有点质疑，但抿着嘴，没敢抗议。
雁洲沉默一瞬，“那我呢？”
大宸说二瑾不稳重，所以瞒着二瑾。那自己呢？
他跟大宸耗了一整天，大宸又为何瞒着他？
就算信不过二瑾，也不该信不过自己。
厌宸捏了捏手心，面上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抬起眼。
“钱我已经筹到了，左右只要有钱万事通，我看你整天冷着一张脸，就想逗逗你。”
雁洲：“？”
厌宸又笑了下。
“你看，你整天不苟言笑的，用苏小舅的话来讲，就是老气横秋。说实话，偶尔逗你这么一次，还真挺有趣的。”
雁洲皱了一下眉。
他心里有点乱，至于厌宸这番话他到底信没信，估摸着只有他自己知道。。
厌宸又叹了一声，垂眸说：“受伤的是敬云，我却为了给他筹钱而……其实，也是怕你心里不好受。”
110 江家的,都是大坏蛋
他捂了一下自己左腰的伤口，这一番话，比之前可信度更高。
雁洲沉默一瞬。
“以后，别干这种事。”
厌宸心里松了松，知道，雁洲这才算是信了。
他笑了起来。
“嗯，还真挺疼的，我也是被逼急了，毕竟敬云那边急需用钱。咱们家，这条件也就这样了，也是没办法。”
雁洲心里沉了沉，末了，一脸复杂地凝睇着厌宸。
“走吧。”
雁洲拉了楚似瑾一下，两人向外走。
可在临出门时，雁洲回头看向靠窗的厌宸，厌宸神色深深，一副幽然模样。
分明之前那番话可信度很高，可不知怎的，他心里总有点儿异样。
虽是信了，但其实也就信了两三成，并没有全信。
……
直至雁洲拉着楚似瑾离开后，又过了许久，厌宸忽然动了。
他起身，从床上下来，路过齐素雅的床位时，他微微停顿了一下。
小孩狗剩猫在床头，他并没有回村。
他是大金的孩子，被白文斌委托给齐素雅，本来齐素雅住山脚木屋，但如今齐素雅受伤，又不放心狗剩自己一个人回去，于是就把狗剩留下了，为此还特意向卫生所的林老太太讨了一套被褥，让狗剩在自己床边打地铺。
小孩像个小斗士，见厌宸看向蒙着被子的齐素雅，忽然就凶狠凶狠的，像个狼崽子似的瞪着楚厌宸。
大坏蛋！
这些江家的，跟江家有关的，都是大坏蛋！
厌宸哂笑，旋即一步迈出，他去卫生所楼上找林老太太。
……
直至听着厌宸脚步声走远，缩头当乌龟的齐素雅这才扒拉着被子露出一张小丑脸。
“可闷死我了！”
她喘了口气，接着又一脸无奈。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现在只能祈祷，但愿楚厌宸没对两人伤口愈合的速度起怀疑，要不然，事情会变得很棘手。
楼上。
林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正拿着一张单子在药架前清点数目。
“大夫。”
忽然回头，看见楚厌宸，老太太还愣了下。
“你咋上来了？”
厌宸捂着左腰的伤口，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
“我这伤口忽然疼的厉害，想问您有没有止痛药。”
林老太太也没多想。
“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拿。不过镇痛片这东西最好还是少吃点，吃多了有副作用，还有依赖性。”
厌宸笑着，一派儒雅。
说起来他这个人也算是有趣，虽不至于目不识丁，但也真是大字不识几个，可看这一身气度，却犹若文人，有种高知识分子的清贫之气，像是饱读诗书满腹才学。
而且他接人待物举止合宜，像是有着良好的修养和家教。
单看他这副外表，也真的是满能唬人的。
“大夫，我之前听说一件事，是丫丫送我来卫生所的？就是那个腿上受伤的姑娘。”
林老太太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镇痛片。
听厌宸这么问，她下意识回答。
“对，是她，她当时身上没带钱，还出去一趟，帮你筹钱。”。
厌宸又问了几句其他的。
111 有一个猜测在心底发酵
林老太太全当是闲聊，一一告知了。
等最后，厌宸攥着镇痛片，眉目幽幽的深深思量。
