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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决断

    “途有所不经,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由,君命有所不受。”

    禄东赞虽是吐蕃人,但却酷爱中原文明,家中也收藏并且经常阅览些中原典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语虽是出自《孙子兵法》,但也叫他学了个十足。

    论及行军作战和对两军间局势的判断,十个贡日贡赞也比不过一个禄东赞,就战局本身而言,禄东赞的决策确实是对的,也是眼下合理且唯一的出路。

    可贡日贡赞的想法却和禄东赞全然不同,现在在贡日贡赞的眼中,唐军是全军皆至了,已经兵临国都逻些城下,但禄东赞却还“拥兵自重”,在白毕泽固守,这已经触及到了贡日贡赞的底线。

    与此同时,被触及底线的不止是贡日贡赞,还有在白毕泽驻守的十六万自逻些调来的吐蕃大军,这十六万人中有新军,也有老卒,各不相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逻些人,他们的妻儿父母都在逻些。

    李恪离间吐蕃上下关系,不止用了南丛象这条线,同时也命城中的商客在逻些城中散布唐军攻城,即将乘虚而入的消息,散布恐慌,并传递到各处。

    逻些城被唐军主力围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白毕泽中的吐蕃大营,而且据传形势已经颇为紧急,吐蕃将士们担心家中安危,很快就坐不住了,纷纷吵闹着要回逻些守城。

    逻些调来的十六万大军中的统军将领本就多是贡日贡赞的心腹,面对麾下将士如此情绪,再加上出征前贡日贡赞就有的首保逻些的交代,军中将领也开始请命,要求领兵回逻些。

    白毕泽,主帅大帐。

    “大帅,现在外面已经乱作了一团,军中将士纷纷前来请命,还请大帅拿个主意。”禄东赞的心腹,亲随统领噶尔薛难对禄东赞道。

    噶尔薛难亦出自噶尔家族,是禄东赞的同宗,当年禄东赞南征北战时他便跟随左右,极得禄东赞信重,一直被禄东赞用作亲卫统领,跟随左右,是禄东赞可以托付性命的人。

    禄东赞皱着眉头,问道:“现在帐外站了多少人?”

    噶尔薛难如实回道:“现在帐外已有近百人在等候,都是千户并以上官职的将领。”

    禄东赞到:“近百数的千户,那这军中将领已经是来了一半了。”

    吐蕃二十万大军,千户并以上将官不过两百人上下,现在有近百人在帐外等候见他,那这军中的将官可不是来了一半了,这对于他这个主帅的威望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噶尔薛难担忧道:“这些人在外面请见,聚作一团,纷扰地很,大帅还是见上一见吧,免得拖的时间太久,恐生哗变。”

    吐蕃的军制和大唐不同,大唐大军出征,军中将士俱受主帅辖制,上下一心,不得僭越。

    但吐蕃的将士多是地方大族所出,四下拼凑而成,他们的自主性相对要高上许多。对于千户直属的士卒而言,有时千户的话甚至比主帅的更加有用,如果这些千户为了维护自己的家族利益,纵兵作乱,确实会有生乱的可能。

    禄东赞轻哼了一声道:“何谓请见,不过是想逼我就范,准他们领兵回逻些罢了,这些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又有几人真的把吐蕃的安危放在了心上,是真的想要给赞普解围的。”

    逻些虽是吐蕃国都,心腹之地,但要知道,吐蕃迁都逻些不过才一代人的时间,尚且不满二十载。而且这二十载间,吐蕃南征北战,耗用了逻些许多人力物力,多多少少也有些劳民伤财,逻些人对于吐蕃赞普一族虽有些认同,但也有限。

    而且在过去,吐蕃征战胜多败少,每战都缴获颇丰,这些逻些贵族也能从中获利极大,和自身的利益相符,所以还能支持赞普用兵,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吐蕃势不如人,逻些也岌岌可危,这些逻些贵族为了保住自家利益,自然想回去守城了。

    噶尔薛难道:“虽然大帅说的在理,这些人都各怀心事,但眼下形势确实如此,军中将士大多思归,想要离开白毕泽,回逻些守城,若是大帅推辞不见,只是强压的话,恐怕不妥。”

    禄东赞思虑了片刻后,叹道:“这就是李恪了得的地方啊,李恪对我吐蕃虎视眈眈多年,为了今日一战,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天时、地利,甚至连人心这一块李恪都拿捏地如此精准。而我吐蕃只是仓促应战,准备不足,如何能是大唐的对手。”

    李恪这次对吐蕃之战确实是筹备已久,在李恪刚登基,甚至是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如果说吐蕃和大唐一战是一盘大棋的话,那么这盘大棋李恪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李恪对吐蕃的敌意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当初禄东赞第一次为使,初到长安之时,李恪就不喜吐蕃,一再坏了他们的好事,现在更是把吐蕃逼到了生死绝境。

    噶尔薛难闻言,惊讶地问道:“大帅是说此事是唐皇故意为之,唐皇故意利用大帅和赞普不和,来逼赞普出泽?”

    禄东赞道:“我不知这些事情中李恪参与到何种程度,但绝对少不了他的手笔在里面,李恪最善利用人心,当初我被外放到象雄就是他在推波助澜,现在想必也是一样。现在唐军上下是铁板一块,而我军却是漏洞百出,这一战,难啊。”

    噶尔薛难听了禄东赞的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噶尔薛难跟随禄东赞多年,也是身经百战,他何曾看过禄东赞如此难堪的时候。就是当年象雄和琼波邦色齐齐发难,他也不曾有过这般神色。

    噶尔薛难看着禄东赞,道:“那现在外面这帮人该如何应付,可要先敷衍了他们。”

    禄东赞想了想,似乎在决断着什么,过了片刻后才摇头道:“现在唐军主力围城,与其他几路大军合军不过是早晚的事,所以此时断不能回逻些,一旦回了逻些便是死局,这盘棋就再也活不了了。”

    禄东赞说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是狂热的异彩,缓缓地握紧了拳头,道:“与其坐死逻些,苟延残喘,不如拼死一搏,如果搏赢了,这局就破了,棋就活了,如果搏输了,无非是战败的早晚而已。”

第三十六章 大戏

    对于禄东赞来说,大唐除了主力大军,在其他几路也是打地顺风顺水,连战连捷,压地吐蕃边境的兵力喘不过气来,吐蕃边线丢失,大唐几路大军在逻些城合军一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在短期内能有除了大唐和吐蕃之外的另外一股兵力加入,否则困守逻些就是取死之道,就是一步死棋,不过早晚而已,但这股兵力显然是不存在的,所以这一步棋他绝不会走。

    禄东赞一面向逻些去信,再次请求钱粮,一面也做好了另外一个准备,那就是出泽决战。

    如果逻些真的卡死了禄东赞的粮草供给,如果真的事不可为的话,禄东赞宁愿出泽与唐军一战,搏这一次还不足三成的胜算,也不想去逻些这个必死之境,坐城待死。

    对于禄东赞而言,这是一场博弈,对于李恪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李恪这边的压力来的并不比禄东赞的小,只不过禄东赞是为了求生,而李恪是为了求胜。

    逻些城外,唐军大帐。

    “我军围城,逻些城危机的消息传出去已经几日了?”中军大帐中,李恪对王玄策问道。

    王玄策如实回道:“已经快十日了。”

    李恪有些担忧地问道:“十日将近,白毕泽那边还没有消息,会不会是逻些城这边出了岔子?”

    就在禄东赞的押粮官桑吉多齐运粮出城后,南丛象就立刻向城外送出了消息,告知唐军此番逻些城只给禄东赞部调拨了十日的粮草。

    现在十日已经将近,自逻些调去的粮草应该也快消耗光了,就算是再加上原本禄东赞部的余粮,应该也撑不了太久才是,可现在十日将近,禄东赞却还没有丝毫的动静,确实有些怪异。

    王玄策问道:“陛下是担心南丛象那边有所不妥?”

    李恪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应当不会,就得到的消息来看,自逻些城送去白毕泽的粮草确实不多,南丛象应该还是起了作用的。”

    王玄策道:“那许是禄东赞行事谨慎,并不曾顾及到眼下逻些城的情况,顶着压力还在按兵不动。”

    李恪道:“这倒像是禄东赞干出来的事情,眼下局势还不明朗,他提兵在外必定越发地小心,光凭一个南丛象,未必会叫禄东赞就范。”

    现在的李恪虽然领兵围城,但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攻破逻些,而是逼出禄东赞全歼其部,所以每日在逻些城外不过是小打小闹,并不曾大军压城,强攻逻些,所以李恪这边给禄东赞的压力也就没这么大了。

    王玄策道:“南丛象虽然身居高位,但在吐蕃朝堂却对付不了禄东赞,他最多只能是推波助澜之用,但如果咱们这风吹地不够大,他再推,也翻不了吐蕃这艘船。”

    李恪轻叹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倒是朕低估了禄东赞的决心了,他这是铁了心要拿逻些城作饵,来逼我大唐上钩了。”

    听着李恪的话,王玄策突然想起来一事,道:“这便难怪了,昨日我听闻白毕泽一代我军斥候的消息,眼下正有许多吐蕃士卒在白毕泽周边作乱,劫掠百姓牛羊,我原以为是吐蕃乱军,但现在想来多半是禄东赞使人为之了。”

    李恪闻言,有些担忧道:“如此说来禄东赞至少还能在白毕泽多撑些时候了,眼下我军围城已经十日,如果再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让禄东赞强拖了下去,叫贡日贡赞也反应了过来,那可就麻烦了。”

    正如李恪所言,现在贡日贡赞之所以给禄东赞施压,不惜限粮逼他回逻些,就是因为担心唐军破城,可如果拖的时间久了,叫贡日贡赞发现唐军并无破城之力,那他恐怕就不会再给禄东赞施压,再想逼出禄东赞可就难了。

    王玄策凝眉思虑了片刻,突然对李恪道:“禄东赞已经铁了心要拖下去,若只是通过贡日贡赞给禄东赞下令,恐怕禄东赞是不会轻易就范了,如果要逼禄东赞出泽,我们务必要把逻些城这场风吹地再大再急些。”

    李恪知道王玄策揣度人心的本事,他既然这么说就绝不会是空口一句,心里必定是已经有了计较。

    李恪忙问道:“玄策可有何策教我?”

