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南丛象求功
君臣不和从来都是古之大忌,更何况还是眼下唐军即将大军压境的时候,赤桑扬敦还是吐蕃的大相,君王以下第一人。 毫无疑问,贡日贡赞和赤桑扬敦在布达拉宫里表现出来的不和对于吐蕃而言是巨大的危机,但彼时在大殿之中的南丛象却察觉出了机遇,一个博取富贵的机遇。 李恪此前就曾有话于他,要他离间吐蕃君臣,必要的时候劝降贡日贡赞。李恪对于南丛象是绝不吝啬赏赐的,至于赏赐的多少,就要看南丛象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现在南丛象做的不多,只不过是离间了禄东赞和贡日贡赞之间的关系,这还不足够,如果他再能够离间赤桑扬敦和贡日贡赞之间的关系,帮助李恪破开逻些城门,那他立下的功劳可就大了去了,到时莫说是金银赏赐了,就算去大唐任官封爵也不是难事。 对于吐蕃而言,南丛象收受大唐的贿赂,出卖朝廷,自然是个佞臣,但他也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佞臣,是个聪明的贪官污吏。 次日晚间,逻些城,布达拉宫。 时已是晚后,夜色渐深,宫外的天空也早已昏暗了下来,烦躁了一日的贡日贡赞正要歇息,突然有內侍传话,南丛象有和侬歌谷一战相关的要事求见。 南丛象是贡日贡赞的心腹,也是朝中重臣,他此时有要事求见,又是与直接决定吐蕃生死的侬歌谷一战有关,贡日贡赞闻言也没了睡意,一刻都等不及了,当即召见。 “臣南丛象拜见赞普。”南丛象站在贡日贡赞的跟前,跪地拜道。 贡日贡赞着南丛象起身,急着问道:“快起,你说有和侬歌谷一战有关的要事要禀奏于我,不知是何事?” 南丛象起身,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道:“赞普,如果臣想地没错的话,侬歌谷一战的战败,恐怕另有隐情,其中缘故恐怕不在两军阵前,而在我吐蕃朝堂之内啊。” 南丛象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似乎是知道了什么重大的秘密,而且听着南丛象的话,似乎吐蕃军在侬歌谷全军覆没一事还是另有隐情的。 听南丛象这么一说,贡日贡赞更急了,当即问道:“你何出此言,快快说来。” 南丛象这才回道:“昨日赞普在大殿之上论及侬歌谷一战,当时末将就觉得很是奇怪,唐军虽然强悍,但毕竟远来,水土不服,又为何能是我吐蕃儿郎的敌手,于是就在昨日之后,末将便命人出城探查了消息,这一查竟查出了一件大事。” “何事?”贡日贡赞被南丛象吊足了胃口,接着问道。 南丛象咬牙切齿地回道:“臣的家奴传回消息,就在侬歌谷战败后,禄东赞已经降唐了,而且禄东赞在降唐后非但没有半点处罚,唐皇还赐予禄东赞高官厚禄,竟拜为宰辅,做了唐廷的相,尊崇非常。” 南丛象之言一出,贡日贡赞顿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气地当场栽倒在地上。 在此之前,有许多吐蕃败军逃回逻些,带回了吐蕃军战败的消息,关于禄东赞却始终是消息不明的,以至于贡日贡赞一度猜想禄东赞是战死殉国了,但现在南丛象却说出了这个消息,怎能不叫贡日贡赞讶异。 当然,如果只是禄东赞为了活命降唐,贡日贡赞还不至于如此盛怒,真正叫贡日贡赞动怒的是李恪竟然如此厚待禄东赞,要知道禄东赞可是吐蕃军的主帅,给李恪是添了许多麻烦的,禄东赞降唐李恪不杀他已是难得,哪里有当即赐予宰相高位的道理。 南丛象的话有很好的诱导性,贡日贡赞听了南丛象的话,心中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禄东赞降地奇怪,恐怕不是寻常的战败被俘,而是一场交易,一场拿二十万吐蕃大军换取荣华富贵的交易。 若非如此,又如何说得通现在的情况,精明如李恪,又怎会轻易给一个败军之将相位。 贡日贡赞恨声道:“原来如此,我道我吐蕃二十万大军为何会覆灭的这么快,原来是我没给他吐蕃相位,他自己向唐皇换来了唐廷的相位。” 大唐的相位自然是要好过吐蕃的,贡日贡赞在南丛象的言语引导之下,把禄东赞降唐看成一种对高官厚禄的追求,一种对自己罢黜他大相之位的报复,这一切倒也在情理当中。 南丛象看着贡日贡赞的反应,也有些懊恼道:“这都怪我,当初没能及时察觉出反常来,阻止禄东赞领军,待臣阻止禄东赞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当初禄东赞还在白毕泽领军的时候,南丛象就曾劝贡日贡赞要小心禄东赞反叛,当时南丛象这么说自然是为了离间贡日贡赞和禄东赞,但现在想来,南丛象当初所为竟有些深谋远虑的味道了。 贡日贡赞看着犹在自责的南丛象,心中不禁也有了几分欣慰,南丛象对他倒真是“忠心耿耿”,只可惜还是未能防得住禄东赞这个叛臣。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南丛象这样的“忠臣”正是贡日贡赞离不开的,贡日贡赞见状,反倒还安慰了南丛象两句。 贡日贡赞道:“禄东赞面忠实奸,这又哪是你能够预料得到的,你倒也不必太过自责了。” 南丛象对于贡日贡赞的话似乎很是受用,南丛象带着几分爱国热忱,懊悔道:“赞普说的也是,禄东赞本是先赞普旧臣,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情,辜负了当初竭力举荐复用他的大相,更辜负了赞普。” 南丛象的话看似无心,不过是一时感慨,但却也在无意中点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大相赤桑扬敦,当初在唐军压境之时,贡日贡赞本是不愿任用禄东赞的,但赤桑扬敦却力荐禄东赞,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贡日贡赞不禁就有了怀疑,为什么赤桑扬敦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举荐禄东赞,禄东赞是降唐了,那赤桑扬敦和禄东赞降唐之间有没有着必然的联系。 要知道赤桑扬敦和禄东赞可是好友。而且赤桑扬敦当年也曾往西都城见过李恪,现在贡日贡赞对于赤桑扬敦已经不止是不满了。 怀疑这种东西就像一颗种子,眼下吐蕃不利的局面就是种子成长最好的土壤,一旦种下了,就会在贡日贡赞的心里快速疯涨,直到贡日贡赞彻底失去对赤桑扬敦的信任。
第五十一章 王玄策为使
南丛象是好功之人,他做了事情,自然不免要向李恪邀功,于是就在南丛象离间了贡日贡赞和赤桑扬敦的关系后,南丛象很快就把现在逻些城的情况去信告知了王玄策。 侬歌谷,唐军大营。 当李恪自王玄策的手中接过南丛象的来信,脸上就露出了一丝不屑,李恪是君,贡日贡赞也是君,而南丛象却是叛君之臣,对于这种人,李恪能有好的印象才是怪事。 “叛主之贼,倒是上下蹦跶地欢实。”李恪看着南从象的书信,讥笑了一声。 一旁的王玄策看着李恪的反应,知道李恪是瞧不上南丛象这等人的,毕竟李恪是庶子出身的君王,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的就是麾下一众死忠心腹,对南丛象这等背主之徒自然很是厌恶。 不过王玄策虽然知道李恪的意思,但还是道:“秦不用郭开,赵国难灭。陛下是圣明君王,既欲成千古未有之大业,不止要能任用才高德尚的赤忱君子,也要能用唯利是图的狡诈小人,如果这种小人用的好,反倒能省下许多力气,而南丛象正是后者。” 王玄策口中的郭开便是战国末年,赵王宠臣郭开。时秦赵交兵,秦强而赵弱,然赵有名将李牧,数退秦兵,赵国之土久攻不下。 秦王嬴政深知欲破赵必先诛李牧,于是重金贿赂赵臣郭开,郭开进谗言构陷李牧、司马尚谋逆,遂使李牧丧命,赵失其长城,而后被灭。现在对于李恪而言,南丛象就是吐蕃的郭开,只要南丛象用的好,破敌不难。 李恪笑道:“玄策放心,军国大事和一己喜恶孰轻孰重朕还是分的清楚的,只要能助我大唐攻下逻些,朕就算许他爵位又如何,最多日后予他富贵,不再任用就是了。” 王玄策闻言,拱手道:“陛下英明,倒是臣多虑了。” 李恪摆了摆手,道:“你也不必恭维朕了,这算不得什么,只是朕倒是好奇一事,为何你会如此看重南丛象,难道只凭他一人,还能颠覆吐蕃朝堂不成?” 王玄策回道:“若只凭南丛象一人,自然不能,如果再加上臣,再加上大唐的支持,他就能。” 王玄策的话说的颇为笃定,显然是已经有了算计,王玄策最善纵横之道,他的本事李恪是清楚的,李恪听着王玄策这么一说,顿时就来了兴致。 李恪问道:“你这是何意?” 王玄策道:“现在逻些城中的大局由赤桑扬敦主持,赤桑扬敦行事稳重,而且对吐蕃忠心耿耿,只要他还掌权,想要破城就不是易事。” 李恪赞同道:“不错,朕见过赤桑扬敦,他是前吐蕃赞普弃宗弄赞留给贡日贡赞的顾命老臣,虽然不似禄东赞那般擅于兵事,但胜在老成持重,在吐蕃朝堂也威望极高,有他在,破城确实要难上许多。” 王玄策道:“臣原本也是以为如此,但看今日南丛象送来的书信,贡日贡赞和赤桑扬敦已经有些嫌隙,这种嫌隙只要多加利用必能成为破开逻些城门的关键。” 李恪问道:“你欲何为?赤桑扬敦可是吐蕃大相,贡日贡赞再不识大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掘坟墓吧。” 王玄策的话中之意绝不止这么简单,如果只是离间贡日贡赞和赤桑扬敦的关系还远远不至于能破开城门,因为赤桑扬敦毕竟在吐蕃朝堂有着极高的威望,贡日贡赞就算对赤桑扬敦不满,最多也就是架空赤桑扬敦,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拿他怎么样的。 王玄策笑道:“遣使入逻些,以劝降之名离间吐蕃君臣,赤桑扬敦固然威望甚远,贡日贡赞不会自掘坟墓,但旁人可就未必了。” 王玄策之言入耳,李恪不禁眉头紧锁,思考起了王玄策的话,李恪思虑了片刻,数着现在吐蕃朝中的那几个排得上号的人物,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勃野,你是想动逻些守将勃野。”李恪指着王玄策,笑道。 王玄策点了点头道:“陛下说的不错,勃野是吐蕃大将,执掌逻些城守城兵力,同时他还是赤桑扬敦的母族后辈,和赤桑扬敦份属舅甥,如果能通过挑拨贡日贡赞和赤桑扬敦的机会同时离间勃野,到时逻些兵权易主,岂不是正是我们破城的最好时机。” 李恪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想了想,又有些担忧道:“逻些守军由勃野执掌多年,如果勃野被调,必能大挫逻些城的防卫,但勃野位置紧要,寻常人出面未必能动摇贡日贡赞的决定。” 李恪的话也确有道理,这些年来,逻些城的守卫一直是由勃野来执掌,逻些城中没有人比勃野更加熟悉逻些城守军和逻些城了,如果没有没有重大理由,足够关键的人出马,贡日贡赞轻易不会下定决心撤换勃野的。 李恪之言才落,王玄策突然脸色一正,收起了原本脸上的笑意,对李恪俯身拜道:“要迫使贡日贡赞撤换勃野,寻常人自然不成,此事是臣提及,臣愿意为使,以议和劝降之名往逻些一趟,亲自促成此事。” 李恪看着突然请命的王玄策,惊讶道;“你想去逻些?” 王玄策的话让李恪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李恪否军道:“不可,你是我大唐宰辅,帝王臂膀,怎是一个勃野能比的,就算是撤不下勃野,多费许多气力攻城,朕也绝不能让你犯险。” 其实如果抛去私人关系不谈,王玄策绝对是为使的最佳人选,首先王玄策是宰辅,有足够的份量能够引起贡日贡赞的重视,而且王玄策又最善纵横之道,此事本就是他的主意,由他为使正可随机应变,确保达成此事。 可王玄策是最早跟随李恪的臣子之一,伴李恪左右多年,对李恪而言已经不仅是一个臣子这么简单了,为了这一战要王玄策拿性命去冒险,李恪觉着不值当。 但王玄策却道:“如果撤换勃野一事能成,我大唐攻逻些至少会多一半的胜算,军中伤亡也会减轻许多,以臣一人之险,助攻城大局有何不可。而且如今我大唐之势远胜于吐蕃,有陛下在,吐蕃人是绝不敢动臣分毫的。”