林老太太跟他说，那天丫丫送自己来卫生所，之后出去筹钱，回来的时候，是带着二瑾一起回来的。
之后二瑾慌慌张张跑出卫生所，一直到晚上，都是丫丫在照顾昏迷不醒的自己。
他打探细节，听老太太说，那天丫丫曾喂自己喝过一些水，又想起丫丫受伤后，手里捧着搪瓷茶缸子，一口一口喝水的模样。
他：“……”
轻碰自己左腰的伤口，厌宸又痛苦的闭了一下眼。
有一个猜测在心底发酵。
……
厌宸从楼上下来，齐素雅听见厌宸的脚步声，唰地一下拉着被子蒙住头。
她心里直打鼓，听见男人的脚步停在自己的病床边，狗剩这孩子在床下打地铺，连忙爬起来，像个小斗士，一脸警惕地盯着楚厌宸。
厌宸沉默一瞬。
“丫丫，你那天为什么帮我？”
被窝里，齐素雅就觉得特别焦心，大眼睛叽里咕噜地直转悠。
“我知道你没睡。”
厌宸在床边坐下。
“你起来，咱们谈谈。”
齐素雅：“……”
咬着腮帮子，就感觉这情形特别熬人。
直至又过了半晌。
厌宸耐心等着，她这才磨磨蹭蹭的从被窝里头坐起来，木着小脸，面无表情地瞅着厌宸。
可这心里头，也真是：“……”
哎！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丧着一张小丑脸。
“你想跟我谈什么？”
厌宸眉眼弯了弯。
“这要是以前，我绝对不会相信，善良这东西居然会出现在你这种人身上。”
齐素雅继续木着脸。
“要是你所谓的‘谈谈’只是为了挖苦我，那咱俩似乎没啥好谈的。”
厌宸侧首凝睇她，额前碎发洒落在额前，却衬得那一双桃花眼，变得更加暗沉又幽深。
“那天我回村，看见你对大金逼问秀祯他们的下落。”
“其实我本来，是从城里逃回来的。”
“我当时的任务是，带着家里，一起逃，带着爷爷，雁洲，秀祯，念初他们……一起从你身边逃走。”
“然后找个地方，从此忘了以前那一切，就这么过完我们这一生。”
“这，也是我和敬云他们商议之后做出的决定。”
齐素雅愣了愣。
“但我改变主意了。”
“那天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我在观察你，你变了，而我想和你合作，就算是与虎谋皮，我也想拼一把，因为我不甘心。”
齐素雅心里紧了紧，就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丫丫，你救了我。”
齐素雅：“……”
“林大夫说，我这伤，甚至没准会死人。但你救了我。”
齐素雅攥着小拳头，她垂死挣扎。
“我只是看见你昏迷，送你来卫生所而已。真正救你的人是林奶奶，她医术高明，是她救了你，可不是我，毕竟我不是大夫，又不懂医。”
厌宸的眼睛，眼色依旧很沉。
“你心知肚明，我指的不是这个。”。
齐素雅：“……”
112 我求你
哑口，像是变哑了。
她紧紧皱起一对小眉毛。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又或者，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总之跟我没关系！”
“而且，我已经明确表示过，从今往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自己的独木桥。相安无事不是挺好？”
“楚厌宸，我跟你讲，你要是偏得没事也要搞出一点事情来，那你也别怪我……”
她小嘴巴拉巴拉的，做出一副恶声恶气的凶狠表情。
厌宸笑着摇摇头。
“你这么急干什么？我心平气和跟你谈，你没必要警惕。”
齐素雅：“……”
就tm贼拉蛋疼，虽然她没蛋。
厌宸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问我想干什么，我坦白告诉你，我在求你。”
齐素雅：“？？？”
“我求你，再帮我多救几个人。”
“虽说，我现在不是很确定，也许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死了。”
“但是，哪怕只救一个，哪怕多活一个，也是好的。”