    王玄策回道:“陛下攻逻些,但逻些城难攻,至今还未攻破,禄东赞自然不急,可如果逻些被破了呢?”

    李恪问道:“你是想要假传逻些城已破的消息,把禄东赞逼出白毕泽?但这么大的事情,想要禄东赞上当,恐怕不易吧。”

    现在禄东赞打定了主意,唐军在短时间内都不会攻破逻些,所以他能在白毕泽坐的住,但如果真的逻些被攻破了,那他就没有了后援,变成了一支孤军,他的处境就会比回逻些更加不堪,那到时禄东赞为了搏最后一丝胜机,一定会出城一战。

    但王玄策想的固然好,可禄东赞小心谨慎,自己也狡猾地很,这么大的逻些城就摆在那边,要他相信逻些城被破,又谈何容易。

    王玄策道:“若只是假传消息,禄东赞自然不会信,但如果说吐蕃自己的斥候瞧见了呢?”

    李恪看着王玄策成竹在胸的模样,也顿时来了兴致,问道:“逻些就在这里,除非是真的攻破了逻些城,否则又如何叫吐蕃斥候瞧见逻些城破?”

    王玄策回道:“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逻些城自然不可能,但如果吐蕃斥候在城外看见了吐蕃士卒和吐蕃的赞普王棋呢?”

    李恪顿时明白了王玄策的意思,要让吐蕃斥候看到逻些城破,未必真的要攻下逻些城,如果吐蕃赞普贡日贡赞领军出现在了城外,再加上四处风传地消息,就由不得禄东赞不信了。

    李恪笑着问道:“你要怎么做?”

    王玄策道:“陛下破阁川驿时自雄骨部手中缴获了两万余吐蕃兵甲,而且因为雄骨所率俱是吐蕃王城护卫,这些兵甲的样式都是吐蕃王城守卫的样式,陛下应当还记得吧。”

    李恪闻言,当即明白了过来,应道:“朕自然记得,即刻下令,命封锁逻些城往北的所有通道,任何人不得通行,另外调来这批吐蕃兵甲,朕要给禄东赞演一场大戏。”

第三十七章 决战在即

    李恪从王玄策之言,要给禄东赞和在白毕泽的二十万吐蕃大军设一个大套,把禄东赞逼出白毕泽。

    这一次的圈套不再是针对逻些城中的贡日贡赞,因为禄东赞已经铁了心要死守白毕泽,所以想通过影响贡日贡赞来逼出禄东赞已经没有了可能,所以一定要直接把目标对准了禄东赞。

    当日,李恪下令右骁卫将军蒋仁师往东,封锁了白毕泽和逻些之间来往的所有要道,让逻些和白毕泽之间的消息不便往来,做出一种唐军要彻底切断逻些城和外界的联系,强攻逻些城的模样。

    另外,与此同时,为了使禄东赞上钩,一场大戏在白毕泽和逻些城之间上演了,而李恪为这场大戏精挑细选的地方正是达津山。

    达津山在逻些城和白毕泽的正中,达津山往南就是吉曲,与逻些城隔河百里相望,而往北就是一片高原平地,直通百里外的白毕泽而去,正是禄东赞的斥候能够探寻到的范围边缘。

    李恪命钦陵率部两万,身着吐蕃军衣甲,打着吐蕃赞普的旗号,在达津山上驻扎,使人觉着贡日贡赞就在山上,而李恪自己则率军三万,大张旗鼓地将这两万“吐蕃军”围堵于山上,做出一种逻些城被破,吐蕃赞普无奈只得率孤军突围出城,却被唐军围困之状。

    现在禄东赞军中绝大部分士卒都是逻些人,其中有许多直接就是逻些大族的族人、族兵,他们的父母家小都在逻些,如果逻些真的破了,那他们的家人要么是随贡日贡赞突围出城,被围困在了山上,要么就是来不及撤退,沦为唐军的阶下囚了。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其中哪一种,都足以打乱他们的心绪,叫他们心急如焚,在白毕泽一日都待不下去,逼得禄东赞出泽。

    所以,李恪在一边布置的同时,一边命人在这一代散布消息:唐军主力二十余万大军围困吐蕃王城逻些,禄东赞手握重兵却不增援,致使逻些城于日前被破,赞普贡日贡赞率军突围出城,现与满朝权贵正被围堵于达津山上。

    当吐蕃军的斥候带回吐蕃赞普被唐军围困于山上的消息,当这个消息传到了吐蕃军的大营,顿时满营哗然。

    现在吐蕃军对于禄东赞的态度已经不再是心里的不满了,而是骨子里面的疏远和直接流露于脸上的愤怒。

    唐军兵围逻些,禄东赞次子钦陵领军攻城多日是事实;禄东赞手握重兵,作壁上观是事实;逻些城危急,赞普几番要求禄东赞回师增援也是事实。

    这么多的事实摆在眼前,再加上传来的消息,吐蕃大军中将领对禄东赞的忠心和动机已经有了怀疑,甚至觉得禄东赞已经私下投靠了李恪,故意拖延战机,给唐军攻城的时间,把逻些送到了唐军的手中,才致使眼下的局面。

    一时间,关于禄东赞勾结唐军的消息在吐蕃大营之中风传,吐蕃军副帅赤穆也坐不住了。

    赤穆是吐蕃军中的副帅,也是伍如的如本。吐蕃将疆土之内分为四如,所谓如本便是每一如的军事长官,赤穆便是执掌伍如军务的如本。

    伍如之地也是吐蕃国都逻些所在,赤穆能为伍如的如本,自然也就是贡日贡赞的信得过的军中臂膀了。

    赤穆是贡日贡赞在军中信得过的心腹,同时在当年禄东赞征伐象雄时也曾为禄东赞副手,所以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赤穆也被贡日贡赞遣为副帅,前往白毕泽。

    赤穆在这里就是代表了贡日贡赞,事已至此,赤穆也必须有所动作了,决不能再如之前那般信任禄东赞。

    “大帅,达津山的事情已经传地满营皆知,难道大帅不准备给我一个交代吗?”赤穆也是个直性子,一进主帅打仗,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吐蕃大营中传地消息禄东赞自然是知道的,他对赤穆的发难倒也早有准备,禄东赞并不急着与赤穆起争执,只是反问道:“赞普拒有逻些城,手握四万精锐,难道你也相信唐军已经攻破了逻些吗?”

    赤穆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吐蕃将士已经出现在了达津山,赞普大旗也在达津山,若非是逻些陷落了,又怎会如此?”

    禄东赞摇了摇头道:“你还不知道赞普的性子吗?如果逻些城破了,赞普最可能的是往南面奔逃,又怎会往北,往北可都是唐军啊。”

    赤穆想了想,才回道:“现在赞普手中已经无甚兵马,就算南逃也难免败亡,赞普北上多半是为了和大帅会和。”

    赤穆的话有些道理,但这是站在用兵之道上看的,却不是贡日贡赞的性子,禄东赞听着赤穆的话,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无力之感。

    以他对贡日贡赞的了解,贡日贡赞畏死,非是用险之辈,就算往南难免败亡,他也会一直南逃,也不会选择往北一搏的,所以这其中必有蹊跷。

    禄东赞道:“至今为止,我们还不曾收到任何自逻些传来的破城的消息,达津山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的,这兴许是唐军设下的圈套。”

    赤穆闻言,也急道:“这只是你的揣测而已,万万不可因此而冒险啊,斥候回报,现在唐军围堵达津山,赞普就被困在了达津山上,如果因为你的顾虑而错过了救援赞普的时机,这罪过谁都担不起。”

    禄东赞看赤穆的反应,心里一沉,显然赤穆已经被赞普被围的消息急昏了头,难以说得通了,他现在想的就是早日准备增援,解救被困在达津山的贡日贡赞。

    而且这还不只是赤穆一人的心思,也是军中绝大部分将官的意思,如果现在禄东赞再这么坐下去,就是军中哗变也是有可能的。

    禄东赞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无奈之下,只能叹了口气,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军便寻机出泽,增援赞普吧。”

    赤穆闻言,这才道:“好,我这就下令整军,即刻往达津山去。”

    禄东赞想了想,摇头道:“不可,现在唐军既然在达津山围困赞普,那在路上就必定设有埋伏,如果直奔达津城而去,恐怕不妥。”

    赤穆忙问道:“那该如何?”