第五十二章 将入逻些
王玄策是宰辅重臣,是陪着李恪一步步从为质庶子登顶帝王之座的从龙功臣,对于李恪来说,王玄策不止是一个臣子,更是陪他多年的至交好友。 无论如何,李恪是绝不希望王玄策遭遇性命之危的,所以早在王玄策出使逻些之前,李恪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把此事告知了贡日贡赞,还给他和城中的所有人带去了一句话: 王玄策入逻些,如果能够安然回来,待将来唐军破城之后约束军队,与城中之人秋毫无犯,可一旦王玄策有个三长两短,待唐军破城之日,必大开杀戒,逻些城中鸡犬不留。 一个王玄策的生死根本改变不了战局,但他的安危却关系着所有逻些人的性命,这样冒险的事情包括贡日贡赞在内的所有逻些人都知道轻重,不会拿性命冒险的。甚至城中还有许多权贵都在盯着贡日贡赞,就算贡日贡赞丧失了理智,要杀王玄策,他们也一定会出面阻止。 逻些城,布达拉宫。 就在李恪的话传来,告知王玄策将为唐皇使节,不日前来逻些城议降的消息传到贡日贡赞的耳中后,贡日贡赞心中有些惊慌,就立刻传人来宫中同他商议此事。 不过因为之前的事情,贡日贡赞对大相赤桑扬敦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他此番传见的不是赤桑扬敦,而是最近他颇为看重的南丛象。 "王玄策即将来逻些城议降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此事你怎么看?"贡日贡赞开门见山,对南丛象问道。 对于王玄策来逻些一事,王玄策早就告知于南丛象,交代了事情,也着他在贡日贡赞跟前按照他的意思来回话。 南丛象先是道;"禄东赞在侬歌谷外丧师辱国,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如今我吐蕃已无甚可战之兵,想必唐皇是知道此事的,他此番遣王玄策来此多半是为了试探赞普对于此战的态度,以此来决定如何对付我吐蕃。" 当禄东赞在侬歌谷战败后,在两国大战中,吐蕃就开始处于绝对的劣势和被动了,逻些人对这一战的信心也会有极大的动摇,尤其是贡日贡赞的想法,更是关乎战局,所以李恪自然想要试探出贡日贡赞的意思,以便对症下药。 南丛象的话颇有些道理,唐军还未围城,还不曾真正地攻打逻些,贡日贡赞哪有就此投降的道理和可能,此前贡日贡赞对王玄策的来意也很是疑惑,但听了南丛象的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李恪所为竟是这个意思。 贡日贡赞闻言,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在理,王玄策此来多半不是为了劝降而来,不过是打着劝降的幌子来试探我,想要知道我对此战的态度。" 南丛象道:"不错,依臣来看,王玄策此来正是为此,王玄策不止想要知道赞普对此战的态度,还想知道赞普对唐廷和唐军的态度,以此来决定日后如何处置我吐蕃。所以这一战对吐蕃、对赞普都万分紧要,赞普千万要仔细对待。" 贡日贡赞闻言,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你以为我该当如何?" 南丛象把王玄策来使之事说的万分重要,仿佛就能够决定他和吐蕃的生死存亡一般,贡日贡赞在这连日的打击后本就没了主意,自然就会多问问南丛象的意见。 南丛象似是思虑了片刻,而后从口中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来;"不卑不亢。" 不卑不亢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极难,只这四个字,贡日贡赞如何能明白南丛象的用意。 贡日贡赞接着问道:"这到底要我如何做?" 南丛象回道:"要做好这四个字,赞普只要做好三点便好,其一,王玄策乃大唐宰辅,在很大程度上就能够左右李恪对吐蕃的态度,所以赞普要保证他的安全,同时待他要持礼有节。 其二,王玄策来此是打着议降之名,所以必会当面劝降赞普,赞普也不可表露出对唐军的畏惧,否则遭唐军轻视,到时没了筹码; 其三,王玄策来逻些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试探赞普对大唐的态度,赞普对此万不可表现地排斥或是憎恶,大可将这一切的因果都推于禄东赞的身上,如此一来,唐军至少不会太过为难赞普。" 南丛象说的也算是井井有条,他说的前两点是为了稳住王玄策和唐军,尽量拖延此战的进度,而第三点则就是在做战败后最差的打算了。 唐军对于战败君王一向还算是仁慈的,下场好些的,可以留守旧都,向大唐称臣,就算下场差一点的,也就是被押去长安,不会丢了性命。 南丛象的回答已经出乎了贡日贡赞的意料,贡日贡赞听着南丛象的话频频点头,再看向南丛象的眼神也不禁多了几分期待,以前在他眼中,南丛象不过是个聪明些的人,他断没想到南丛象竟会把此事看地如此通彻。 贡日贡赞抚掌赞道:"你说的极是,你今日之言我必定记于心中。" 虽然南丛象所言不过是重复王玄策的交代,但看着贡日贡赞对自己的赞许,南丛象的心里也不禁有几分得意。 不过南丛象虽然心中得意,但也还没忘记王玄策对他的嘱咐,南丛象接着道:"只要赞普牢记臣的话,赞普在议降一事中就不会陷于被动,不过赞普要想彻底稳当,还需要千万仔细一个人。" 南丛象说的委婉,并没有直接说出这人的名字,但结合这几日的事情来看,贡日贡赞倒也不难猜测南丛象指的是谁。 贡日贡赞问道:"你说的可是赤桑扬敦?" 在贡日贡赞的眼中,赤桑扬敦是有联和禄东赞勾结唐军的嫌疑的,现在唐使王玄策即将来逻些,赤桑扬敦会有些动作也在情理当中。 南丛象回道:"赞普英明,臣说的正是大相,大相身居高位,但却立场不明,赞普还是应当防范几分。" 贡日贡赞赞同道:"你说的是,只要王玄策一进逻些,我就命人盯着赤桑扬敦,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五十三章 赞普之惑
侬歌谷外一战,吐蕃大军二十余万死伤惨重,伤亡过半,而这二十万大军中的绝大部分又是逻些儿郎,所以逻些城的百姓对唐军是有敌意的。 逻些百姓对唐军有敌意,而王玄策又是唐人的宰相,逻些百姓对于他自然也就有了敌意,若是正常来说,王玄策进城这一趟并不安全。 不过好在李恪早有准备,李恪圣旨达下,把整个逻些城的死活和王玄策一人捆绑在了一起,王玄策活,逻些城活,王玄策死,逻些城中也不会有一个活人,所以王玄策的生命安全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保障。 逻些百姓虽然对王玄策抱有仇怨,但他们并不掌权,面对这样一场几乎是败局已定的战争,吐蕃朝堂掌权的那帮人都想活命,包括贡日贡赞自己也是如此,他们自然会尽自己之力去保住王玄策的性命。 又是两日后,唐军修整完毕,二十万主力大军自侬歌谷继续南下,兵围逻些城而来,而与此同时,王玄策也奉旨进了逻些城。 布达拉宫建于山上,而在山脚下,布达拉宫之前,有一个占地宽阔的广场,这里平时是吐蕃人朝会和祭祀之地,但今天,这里的主角却是王玄策,吐蕃赞普贡日贡赞将在此地迎接大唐使节。 逻些城,布达拉宫外。 贡日贡赞带着吐蕃群臣站在广场之上,看着不远处步行缓缓而来的王玄策,在一阵恍惚之后,心里竟产生了一种极为矛盾的感受, 如果单看时间,现在吐蕃和大唐还在战时,王玄策入逻些,吐蕃同他还是有敌意的,王玄策入逻些,就算不给他一个下马威,也该显得疏远几分,这才显得正常。 但眼下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侬歌谷一战,二十万吐蕃主力全军覆没,一身背负举国之望的主帅禄东赞降唐,这一战已经彻底击破了吐蕃人的胆气,他们已经没有和唐军一战的信心了。 现在的吐蕃朝堂,不管是谁,哪怕是最傲慢的将领,他们也知道这一战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结束了,因为禄东赞尚且如此,吐蕃没有人能够比禄东赞做地更好的了。如果现在吐蕃人还对王玄策傲慢,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随着吐蕃覆没,被视为吐蕃最后希望的禄东赞降唐,这一战吐蕃已经败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去好好思考战败之后的问题,也正因如此,他们对身为唐皇使节的王玄策不得不重视起来。 王玄策可不是寻常臣子,他是大唐的宰相,是天可汗李恪的近臣,在李恪的跟前不止是能够说得上话而已,甚至是能够对李恪的决定发挥极大影响的,所以王玄策对吐蕃态度态度就显地极为重要,而王玄策对吐蕃的态度如何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一次的会晤。 贡日贡赞抬头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王玄策,心中也不禁开始盘算了起来。 在贡日贡赞的心中,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唐军能够接受吐蕃向大唐称臣,仍旧留贡日贡赞为吐蕃王,甚至都不用打进逻些,就直接班师回朝了。 但是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显然是极难的,如果李恪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就不会御驾亲征,大动干戈地来攻打吐蕃了,一个苏定方足矣。 要做到这样需要极致的平衡,不止要守住逻些城,在守住逻些城的同时还要顾及李恪的颜面,不彻底开罪李恪,让李恪相信贡日贡赞是心向大唐的,他绝无和大唐为敌之意,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保,哪怕唐军退出了高原,他也不会反复。 "吐蕃贡日贡赞率吐蕃臣子,敬迎王相。"贡日贡赞站在王玄策的跟前,心中记着南丛象一直叮嘱的"不卑不亢",对王玄策拱手道。 贡日贡赞身为吐蕃赞普,面对唐使来国,亲自率领群臣出宫迎接确实是极为重视了,也给了王玄策颜面,算是对王玄策的主动示好。 王玄策是带着目的来的,贡日贡赞已经当先示好,王玄策也没有疏远的道理,王玄策上前还礼道:"原来是赞普当面,赞普之名我在唐时便常有耳闻,今日总算得见。" 王玄策之言是在和贡日贡赞近乎,这自然是贡日贡赞想要看到的,贡日贡赞也忙恭维道:"王相乃大唐宰辅,陛下心腹,王相之名我更是如雷贯耳,我早就盼着能见王相一面,今日能见王相才是我三生有幸。" 贡日贡赞过去是不是真的想见王玄策这个很难说,但至少现在王玄策的出现给了贡日贡赞另外一种解决问题的可能,对于贡日贡赞而言确实不是坏事。 贡日贡赞所言是为取悦王玄策,但王玄策听了贡日贡赞的话,脸上却多了几分讶色,似乎是贡日贡赞的表现严重出乎了他的意料一般。 王玄策惊讶地对贡日贡赞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得赞普,赞普所为倒是与我一向耳闻的那般跋扈有所不同。" 王玄策的反应有些惊讶,很快王玄策的话音入耳,贡日贡赞也变得惊讶了起来,王玄策话中提到了一点,那就是耳闻贡日贡赞一向跋扈,贡日贡赞自问对唐廷还算礼敬。尤其是自打他登上赞普之位后,因为要先对付禄东赞,所以在对唐之事上更是小心翼翼,又何来的跋扈之说? 王玄策是李恪心腹之臣,他的消息来源自然和李恪是一样的,王玄策这么看待贡日贡赞,李恪多半也是如此,李恪对贡日贡赞有如此误会,对他的印象会好才是怪事。 王玄策这句话看似无心,但着实是让贡日贡赞觉着意外了,就是他自己的心里也不禁多了几分疑问,王玄策为什么会这么觉着,难道是有吐蕃人在李恪跟前这么定义贡日贡赞吗? 一瞬间贡日贡赞的心中有许多猜测,他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李恪为何在遇刺后执意亲征,因为在李恪的眼中贡日贡赞就是野心勃勃的跋扈之辈,自然也就将罪名按在了他的身上。 贡日贡赞很想直接问问王玄策,为何他会这么说,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贡日贡赞又恭维了两句,就将王玄策引进了布达拉宫,但贡日贡赞还不知道,一会儿还有更大的一出戏在等着他。