他沉寂的桃花眼，静静的凝睇她。
“所以，我求你。”
“我没有筹码，我所能付出的报酬，也就只有我自己这个人而已。”
“但是我想要求你，帮我救一救他们。”
齐素雅：“？？？”
……
这天晚上对齐素雅而言特别难熬，对厌宸而言同样如此。
虽是不同心情，却同样的心似火煎。
等第二天早上，齐素雅脸上挂上大大的黑眼圈，一瞅就知道没休息好。
小狼崽狗剩为此超级凶狠地瞪了楚厌宸一眼，认为这一切全是楚大坏蛋害的。
就知道他们这些人没安好心眼，害的他丫丫姐姐都没能睡好。
齐素雅这边也很是幽怨地瞟了楚厌宸一眼。
男人冲着她回以浅浅一笑。
齐素雅：“……”
真tmd！
内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按理来说她和江家之间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她根本没必要管他们死活。
就算楚似瑾的救命之恩大过天，可是，她心知肚明。
对于这家人而言，自己是丫丫，丫丫是自己，如果她遭难，这些人拍手称快都还来不及，更甭提救她了。
所以，当初人家楚似瑾根本就没想救她，根本不是真心的。
对楚似瑾而言，就算是救一只阿猫阿狗都好过于救她。
甚至于，她猜测，要不是楚似瑾心里有顾忌，那天把自己从河里捞上来，没准会反手将她推回河里让她重新淹死。
她狠狠地吐出口闷气。
想起苏念初两刀，以及自己那天晚上的失控。
楚似瑾主张送她就医，当时他抱着自己，看似担心。
但，她心里明白，他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怕自己因失血过多而死连累苏念初。
毕竟是苏念初把她砍伤的，自己真要是死了，苏念初就得坐牢了。
另外，这一大家子，仇恨早已白热化，却偏偏手段迂回。
不管是下毒，还是自尽再栽赃，全是暗箭，而非明枪。。
尤其是苏念初，他那天晚上曾提过一嘴，意思是，自己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死在江家人手上，不能被人知道是江家下的手。
113 哪来的自信,我会答应你
就仿佛，这会是一桩大祸，会牵连全家？
类似株连九族的那种？
她紧紧地抿着嘴，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
楚厌宸见此，心里一顿，哀凉陡然增深。
这一刻内心的感触无比绝望。
他嗓音嘶哑地惨笑一声。
“昨晚那些事，就当我从来没提过。另外，我也请你别告诉雁洲他们。”
那真相，不是家中所能承受的。
齐素雅特别憋气。
“我说，到底是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我脑子被门缝子挤了？”
简直都有点气急败坏了。
“两刀啊，苏念初害得我现在躺在这里，我很可能会瘸上一辈子，他把我搞成这样，害我变成残疾。就算不是生死大仇，可你怎么能对我开口？怎么能来让我帮忙？又是哪来的自信以为我会答应你？”
厌宸沉默了一瞬。
她一脸费解地瞪着他。
他寂寥地笑了笑。
“因为，我没办法。”
因为，哪怕还有一线生机，也要尽力争取。
因为，他真的不想看敬云他们去死。
虽说事到如今，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但万一呢？
万一敬云他们还活着呢？
他惨笑着抹了一把脸。
“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自信，我也知道很大可能会被拒绝。但无论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现在，我看不见任何光亮，心底满是绝望，对我而言这是绝境。”
“我除了求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舍不得他们，只要能换回他们的命，让我干什么都行。”
齐素雅闷闷的。