    禄东赞一咬牙,回道:“过道侬歌谷,绕逻些城往达津山,如此才可保万无一失。”

第三十八章 侬歌谷

    禄东赞的前部斥候传来消息,吐蕃赞普贡日贡赞并两万逻些士卒被围困于达津山上,危在旦夕,使得吐蕃大营一片哗然,也把主帅禄东赞陷进了水深火热当中。

    其实对于这个消息,禄东赞一直都是抱持怀疑态度的,因此此事当中确实有很多的疑点。

    其中最大的疑点就是贡日贡赞,如果逻些城被破,贡日贡赞领军北上和禄东赞合军一处,固然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却不符合贡日贡赞的一贯作风,以禄东赞对贡日贡赞的了解,如果贡日贡赞的选择是弃城南逃,或许禄东赞还是多信几分。

    另外,就是唐军那边了,唐军二十万大军围城,李恪更是亲自督战,如此兵力悬殊,以李恪和苏定方的本事,以席君买举世无双的勇武,怎么可能让贡日贡赞逃出逻些,还渡过吉曲,退到了达津山上,贡日贡赞有这个本事吗?

    在禄东赞眼中,他对于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一直是存在疑惑的,他不愿拿麾下二十万吐蕃儿郎的性命犯险,就始终多堤防了一些,但又难扛下情,这才有了给赤穆的这句交代。

    从白毕泽直奔达津山万万不可,唐军既然围困了贡日贡赞,那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在达津山一带一定都是布有重兵的,设好圈套等着埋伏禄东赞了,如果去达津山就是自投罗网。

    所以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从侬歌谷绕道逻些城,再去达津山。如此一来,便可以在增援达津山之前先去逻些城一趟,验证此事的真伪。如果是真的,那就拼死一搏,如果是假的,那就退进逻些。

    只不过,如此一来,禄东赞便就出泽了,他的满盘计划都会被彻底打乱,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困坐逻些待死。

    当然,这些对于禄东赞来说都不再重要了,因为当他决定出泽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被动,而且好巧不巧,在侬歌谷外还有苏定方的十余万大军在等着他,禄东赞正是一头撞了上去。

    达津山,唐军中军大帐。

    “陛下,白毕泽刚刚送来的消息,陛下的这出大戏起了作用,禄东赞这只狐狸终于出泽了。”王玄策急步进了大帐中,一边走着一边对李恪道。

    李恪原本正在看着兵书,突然听到了王玄策的话,立刻就放下手中的书,问道:“禄东赞部出泽了多少人?”

    王玄策回道:“禄东赞部二十万大军尽出,现在白毕泽中已经空了。”

    李恪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禄东赞出泽,这意味着眼下的困局已经被打开,意味着真正的决战将至,这一仗应该不会拖地太久了。

    李恪接着问道:“可知禄东赞去了何处?”

    王玄策道:“斥候回报是往西南去了,只怕是奔着逻些城去的。”

    李恪点了点头,很快就猜到禄东赞的用意,李恪道:“禄东赞终究还是谨慎,他这既是怕达津山有埋伏,也是想亲自去逻些城确认,着实是老练。”

    王玄策笑道:“就算再老练又能如何?终究是君臣不和,相互猜忌,如果贡日贡赞但能有陛下一半的心胸,咱们也不会如此顺利。”

    王玄策所言虽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但却也是实情,一句话把禄东赞现在的处境道了个干净。

    禄东赞是不乏才干,面对大唐虽然攻城略地有所不足,但固地自守应当还是无碍的,但却生生被贡日贡赞猜忌,不得不孤注一掷地出泽。

    李恪坐回在了锦凳上,指节轻轻地叩击着桌案,道:“禄东赞空有一身武略,却难有施展的余地,现在他已出泽,又奔着逻些去了,这一战朕已有至少七成胜算。”

    王玄策接着李恪的话,道:“禄东赞往逻些,必过侬歌谷,大将军已经在侬歌谷驻军,只怕他们不日便将在侬歌谷外照面了。”

    李恪道:“禄东赞此去逻些急切,必是择近而过,所以必过侬歌谷,这一战不远了。”

    王玄策看着李恪问道:“禄东赞是吐蕃名将,麾下更有士卒二十万,陛下可要移兵前往?”

    侬歌谷一战,唐军十五万,吐蕃大军二十万,两国间三十余万大军,这是自李恪御驾亲征以来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可以说,这一战直接关系到李恪御驾亲征的胜负,如果胜了,西征胜局便定,攻下逻些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如果败了,唐军痛失好局,只能等众军集合再重新来过,所以这一战绝不容有失。

    这一战如此重要,但苏定方所率只十五万士卒,还多是地方府军,人数上是居于劣势的,更谈不上必胜。

    现在唐军中战力最高的是李恪手中的两万北衙禁军和四万关中劲卒,如果李恪能够率军参战,那这一战的胜算至少可以来到八成,甚至更多。

    不过李恪听着王玄策的话,却摇了摇头道:“不急,现在如果退兵,一旦叫禄东赞查知了,必定知道自己中了计,到时若他再撤回回白毕泽,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李恪说着,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丝笃定的神色,道:“再者说了,他禄东赞虽是吐蕃名将,功勋无数,但定方南征北战多年,又岂是纸糊的,朕相信定方用兵之能,他足可胜禄东赞。”

    李恪的话看似轻飘飘的一句,却既是自信,也是对苏定方无条件的信任。

    现在李靖过世,李绩半隐,苏定方已经是大唐诸将之首,就是天下无双的统帅,是真正李恪拔于微末,跟着自己一步步提拔上来的,李恪对苏定方有着绝对的信心,不管他面对的是谁。

    王玄策听着李恪的话,心中却有所思量,笑着问道:“那陛下准备如何,陛下数千里来此,不会是为了在这里坐看大将军逞威的吧。”

    李恪笑道:“玄策知我,朕为了稳住禄东赞,虽不会急着去侬歌谷,但也不会困坐此地,待禄东赞行将抵达侬歌谷,届时朕就会领军往白毕泽而去,朕要卡死禄东赞退回白毕泽的路,和定方两面夹击,来一个瓮中捉鳖。”

第三十九章 突围

    禄东赞领兵自白毕泽出兵,欲过侬歌谷至逻些城,但也就在他出泽的一瞬间,自己已经成了唐军的瓮中之鳖。

    今日已是禄东赞出泽的第三日,这三日间禄东赞领军日夜赶路,已经相距侬歌谷不远了。

    侬歌谷外六十里,吐蕃大营。

    自打禄东赞出泽以来,他的一颗心就一直提着,他始终觉着李恪不会如此简单,所以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一面行军,一面命人往前探查,每一步都走地很是小心。

    再往前六十里就是侬歌谷了,侬歌谷谷身虽然不高,不是设伏的好地方,但却极是宽大,纵深极深,正是屯兵扎营的绝佳所在,为保万无一失,禄东赞仍旧是命人前往侬歌谷探查情况。

    此时的苏定方并麾下十五万大军正在侬歌谷中驻扎,这么大的阵仗,想要完全不被人察觉是绝无可能的,所以很快侬歌谷中有唐军驻军的消息就送到了禄东赞的手中。

    “大帅,前部斥候传回消息,侬歌谷中现大股唐军。”桑吉多齐快步进帐,对禄东赞禀告道。

    这几日间,禄东赞一直小心谨慎,每过山渡水都会命人查视,之前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眼看着路程已经过半,却在侬歌谷外发现了唐军的身影,这也不禁叫这些天一直压抑着的禄东赞觉着有些泄气。

    禄东赞问道:“谷中有多少唐军,可曾查知?”

    桑吉多齐回道:“谷中唐军数量极多,而且戒备森严,我部斥候来不及细探,但这看唐军阵磐之大,当不在十万之下。”

    禄东赞方才听闻谷中有大股唐军,对唐军的数量还是有些心里准备的,但当他听到了不下十万这个数字后,心里还是一惊,这个数字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侬歌谷里有十万唐军,逻些城外并围困达津山的也有二十余万唐军,这加起来已经三十多万了,但据禄东赞所知,随李恪过达木城南下的唐军主力统共不过二十万出头,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难不成是唐军大军汇合了?

    禄东赞心中一瞬间有了这种想法,但很快自己就把这种想法给否定掉了,如果唐军大军汇合,又破了逻些城,那唐军绝不会只是这么点动静,以李恪的脾气早就来逼降他了。

    一想到这里,禄东赞的心里就越发地烦躁了,很显然,他一直得到的消息是有误的,从唐军围城,到唐军破城,到贡日贡赞弃城突围,再到现在的唐廷大军,禄东赞已经没了耐心,也开始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判断力。

    自禄东赞领军以来,禄东赞从未打过这样的仗,军中许多事情都由不得他自己,以至于落到了现在这般被动的局面,他的心里实在憋闷地难受。

    禄东赞有些不耐烦地接着问道:“那可曾探知唐军主帅是谁人?”

    桑吉多齐跟随禄东赞有些时日了,在桑吉多齐的眼中,禄东赞一直都是一个沉稳睿智的模样,很少会有这般浮躁的时候。

    桑吉多齐不知禄东赞心中所想,但还是如实回道:“唐军统军之人当是唐军主帅苏定方。”

    “苏定方。”

    “坏了!”

    禄东赞眉头紧缩,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先是沉思了许久,而后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之前逻些城的消息,唐军围城,攻城的主帅是禄东赞次子钦陵。钦陵资历不足,本该是难当如此重任的,但当是禄东赞的理解是李恪这么做是为了离间贡日贡赞和自己的关系,可现在想来,应当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苏定方不在逻些城下。

    当初唐军围城攻城时苏定方根本就不在攻城的唐军之中,从那个时候开始,苏定方就已经领十余万大军在侬歌谷驻扎了,所以逻些城下围城的唐军从来都不是主力大军,不过是其中一部。

    但围城的唐军如果只是其中一部的话,又凭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逻些城,把贡日贡赞逼到了达津山上?