第五十四章 劝降
"王相是陛下身边的臂膀之臣,一日离不开的要人,今日突然来逻些,想必是有要事吧。"布达拉宫中两方落座,贡日贡赞当先对王玄策问道。 现在唐军叩境,近二十万大军就在逻些城外,几乎是把贡日贡赞逼到了绝境,贡日贡赞也想上来就高喝一句;"中原狗贼,何敢犯我国境",但贡日贡赞没这个胆量,更没有这个资本。 王玄策坐在贡日贡赞的跟前,笑了笑,并不直接回贡日贡赞的话,而是先问道:"前几日侬歌谷的事情,想必赞普已经知道了吧。" 王玄策口中所谓的侬歌谷的事情自然就是前几日唐军在侬歌谷外全歼禄东赞部二十万大军一事,这么大的事情,直接影响着吐蕃的国运,贡日贡赞怎会不知。 贡日贡赞的脸上没有战败后的不甘和羞恼,他怕这样会引起王玄策的忌惮,只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回道:"此事我已经知晓。" 王玄策得到了贡日贡赞肯定的答复,这才接着道:"侬歌谷一战吐蕃军主力全军覆没,主帅禄东赞已降,逻些城中已无可战之兵,本相此番奉陛下之命来此是为劝降而来。" 贡日贡赞从一开始就能猜到王玄策的来意,他对王玄策所言倒是不觉着讶异,贡日贡赞道:"陛下命王相来劝降,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贡日贡赞问李恪的意思,无非就是李恪对他的态度和准备如何处置他,王玄策在来此之前自然就早有了计较。 王玄策回道:"只要赞普愿降,陛下可以向赞普和逻些人承诺,待破城之后绝不损逻些城中一兵一卒,一草一木,就是赞普自己也可得享我大唐荣华富贵,入长安享乐。" 王玄策的话说着好听,但以贡日贡赞对李恪和唐军的了解,唐军不伤逻些百姓应当是可以做到的,但贡日贡赞自己的处境就难了。 所谓入长安享乐,就是被俘虏至长安,虽然能保衣食无忧,但就此失去了自由,非但出不得长安城,就是日后言行举止也要受人约束,岂能如现在在逻些城这般自在, 而且据贡日贡赞所知,被俘虏至长安的异国君王都过地不大如意,逢年过节还会被在大宴之上提溜出来歌舞一曲助兴,贡日贡赞虽然喜好歌舞,但他自己却不善此道,他可不想去做此等勾当。 贡日贡赞当即回道:"陛下是天可汗,天下之主,本该视诸国如一,但何故待我吐蕃独薄?" 王玄策问道:"这是何意?" 贡日贡赞回道:"我吐蕃虽然过去有轻慢大唐之事,但却非是我所为,自打我继位赞普后,便一直对陛下最是礼敬,每岁贡表从不敢迟,更不曾对陛下有过半分轻慢,陛下何故伐我国都,还要拘拿于我?" 贡日贡赞的话说的虽不全对,但也大体没错,自打贡日贡赞继位后,因为要对付禄东赞的缘故,所以不敢与大唐开战,贡日贡赞对李恪一向礼敬,比起其父弃宗弄赞时好了不知道多少。 王玄策看着贡日贡赞一脸冤枉的模样,道:"你若能真如你所言,似你刚为赞普时那般礼敬陛下,陛下也绝不会御驾西征吐蕃,誓要将你擒拿。你自己做下了何事,难道你自己还能不清楚不成。" 贡日贡赞自然知道王玄策指的是什么事情,贡日贡赞问道:"王相所言可是当初陛下在凉州遇刺一事?" 王玄策回道:"正是此事,陛下在此事之后雷霆大怒,就下旨御驾亲征吐蕃了。你有行刺之事在前,陛下还能不究旧罪,留下你的性命,你该知足了。" 听着王玄策的话,贡日贡赞越发地急了,他自己很清楚,当初李恪在凉州遇刺之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现在王玄策却以此罪问他,他怎能不急不慌。 贡日贡赞解释道:"王相容禀,此事陛下实在是误会我了,凉州行刺之事实非我所为,我亦不知情。而且此事我早就遣大相去向陛下说明了,只可惜陛下并未采信。王相是陛下心腹之臣,伴随陛下左右,当知此事蹊跷啊。" 李恪遇刺之事确实蹊跷,而且在此事传出消息的第一时间,贡日贡赞就已经遣赤桑扬敦为使前往凉州向李恪解释了,这事情贡日贡赞是确信的,但王玄策接下来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贡日贡赞意料。 "竟有此事?" 王玄策口中不自觉地嘟囔了一声,眼睛本能地瞥向了贡日贡赞一边坐着的赤桑扬敦,带着些疑惑的味道,似乎听到了一件很惊讶的事情,仿佛他之前竟从不知道此事一般。 王玄策嘟囔的声音不大,但年轻的贡日贡赞耳目聪颖,又靠着王玄策很近,却将这话听在了耳中。 王玄策看向了赤桑扬敦,贡日贡赞也跟随王玄策的眼神,看了眼身边的赤桑扬敦,心中不禁多了一丝疑惑。 看王玄策的反应,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但王玄策是大唐的宰相,帝王心腹,李恪遇事必定与他商议,他是没有道理不知道此事的。 贡日贡赞推敲着王玄策的反应,心中突然想到了一种荒唐的可能,难道赤桑扬敦根本就没有在李恪跟前为贡日贡赞辩解过此事吗? 可是据与赤桑扬敦同去凉州的护卫回报,李恪确实是接见了赤桑扬敦的,而且接见了许久,只不过是只见了赤桑扬敦一人而已。 如果李恪与赤桑扬敦详谈了许久,但赤桑扬敦却没有为贡日贡赞辩解,那赤桑扬敦又和李恪说了些什么? 贡日贡赞不禁大胆地猜测了起来,王玄策如此意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而自打赤桑扬敦自见了李恪回到逻些后,就一直对贡日贡赞宣扬唐军兵力之强盛,还举荐了禄东赞领军,可现在禄东赞却已经降唐了。 赤桑扬敦和禄东赞本就是好友,而且赤桑扬敦和禄东赞都曾为吐蕃使节在长安见过李恪,这一切难道是巧合吗?还是赤桑扬敦早就心向大唐,心向李恪,勾结了禄东赞。 如果是以往,贡日贡赞不会这么想,但这些天来贡日贡赞对赤桑扬敦越发地不满,越发地怀疑,他也不自觉地会这么想了。 贡日贡赞皱着眉头向赤桑扬敦望去,他从赤桑扬敦的眼中竟然发现了惊慌的眼神。
第五十五章 内离外间
王玄策的反应很是微妙,拿捏地也很好,眼中一丝惊讶一闪而过,是诧异也是遮掩,反倒给了贡日贡赞无限的遐想。 这种遐想是王玄策想要看到的,但对于赤桑扬敦而言却是致命的,赤桑扬敦很清楚自己当初在西都城见了李恪后说了些什么,他是为贡日贡赞辩解了,把贡日贡赞交代的话说了个一清二楚。 但那日在大帐中见了李恪的吐蕃人只有赤桑扬敦一个人,没有人能够证明赤桑扬敦所言的真伪,再加上现在贡日贡赞对赤桑扬敦的态度,贡日贡赞会对赤桑扬敦有这样的怀疑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赤桑扬敦眼中的惊慌本是因为王玄策和贡日贡赞接连看向自己,故而有些不知所措,但这种惊慌落在了贡日贡赞眼中,就成了谎言被戳破的不安,贡日贡赞对这种猜测更加笃信了。 王玄策当面,又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贡日贡赞自然不会当众去向赤桑扬敦求证此事,而且此事也确实不好当面求证,但此事确实是干系重大,贡日贡赞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于是贡日贡赞就借口要与朝臣商议议和之事,敷衍过去了王玄策,专门给王玄策安排了使馆房间歇息,先请他回了。 王玄策回后,贡日贡赞心中的忐忑越发地厉害,当即传来了他现在倚为臂膀的南丛象,一同商议此事。 "方才在殿中王玄策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贡日贡赞上来便对南丛象问道。 南丛象自然知道贡日贡赞问的是什么,但还是试探着回道:"赞普所言应该是关于大相此前使唐的事情吧。" 贡日贡赞道:"不错,正是此事。当初唐皇在凉州被吐蕃人行刺,国中传言此事是我所为。但此事却确实与我无关,所以我在得知此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命赤桑扬敦为使,前往凉州向唐皇辩解此事。此事当时动静闹得不小,你应当也知道的。" 南丛象应道:"此事臣自然知晓,当时大相确实是奉赞普之命前往凉州求见唐皇,还在西都城见驾了,只不过唐皇盛怒,并未听信大相的辩解,执意西征。" "不错,本来确是如此,但我今日看王玄策的反应,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似乎他根本就不知道赤桑扬敦辩解之事。"贡日贡赞眉头紧锁,对南丛象道。 贡日贡赞有这样的想法,可正是中了南丛象的下怀,南丛象顺着贡日贡赞得到话道:"今日看王玄策的话反应,确实有些反常,好像全然不知此事一样,这倒是和大相当日所言不同。" 南丛象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一种离谱的可能性,嘴巴微张,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对贡日贡赞道:"赞普突然提及此事,难不成也是怀疑当初大相见了唐皇后并不曾奉命行事,转达赞普的话?" 南丛象用到了一个"也"字,显然他和贡日贡赞的想法是一致的,都觉得王玄策所为奇怪,并且怀疑到了赤桑扬敦的身上。 贡日贡赞问道:"难道你之前也想到了这些?" 南丛象回道:"不错,只不过此事太过骇人,而大相又身居要位,臣不敢提及而已。" 南丛象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这样肯定的答案更加加深了贡日贡赞对赤桑扬敦的怀疑,贡日贡赞思虑了片刻,道:"若是我们的猜测是真的,那便是大相叛国,这对于我吐蕃而言可是灭顶之灾啊。" 正如贡日贡赞所言,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赤桑扬敦从一开始就不是效忠于他的,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要出卖吐蕃,以此来博取在唐廷的高官厚禄,和现在已经"降唐"的禄东赞一样。 