绷着一张小丑脸，纠结了许久。
“三个条件！”
厌宸愣了下。
齐素雅飞快说。
“一，我只负责拿东西，剩下的我不管，从今往后，这事儿你给我烂死在肚子里，不准对任何人说，要不然我第一个弄死你。”
“二！以前那两年的事情，你原原本本的告诉给我，包括你们兄弟到底在顾忌什么，为什么只会对我下暗手？”
“就好比苏念初，既然连他自己这条命都可以不要，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干脆？这事儿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你全部给我说清楚。”
“三！也是最重要一点，以后你们江家的，全都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免得哪天我又一不留神被你们砍上几刀！”
楚厌宸愣了好半晌。
齐素雅那边黑着脸，本就很丑的小脸，更加狰狞了，也更加面目可憎了，还一脸憋屈，特别地想骂一声娘。
她凶巴巴的。
“就这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不然没门！”
厌宸回过神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
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容易，本来都已经以为这事儿没谱了，可她竟然松口了。
并且，她所提出的三个条件，在他看来，甚至不能算条件，再简单不过。
甚至于。
老死不相往来？
这在从前，曾是他们一家由衷期许的，是他们一家曾盼望很久的。
他感激地看着他，从未有过这般真心的表情。
由衷地说了句。。
“丫丫，谢谢你！”
114 一封信,一把枪
齐素雅按着小狼崽狗剩，免得孩子打断楚厌宸。
她耐性聆听楚厌宸说起两年前的事情。
期间，楚厌宸看了狗剩一眼，似乎，这话里头，有一些不适合小孩子听的。
“我不走！”
在这方面，狗剩特别敏感。
他很维护齐素雅，怕自己走后丫丫姐姐受欺负。
齐素雅笑了声，轻轻揉揉狗剩的小脑袋。
厌宸思虑半晌，整理措辞，尽量以成年人的口吻提起当年事。
而成年人的口吻，也便是，孩子所听不懂的。
“你应该知道，当初爷爷把你捡回来，你身上带了很多粮票肉票，甚至是布票糖票等等，总之，数量惊人。”
“嗯，这个我知道。”
“然而你身上还带着另外两样东西，这是你不知道的。”
厌宸做出一个手势，他的手修长白皙，手型很是好看，绝对能迷倒万千手控。
但这手上却长着冻疮，看着很是可怜。
他拇指食指做出一个八字。
“其中一样是这个。”
齐素雅一愣。
这个？
八？
难不成，是她想象的那样？
原主当时带着一把枪？
可是，当初原主被人捅了十多刀，既然身上有枪，为什么不开枪？
完全可以拿枪防身，这样也不至于被人捅成重伤。
厌宸再次开口。
“但那里面没东西。”
意思是说没子弹？
齐素雅看了狗剩一眼，果然这个话题不是孩子该听的，以至于，碍于这孩子，厌宸只能这般隐晦的告知。
“而第二样东西，是一封信。”
“你应该知道，苏小舅以前是个识文断字的，他和慕戎，毅农，还有念初，他们四个以前生活在别的地方，直至苏家出了事，慕戎他们才带着苏小舅一起过来。”
“苏小舅认识字，你身上有一封信，当时他看完那封信脸色大变。”
“然而时机不凑巧。”
“那个时候……”
“你刚养好伤，也正是从那时开始心性大变。”
“养伤期间，你与我们一家算是和睦，不瞒你讲，我们家里阳盛阴衰，所以爷爷把你捡回来，你起初对我们礼貌，样子乖巧，而且还失忆，显得很不安。”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从此家里会有一个妹妹让我们疼。”
“然而在你伤好之后，忽然就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于是就有了后来那些残忍暴力。
提起那些虐待和伤害，厌宸轻描淡写地带过。