    禄东赞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李恪从来都没有真的攻破过逻些城,这一切不过都是做给他看地,为的就是借贡日贡赞和军中将士的手把他逼出白毕泽,而后一举歼灭。

    如果这样的话,那侬歌谷中苏定方所率才是真正的唐军主力,他中计了,现在谷中的唐军是等着要阻击他的。

    禄东赞虽然不知谷中唐军的详细兵力,但他确实没有和唐军一战的底气,因为他的部下已经连日劳军,而苏定方却是以逸待劳,而且苏定方是眼下的大唐诸将之首,名声在外,禄东赞还是很忌惮的。

    想到了这里,禄东赞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撤军,因为眼下看来,逻些多半还未破,李恪已经有些急了,故而才施以此计,但如果他还能退回白毕泽,他那就可以继续以静制动了。

    禄东赞想的固然好,但他的想法李恪又如何不知,就在禄东赞想要下令三军后撤的时候,赤穆突然快步走了进来。

    赤穆一边着急忙慌地走着,一边对禄东赞道:“大帅,后军传来消息,在后军后百里探查到唐军踪迹,似乎是往白毕泽的方向去了。”

    赤穆来的突然,他的话说的更是突然,他的话一出口,禄东赞顿觉脑袋一阵晕眩,险些栽倒在地。

    禄东赞很清楚李恪的用意,李恪这是要堵死他回白毕泽的路,和侬歌谷的苏定方前后夹击吐蕃军啊。

    “大帅,唐军来势汹汹,多半是要夹击我军。”桑吉多齐听了赤穆的话,也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对禄东赞道。

    禄东赞扶着额头,并不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印证了桑吉多齐的猜测。

    桑吉多齐接着问道:“大帅,两面受敌,眼下我等该当如何?”

    两面受敌,若是待在原地不动,只会是死局,唯一的法子就是择一面突杀出去,如果能突围出去,那自然就能破了眼下的困局,但究竟是破苏定方还是李恪,这也是有讲究的。

    禄东赞扶额思虑了片刻,想及李恪是唐皇,他既然敢领军断后,直面吐蕃大军,麾下兵力不会少的,而且李恪所率还有以一当十的北衙禁军,禄东赞更没有把握能胜。

    禄东赞叹了口气道:“向前,突围出侬歌谷。”

第四十章 决战

    李恪领军在南,堵住了禄东赞回白毕泽的路,苏定方驻军在北,挡住了禄东赞往逻些城的路,现在的禄东赞被唐军两面夹击,他要做的就是突围出去。

    而禄东赞要想突围,无非就是前后两条路,往前是名震天下的苏定方,往后是天可汗李恪,他一个都不想硬碰,但他却又没得选择,他必须要择一攻破,如此才能求活。

    禄东赞也斟酌了许久,在苏定方和李恪之间,禄东赞还是选择了苏定方,因为李恪毕竟是唐皇,他不会被轻易地置于险地,而且李恪麾下还有两万最是精锐的北衙禁军。

    禄东赞的选择倒是难言好坏,因为苏定方所率兵力更多,但李恪麾下却更加善战,禄东赞不管打谁都不容易。

    不过禄东赞最后还是选择了苏定方,禄东赞会这么选择除了忌惮李恪的兵力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麾下人马都想回逻些,杀回逻些是回家,将士们自然更加积极些,但如果是回白毕泽的话,他们心里就会很是抵触。

    禄东赞选择了苏定方,这也正是苏定方自己想要看到的,因为比起让李恪身陷险地,苏定方更愿意自己迎敌。

    吐蕃军和唐军已经相距不远,吐蕃军能够探知到唐军的踪迹,那唐军自然也能够探知吐蕃军的行踪,就当禄东赞下令,三军开拔直奔侬歌谷而来的时候,苏定方也即刻下令列阵拒敌。

    侬歌谷外,唐军阵地。

    苏定方策马立于中军正中,抬头向北,看着远处,面色凝重,脸上写满了重视,因为苏定方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和难度。

    自打唐军西征以来,虽然也一度遇到些波折,但大体上也还算顺利,也不曾遇到真正意义上的硬仗,但灭国之战,本就不是易事,更何况他们面对的还是吐蕃这个拥兵数十万的大国。

    想要灭吐蕃可以取巧,但绝不可能一直取巧,一场正面的厮杀是必不可少的,现在,这场硬仗来了。

    苏定方麾下十五万地方府军,而禄东赞却有二十万大军,在人数上是绝对多于苏定方的,但禄东赞部的二十万大军中却有一半的新军,所以战力也不好估量,这一战谁都难言必胜。

    苏定方神色凝重地看向远方,很快,一阵滚雷声在北面响起,苏定方听着耳边渐渐靠近,越来越大的响动,苏定方知道,吐蕃军已经不远了。

    “大将军,听这动静,吐蕃军据此在五里左右。”苏定方副将,经验老道的潞州都督薛果听着远处的响动,对苏定方道。

    苏定方道:“五里地不远,再有一柱香的功夫吐蕃军也就该到了,传令下去三军备战。”

    “诺。”薛果得令,激动地应了一声。

    苏定方领军在侬歌谷驻扎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些时日麾下士卒只是日常刮练修整,军中将士早就憋闷地坏了,今日终于来了一场大仗,薛果不激动才是怪事。

    苏定方看着薛果的模样,嘴角也勾勒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面对强敌,面对大战,军中将士有如此反应才可谓一句军心可用,这一仗至少在“人和”上唐军就胜了几分。

    苏定方道:“今日的局面,逻些城已是惊弓之鸟,禄东赞又是丧家之犬,我唐军占尽先机。这是陛下百般经营才得的结果,孰为不易,你等千万仔细,务必守好了谷道,不叫一个吐蕃人通过。”

    对于苏定方而言,他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守住侬歌谷,然后在最大程度上给予吐蕃军最大的伤亡,只要吐蕃军通不过侬歌谷,待到袭后的李恪大军到来,就是两面夹击的局面,到时禄东赞必败。

    薛果一口应道:“大将军放心,此番吐蕃军来此是为自投罗网,末将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苏定方听着薛果的话,叮嘱道:“吐蕃军虽已是丧家之犬,但毕竟有二十万之众,千万不可小觑。”

    如果只论处境的话,吐蕃军自然是极差了,用一句“丧家之犬”来形容倒也不为过,但吐蕃军毕竟人数众多,而且走的是回都城的路,他们的战意更是浓烈,大意不得。

    薛果应道:“大将军放心,末将晓得。”

    薛果答应了一声,策马向前,往前军的方向去了。

    ————————————

    大战在即,唐军这边苏定方正严阵以待,吐蕃军统帅禄东赞面对唐军自然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吐蕃二十万大军集结,正向南行军,行军的目标正是苏定方所驻守的侬歌谷,吐蕃军主帅禄东赞则正领军走在大军之前。

    “大帅,再往前就是唐军阵地了,两军阵前,刀剑无眼,大帅还是稍稍往后,镇于中军的好。”禄东赞的心腹噶尔薛难心知大战在即,担心禄东赞的安危,拉住了禄东赞的马头,对禄东赞道。

    禄东赞当即道:“不可,今日一战,我军是攻,而唐军是守,强攻之军哪有主帅居位在后的。”

    噶尔薛难接着劝道:“大帅是三军之主,不容有失,自也不必身先士卒,又何必居身在前,平白受险。”

    禄东赞带着几分坚决又无奈地表情回道:“我军军中多是逻些人,这些军中将领因为之前的事情大多不信我,如果我躲在后面,他们不会放心,也更不会效死破敌,我只有身在此处,才能叫他们安心用命。”

    禄东赞很清楚眼下的情况,现在的吐蕃军中将帅失和,军中对他不信任的将士不少,如果他再不做出这些与将士共存亡的姿态来,还在稳坐中军的话,必定会叫军中将士人心不稳,这一仗也就不用打了,为了安稳人心,他只能这么做。

    噶尔薛难,听了禄东赞的话,因为关心禄东赞的安危,心中大急,想要再劝禄东赞,却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说。

    禄东赞看着噶尔薛难的模样,似是对噶尔薛难说的,也似是对自己说的。

    禄东赞喃喃道:“吐蕃可用之兵已尽在我手,这一战如果胜了,就算我战死,我吐蕃终究还有退敌的希望,可如果这一战败了,就算我活着,就算再有十个禄东赞,也难挡吐蕃败亡的事实,所以这一战我必不能退。”