甚至有一种可能,从一开始赤桑扬敦就是和禄东赞勾结在一起的,今日吐蕃被侵,主力尽丧的局面就是他们一手造就的。 赤桑扬敦和禄东赞本就是好友,他们又都曾为使去过长安,见过李恪,他们会有这样的心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贡日贡赞生性多疑,南丛象看着贡日贡赞一步步落入圈套,开始怀疑赤桑扬敦勾结禄东赞降唐了,心中不禁觉着欣喜,这表示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不过现在贡日贡赞对赤桑扬敦的举动还只是怀疑,仍旧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是还不足以在短时间内动摇赤桑扬敦的,而且南丛象也不宜表现地太过心急,否则反倒会引起贡日贡赞的怀疑。 南丛象道:"此事看似有些荒诞,但细细想来倒也有些可能,赞普可要小心谨慎,切切不可大意,毕竟大相位高权重,可不比旁人。" 贡日贡赞点头赞同,而后问道:"你说的是,我想要传赤桑扬敦来此,当面问询此事,你以为如何?" 南丛象自然是不想贡日贡赞当面和赤桑扬敦对质的,这两人一旦当面对质,就有把误会解除的可能,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南丛象忙道:"此事万万不可,依臣现在来看,大相多半和唐廷有些勾连,如果赞普当面质询大相,大相见得自己的面目被赞普拆穿,恐怕会铤而走险,做出对赞普不利的事情来。而且现在唐使正在逻些,如果此时逻些城闹出这些动静,只会给唐人可乘之机。" 南丛象的担忧不无道理,赤桑扬敦在朝中颇有威望,和朝中许多重臣都相交甚密,如果真的把赤桑扬敦逼急了,让他铤而走险,恐怕贡日贡赞这个赞普也未必能够收拾得了残局。 而且现在正是和唐军谈判的时候,现在的逻些越乱,王玄策就越是瞧不上他们,他们在唐军面前的筹码就越低,这只会叫他们更加地被动。 贡日贡赞道;"你说的极是,那依你只见,我们该当如何?" 南丛象并没有直接回贡日贡赞的话,这样显地太过刻意,南丛象先是沉声思虑了片刻,然后才道:"眼下最好是以不变应万变,赞普可要先佯作不知此事,待唐皇离开后再做打算,只不过..." 南丛象说着,顿了顿接着道:"只不过大相毕竟有和唐人勾结的可能,在唐使来逻些的日子,赞普还需遣人盯着大相和唐使,以免发生难于控制的事情。" "好,就依你说的办,此事就由你亲自来安排。"贡日贡赞赞同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送酒
贡日贡赞但对赤桑扬敦放心不下,又担心赤桑扬敦挺而走险,不便和赤桑扬敦当面对质,所以权衡之下只能从南丛象所言,命人密切监视赤桑扬敦和王玄策,不给他们明面勾结的机会。 赤桑扬敦行事谨慎,再加上他本就没有勾结唐军之事,所以监视他必然是无用的,不过王玄策本也没有想要动赤桑扬敦,他瞄准的猎物是守卫逻些,执掌兵权的勃野。 勃野是逻些守将,是贡日贡赞倚为臂膀的将领,但同时他也是赤桑扬敦的族中后辈,如果是在过去,赤桑扬敦得贡日贡赞信任,勃野和赤桑扬敦的关系自然会给他加分,帮助他在吐蕃朝堂站的更稳,但现在就不同了。 今时不比往日,现在的赤桑扬敦是贡日贡赞怀疑的国中细作,和"降臣"禄东赞是一路货色的人,现在他和赤桑扬敦的这层关系只会给他扣分,让贡日贡赞不得不忌惮。 勃野是执掌逻些守备数载的大将,他对逻些城最是熟悉,只要能够将他撤换,不管换谁上来都不会比勃野做地更好,唐军想要破城自然就容易上许多了。 王玄策是如此的盘算,而很快,针对勃野的算计就已经开始了。 勃野既然能做到今日这一步,既然能够掌管逻些兵马和守备,自然就是贡日贡赞信得过的人,再加上勃野自己行事也还算是稳重,所以想要动勃野并不容易。 不过勃野也不是全无弱点的,在来逻些之前,王玄策已经对勃野仔细了解过了,勃野是武将,他没有太多的喜欢,但他有一个最大的嗜好,那就是饮酒。 饮酒几乎是绝大部分高原男子都有的喜好,尤其是军中将领,喜欢饮烈酒,中原来的烈酒,勃野更是如此,几乎是一日都不能停。 在贞观十三年,大唐和吐蕃通婚之前,两国间来往不多,贸易也不通,吐蕃人喝的多是高原所产的米酒、麦酒和青稞酒,这些酒相比较于中原的酒,不止的烈度不够,就是清度和入口的口感也相差甚远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在中原酒传入吐蕃后,又在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恪的刻意普及之下,中原的酒以极快的速度在吐蕃传播,很快就占领了许多吐蕃人的饭桌,尤其是吐蕃权贵,都以饮价值不菲的中原酒为贵,甚至相互攀比。 勃野也是吐蕃朝中权贵,又是好酒之人,自然也难免如此,勃野对酒的耗用不小,所以府中每隔几日都会有城中的酒行来勃野的府上送酒,这已经是几年来雷打不动的惯例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习惯,所以勃野府上的人一见是酒行来送酒的,从来都不会阻拦甚至盘问,也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就在今日,就是这样一件叫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惹上了大祸,因为今日给勃野送酒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唐使节王玄策。 王玄策会给勃野送酒,不然不会是为了拉拢勃野,毕竟是手握兵权的朝中大将,再不济,也不会被区区几坛美酒收买,王玄策要做的是彻底离间勃野和贡日贡赞的关系。 次日,早间。 夏日高原之上的早晨天色亮地很早,王玄策也早早自使馆中借口出了房间,混在给勃野送酒的酒行人中间进了勃野的府邸。 因为这间酒行常年给勃野送酒,已经很有些日子了,所以勃野府上的护卫也习以为常地大意了,只是问了几句,不做严密的盘查,使得王玄策很顺利地就进了勃野府中。 一般情况下,如果是酒行人来给勃野送酒,都是直接送往府上的库房的,但王玄策既然要离间勃野和贡日贡赞的关系,自然就不会这么简单,至少他是要见到勃野的。 王玄策进了勃野府中后,就命酒行的人给勃野府上的管事带话,告诉他,今日酒行给勃野送来难得一见的好酒。 勃野好酒,再加上这家酒行也给勃野送酒也有些年头了,这样的事情以往也是发生过的,所以勃野也不多疑,便命人带了酒行的人来,想要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好酒。 "将军,我们给你送酒来了。"酒行的伙计进门,对勃野道。 "你们可算是到了,快于我看看,你们送了什么好酒来。"好酒的勃野看着四个酒行的伙计扛着木箱进门,盯着箱子急不可待地问道。 看着眼前的美酒,勃野的心思已经都在酒上了,哪里还能想到眼前送酒的人会有问题,再加上这些送酒的伙计又都带着葛帽,看不清模样,勃野就更不在意了。 酒行的伙计当着勃野的面,缓缓地打开了箱子,箱子一开,顿时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虽然勃野还一口没喝,但只闻这个味道,他也知道这个酒比他之前喝过的都要好。 "好酒,这果真是好酒。"勃野伏在箱子前,看着躺在箱子里面的两坛好酒,贪婪地深吸了口气,赞叹道。 在勃野的面前,一个站在后排的酒行伙计对勃野道:"若非是真正的好酒,由怎敢献给将军,这是咱们这边近来新得的好酒,往日是不易得的。" 勃野一听这伙计的声音,觉着有些许的耳熟,但因为酒行的伙计他也是有见过的,所以也不觉着有太多的不妥。 勃野的注意力都在这美酒的身上的,他盯着箱中的美酒,问道:"这酒作价几何?你们准备怎么卖?" 酒行的伙计"嘿嘿"一笑,道:"这酒难得,就是在大唐也是不易寻的,价值可是不菲。" 勃野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是懂酒的人,酒的好坏他一闻便知,这酒比起他之前在布达拉宫里喝过的只怕还要更好,确实当得上价值不菲这四个字。 勃野一口道:"这酒我很喜欢,你只管开价便是,我绝不还分文。" 这伙计笑了笑,道:"如果这酒是旁人要买,就算是万贯钱咱们也绝不卖,但如果是将军喜欢,我们分文不取,便可送给将军。" "这是何意?"勃野闻言,讶然问道。 勃野知道眼前这两坛美酒的价值,这个美酒在吐蕃绝对是有价无市的,就算是卖个天价也不为过,但这酒行的伙计却愿意白送给他,他自然觉着奇怪。 酒行的伙计道:"本相奉陛下之命来见将军,总不能连两坛美酒都舍不得吧。" 伙计说着,缓缓地拿下了头上带着的葛帽,走到了勃野的跟前,勃野抬眼望去,眼前的伙计不是旁人,竟是昨日他在布达拉宫见过的大唐宰相王玄策。
第五十七章 巧合
酒行伙计走到勃野的跟前,头上带着的葛帽一拿,把自己的脸近距离地露在了勃野的面前,勃野顿时被吓地魂飞魄散。 因为眼前酒行的伙计不是别人,正是大唐使节,昨日他才在布达拉宫见过的唐相王玄策,而且王玄策口中的自称也确是证实了他的身份。 勃野心中大惊,本能地俯身拜道:"外臣勃野拜见王相,不知王相驾临,还请恕罪。" 王玄策笑了笑,扶起了行礼的勃野,笑道:"将军不必多礼,今日是本相冒昧来访,未能提前知会将军,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在逻些城,王玄策代表着的就是唐皇李恪,对于王玄策,赞普贡日贡赞尚且礼敬有加,小心翼翼,更何况是勃野。 勃野初一见到王玄策,自然心中都是惊慌,来不及多想其他的,但紧接着,当他慢慢地回过味来之后,却又觉出了不对劲。 王玄策是唐使,如果他想给勃野赐酒的话,大可以在使馆传召,勃野不可能不去,但这里是他的府邸,而王玄策却以酒行伙计的身份偷偷地见了他,自然是反常地厉害。 但勃野就算知道反常,也不敢对王玄策怎么样,他只是谨慎地问道:"不知王相到此,是为何事?" 勃野小心谨慎,但王玄策的胆子倒是大地很,王玄策开门见山道:"本相此来是奉陛下之命,陛下久闻将军之名,又知将军善饮,很是钦佩,特命本相来将军府上赐酒。将军也当知这些酒都是少见的好酒,可都是地方上贡给陛下的御饮,寻常就是在长安都见不到的。" 王玄策的话一出,勃野也知道了这些酒的来处,原来这些酒都是王玄策奉李恪之命带来的,原都是大唐地方上贡给李恪的贡酒,自然是上上之品了。 勃野好酒,这酒勃野是喜欢的,但他也不是什么酒都敢要,如果贡日贡赞已经降唐了,那整个吐蕃都是唐土,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唐臣,勃野领受李恪的赐酒没有任何问题。 但现在偏偏贡日贡赞还没有表态,现在是李恪逼降,但贡日贡赞未降的最敏感的时期,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要说是收受李恪的赐酒了,就是见了王玄策都是大大的不妥。 勃野忙委婉地道:"陛下的赏赐,末将万分感激,但现在现在正是两军战时,赞普有命,军中将领不得饮酒,故而这酒末将不能收,还望王相恕罪。" 关于战时不得饮酒之事,贡日贡赞当初确实提过那么一嘴,但因为吐蕃军制的特殊,朝中并没有太多将领真的将此事放在心上,而且贡日贡赞自己也不过是一说,不曾严查,所以军中饮酒的将领还是大多数,勃野自己也是如此。 