“也是在那个时候，出了念初这件事情。”
“念初出事的那一天，苏小舅帮你打扫房间，在柜子里发现你当初受伤时穿的血衣，从而发现我刚才和你提过的那两样东西。”
“信上到底写的是什么，我们不知，但我看苏小舅的样子肯定是干系重大。”
“那时你和家里闹得很僵，苏小舅怕你得知那两样东西的存在变本加厉，所以立即决定将东西藏起来。”
“在把东西藏好后，我们曾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却说……”。
“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和你起冲突，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对你有坏心。”
115 苏宴白,隐情
苏家的舅舅，苏宴白，是一名极富才情与睿智的男子，他是真正的文人。
但他早年的生活不为人知。
楚厌宸曾听苏家慕戎兄弟提过，苏宴白曾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很多年。后来回了苏家，正好赶上苏家出事，于是苏慕戎，苏毅农，还有苏念初，这兄弟三个带上舅舅苏宴白，一起来江家投奔。
这事发生在老爷子捡回丫丫之后，当时丫丫正在养伤。
“事情太‘寸’了。”
厌宸回想着当初的事情，寸字是临江省方言，用来形容太过巧合。
“那天苏小舅一副事关重大的样子，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两样东西藏起来。”
因为他怕丫丫得知她自己的‘来头背景’后，更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然而也是在藏妥枪和信之后，苏宴白正要把他从信上知道的事情告诉家里，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忽然有人来通知，念初车祸了，重伤濒死。
当时江家集体出动，念初伤的太重，渭阳镇的卫生所拿那样的伤情没办法，必须立即送进市里的医院。
也幸好送医及时，要不然念初没的，就不是脚了，而是命。
事后念初截肢住院，留下几个兄弟在医院看护念初，苏宴白从市里回来，也正是当天晚上，苏宴白因念初一事和丫丫起争执，然后苏宴白头上受了伤，从此昏迷不醒，再也没有醒过来。
“当时事赶事，全都赶在一起了。他来不及做其他交代，信上的内容随着他的昏迷变成一个永远的秘密，可是此后两年，因为他为我们敲响的警钟，无论我们心里如何作想，一直谨守底线。”
以苏宴白的性情，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无的放矢。而厌宸曾在私底下猜测过。
一把枪，一封信。
且不提信上内容，单是那一把枪，就足以证明丫丫的来历，远超寻常人想象。
齐素雅听完这些暗暗咂舌，原主的来历还真是有够古怪。
比如两年前曾是一个一百八十多斤的大胖子，身上带着一把没有子弹的枪，一封信，还有数额惊人的各种票证。
尤其是苏宴白，他看完信之后，相当笃定，一旦丫丫在江家出事，肯定要牵连全家。
这从侧面反映出一件事情。
“信上写的，很有可能是我的家人，涉及我的出身，再不然就是其他和我相关的人，总之那些人很看重我，无论如何不愿我出事，并且一旦我真的死了，那些人若是得知，有可能不顾一切的报复江家？”
原主还真是一个谜。
旁边，小孩狗剩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他听懂了一些，但也有更多不懂的，可不论如何，丫丫姐姐，总还是他的丫丫姐姐。
小孩两只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牙，他抓着齐素雅的手，露出一副特别信赖依恋的表情。
可当目光瞟向厌宸时，小孩又凶起一张脸。
“坏人，哼！”
他小脸一扭，像是特别不待见厌宸。。
反正任何对他丫丫姐姐不好的，都是坏人，他不喜欢他们。