第四十一章 侬歌谷之战

    吐蕃地处高原,虽然谈不上土地贫瘠,但比起向来富庶的中原来说,国力却弱了不是一星半点。

    整个吐蕃上下统共不过百来万人,除去女子和老幼,全民皆兵之下的能战之士也不过三四十万,就是当年规模最大的吐蕃灭象雄一战,吐蕃上下调用的也不过十万人。

    十余万人的规模对于乱世时的中原而言只能算是常见,但对于吐蕃而言已经算是国战了,更何况是现在这次双方动辄三十余万的大战。

    侬歌谷外,吐蕃和唐军两方相对,三十五万大军集结于侬歌谷外,如果再算上李恪的人马,这一战的人数就过四十万了,这是高原有史以来参战人数最多的一战。

    这一战不止是决定吐蕃生死的一战,同时也是见证大唐走向盛世顶峰的一战,这一战谁都不会退,所以两边都默契地不必多言,只是一个照面,便是厮杀。

    吐蕃军这边,眼看着逻些在望,离都已久的吐蕃士卒如滚滚石流般冲刷向了唐军,想要将挡在身前的唐军碾碎冲散,打通回逻些的路。

    吐蕃来势固然凶猛,想过侬歌谷,但唐军也不是易与的,唐军不是挡水的碎石块,面对吐蕃军滚滚而来的洪流,唐军竟如一道大闸般横在了侬歌谷前,死死挡住了吐蕃军的去路,让他们不得寸进。

    吐蕃军二十万大军是午前到的侬歌谷,方一行抵谷外便就开始强攻,要冲破唐军的阵线。但唐军守卫严实,也是悍不畏死,两方人马在侬歌谷来回厮杀,寸土必争,拉锯了许久,却也不见比起初有太大的差异。

    吐蕃军从午前一直攻到的午后,又从午后攻到了黄昏,打了三个时辰,但还是没能踏过侬歌谷一步,被唐军死死地卡在了谷外,渐渐地,连天色都黑了。

    “大帅,强攻已久,将士们死伤惨重,但还未能破敌,还请大帅拿个主意啊,再这样下去,只怕有全军覆没的可能。”吐蕃军副帅赤穆看着依旧焦灼的局势,焦急地对禄东赞道。

    吐蕃军是主攻的一方,而唐军主守,吐蕃军要想破唐军,只能顶着唐军的枪林箭雨往前冲,而吐蕃军的兵甲又不甚精良,唐军对吐蕃军的杀伤是极大的。

    午前打到现在,只这短短半日下来,吐蕃军的死伤已经过了六万了,招这样的趋势下去,这一仗只怕是要把十余万逻些儿郎的性命都填进去了,赤穆怎能不急。

    禄东赞看着不远处厮杀着的吐蕃军,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吐蕃将士丢掉了性命,禄东赞脸色铁青,冷地可怕,他知道赤穆说的是真的,但他也别无选择,这是唯一的路了,他的眼中看不见仁慈和怜惜,有的只是坚持。

    禄东赞冷静地回道:“现在苏定方在前,李恪在后,我们要想回逻些就别无选择,当初你逼我出白毕泽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后果,也该做好这个准备。”

    赤穆被禄东赞说的一下子哑然了,禄东赞说的没错,当初是赤穆自己逼着禄东赞领兵回逻些的,这也是军中士卒的意思,现在唐军拦路在前,他们面对的正是自己的选择。

    过了片刻后,赤穆才道:“大帅行军多年,深谙用兵之道,难道也别无办法吗?”

    禄东赞咬着牙关道:“此刻若是在白毕泽,我自有法子,但现在是两军于谷道厮杀,别无捷径,除了正面强攻,还能如何?现在唐军的阵脚已经有些乱了,再坚持下去就会有击破的希望。”

    赤穆听着禄东赞的话,知道禄东赞还在芥蒂之前的事情,他就算有苦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了,再不闷一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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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侬歌谷外,吐蕃和大唐两军厮杀,已经焦灼到了极点,吐蕃那边死伤惨重,唐军这边虽然不似吐蕃军那般伤亡重大,但也难以全身,唐军的损失也足够叫苏定方肉痛了。

    自打大战开始,唐军虽然是结阵固守,起初伤亡倒是还好,但吐蕃军来势汹汹,不惜代价地强攻,后面唐军的阵型也被冲击地很厉害,也就难免死伤了。

    这半日的功夫下来,唐军的死伤也达到了两万余,而且唐军现在的阵地已经乱了,唐军已经开始和吐蕃军短兵相接,唐军伤亡的速度将会肉眼可见地加快。

    “大将军,想不到这吐蕃区区西南蛮夷,但作战却是悍勇,实在是出乎了末将意料。”左武卫大将军契苾何力站在苏定方的身后,看着持续了半日,攻势依旧的吐蕃军,对苏定方道。

    苏定方道:“吐蕃军兵甲虽不及我军,其中也多有新军,但吐蕃尚武,类我大唐关中,甚至更甚,国中将士皆以战死为荣,故能如此。”

    契苾何力叹道:“若是如此,这一战只怕不易啊。”

    苏定方双手握拳,坚定道:“此战虽然不易,但胜面仍在我大唐,我大唐拒阵固守,以逸待劳,而吐蕃虽然人数占优,但却连日奔波,只要撑过吐蕃军的攻势,便可伺机反攻了。”

    契苾何力闻言,当即应道:“大将军若有指派,但请吩咐,左右武卫愿为大将军效死。”

    李恪和苏定方分兵,其中唐军中的大部分禁军都被李恪带去了,而苏定方统帅的多是地方府军,但在苏定方的十五万大军中也不尽是府军,其中还有两万禁军,便是契苾何力所率的左右武卫。

    苏定方和禄东赞对峙,虽然苏定方是守方,但他并不是一味固守,他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待到吐蕃军战力不济之时,他就会反客为主,亲自领左右武卫士卒冲杀而出,击穿吐蕃军。

    苏定方道:“契苾将军有此心意足矣,但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左右武卫的人马是苏定方最后的底牌,他要出就一定要一次打死吐蕃军,他不会早早地轻易拿出,否则起不到他预想的作用。

    “诺。”契苾何力闻言,应了下来。

    苏定方和契苾何力正在商议着破敌之策,商议着该如何把左右武卫这两万人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但就在这时,对面吐蕃军的后方却似乎有些乱了。

第四十二章 夹击

    “大将军快看,吐蕃军后军乱了。”契苾何力看着突然有些骚乱的吐蕃军,指着吐蕃军的方向,对苏定方道。

    苏定方闻言,朝着契苾何力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吐蕃军的阵型竟然有些乱了,而且是自后往前地乱,大不如之前那般整齐。

    “好像确是如此。”苏定方对契苾何力应道。

    契苾何力问道:“禄东赞也是军中宿将了,用兵老练,怎的会犯这样的错误,着实奇怪,莫不是军中哗变了?”

    吐蕃军上下不和,军中许多将领对禄东赞不甚信任,这事情契苾何力是知道的,现在看着吐蕃军的阵型,契苾何力最先想到的是吐蕃军攻坚不下,军中将士怠慢,已经开始内乱了。

    苏定方听着契苾何力的话,当即摇头道:“应当不是,若是吐蕃军乱了,也当是自前往后才是,但看吐蕃军的模样,显然是自后往前,这不合常理。”

    契苾何力问道:“那依大将军看来,这是何故?”

    苏定方看着吐蕃军自后方渐乱的阵型,凝眉思虑了片刻,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吐蕃军的后方被人突袭了。

    吐蕃军和唐局正在谷前厮杀,唐军在南,吐蕃军在北,吐蕃军要破唐军自然会将大部分的兵力都调集在南,主攻苏定方部,所以他们的后方的兵力不会太多。

    吐蕃军为了速破唐军,兵力布置重前而弱后,这样固然有利于破敌,但自身也露出了极大的破绽,给了后方可乘之机。

    不过吐蕃军的后方虽然有破绽,但吐蕃军毕竟二十万大军在此,后军人数虽少,但也是有万余人的,寻常小部兵马绝对扰乱不了吐蕃军的阵型,给不了吐蕃军这么大的动静。

    而且现在在这一代仔细数来,能有这个兵力和位置,又能对时机把握如此精准的也就只有唐皇李恪和他麾下的北衙禁军了。

    一想到这种情况,苏定方顿时坐不住了,苏定方忙道:“吐蕃军会有如此异状,多半是陛下领军突袭,在攻打吐蕃军的后军。”

    契苾何力惊讶地问道:“若只依此事来看,这是陛下的作风,但昨日传来的消息,陛下还在白毕泽自北往南行军,白毕泽距此地颇有些距离,怎么会这么快到此。”

    苏定方道:“陛下只怕是领轻骑连夜来此。”

    契苾何力闻言,担忧道:“陛下麾下轻骑只有两万北衙禁军,如此兵力只怕不足啊。”

    这里是高原,不是关中,到了高原之上,水土不服的不止是人,还有马,寻常唐军的马到了此处难以长途急行,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

    唐军之中能够在高原上长时间疾行的马大多都是自吐谷浑部族征调而来的青海马,这些马不多,大多配给了李恪的北衙禁军,其他将士配的不多,所以此次随李恪来此的恐怕只有两万北衙禁军了。

    李恪用兵胆大,这是几乎所有大唐军方将领的共识,苏定方对李恪的了解更是胜于旁人,李恪会亲率麾下亲军突袭,这事不奇怪。

    苏定方当即道:“如果不出意外,这多半是陛下和君买亲率北衙禁军来援。”

    北衙禁军是李恪的亲军,从来不会离开李恪,李恪在哪儿,北衙禁军就在哪儿,换句话说,李恪也不会离开北衙禁军,北衙禁军在哪儿,李恪也就在哪儿,现在北衙禁军在此,必定是李恪和席君买领军来了。

    苏定方说着,接着道:“契苾将军,陛下所在,举国之重,陛下的安危千万出不得岔子,即刻整备兵马,全军反击,本帅要亲领左右武卫人马出战,与陛下两面夹击吐蕃军,一举破敌。”