勃野从不曾真的禁酒,他搬出贡日贡赞的话不过是因为不敢正面回绝王玄策,找的借口而已。 王玄策来见勃野,又哪里是真的赐酒的,他对于勃野的反应,心里也早有准备,王玄策的脸上不见喜怒,只是看了眼勃野,也不说出,手中拎了坛酒,自顾地就寻了个地方坐下。 待王玄策坐下后,拆开了酒坛,倒上了两杯酒,对面前的勃野笑道:"怎么?本相亲自来你府上,请你喝杯酒,你也不接?" 勃野不知道王玄策的意思,但他却不敢打断王玄策的动作,只是站在一旁,就这样看着王玄策,木木地接过了酒杯。 —————————————— 勃野的府上,王玄策的一举一动正叫勃野摸不着头脑,而在此之前,在布达拉宫,南丛象已经见到了贡日贡赞。 "赞普,臣奉赞普之命监视王玄策和大相,现已有所获,特来向赞普禀告。"南丛象站在贡日贡赞的跟前,对贡日贡赞道。 此前南丛象就曾同贡日贡赞说过,王玄策来地诡异,而且赤桑扬敦又有勾结唐军的嫌疑,所以贡日贡赞就依南丛象所言,着他监视王玄策和贡日贡赞两人,他现在急着来见贡日贡赞,想必是有所得了。 贡日贡赞问道:"发生了何事?" 南丛象回道:"臣奉赞普之命盯着王玄策,今日早间臣安排的人发现王玄策早早地就乔装扮作随从,混出了使馆..." 南丛象的话才说了一半,贡日贡赞就觉得心里猛地一空,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他虽然怀疑赤桑扬敦,但他还是很清楚赤桑扬敦对于吐蕃的重要性,他万万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贡日贡赞忙不及地打断了南丛象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王玄策可是出去密会了赤桑扬敦?" "王玄策并未去见大相。"南丛象闻言,先是摇了摇头,显然贡日贡赞的猜测是不对的。 贡日贡赞听着南丛象所言,得知王玄策并未去见赤桑扬敦,一颗心终于**了,在贡日贡赞的心里,只要王玄策没去见赤桑扬敦,对他的影响就没有这么大,心里自然平定了些,但接下来南丛象的话,却又叫他更加慌张了。 南丛象接着道:"王玄策虽未去见大相,但他却偷偷去了勃野的府邸,不知道是为何事。" "什么,竟有此事!"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贡日贡赞听着南丛象的话,只觉着心如刀割。 唐军围城,两军交战在即,在这个时候,王玄策乔装偷偷去见了勃野,自然不会是去叙旧的,而且他们也没有旧,王玄策自然是为了破城之事。 赤桑扬敦对贡日贡赞而言固然重要,但勃野也同样如此,甚至在这个关键时候,贡日贡赞对勃野的倚重还要更过于赤桑扬敦。 两军交战,勃野是逻些城的守城主帅,城中兵马几乎都在他的手中,如果勃野真的和唐军有所勾结,这一仗还用得着打吗?勃野只要把城门一开,贡日贡赞自然就成了唐军的阶下之囚了。 贡日贡赞万万想不到,原来不止是赤桑扬敦和唐军有所勾结,竟然连勃野也是如此。 贡日贡赞咬着牙,恨恨道:"枉我如此信任勃野,他竟然密会唐使。" 贡日贡赞现在显然已经被连翻而来的冲击刺激地失去了理智,南丛象见状,也添油加醋地在一旁补充道:"赞普,据臣所知,勃野和赤桑扬敦可是母族亲眷,两人本就是一家人。" 南丛象之言而耳,贡日贡赞片刻也都坐不住了,贡日贡赞当即一拍桌案,道:"随我出宫,我倒要看看勃野对此作何解释。"
第五十八章 赐酒
王玄策身为大唐国相,在大唐朝堂虽不能说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可就是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乔装成小厮模样,去见了吐蕃大将勃野。 在这个节骨眼上,此事本就怪异地厉害,贡日贡赞对此既是不满也是担忧,再加上一旁有南丛象拱火,贡日贡赞一刻也都坐不住了,当即便要往勃野的府上亲自验证此事。 贡日贡赞所为虽然有些冲动,但仔细想来却也不难理解,毕竟勃野是贡日贡赞倚重的大将,对于勃野贡日贡赞原本极是信任,可勃野却背着贡日贡赞和唐人眉来眼去,就好比娇妻跟别人跑了的小郎君,坐不住也是正常的。 贡日贡赞带着南丛象怒气冲冲地直奔勃野的府邸而去,要抓个现行,而此时的勃野却还被王玄策拖延着,酒已经下肚两杯,却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将军好酒量,本相最喜欢和将军这样的爽快人饮酒,将军再来一杯。"已经两杯下肚,王玄策又倒上了第三杯酒,递到了勃野的手边,对勃野笑道。 王玄策的目的就是拖住勃野,**南丛象带着贡日贡赞来到勃野府上,撞见这一幕,故而王玄策再三地给勃野倒酒,但勃野不知其意,只是提着一颗心,忐忑地自王玄策的手中又接过了一杯酒。 面对眼前的一幕,勃野虽然有些蒙圈,但他还没有忘记,面前给他倒酒的可是大唐的宰相,他倒的酒他不能不接,而且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这杯酒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勃野本是好酒之人,王玄策给他的也是举世难得的好酒,但勃野饮入喉间两杯,却觉不出半分滋味来,这第三杯也不知道是该喝还是不该喝了。 就在勃野手中捧着第三杯酒,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喝下还是放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旁的王玄策知道,他等的人到了。 贡日贡赞和南丛象一前一后,不给任何人通报的机会,一路直冲进勃野府上的内院,来到了此处,刚一进门,正巧看到了两个人对坐饮酒的画面。 对于贡日贡赞的到来,王玄策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但勃野却没有丝毫的准备,他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随即抬眼望去,正看到了出现在门外的贡日贡赞和南丛象,顿时脸上的神色变地极为精彩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紧张、彷徨,在到惊讶、不解,到看清贡日贡赞后的慌张和惊恐,一瞬间许多表情在勃野的脸上转换,勃野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哐当!" 随着一阵脆响,已经木然的勃野没能拿稳王玄策给他递来的酒杯,一下子失手**杯跌落在了地上,酒杯四碎,杯中的美酒也散了一地,扑散开满地酒香,只不过现在勃野是顾不得这些了。 "这酒,你喝地可好?"贡日贡赞看着呆在眼前的勃野,冷冷问道。 贡日贡赞当面,勃野哪还不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吐蕃大将私会大唐宰相,在自己的府邸**言欢,这一幕不管叫谁看到都会多想,更不要说是现在本就杯弓蛇影的贡日贡赞了。 勃野生怕贡日贡赞多疑,忙解释道:"赞普,臣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今日是王相突然来我的府上。" 勃野的话本是实情,但这话贡日贡赞听在耳中,却觉着勃野这是在戏耍于他,王玄策是谁,大唐宰相,如此显贵的人物,会好端端地冒此等风险,乔装来见勃野吗?这话听着着实叫人难以采信,怎么样都像是借口。 贡日贡赞道:"若是如此,你为何不早通报我?" 勃野解释道:"臣不知王相会突然来此,还未及通报。" 贡日贡赞冷笑了一声道:"未及通报,我看你是不想通报吧。" 王玄策还在,贡日贡赞也不便多和勃野争论,因为眼前这一幕是贡日贡赞亲眼所见的,在贡日贡赞的心里,勃野降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现在要处理的是和王玄策,和大唐的关系。 贡日贡赞的话说完,贡日贡赞就不再看勃野一眼,而是对王玄策问道:"王相是大唐使节,不在使馆待着,来我吐蕃将领的府上作甚?" 勃野怕贡日贡赞,但王玄策可不怕,王玄策手中捧着一杯酒,缓缓举杯下肚,对贡日贡赞平淡道:"这是今岁河北新贡给陛下的佳酿,比以往陛下赐给赞普的还要好,赞普不想尝尝吗?" 自打贡日贡赞继位赞普后,就开始向大唐称臣,李恪也每岁都会赐下美酒于他,但就是李恪赐给贡日贡赞这个赞普的酒,却还不如今日赐给勃野的,李恪收买勃野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现在的贡日贡赞自然是没有喝酒的心思的,贡日贡赞轻哼了一声,道:"王相乔装成小厮,来到此地,难道只是为了喝酒吗?" 王玄策笑着问道:"本相说是,赞普会信吗?" 王玄策就算说是为了喝酒而来,贡日贡赞自然也是绝不会信的,贡日贡赞轻哼了一声道:"王相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 王玄策轻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本相也无话可说了,既然今日之事被赞普撞了个正着,我又何须隐瞒。" 王玄策承认自己和勃野勾结,倒是承认地果断,但一旁的勃野却傻了眼,他从王玄策进门到现在,除了喝了两杯酒,别的什么都没干,怎么就勾结唐军了。 勃野正要解释,但这时贡日贡赞却突然怒喝,喝断了勃野的话。 贡日贡赞喝道:"王相如此作为,难道就是议和的态度吗?" 王玄策挺胸硬气地道:"如今陛下二十万大军围城,破你逻些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赞普非但不献城请降,反倒当面再三推脱,却又是何意。依本相来看,赞普与其负隅顽抗,早晚必败,倒不如似勃野将军这般,早早地降了我大唐,还能保得富贵。" 王玄策的话,可以说是在当面挑衅贡日贡赞了,贡日贡赞听着王玄策所言,心中大怒,盯着王玄策的眼睛,仿佛要将王玄策吃掉一般,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第五十九章 忠臣