116 这不是艳福,艳祸还差不多
又瞅瞅齐素雅受伤的腿，小孩越想越来气。
然后，“哼！”
又是一声哼唧，小孩板着脸，老气横秋的，横眉竖目的。
厌宸：“……”
……
从厌宸口中了解这些事情后，齐素雅信守承诺。
她两处刀伤全在左腿，眼下腿脚不便，就管林老太太借了个单拐，然后拄着拐杖，金鸡独立，一蹦一蹦的从卫生所出来。
她觉得，厌宸猜出自己这里有能救人命的东西，但肯定不知道她身怀空间，因此空间这个秘密还需遮掩。
等她从外面回来后，从兜里摸出一只沾满土的小瓶子，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这里面总共二十粒，外面的胶囊是水溶性的，可以直接服食，也可以涂抹在伤口上治疗外伤。另外需要注意里面是液体。”
每颗胶囊里面裹着一滴灵泉水，救人足够了，只要没死，只要还剩半口气，就能把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厌宸一直悬着一颗心，而今如获至宝。
“丫丫，谢谢！”
看男人一脸真诚，可少女丑兮兮的小脸微微一僵。
她这个人吧，其实有点颜狗倾向，而且还是个声控，巧的是江家两样全占了，这遗传基因真是杠杠的。
至今见过的江家人之中，有清隽的，有刚毅的，有娇媚的，有儒丽的，还有神仙一样清冷的。
像是生来就得天独厚，总之就没一个平庸普通不出众的。
在姿色这方面，他们美的简直了。
可惜，这不是艳福，艳祸还差不多。
……
清晨雪雾尚未散，薄薄的雾霭使一切朦胧，似轻烟渺渺，冰雪带着寒。
江雁洲和楚似瑾一大早就赶来镇上，卫生所的小炉子烧着炭，炉子连着白铝的筒子，这些筒子顺着墙根往上爬，遍布整个卫生所，炉子一点火，热气就从白铝的筒子里面散出来，使整个卫生所都变得暖烘烘的。
关于楚厌宸昨晚那些言辞，江雁洲回家后翻来覆去的推敲，最后认定厌宸肯定是有所隐瞒。
他这人性格沉稳务实，是个脚踏实地的类型，但哪怕本性朴实，可朴实不是笨，比起家中其他兄弟们，他作为大房二哥，心思同样不浅。
于是进入卫生所后，江雁洲沉眉看向楚厌宸。
剑眉星目的男人十分英俊，这英俊带着些儿尖锐，是近乎霸道的刚毅英气。
楚厌宸瞧了江雁洲一眼，便是明白了，自己昨晚那些忽悠江雁洲没信。
没信？也好。
“走吧。”
他捂着左腰的伤口起身。
娇媚的楚似瑾瞅了他大哥一眼，见江雁洲沉默着跟上楚厌宸，他也想跟，但厌宸回眸瞟他一眼。
楚似瑾：“……”
行叭，我留下！
然后，闷闷地摸了摸鼻子，只能一脸尴尬地目送他大哥领着江雁洲走出卫生所。
……
只要楚厌宸在场，二瑾就总是一副小鹌鹑模样，活像是惨遭大魔王剥削压迫的受气小可怜，可一旦挣脱大魔王掌控，就像是猴子称大王。。
楚厌宸两人前脚刚出门，二瑾身形一晃悠，然后……
117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然后他一副艳糜娇媚的模样，一身懒散地靠近了齐素雅。
“丫丫？”
他吐气如兰，还冲着少女眨了眨眼，像是在抛媚眼似的。
少女有点懵逼，然后小身子往床头挪了挪，尽量跟楚似瑾保持一段足可称得上是‘安全’的距离。
江家这些人，她忌惮厌宸的城府，对雁洲无感，对秀祯无语，对苏念初反感。
然后，她最怕的，肯定是这个妖孽男人。
架不住这人电力满满，总是有意无意的撩拨他。分明不是真心，还总能冲着自己笑出一副好看的模样。
尤其又美的让人想犯罪。
她真是压力山大。
小手往前推，阻止男人继续靠近。
她木着一张丑兮兮的小脸。
“咱俩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二瑾捂了下胸口，娇媚的丹凤眸水盈盈的，做出一副好伤心的表情。
“嘤，丫丫好残忍。”
齐素雅：“？？？”
男人妩媚的眼角带着些控诉，幽怨的眼神往她身上瞟。
“我真的就很不堪吗？丫丫可以喜欢陆志远，怎就不能喜欢我一下？”
齐素雅无言。
“咳！瑾哥？咱开门见山，干脆直接，总之就有事说事，行不？”