    现在李恪领军袭击吐蕃军后路,吸引了吐蕃军的注意,吐蕃军势必会分兵对付李恪,如果苏定方不能在前面给吐蕃军足够的压力,那吐蕃军必定会给李恪压力,如此一来李恪危矣。

    “诺。”契苾何力得令,当即应下了。

    ——————————————————

    苏定方是军中名帅,胸有韬略,看出来吐蕃军的乱军,也分析出了李恪的动向,而与此同时,李恪这边已经如一把利刃插进了吐蕃军的后心。

    “陛下,此处已经是吐蕃军后军要害之地,在往前就是吐蕃军主力前军了。”席君买手持银枪,策马跟随护卫李恪身侧,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吐蕃军主帅大旗,对李恪道。

    李恪看着前面,手持虎头湛金枪,一面轻松写意地荡开了迎面射来的一支利箭,一面得意地对席君买道:“今日我军时机正好,大破吐蕃军就在今日,君买随朕冲杀。”

    自打当年北灭薛延陀后,李恪就收兵回了长安,虽然其间也一度掌兵,但却不曾在阵前厮杀过了,此番李恪再上阵前,持枪陷阵,叫李恪仿佛重回当年,一时间有些畅意了。

    李恪固然是舒畅了,但席君买的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席君买这么说可不是为了告诉李恪大功在前,是为了告诉李恪,前面就是吐蕃军主力,他可不能再进了。

    席君买勇力无双,横行天下,如果是说今日领军冲锋的是席君买自己的话,席君买绝不会有丝毫的畏惧,但现在李恪在他的身边,他可是怕到了极点,尤其是方才李恪自己荡开的那支箭,更是刺激到了席君买。

    方才那一箭来地极险,就连席君买自己也不曾注意到,如果不是李恪自己武艺了得,这么些年都不曾丢下的话,李恪已经受伤了,这个险席君买绝不愿再冒,哪怕是会开罪李恪。

    席君买自己拉住了李恪胯下战马的马头,道:“陛下,前面就吐蕃军主力所在,陛下乃万金之体,不宜以身犯险,还请陛下暂留此处。”

    李恪见状,顿时急了,忙道:“禄东赞就在前面,此时停手便是功亏一篑啊。”

    席君买道:“事已至此,自然不可罢手,陛下在此便是,末将领军冲杀,末将敢立军令状,必生擒禄东赞献于陛下。”

第四十三章 家底

    席君买跟随李恪多年,被李恪擢拔自微末,执掌大唐最精锐的北衙禁军,是李恪能够交托以性命的心腹。

    当李恪安全时,席君买和他的北衙禁军就是李恪掌中最锋利的剑,为李恪荡尽不平,但当李恪陷入危险时,席君买就是挡在李恪身前最坚固的盾,为李恪挡住一切危险。现在,显然就是属于后面这种情况。

    虽然现在吐蕃军的主力在前军,而前军被苏定方牵制了,但以两万人突杀二十万大军仍旧显得有些冒失,于是席君买当机立断,拉住了李恪。

    李恪被席君买拉住,顿时急了,当即喝道:“君买,你这是做甚!”

    席君买道:“前面就是敌军腹地,往前敌军的守备只会越来越重,陛下万金之躯,实在不宜犯险。”

    李恪道闻言,驳斥道:“胡闹,吐蕃军主力在前,正被定方大军牵制,眼下正是我们是取敌心腹,一举击破的好时机,怎能因一时顾忌而有所迟疑,失了这大好战机。”

    席君买解释道:“杀鸡焉用牛刀,末将受岑相之命,誓死护卫陛下安全,陛下在此结阵便可,末将率军冲杀,必能生擒禄东赞,献于陛下,何须陛下亲自动手。”

    席君买所言,大有是要代李恪领军冲阵的意思了,席君买本意自然是好的,但李恪一听这话,顿时整个人都急了。

    现在吐蕃军主力大军就在眼前,这已经是真正意义上吐蕃最后能够抵抗的力量了,一旦灭了禄东赞部,那攻破逻些,灭国吐蕃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这一次御驾亲征也将结尾,眼看着最后一场大战在即,李恪如何还能坐观。

    李恪道:“岑相是叮嘱你护卫朕,而且是让你寸步不离地护卫朕,你若是把朕放在后面,独自领兵破敌,岂不也是辜负了岑相所托?身为龙武卫大将军,难道这就是你的职责所在了吗?”

    论起诡辩,席君买是说不过李恪的,席君买被李恪这么一问,顿时也有些愣住了,他虽然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李恪的话。

    而李恪也知道席君买执拗,他这么说也不是真的为了说服席君买,为的就是叫席君买为难,就在席君买有些发愣的时候,李恪一下子就抓到了机会,突然自席君买手中夺过马缰,趁着席君买不在意,一夹马腹,竟走了。

    马缰在席君买的手中,以席君买的本事,如果他不想松手,谁都不可能自他手中把马骑走,但李恪不同,席君买怕把缰绳拉地太紧,扯摔了李恪,他看着李恪策马要走,本能地松开了马缰,放着李恪走了。

    “陛下领军冲阵,所有人将陛下护在正中,不得有半点闪失。”李恪已走,席君买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边追,边对麾下将士吩咐着。

    ——————————————

    唐军这边,苏定方领军反击,李恪也自己杀穿了后军,直奔主力而去,而与此同时,禄东赞的处境自然就差到了极点。

    半日的攻坚不下,吐蕃军的士气已经开始动摇,不比之前了,而现在,前面的苏定方部还不止是固守,甚至开始反攻,禄东赞的压力自然就更加的大了。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后军的李恪,李恪所率是大唐最是善战的北衙禁军,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精锐。虽说这里是高原之上,北衙禁军的战力不比在平原时,但这也不是这些临时拉凑上来的吐蕃军能够比的。

    两万精锐宛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捅进了吐蕃军的后心,吐蕃军中无人能挡,北衙禁军对于吐蕃军的伤害是致命的。

    “大帅,后军的唐军攻势太猛烈,将士们挡不住了。”后军的消息传来,噶尔薛难对禄东赞禀告道。

    禄东赞闻言,不满地问道:“绕袭的唐军不过区区两万人,我已经分兵两万前往阻击,怎会挡不住?”

    唐军袭击后军的消息禄东赞在之前也得到了,就在禄东赞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命人领军两万去阻击唐军了。

    禄东赞原本以为这两万人马能击退唐军,或者至少能拖住唐军更久的时间,但没想到才一炷香的功夫,竟就抵挡不住了。

    禄东赞原本只当来袭的人寻常的唐军士卒,他哪里知道,这是大唐守备宫城的北衙精锐,莫说是两万人了,就是再添两万进去,也是白搭。

    噶尔薛难道:“大帅,这些唐军并未打起旗号,故而此前不知他们的来处,但现在两军交手之下,看他们的来处,恐怕是唐皇的禁军。而且据后军之人回报,唐皇似乎也在军中”

    噶尔薛难之言入耳,禄东赞只觉着脑袋“嗡”地一下子炸开了。

    他知道噶尔薛难之言的意义,如果真的是李恪和李恪的禁军在此,那么这两万唐军可就没有这么好对付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才是唐军的主力。

    禄东赞忙问道:“这消息可确切?”

    噶尔薛难回道:“敌军来的太快,将士们不曾看得清楚,但唐军中确有一个骑着白马的男子领军,与大帅在白毕泽外见过的唐皇酷似。”

    噶尔薛难的话,算是确认了禄东赞的担忧,禄东赞接着问道:“他们现到何处了?”

    噶尔薛难回道:“已经杀过了后军,据此恐怕只有三五里地了。”

    禄东赞当机立断道:“大唐禁军战力强横,寻常士卒抵挡不得,你即刻率本部人马四万前去阻敌。”

    禄东赞所率的二十万大军主要是由两部分人马构成的,其中大部分是逻些调来的人马,另外就是他自己从象雄战场带回来的旧部。

    这些旧部这些年跟随禄东赞在象雄,对禄东赞忠心耿耿,禄东赞口中的本部人马正是他们。

    禄东赞之言入耳,噶尔薛难顿时急了,噶尔薛难道:“这四万本部人马是大帅安身立命的本钱,可万万不能折进去啊,否则大帅性命危矣。”

    除了自身的名望外,这四万人马是禄东赞能够在高原之上立足的根本,是真正忠于禄东赞的士卒。噶尔薛难听闻禄东赞要把这四万人填进去阻击李恪,他自然是不愿了。

    但禄东赞却叹了口气道:“去吧,这一战若败,吐蕃就算是亡了,大势之下,谁都难以保全,唯有全力应战,才有求生的机会。”

第四十四章 噶尔薛难

    正如噶尔薛难所言,禄东赞自象雄带回的四万精锐是他最后的家当,只要这四万精锐还在,禄东赞在哪里都有说话的声量,但这四万精锐一旦没了,禄东赞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当禄东赞把本部的四万精锐也遣了出去,这意味着为了这一战,禄东赞已经赌上了一切。