王玄策一面和吐蕃议和,一面又在私下收买勾结吐蕃大将军,他的话和他的态度彻底把贡日贡赞给点着了,以至于贡日贡赞竟然说出了这番话。 贡日贡赞盛年继位为赞普,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如果贡日贡赞整个冲动起来,未必不会要了王玄策的性命。 在贡日贡赞的一旁,南丛象也是提着一颗心,生怕贡日贡赞真的不管不顾地杀了王玄策,如果王玄策死了,他在李恪那边可没有办法交代,而且他的功还要靠着王玄策表呢。 南丛象很想开口劝阻贡日贡赞,但他不能开口,因为今日王玄策给南丛象的定位可不是一个和事佬,无论如何南丛象是不能开这个口的。 还是王玄策自己道:"赞普自然是敢杀我的,赞普是吐蕃之主,我现在身在逻些,赞普要杀我还不是举手之间吗?" 王玄策的目的是要拖勃野下水,而不是自己求死,方才他的话激怒了贡日贡赞,已经让勃野失去了在第一时间解释的机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必一味地去激怒贡日贡赞。 贡日贡赞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王玄策也没有继续刺激贡日贡赞,贡日贡赞也不会拿自己和全城人的性命去图一时之快。 贡日贡赞稍稍平复了一下,问道:"那今日之事,王相又作何解释?" 王玄策道:"今日之事,本相不过是为此次议和之行做的另一手准备而已,如果赞普能够从陛下之意,那今日之事也毫无意义,赞普无需介怀,除非赞普无意降唐,想要和我唐军死拼到底。" 王玄策的话,是在**裸地偷换概念,把议和和会见勃野之事完全拆分成了毫不相干的两件事情,把自己今日之行描述成一种特殊情况下求稳的法子,而贡日贡赞一旦动怒,反倒便成了一种不想和大唐言和的表现了,倒是成了贡日贡赞的不是。 王玄策的话说的聪明,但贡日贡赞也不是三岁孩童,哪里会绕不出来。 贡日贡赞道:"王相真以为我就如此容易诓骗吗?你以议和之名,进入逻些,而后又密会我吐蕃大将,如此行径,又岂是为了议和而来。" 贡日贡赞的话反驳地也算是有理有据,清清楚楚,但就是苦了一旁的勃野,勃野当着王玄策和贡日贡赞面,其实他今日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喝了几杯酒,根本就谈不上勾结唐人,但在贡日贡赞和王玄策的三言两语间,他就已经被定了性了,丝毫没有问过他。 其实贡日贡赞会这么说本也不奇怪,甚至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但被冤枉了的勃野却急了。 贡日贡赞话音一落,勃野就连忙跪在贡日贡赞的跟前,插话道:"赞普明察,臣与王相并不相识,今日不过是初次见面,只饮了两杯酒,再无其他啊。" 勃野说的是实情,但贡日贡赞听在耳中,却觉着勃野这话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和眼睛,如果不是早已相识,王玄策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进来他的府中,还见到他本人,又为什么两人会对坐饮酒,叫他抓了个正着。 贡日贡赞有些厌恶地瞥了勃野一眼,道:"事已至此,我自有判断,无需你多言。" 贡日贡赞的话说的既疏远且生冷,对勃野的厌恶已经溢于言表了,几乎是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勃野。 勃野见状,知道贡日贡赞这里是说不通了,于是勃野把方向转向了王玄策,对王玄策道;"王相,今日之事你是知道的,我们只是喝了两杯酒,此前并不相识。" 勃野向王玄策求助,可算是求错人了,且不说王玄策的话贡日贡赞会不会信,今日的局面本就是王玄策一手造就的,又哪里会再帮勃野说话,坏了自己的算计。 王玄策扶起跪在地上的勃野,安慰道:"将军何必担忧,今日之事虽然被赞普瞧见了,但现在整个逻些城的生死都在本相手中,本相必保将军安全,将军不必如此折辱自己。" 王玄策的话听着是在安抚勃野,帮着勃野说话,但在勃野的眼中,这无疑是要将他推进万丈深渊。 果然,王玄策话音才落,贡日贡赞的脸色就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王玄策所言实在是嚣张至极,他一个唐臣在逻些密会吐蕃大将军,被贡日贡赞当场撞破,可竟还如此狂言,这已经是在藐视整个吐蕃了。 果然王玄策话音才落,不止贡日贡赞脸色难看,一旁的南丛象也彻底看不下去了。 南丛象竟突然站了出来,指着王玄策,喝道:"我家赞普留你性命,不过是在信守与唐皇的合约,非是畏战,更非畏死,你怎敢如此猖狂。" 王玄策的反应仿佛是从不识得南丛象一般,看着南丛象,神色有些惊讶,对南丛象道:"你是何人竟敢同本相如此讲话。" 南丛象站在贡日贡赞的身边,倒像是守护贡日贡赞的忠臣良将一般,义正言辞地回道:"我乃吐蕃臣子南丛象,王相须知,眼下我吐蕃虽然势不比大唐,但我吐蕃上下也并非尽是勃野这等贪生畏死之辈,就算唐军压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叫唐军入我逻些半步。" 南丛象的话说的是慷慨激昂,仿佛连他自己都相信了一般,他南丛象就是吐蕃的忠臣,愿为吐蕃,为贡日贡赞流尽最后一滴血。 南丛象的反应显然是再次出乎了王玄策的意料,王玄策盯着南丛象,有些惊讶,有些愤怒,却似乎也有些欣赏。 王玄策道:"武将求生,文臣死战,自本相随陛下西征以来,吐蕃上下降臣无数,倒是难得见到一个硬骨头的,有些意思。" 南丛象道:"畏死求降之辈不过是我吐蕃臣子少数,我吐蕃朝堂如我这般愿为赞普效死的大有人在,王相可敢一试。" 南丛象的话是在寻衅王玄策了,在贡日贡赞面前,南丛象所为自然是给他长了脸,但却也是在同王玄策难堪。 王玄策怒道:"好胆气,你且等着,待我大唐将士破城之日,我必第一个拿你的人头祭旗。"
第六十章 勃野罢权
贡日贡赞还算清醒,在自己脾气最大的时候都没有动王玄策,现在他的火气已经慢慢下来了,理智也渐渐恢复,就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要王玄策的性命。 只要贡日贡赞还没有战死的打算,王玄策的性命就不会受到真正的威胁,不过王玄策固然无碍,但“叛臣”勃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贡日贡赞一面命人将王玄策带回了使馆,密切监视,半步不得放松,另外一面就直接下令将勃野锁拿,这位驻守逻些多年的吐蕃大将因为两杯酒就锒铛入狱了。 “勃野是我吐蕃大将,我自问待他也不差,但没想到他竟然勾结唐人,行此等事情。”在勃野被锁拿后,贡日贡赞看着勃野离去的身影,对身边的南丛象感叹道。 南丛象自然知道勃野是被冤枉了,今日的一切都是王玄策给他设的局,南丛象掩藏住心中的心思,也做出一副愤恨的模样,道:“勃野受赞普大恩,尚且如此,更别提旁人,现在唐军势大,吐蕃朝堂有如勃野一般心思甚至是行径的只是不是一两个。” 李恪为了灭吐蕃谋划多年,几番经营,吐蕃朝中被李恪收买的人自然不止一两人,就是贡日贡赞现在倚为心腹的南丛象都是其中之一。 贡日贡赞只当南丛象是另有所指,于是道:“你说的想必是赤桑扬敦吧。” 南丛象道:“方才王玄策在赞普拿下勃野后还能如此猖狂,扬言要尽早攻入逻些,他现在所倚仗的多半就是大相了。” 之前贡日贡赞对赤桑扬敦还只是怀疑,但现在,有了勃野的事情,贡日贡赞对赤桑扬敦勾结唐廷的事情已经信了**分了。 贡日贡赞原本还算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但经过最近的这一段时间的连翻打击,他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慢慢地没了主见,很多时候只能依赖身边的人的意见来判断。 贡日贡赞对南丛象问道:“事已至此,你觉得我该当如何?” 南丛象想了想,回道:“赞普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逻些守军,此前逻些守军俱是勃野执掌,现在勃野勾结唐廷,已被赞普罢去统军之位,还需要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毕竟这守城之事最是紧要,一日都耽搁不得。” 之前逻些守军在勃野手下数载,许多将士都是勃野的心腹,如今勃野因为“勾结”唐廷,被贡日贡赞罢免了兵权,现在吐蕃军中确实需要一个人来抚军、统军。 而且经历了勃野一事,贡日贡赞轻易也不敢再用旁人,这个统军的人选一定是要贡日贡赞信得过的人。 贡日贡赞看着南丛象,心中想着方才的一幕,突然道:“勃野被罢,是因为勾结唐人,此番我再用人,必然是要用信得过的人,我欲以你为帅,统领逻些兵马,你以为可否?”谷 方才当着王玄策的面,南丛象可是好好地表现了一把,不止是死死回护贡日贡赞,大显为臣者的气节,而且还开罪了王玄策,叫王玄策说出了破城之后要拿他祭旗的话来,面对王玄策的生命威胁,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南丛象自然就更加不会勾结唐人,而是对贡日贡赞忠心耿耿。 贡日贡赞之言正是南丛象想要得到了,但南丛象对此倒也不能表现太过于刻意和积极,该有的推辞还是要有的。 南丛象道:“赞普,臣虽也曾在地方统兵,但已经在在逻些多年,许久不曾掌兵事了,对军中之事早已生疏,只怕难以当此大任,辜负了赞普的信重。” 南丛象虽然当初也曾在军中任职,但时间很短,他不领军已经多年,。如果现在让他担当如此重任,他能一口应下反而有些奇怪了。 南丛象表现地有些担忧,但贡日贡赞用他却不是一时兴起,对于这个决定,贡日贡赞绝对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毕竟逻些守卫不是小事,贡日贡赞自然要用自己信得过的人。 贡日贡赞道:“时至今日,我已经信不过旁人了,我现在最信任的就是你,唯有交给你,我才能安心。” 其实对于现在的贡日贡赞而言,逻些主帅的能力倒已经是次要的了,最重要的就是对他的忠心,不会勾结唐人,而南丛象方才和王玄策当面争执,已经撕破了脸。南丛象为了自己的性命,绝对会拼死守城。 只可惜贡日贡赞想的虽好,但方才的一切不过都是王玄策和南丛象当着他的面演的一出戏而已,南丛象收受大唐贿赂不少,南丛象自己也贪图唐廷的荣华富贵,他不过就是王玄策手中的一个傀儡,一颗棋子罢了。 有了贡日贡赞这句话,南丛象倒还不好再推辞了,南丛象只得应下,而后问道:“那不知赞普要臣怎么做?” 贡日贡赞道:“你只管竭力守城便是,只要能守得住逻些城,你便是第一功臣,别的无需担忧。” 贡日贡赞现在要的就是尽可能地守住逻些城,给唐军攻城制造尽可能多的麻烦,如此一来他才有真正和李恪谈判的底气和资本,到时不管是降唐还是议和,他都能够为自己争取到更好的待遇。 至于已经开罪了王玄策的南丛象,从来生性凉薄的贡日贡赞也早已有了想法,到了那时,能留得住他的性命固然最好,如果真的留不住,他也不介意把一切罪责都推给他,把他献给王玄策以讨好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唐宰相,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就在贡日贡赞重用南丛象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抛弃他的准备,对此南丛象其实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毕竟贡日贡赞连赤桑扬敦这样的人都会怀疑,更别说是他了,眼下他得到的信重不过是一时的。 摇摇欲坠的逻些城中,这一双君臣着实可笑地紧,一个随时准备牺牲掉臣子,以谋求有利于自己的最大利益,一个已经大好算盘将要出卖君王,当作投降唐廷的晋身之资。逻些城渐渐地已经成了李恪的掌中之物了。
第六十一章 密议献城