楚似瑾一僵僵，瞅了她一眼，然后大大方方的，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
小孩狗剩出门帮齐素雅买早饭，这会子没在卫生所，要不然小孩看见楚似瑾，肯定是又得炸毛的。
那孩子是个小斗士，更是齐素雅的坚实拥趸。
楚似瑾眉眼带笑，抱着胳膊，一派轻浮散漫的睨视齐素雅，这娇娇的模样显得很轻狂，可说是十分浪荡了。
他忽然逼近了齐素雅，整张脸都快贴在齐素雅的脸上了。
“丫丫。”
故意压低了嗓音，靡靡之音就算不刻意都勾人得很，更何况眼下还是特意的，像是存心蛊惑人。
“我哥他，昨晚睡得还好吗？”
齐素雅：“……”
小手啪地一下，摁住男人的大脸往外推。
她唇角狠狠一抽抽，“都说了，咱要保持距离。”
然后狠狠揉揉耳根子，简直受不了，这男人太妖精了。
之后她回答。
“我哪知道他睡得好不好，我又没有盯着他，他睡觉的时候我同样要休息的好不好。”
楚似瑾眉梢一挑，一把抓住她的手，搁在自己手心里把玩。
少女的手是真的很小，很袖珍。
齐素雅想要试着抽回自己的小爪爪，但架不住男人抓的太用力，不让她抽走。
“丫丫。”
他瞧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眼圈上逗留。
这人分明是失眠，一副一宿未眠的模样，而就算是睡着了，也肯定没睡好。
“我哥他正常吗？”
齐素雅：“……”
再一次受不了他，感情他在这里拐弯抹角，就是为了跟自己打探厌宸的事情？从而来推测城里敬云那边的情况？
她小眼神滴溜溜一转。
“瑾哥，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似瑾笑吟吟地眨眨眼，男人他妖妖娆娆比花还娇，尤其是一对丹凤眼光芒璀璨的模样，特别的引人注目。
118 渣男,要遭报应的
齐素雅，面无表情的。
“你这种轻浮样子真的特别像一个四处留情的渣男，而渣男呢？他玩弄感情，未来有朝一日肯定是要招来报应的。”
少主她眼皮子一抽，继续慢条斯理的，小表情还满无辜的。
“其实我呢，真的很不喜欢被人以这种轻浮游戏的心态各种撩拨，真要是把我撩上火了，那我就直接找媒人向老爷子提亲下聘，然后咱俩少儿不宜一下？”
“可是瑾哥分明不喜欢我，这强扭的瓜不甜，真要是跟我凑成一对，瑾哥也苦恼不是？所以，咱适可而止行不行？”
楚似瑾怔怔，然后眨眨眼，真真假假的说：“哪有？我还巴不得丫丫能娶我呢，丫丫是个可靠的姑娘，要是能嫁丫丫，那是我的福分呢。”
齐素雅：“？？？”
tmd，这怕不是被戏精秀祯附体了吧。
而楚似瑾则是在想另外一件事，笑得越发热情了。
“要是丫丫能看上我，忘了那个姓陆的兔崽子，我真的是，开心还来不及呢。”
齐素雅这才算是明白过来。
原来是因为从前陆志远拾掇丫丫收拾江家太多回，要不是为了陆志远，丫丫跟江家之间的冲突兴许能少许多。
因此这个妖精是觉得，要是自己真的看上他，不再搭理陆志远，往后江家也能少一些麻烦？
她就觉得，太无言了。
这一次，她用了很大力气，楚似瑾没能攥住她，以至于她顺利把自己的小爪爪抽回来。
她皮笑肉不笑。
“瑾哥还真是品行高洁，以身饲虎，割肉喂鹰，舍己为人，都快赶上佛祖释迦摩尼了，我可真是佩服佩服。”
楚似瑾轻怔，旋即撩了撩短短的发梢，特妩媚地冲着她笑，可那眼底却是布满了阴沉。
“丫丫，其实我很好奇，你是不是真眼瞎，嗯？”
齐素雅又一愣。
早就知道这人喜怒无常，眼下忽然像变戏法似的翻脸，她心里感叹这变脸的功夫真是牛气。
上一秒还撩她撩的火热，下一秒又阴森森的带着刺儿，简直跟个精分似的。
她：“……”
楚似瑾斜着眼瞟她。
“不是我自恋，但像我这种沉鱼落雁的大美人可真的是人间少有，我们家兄弟，不谈别的，单是姿色，身材，长相，哪怕不是凤毛麟角，但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
“陆志远他哪里好？又胖又无耻，长得还很丑，那个兔崽子一副尖酸刻薄的小人嘴脸，放着我们这种长得漂亮的不要，偏偏喜欢一个一无是处的卑鄙家伙，你说你是不是眼瞎？”