    禄东赞深知这一战的重要意义,如果这一战能胜,那一切就都还有扭转的机会,可这一战一旦败了,那吐蕃也就在实际意义上灭亡了,他这四万人马留或不留也都影响不了大局。

    这一战,禄东赞固然是竭尽了全力,但唐军又如何不是,甚至相比较而言,唐军的战意要更高于吐蕃军,因为唐军的战意不止来援于对胜利的渴望,更是因为亲自冲锋陷阵的李恪。

    北衙禁军这边就不必说了,唐皇李恪亲自领军冲杀,麾下北衙禁军自然是战意高涨,一往无前。

    苏定方那边也是一样,当苏定方断定袭击吐蕃军的士卒是李恪亲率时,为了确保李恪的安危,也是不要命的领军出阵,以命相搏,要将吐蕃军击穿。这样的压力不是吐蕃士卒这些临时拉凑起来的一只新军能够抵挡的。

    当噶尔薛难领军赶到后面意欲阻击时,却发现局势已经坏到了极点,吐蕃军的后军已经被唐军彻底杀散、杀败,后军原本驻防和被遣去增援的三万余人马已经没了建制,能看到的只有一堆散兵。

    这些散兵死的死,伤的伤,有些还算健全,能够跑动的,也没了战意,只是自顾地往吐蕃军前军的方向奔逃,迎面而来,完全没有了模样。

    噶尔薛难跟随禄东赞多年,他对用兵之道也颇有见解,他很清楚现在的局势,他看着被击垮的吐蕃军,他知道,这些人于他而言已经不再是助力了,相反的,一旦真的放任他们冲进来,他们只会打乱自己甚至是整个吐蕃军的布置。

    噶尔薛难当断则断,当即下令命本部的四万士卒结阵放箭,当溃逃的吐蕃败军靠近的时候,噶尔薛难非但不准麾下士卒让道,甚至下令放箭,把己方的败军拒之门外,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一副不管他们的死活的模样。

    如此一来,吐蕃败军因为噶尔薛难的举动虽然死伤殆尽,但噶尔薛难却也硬生生地隔开了和唐军的界限,站住了脚。

    “对面这吐蕃将领好本事,倒是果决。”李恪看着前面结阵的噶尔薛难,对席君买赞道。

    席君买并未回李恪的话,反倒是原本在身后的钦陵赶了上来,看着对面的吐蕃军,顿了片刻,开口了。

    钦陵道:“陛下,这次来的吐蕃军和之前的都不相同。”

    李恪听着钦陵的话,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钦陵指着军中指挥着的噶尔薛难道:“如果末将不曾记错的话,对面领军之人末将少年时就曾见过,他是我噶尔家的族将,阿爹的心腹,名作薛难,这些年来一直跟随阿爹行军左右。”

    李恪闻言,道:“你父心腹统率,如此说来,对面之军就是禄东赞最后的底子了。”

    钦陵道:“阿爹被贡日贡赞排挤,曾一度被贬出朝堂,任象雄都督,在象雄时为安定象雄,练兵四万,想来此来的吐蕃士卒就是这四万人马了。这四万人马随阿爹在象雄镇压叛乱,是阿爹直属。”

    李恪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如此说来,只要败了他们,面对此战禄东赞就再无计可施了。”

    李恪说着,一挥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对席君买和钦陵朗声道:“不给他们丝毫的喘息机会,你等随朕冲杀过去,破了吐蕃精锐,生擒禄东赞。”

    “诺。”席君买和钦陵得令,跟随李恪左右,一夹马腹,也直奔噶尔薛难而来。

    噶尔薛难射箭逼停了吐蕃败军的溃退之路,想要就地结阵以拒唐军,但李恪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李恪当机立断,下令麾下冲杀,把那万余原本已经被逼停的吐蕃军又撵了上去,奔向了吐蕃军的阵地。

    这些吐蕃败军倒也可怜,如果退,那迎接他们的是噶尔薛难的箭雨,可如果不退,等着他们的就是唐军的铁蹄和刀剑,

    不过这些吐蕃军也不傻,噶尔薛难的箭雨虽然来的突然,但未必就会真的要了他们的性命,可唐军不同。

    唐军的铁蹄踏来,将会无差别地收割他们的性命,就像被大火烧过的草原一般,谁都无法独存,所以被杀破了胆的他们的第一反应还是远离唐军,往自家的方向奔逃。

    这些吐蕃人的举动原是本能之下的反应,但却着实是给噶尔薛难出了一个大难题,他原本是想要逼退甚至逼回这些吐蕃败军,冲散唐军和唐军隔开距离,好就地防守。

    只可惜唐军的反应也是极快,面对这突来的局面,没有丝毫的停顿,反倒冲杀地越发地凶了,把这些吐蕃败军又给杀退了回去,裹挟着他们冲向了噶尔薛难。

    在唐军的迫杀下,这些吐蕃军已经成了唐军破敌的前阵,为唐军吸收了大部分噶尔薛难的攻势,让唐军尽可能地减少伤亡,就接近了噶尔薛难部。北衙禁军和四万吐蕃精锐终于短兵相接,两军将士近身厮杀。

    两军真正地交兵,只不过短短的功夫,吐蕃军主将噶尔薛难就难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往自觉善战,在象雄鲜少败绩的本部兵马,在面对唐军的攻势的时候竟然应对地如此吃力。

    唐军北衙精骑无论是体力、士气、兵甲,还是单兵战力都在吐蕃军之上,噶尔薛难以双倍于对方的兵力,竟然也被打地节节后退,难以支撑。

    噶尔薛难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天下无双的唐皇亲军,对这样的结果虽然难以接受,但也不是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做好了打算。

    李恪亲自冲锋陷阵,唐军气势如虹,想要正面击垮唐军是断无可能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偷袭射杀李恪或是唐军军中的重要将领,而噶尔薛难擅射,这正是噶尔薛难所长。

    噶尔薛难最先注意的目标是李恪,但李恪被唐军护在正中,身边又有席君买仔细提防,再加上李恪本就武艺不凡,想要直接射杀李恪是没有可能的,他的注意就转向了另外一边,看向了李恪身侧的人。

    能在李恪身边的必是唐军军中大将,噶尔薛难盯着李恪身边的人,张弓搭箭就要放冷箭,但就在噶尔薛难盯着那人,夹箭的指节将要松开的时候,似乎突然认出了那人的模样,想起了什么,竟又把手中的箭放下了。

第四十五章 大胜

    噶尔薛难的举动反常。

    噶尔薛难是吐蕃有名的箭手,最是擅射,原本以他的本事,如果突放冷箭的话,还是有很大的几率能够射中那唐军将领的,但他却放弃了。

    这倒也不是因为噶尔薛难怕射不中,而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认出了李恪身边的那个年轻将领的身份,他选中的那个目标正是禄东赞之子钦陵。

    钦陵虽然在大唐长大,但他毕竟是吐蕃人,他的模样和唐人有些微的差别,更符合吐蕃人的特征,再加上噶尔薛难是识得钦陵的模样的,钦陵这些年来虽然长变了模样,但大体的样子还是在的,噶尔薛难还能认得出来。

    钦陵是禄东赞之子,噶尔薛难是禄东赞的族将,那用唐人的话,钦陵也就是噶尔薛难的少主,噶尔薛难怎会对钦陵放冷箭。

    而且除此之外,噶尔薛难不能对钦陵射箭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在此战之后保住禄东赞的性命。

    这一战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吐蕃军中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吐蕃军战败已经是早晚的事情了,现在的禄东赞只是在勉力支撑而已,是撑不了多久的。

    吐蕃是禄东赞的心血,禄东赞已经做好了和吐蕃共存亡的准备了,但身为吐蕃心腹的噶尔薛难却还想设法保住禄东赞的性命,而要保禄东赞的性命,就一定离不开钦陵。

    钦陵是李恪弟子,心腹爱将,在李恪跟前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如果吐蕃战败,钦陵一定会为禄东赞求情,大概率是能够保住禄东赞的性命的,

    但如果噶尔薛难在这里射杀了钦陵,那日后谁还会去保禄东赞,禄东赞的处境就难了。

    噶尔薛难和禄东赞不同,噶尔薛难是噶尔族人,他对吐蕃的感情不似禄东赞那般深,他和大部分的吐蕃人一样,他对于部族的重视是要高于吐蕃这个由部族组成的吐蕃朝廷的,噶尔薛难对于禄东赞的重视更是要高于贡日贡赞这个吐蕃赞普。

    一旦噶尔薛难有了这些心思,他对于这一战就没有那么坚决了。

    杀或不杀,攻或不攻,战场之上最忌讳的就是举棋不定,就在噶尔薛难犹豫不决的当口,唐军已经破了他们的前阵,直奔噶尔薛难而来了。

    噶尔薛难有些进退维谷,但唐军却打地十分坚决,再加上两军战力本就有着不小的差距,很快局面就成了一边倒的态势。

    噶尔薛难策马立于军中,看着前面领军杀来的钦陵,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钦陵不止是少主,更是保住禄东赞性命的关键,他是万万不想伤钦陵性命的。

    在噶尔薛难看来,吐蕃军的这一战已是必败之局,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所以噶尔薛难的底线就是保证禄东赞的安全,而要保住禄东赞的安全,就不能害了钦陵的性命。

    噶尔薛难看着已经不敌的吐蕃军,又看着势在必得的钦陵,一咬牙,终于做出了决定,竟是顶着唐军的攻势,领军渐渐后撤了。

    随着噶尔薛难的一退,战场之上就再没有能够在正面抵挡唐军的兵力,唐军推着吐蕃军向后,一步步地收割着吐蕃人的性命,压缩着吐蕃人的阵地,唐军离这一战的胜利越来越近了。

    吐蕃军的后军被唐军突袭,不止是牵着了许多兵力,更是被打乱了阵型,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正在和唐军厮杀的吐蕃前军,这给了苏定方破敌的机会。