王玄策的逻些之行结束地倒是很快,贡日贡赞为了尽可能地表现地强硬,在王玄策被自勃野的府上带回后,当日就被贡日贡赞请出了逻些城。 王玄策满打满算只在逻些城待了不到两日,看起来时间不长,但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最大范围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王玄策入逻些一趟,不止离间了吐蕃的君臣关系,免去了勃野兵权,还让意外地南丛象坐上了这个位置,掌握了整个逻些城的防卫。 南丛象是王玄策的人,现在逻些守军在南丛象的手中,南丛象虽然不敢明面上如何,但这样一来,也等于是半个逻些城已经在唐军手中了。 逻些城外,唐军大营。 “陛下,臣幸不辱命,特来向陛下交令。”王玄策站在李恪的跟前,俯身拜道。 王玄策既然用上了“幸不辱命”四个字,那最差的结果自然也是离间了贡日贡赞和勃野的关系,李恪忙问道:“现在逻些城中情况如何?” 王玄策回道:“逻些城中人无战意,包括贡日贡赞在内亦是如此,而且勃野也已经被罢去兵权,失去了贡日贡赞的信任,不再掌兵了。” 李恪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没了勃野,逻些城的守备至少削减了三成,那现在城中掌兵的是何人?” 王玄策笑着回道:“如果臣得到的消息不差的话,现在逻些城中代替勃野掌兵的应该是南丛象。” 李恪闻言,也笑了出来,道:“南丛象,哈哈,贡日贡赞用南丛象为帅,这与赠逻些城于我何异?” 南丛象是唐廷的人,为李恪所用,贡日贡赞用南丛象卫帅,就等于是用了唐人为帅,李恪想要夺取逻些城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了,这无异于就是将逻些城送给了李恪。 王玄策道:“陛下说的是,南丛象那边臣已经遣人去联络了,一旦联络上南丛象,便会商议献城之事。” 李恪想了想,道:“南丛象才任主将之位,只怕还未坐地稳当,此事先不急,南丛象是我们的人,早晚为我所用,若是操之过急反倒容易暴露,适得其反。” 王玄策问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李恪想了想,回道:“南丛象是现在名义上掌逻些兵权,但毕竟勃野掌兵多年,在军中颇有威望,逻些将士未必服他,南丛象一时间只怕也难堪大用。我们可以先攻城而后退,助他树立军中威望,也叫贡日贡赞越发信重他,而后在逻些人防备下降之后再命他择机献城。” 现在南丛象才掌逻些兵权,以之前勃野的威望和南丛象的本事,在短时间内只怕军中将士未必会买他的帐,要他直接献城恐怕不易。 李恪想做的就是先让他立功,渐渐真正的掌握兵权,然后在吐蕃人信任南丛象,觉得他能够守城之后,再行献城,如此更加稳当。 王玄策闻言,笑道:“陛下这是要把南丛象捧城吐蕃的田单啊。”谷 战国时,燕名将乐毅领军攻齐,下齐七十余城,灭齐在即,然却逢名将田单守即墨,乐毅连攻数载不下,叫田单保住了齐国社稷。 论用兵之能南丛象自然是相距田单甚远的,但只看李恪的想法,确实有些要助南丛象立威的意思。 李恪笑道:“田单,田单守即墨五载,朕可不会给他这么长的时间,朕给他五天,五天后朕就要在布达拉宫内和你畅饮。” 王玄策想了想,道:“依臣看来,有南丛象在,我军要破逻些城不是难事,进逻些城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但有一事陛下还要仔细。” 李恪问道:“何事?” 王玄策回道:“臣此番入逻些,观逻些君臣已无战意,要破城恐怕不是难事,但逻些城中的百姓对我大唐的敌意却极深,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解的,” 李恪闻言,点了点头道:“此前侬歌谷一战,吐蕃军战死十余万,都亡于我唐军之手,而这十余万人又都出自逻些,这些逻些人丧夫亡子,对我大唐有敌意倒也在情理当中。” 王玄策道;“正是如此,所以此事陛下也需早做打算,因为一旦城破,如何安抚逻些百姓就是头等大事,此事需当早做准备。” 李恪笑道:“你随朕多年,朕是知道你的,你既这么说了,自然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 王玄策也笑了笑,回道:“西征一战,丧命于我唐军刀下的吐蕃人不少,所以在我们初入逻些时,逻些人必定对我们抱有敌意,在这个时候最妥当的还是以一吐蕃人为逻些首官,至少是名义上的逻些首官,如此逻些人的抵触还会少些。” 逻些是吐蕃都城,也是西征一战中死伤最多的地方,所以他们对唐军必定有些抵触情绪,在才破逻些的短时间的几年内,用逻些人治逻些确实是唯一的法子。 李恪道:“此事你我之前不是已经有了商议了吗,就用赤桑扬敦,赤桑扬敦在逻些德高望重,稳得住人心。” 王玄策道:“此前确实如此,但这一次臣去了一趟逻些,心中便改了主意了,陛下以为南丛象如何?” “南丛象?”李恪显然对这个人选有些讶异,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王玄策道:“正是南丛象,赤桑扬敦虽然是德高望重,镇地住人心,但他的手段实在太柔了些,紧要时期未必能就最是合适,反倒是南丛象,此人颇有些手段,而且处事圆滑,又不失狠辣。他给陛下做这条守门镇家之犬,再合适不过了。” 李恪听着王玄策的话,明白了王玄策的用意,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先用南丛象,用他来挡住逻些人对唐人不满和怒火,先行严律,订立铁规,而后在一切步入正途,在他在逻些已经人人喊打之后,再将他撤换,换上仁厚的赤桑扬敦主持大局。” 王玄策道:“正是如此,他是背主之徒,为陛下所不喜,对陛下来说早晚都是一颗弃子,既然南丛象早晚被弃,何不让他在被弃前走好最后一步路?” 李恪赞同道:“好,就依你所言,左右南丛象献城立功,本就该当擢升,就将他升作逻些首官,且看看他能走多远吧。”
第六十二章 献城
在王玄策的谋划里,南丛象早晚是要被惹得一声骂名,灰溜溜地离开逻些的,但现在,南丛象对李恪来说还尚有可用之处,李恪还要仰仗他来做事。 而与此同时,逻些城中的情况也如李恪所预想的那般在进行着,这几日间,唐军连连攻城,逻些城的局势一度凶险万分,感觉似乎就是在破城的边缘了,但每每久未领兵的南丛象总能镇定自若,甚至是料敌在前,化解唐军的攻势。 唐军攻城,四日多下来分别从几个城门打了十余波,但都被南丛象亲自领兵化解了,唐军在南丛象的手下竟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南丛象是第一次统帅如此重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如此骄人的战绩,在不知道真实缘故的情况下,任谁不竖起一根大拇指,于是乎南丛象在逻些城中的威望在短时间内就来到了顶峰。 见城外战局渐渐顺利的贡日贡赞也是不负王玄策的期盼,在认为勃野再无作用,南丛象足以依赖的情况之下,罢免了军中所有和勃野相关的将领,换上了南丛象举荐的人。 贡日贡赞如此配合王玄策的算计,于是乎,合适的破城时机很快就来了。 又是一日守城下来,南丛象如前几日一般,先往布达拉宫而去,向贡日贡赞禀告守城军务,不过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消息。 “臣南丛象拜见赞普。”南丛象跪在贡日贡赞的跟前,行礼拜道。 现在的南丛象可是贡日贡赞保命的依仗,贡日贡赞对南丛象宠信非常,就差与他同桌而饮,同塌而眠了。 一看南丛象行礼,贡日贡赞连忙上前扶起了南丛象,道:“快快起来,今日守城如何,城外唐军可有异动?” 南丛象回道:“今日唐军确有异动,臣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贡日贡赞闻言,顿时有些紧张了,忙问道:“有何异常?” 南丛象回道:“今日唐军攻城的势头有些不同以往,比起前几日要弱上一些,所投入的兵力也要少上许多。” 贡日贡赞原本是担忧唐军攻势更甚,故而紧张,但听南丛象的话,竟是比之前要弱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道:“唐军有如此变化,会不会是因为几日攻城不利,失了锐气,故而势头不比之前了。” 唐军这几日攻城下来,确实有了些死伤,势头不比之前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贡日贡赞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也确实是他心中所望。 南丛象道:“赞普所言倒也并非全无可能,毕竟唐军西征也有大半载了,现在他们眼看我吐蕃国都在前,却难以破城,难免失了方寸。” 贡日贡赞听着南丛象的话,点了点头,但还是接着道:“话虽这么说,但唐军毕竟势大,仍旧不可大意。” 南丛象道:“赞普放心,臣已经下令军中将士仔细守备,不得大意,哪怕是夜间亦是如此。”谷 贡日贡赞这才放心道:“如此才好,我就不必担忧了,只要我们能守得过这几日,叫唐军几番攻城不入,便能打击唐军锐气,到时我们就有了议和的资本。” 虽然这几日吐蕃军守住了城,但毕竟唐军势大,贡日贡赞还是清醒的,还没有盲目到以为凭着这几场胜利就能够影响并且翻转整个战局,到目前为止,与唐军议和仍然是他的首选。 贡日贡赞看着眼前站着的南丛象,心里也不禁觉着有些懊恼,如果他早早地启用南丛象,而不是把希望都寄托在叛逆的禄东赞的身上,让南丛象领兵守城,也许根本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了。 贡日贡赞叹道:“你久未领军,但仍旧能在重新掌军后数退唐军,可见你在兵事上确有天资,只可惜未能早日用你,才致有了今日的困局。” 贡日贡赞的话说地极是懊悔,大有吴王夫差“吾以不用子胥之言于此”的味道,但他却不知道,他眼前这个卓于兵事的爱将根本就是唐军的人,他所看到了一切不过都是李恪想让他看到的假象而已。 ———————————— 布达拉宫里,贡日贡赞正同南丛象惺惺相惜,可谓君臣相得,而就在此事,逻些城外的唐军大营中,李恪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唐皇李恪的御帐当中,李恪、主帅苏定方、钦陵、王玄策等一众随军重臣汇于帐中,都在为最后的一攻做着准备。 “朕已经和逻些城中之人联络在前,今夜子时,逻些城东门防备空虚,届时将会有人在城中接应,助我军打开东门。”李恪看着帐中的几人,开口道。 李恪的本事,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要说是李恪在城中有内应了,就算说赤桑扬敦是李恪的人,他们也会相信,只要是李恪亲口说的。 李恪话音一落,钦陵道:“逻些所仗,不过坚城而已,若是能开了城门,那逻些便是我大唐的囊中之物了。” 一旁的苏定方也点了点头,对李恪问道:“既有如此良机,那不知我等该当如何,还请陛下示下。” 李恪把有内应开门的事情告诉他们自然不是重点,李恪的重点是要交代军务。如果真如李恪所言,那么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战应该是李恪西征的最近一战了,如此重要的一战,苏定方也不敢专美,转而请李恪下令。 李恪也没有丝毫的推脱,道:“今夜攻城,虽有内应开门,但毕竟逻些是吐蕃国都所在,这一战不容有失,所以朕决定以虚实之法破门,众将听令!” 李恪一声高喝,帐中中人神情整肃,轰然起身。 李恪站在帐中上首的位置,环顾着帐中众人,道:“今夜子时初,苏定方领军两万,佯作主力,于西门之外攻城,苏定方领军先动,吸引城中大军注意,而后契苾何力领军两万为副师,强攻北门,最后...” 李恪顿了顿,把眼睛看向了钦陵的方向,道:“最后钦陵和玄策随朕领主力大军往东门,接应城中内应,一举夺取东门,破了逻些!”