“而且，怕是不仅仅眼瞎，就连心眼都盲了吧！”
齐素雅一脸无奈。
“瑾哥啊，我这个人其实脾气很不好的，真的！”
她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小表情十分真诚。
“这一大早的，要是跟人吵架就太晦气了，容易影响我一整天的心情。而且，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拳头？”
她呵呵一声，但笑得很僵。。
“所以呢，瑾哥要是再来挑衅我……”
119 来,来,来,我等着呐
“我这小暴脾气一炸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要是失控之下揍得人头破血流，还得请瑾哥多担待？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
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
楚似瑾媚眼一转，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
“是吗？我好怕怕呀！”
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后十分挑衅地抛来一媚眼儿，可那眼睛更阴了。
“来，来，来，我等着呐！”
齐素雅：“？？？”
这tm简直一团滚刀肉，太欠收拾了。
明明没事也要搞出一点事情来。
可是，偏偏又不能真对他下手，不然就太小题大做了。
社会，社会，太社会！
惹不起，我不惹总行吧。
她索性闭眼，不搭理他了，由着他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蹦跶，唱他的独角戏吧！
……
另一头。
齐素雅拿出来的小瓶子无商标无图案，她是特意把灵泉水分滴塞进胶囊里面的，要不然怕这些灵泉水一口全喝了，起死回生，那可太惊悚吓人了。
眼下，卫生所旁边有一个小胡同，漫天风雪呼呼刮着，这时候正值大正月，天寒地冻。
可楚厌宸竟然解开棉袄，露出自己左腰的伤口。
眼下，他正一脸惊奇。
是真的！
他的愈合速度简直非人，伤口表面早已凝了血咖，刚才自己抠开硬硬的血咖，把伤口弄的血肉模糊，然后涂抹灵泉水，效果肉眼可见。
相当显著，竟然以超凡的速度进行愈合，竟然渐渐长出了浅粉色的新肉芽。
他懵了好半晌。
江雁洲同样目睹了这一幕，刚毅的男人震惊之下表情木然，眼睛都变呆滞了。
“雁洲！”
楚厌宸一把抓住江雁洲的手，瓶子里还剩十九颗胶囊，他眼是迫切的，心是火热的。
丫丫拿的这东西，简直逆天，但他心里其实是有保留的，因此特意用自己的伤口做测试，这测试简直颠覆他认知。
但同时，他信了一件事。
只要敬云他们还有一口气儿，有了这个，就等于一场及时雨，能保命，能救人！
“雁洲，做好心理准备！”
楚厌宸表情郑重。
江雁洲眼底神色微微一凝，他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之后，厌宸开口，把事情全部交代一遍。
“真相是这个，这瓶子里还有十九颗胶囊，必须为敬云他们留着。我身上有伤走不了远路，而且我身手不如你。”
“家里这边我盯着，敬云他们，就交给你了！”
他珍而重之，将瓶子交到江雁洲手上。
“一路小心！”
总算从楚厌宸口中挖出自己在意的‘真相’，雁洲鹰眸充血，他看了楚厌宸一眼，嗓音很干哑。
“我这就上路！”
攥紧了瓶子，贴着心口放好，他当然明白这瓶子里面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城里情况不乐观，他必须立即出发前往渭阳镇车站。
幸好今早出门时，思及厌宸身上有伤，于是曾翻箱倒柜凑出一笔钱。
这钱不多，本来是想帮厌宸买点吃的补一补身体，可这下子，反而变成进城的路费，够买车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