第六十三章 献城
今日的逻些城热闹非常,自打唐军围城以来,唐军每日攻城就不曾停过,但今日确是最为怪异的。 今日白日里唐军已经攻城,被南丛象击退,依理来说唐军应当回营修整,以待来日,但就在今日晚间,唐军竟然又出现在了逻些城下。 唐军此时攻城,在旁人看来自然是为了出其不意,在今日白日攻城不利,麻痹了吐蕃军的情况下突袭逻些城,以期能够破城。 唐军先是以主帅苏定方统兵,领军强攻逻些西门。 唐军连夜攻城,自然非同小可,唐军一在西门出现,南丛象当即下令,召集军中将士,遣军两万前往西门驻守退敌。 南丛象对唐军夜袭攻城之事显然是早有准备,唐军攻城后,南丛象做出的反应极快,当即妥当安排了足够的兵力守城。 但李恪长于用兵,有岂会是易与的,就在南丛象将城中半数兵力调去了西门后,突然北门又出现了大股唐军,在大将契苾何力的统帅之下竟是欲攻北门。 唐军用兵如此狡诈,南丛象固然谈不上料敌在先,但也表现地临危不乱,就在得知唐军又有人出现在北门后,南丛象当机立断,又遣一万余兵力前往北门,挡住了唐军的进攻。 唐军一西一北,两番攻势都被南丛象一一化解,南丛象用兵面对如此急迫的战况仍旧能不失方寸,逐一应对,倒也是不失几分名将之风,对得起他这些天在吐蕃将士中声名鹊起的势头了。 但就在唐军的攻势被南丛象一一抵挡,逻些城中之人以为今夜无碍的时候,一场真正的风暴却才刚开始在逻些城的东门外酝酿。 就在唐军两路大军强攻逻些城北门和西门,吸引了逻些人几乎全部的注意力的时候,南丛象借故亲自盯守东门,带着百余名心腹家奴出现在了东门。 子时末,逻些东门外。 已经是深夜,夜幕如盖,乌云蔽月,逻些城外的原野之上被笼罩地漆黑的一片,城上的人看向城外,除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城上的将士仿佛是被人遮住了双目一般。 “陛下,时候已到,东城城门还是未开,要不要遣人前去看看。”在东门外两里地,钦陵策马而立,看着火把火光映照下还是紧闭着的逻些城门,对李恪道。 李恪是大唐皇帝,此刻他正亲自在此等着南丛象开门,可南丛象迟迟没有动作,已经拖了许久,钦陵担心李恪等地不耐烦,便有这么一说。 李恪抬头看了看天色,看了看被乌云罩了层黑纱的月亮,道:“我们和南丛象约下的时间是子时内,现在是子时末,但还未出子时,未免打草惊蛇,不急。” 李恪现在也不知道现在城中的情况,但如果唐军斥候靠地近了,被守城的逻些军发现,那今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搭了,实在可惜。 李恪亲自领军在外等着,看着时间缓缓流逝,心中虽然焦急,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强行压着性子,静等城上的动静。 逻些东门虽然守备薄弱,但毕竟还是有人在驻守的,南丛象想要开了城门确实不易,不过好在南丛象也并未失言,就在子时将过的最后关头,李恪隐隐约约地看着逻些城上一阵骚动,逻些城的城门慢慢地开了。 看着城门渐开,钦陵的脸上浮上了笑意,他知道大半载的征战,最后尽功的机会已经到了。 钦陵一手提着银枪,一手勒住马缰,对李恪道:“陛下,城门才开,不知城中情况,未保万无一失,末将请陛下在此稍后,待末将拿下东门,将城头旗帜换成我大唐龙旗,再迎陛下进城。” 李恪身份重要,毕竟不是寻常将领,南丛象虽然已经依计划开了城门,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为免现在城中是个陷阱,钦陵自请当先,先为李恪拿下东门。 钦陵的用意李恪是清楚的,现在逻些城中的情况对唐军而言还是一团迷糊,虽然有南丛象的话,但也没人知道现在逻些城中真正的情况,里面不是没有设下陷阱的可能,钦陵让李恪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李恪的安全考虑。 钦陵好意,李恪确实没有回绝的必要,而且在大局将定的时候,李恪也没有冒险的理由,李恪点了点头,就应下了此事。 不过钦陵的想法显然是多虑了,南丛象是奸佞,越是奸佞就越是畏死,越是畏死他行事反倒越发地周密,南丛象之所以一直拖到了子时末才开门,就是为了稳妥起见。 钦陵率万余轻骑速奔逻些城东门而去,在吐蕃主将南丛象的配合之下很容易就接管了东门。 钦陵接手东门,将东门上下守卫之人都换上了唐军,在东城彻底站稳了脚跟,在确保万无一失后,钦陵这才下令将城中的吐蕃大旗换成了大唐的龙旗。 换旗是钦陵和李恪的约定,换上了龙旗,意味着钦陵已经全然掌握了东门的局势,李恪这才领大军上前,走到了逻些城下。 当李恪行至逻些城外时,钦陵已经带着南丛象在城下等候,南丛象看着李恪策马缓缓行来,看着李恪近前,连忙上前跪地拜道:“臣南丛象拜见陛下,臣幸不辱命,献上逻些城,恭迎陛下入城。” 李恪策马来到城门口处,低头看着跪在马前的南丛象,翻身下马,看着南丛象,问道:“你便是南丛象?” 李恪当前,听着李恪平静如水的话,南丛象竟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威严迎面而来,南丛象甚至不敢抬头多看李恪一眼,忙回道:“臣便是南丛象。” 李恪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南丛象,脸上才缓缓露出了笑意,弯腰亲自扶起了南丛象,笑道:“今日破城,你是第一功臣,朕还要为你记功。你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李恪的话入耳,南丛象顿觉如沐春风,在南丛象耳中,李恪的话可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这句话能带来的可是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臣不过依命行事,不敢居功。”南丛象起身,谦虚地回了一句。 待南丛象起身后,李恪的注意力就不再在南丛象的身上了,而是在眼前的这座逻些城。 逻些城东门已破,这意味着逻些城已破,这旷日持久的一战也就快要结束了,李恪抬头看着眼前高耸的逻些城,心中也多了几分激动,对钦陵道:“传令下去,三军自东门进城,随朕前往擒拿贡日贡赞。”
第六十四章 围宫
唐军的动作很快,从南丛象献城,到唐军取城,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只这区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逻些城的东门就已经易主了,不动声色地易主了。 东门一破,逻些城的防卫就出现了一个巨大且无法弥补的豁口。 逻些军的战力是不可与唐军同日而语的,以往逻些军能够抵挡唐军多日,靠的就是坚固的逻些城,但现在东门已破,唐军得以入城,这意味着逻些城已经失去的抵抗唐军的作用。 于是乎,在李恪和他的北衙禁军之后,十余万大唐精锐自东门涌入,有的绕袭其余三门,以全据逻些,有的攻占城中兵库、粮草等要地,稳住大局,而李恪则亲率北衙禁军,在南丛象的指引之下直奔布达拉宫而去,是为生擒吐蕃赞普贡日贡赞。 布达拉宫在逻些城北,相距李恪破开的东门不远,李恪领轻骑入城,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布达拉宫之外。 布达拉宫建于红山之巅,依托山势而建,当初在营建此宫的时候也是劳民伤财,由弃宗弄赞调集全国之力方才建成。 在高原之上,布达拉宫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宫殿,但是当李恪亲眼看到现在的布达拉宫时,心里虽有赞叹,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些失望。 无论何时,布达拉宫论规模、论宏伟,自然都是不能与大明宫和太极宫想比的,但就是和李恪原本的预想也不相同。 现在的布达拉宫还远远不是后世时的那般规模,和李恪脑海中那座连绵起伏,宛如巨龙盘踞山间的宏伟宫殿不同,现在的布达拉宫更像是一座应需而生的坚固城堡,有着肉眼可见的军事用途,而不是君王起居的宫殿。 不过想来也是,李恪脑海中的那座布达拉宫是几经战火,而后又几番扩建重修而成的,自然不是现在的布达拉宫能够相比的。 “陛下,此处就是布达拉宫了。”南丛象策马立于李恪的身后,讨好似地对李恪道。 李恪赞叹道:“弃宗弄赞不愧是行伍出身的君王,这布达拉宫无论是选址还是营建,都是极佳。” 对于李恪而言,现在布达拉宫也许不是一座优秀的帝王居所,但绝对一个优秀的堡垒,布达拉宫外围的宫墙高达丈许,于险要之处布设宫门,绝对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 布达拉宫会有如此的布置并不奇怪,因为当初弃宗弄赞的生父朗日松赞就是死于内乱,当弃宗弄赞成为赞普后,自然会把自己的宫殿营建地更加安全些。 这样一来,就算有叛军谋逆,只要吐蕃赞普还在布达拉宫,只要率领亲信人马守住布达拉宫的要塞,就能保证赞普的安全,等待援兵。 弃宗弄赞作为吐蕃王朝实际上的开国之君,他的想法自然是极好的,只可惜却没有真正地派上用场,因为现在赞普面临的危机不是内乱之险,而是大唐带来的灭国之危。攻打布达拉宫的也不是小股叛军,而是天底下最是善战的大唐精锐。 李恪看着山上矗立着的布达拉宫,对南丛象问道:“布达拉宫中常驻兵力约莫在多少?”谷 南丛象不假思索地回道:“布达拉宫寻常时常驻四千余将士,但自打陛下围城后,贡日贡赞便下令将宫中的驻军抽调了部分守城,现在宫中最多还有两千人。” 李恪闻言,点了点头笑道:“区区两千守军,何足道哉。” 李恪说着,对身边的席君买道:“传令下去,将士准备强攻,明日早间,朕要登布达拉宫观日。” 李恪要在早间登布达拉宫看日出,无非就是在告诉席君买,他最多只有两个多时辰攻城,他天亮以前,务必要拿下布达拉宫。 李恪下给席君买的是严令,要他在两个时辰左右攻下布达拉宫,席君买得令,便即刻要安排人马攻城,但就在这时,南丛象却说话了。 “陛下要破布达拉宫,何必要折损兵力强攻,只需遣一人进宫劝降即可,眼下陛下已然入城,吐蕃人负隅顽抗再无意义,以臣对贡日贡赞的了解,他不会死撑到底的。”南丛象已然是以唐臣自居了,很是积极地对李恪出谋划策。 李恪听着南丛象的话,细细想了想,大概也知道了南丛象的意思,李恪笑着问道:“你说的是赤桑扬敦?” 南丛象道:“正是赤桑扬敦,贡日贡赞虽是赞普,但一到紧要关头却也是个没有主意的,现在陛下的大军已近,他这个时候必已被破了胆气,这个时候只要由赤桑扬敦出面,必能劝降贡日贡赞。” 南丛象说的话没错,贡日贡赞不是个硬骨头,应该没有和逻些共存亡的决心,在这个时候,只要德高望重的赤桑扬敦出面,多半就能劝降贡日贡赞。 这样一来确实能省力许多,但这却并不是李恪的意思,李恪自王玄策的口中能够得知,因为侬歌谷一战,逻些人对于唐军的到来还是充满敌意的,现在逻些人对唐军更多的是恨。 恨会引起对抗,对抗会带来不安,这自然不利于唐廷对逻些和对整个吐蕃的控制,李恪不想要恨。 但现在两军关系已然如此,指望缓解关系是绝无可能了,所以李恪选择的方法就是把逻些人对唐军仇恨转化为畏惧,让他们不敢和唐军为难,而要实现这个目的,就免不了一战,李恪想要通过一战把吐蕃人打怕。 布达拉宫是吐蕃赞普所在,吐蕃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地方,这里就是李恪为唐廷立威最好的选择,所以李恪不想用和平的方式占据布达拉宫,他要的就是一战。 李恪对南丛象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在朕的手中,朕又何必取巧,将此役托手于旁人,这一战朕就算要让吐蕃人见识我唐军盛威,又何谈劝降。你今日献城已立下大功,其他的就不必操心了,且先作壁上观,看我大唐兵锋。” 李恪说完,又对席君买下令道:“君买,强攻破门,” “诺!”席君买朗声应诺,领兵上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