    苏定方领左右武卫的精锐禁军冲阵,和李恪的北衙禁军南北呼应,侵蚀着吐蕃军的阵地,随着唐军的攻势越来越凶,吐蕃军越来越乱,这种侵蚀从蚕食便成了鲸吞。

    慢慢地,能战的吐蕃人是越来越少,不是弃械降了,就是亡于唐军的刀剑之下,二十万吐蕃大军,打到最后,只剩下不足三万人还守在禄东赞的身边,就是这仅剩的,紧紧地围着禄东赞的三万人中还有大半是他的本部人马。

    这三万说起来不少,但相对于唐军的总数而言就显地是那么的单薄,原本的二十万吐蕃大军已经被打残打散,彻底没了战力,被唐军大军围在了正中。

    禄东赞的三万人马被唐军合围,也就意味着李恪和苏定方合军了,看着吐蕃军已然被围困,大功在望的苏定方心中想着的却不是生擒禄东赞这个敌军主帅,他最是挂念的是李恪的安危。

    方一围上吐蕃最后的三万参军,将他们围死,确保了此战的胜利,苏定方立刻就把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契苾何力,而他自己则亲自去见了李恪,他要在第一时间确认李恪是安全的。

    当苏定方提着一颗心赶到李恪的跟前,看着手提虎头枪,犹自神采奕奕地端坐在马背之上的李恪,苏定方的心里才好受了许多。

    “天佑我大唐,所幸陛下圣体无恙,否则末将是万死难辞其疚。”苏定方滚下马来,小跑到了李恪的马前,对李恪俯身拜道。

    苏定方是三军主帅,若是李恪有个万一,担责最大的自然就是苏定方了,但苏定方用的却不是一个“罪”字,而是“疚”,可见苏定方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李恪。

    李恪见状,也翻身下马,上前搀起了苏定方,笑道:“有定方在前强攻,又有北衙禁军和君买在,天下谁能伤朕?”

    李恪所言,倒是颇有当年李世民壮年时在虎牢关下的那句:“寡人持弓箭,公把长枪相副,虽百万众亦无奈我何”的味道,只不过李世民有尉迟恭,而李恪仗着的却是席君买。

    苏定方被扶起,待起身后,苏定方才回过头看着被围在阵中的吐蕃军残军,对李恪问道:“吐蕃军已败,元气大伤,陛下准备如何收尾此战?”

    李恪摇了摇头,道:“你才是三军主帅,朕不过配合你行军而已,你拿主意便是。”

    李恪虽是皇帝,但在行伍之中还是能够摆清楚自己的位置的,这一战他已经尽兴,剩下的就不是他的事情了,他自然地就把决策之权交给了苏定方。

    苏定方看着吐蕃残军,刚要开口,钦陵便快步走了上来。

    钦陵边走边道;“大将军,此战吐蕃虽然败局已定,但毕竟还有三万之众,若是强攻也难免会有死伤,末将愿请命一人入敌军破阵,为大将军劝降敌军。”

第四十六章 降军

    侬歌谷外,戌时末。

    现在的时候不早了,已然入夜,如果是在以往,此时的此地早已该是漆黑的一片,但现在,这里却被大唐和吐蕃两军的火把映射地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吐蕃军中,主帅禄东赞被护于正中,而方才领兵退回的噶尔薛难则跟在禄东赞的身后。

    “大帅,末将无能,未能挡住唐军,还请大帅降罪。”噶尔薛难在禄东赞的面前,低头道。

    禄东赞缓缓摇了摇头道:“这如何能怪得着你,身后的唐军的唐皇亲率的北衙禁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一战不管是谁去,都是必败的。”

    禄东赞的话有些无奈,但也是实情,李恪亲率的北衙卫率,无论是战力、兵甲还是士气都在顶点,这样的一支雄军谁能有把握取胜?

    禄东赞对噶尔薛难问道:“现在我部还有多少人马?”

    噶尔薛难如实回道:“不足三万,其中大部还是大帅自象雄带来的老卒,咱们已经被唐军围死了。”

    禄东赞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二十万大军随我出逻些,本是意在破敌,可现在逻些尚在,唐军尚在,我麾下大军却十只存一,再无一战之力了。”

    噶尔薛难见状,安慰道:“此战非大帅之罪,大帅何必揽于一身,若非君臣失和,将帅离心,大帅现在还在白毕泽固守,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噶尔薛难跟随禄东赞出生入死多年,他对禄东赞有着几乎盲目的信心,哪怕这一战到了这个地步,他仍然坚定地认为:这一战的失败不是禄东赞的缘故,而是因为吐蕃的内部不和,如果吐蕃军能如苏定方指挥唐军一样叫禄东赞如臂指使,这一战禄东赞未必会输。

    禄东赞看了眼身前的火把,又抬眼望着空中悬着的一轮皎月,顿了片刻,感叹道:“君臣失和如何?将帅离心又如何?就算上下一心也早晚难免如此处境。毕竟烛火之光,所映不过丈许,又怎同日月争辉啊。”

    禄东赞的这一句话显地悲观了些,但确实也是禄东赞现在心里的真实想法,吐蕃和大唐的国力相差不是一星半点,李恪和贡日贡赞的能力更是有着云泥之别,李恪虎视眈眈地对吐蕃上了心,吐蕃败亡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

    在禄东赞的眼中,禄东赞自己不过是一支火把,就算燃烧自己,烧地再亮,能映亮的地方也不过身周一丈之地,又如何比得过唐皇,如日月那般光泽天下。

    噶尔薛难是禄东赞的心腹,跟随多年,他何曾见过禄东赞如此模样,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了。

    过了会儿,噶尔薛难只是对禄东赞问道:“事已至此,军中大部都已降唐保命,大帅以为该当如何?”

    噶尔薛难的话是在告诉禄东赞,现在吐蕃军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降唐活命了,自然是希望禄东赞也能如此,向唐军投降,毕竟禄东赞有钦陵在,再加上李恪原本对他的赏识,他若是降了,非但能保住性命,甚至可以荣华富贵不失。

    但禄东赞却没把噶尔薛难的言下之意听进去,禄东赞不假思索地回道:“事已至此,既战不能胜,也不能失了我吐蕃儿郎的志气,我等自当殊死一战。”

    禄东赞的话入耳,噶尔薛难顿时心中大急,他不畏死,但他不想禄东赞死,他看得出现在吐蕃朝堂的情况,他也觉着禄东赞为这样的吐蕃朝廷战死不值得,甚至有些傻。

    噶尔薛难想要劝禄东赞降唐,但他知道禄东赞的脾气,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就在噶尔薛难进退两难的时候,对面唐军的方向有一个人缓缓走过来了。

    如果李恪想要全歼吐蕃残部,只要下令三军齐攻便是,吐蕃绝无还手之力,现在李恪遣人来此,自然就是为了劝降了,而唐军中能够担当劝降使节的也就非禄东赞之子钦陵莫属。

    唐军方向的来人正是钦陵,噶尔薛难看着唐军中有人上前,待他看清来人是钦陵后,他大概能知道钦陵来此的目的。

    钦陵来了,自然是带来了李恪劝降的意思,噶尔薛难心中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不等禄东赞开口,就下令军中将士不准放箭,而是放行让钦陵进来了。

    钦陵已经进来了,噶尔薛难下令放行,禄东赞自然也不会下令射杀,于是钦陵自唐军阵前很顺利地就来到了这里,来到了禄东赞的跟前。

    “阿爹,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会在这个地方相见。”

    钦陵站在禄东赞的跟前,看着眼前与自己记忆中相似但却又苍老了许多的禄东赞,心中原本想了许多的话,但一开口,却只有这么一句。

    禄东赞听着钦陵的话,看着近在眼前的次子,一时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钦陵是禄东赞之子,但自打贞观十三年,钦陵作为朗日林芝的随婚使来了大唐,就不曾再回去过吐蕃,自然也不曾再见过禄东赞了,这一晃已是十年有余。

    十余年的时间,禄东赞苍老了许多,而钦陵却从一个男娃长成了一个气宇轩昂的成年男子,以征服者的身份出现在了禄东赞的眼前,这叫禄东赞怎能不感叹。

    凭心而论,禄东赞诸子,最是聪慧,成就最高的就是钦陵,可偏偏又就是钦陵,走了一条和他全然不同的路,还走出了成就,见面的一瞬间,禄东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禄东赞才道:“两军阵前,刀剑无眼,你怎么来了这里?”

    虽然是父子多年初见,但钦陵也丝毫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钦陵道:“陛下说了,陛下对阿爹的承诺依然有效,此番儿来此正是奉陛下之命前来,邀阿爹入长安为官。”

    钦陵口中所言,虽然并未提及劝降之事,给禄东赞留足了颜面,但言下之意就是劝禄东赞降唐,为李恪效力。

    败军之将,李恪尚能如此,也算是给足了禄东赞重视,禄东赞苦笑了一声,道:“我已落入如此境地,想不到唐皇竟然看得起我。”

    钦陵听禄东赞之言,也不知禄东赞的意思,但还是接着禄东赞的话道:“今岁之初,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唐俭去职,陛下有意以阿爹继任,故特命儿来此相邀。”

第四十七章 迫降

    当年禄东赞来唐时,彼时还只是太子的李恪就已经给了禄东赞许诺,只要禄东赞降唐,为大唐效力,便予他宰辅之位。

    李恪一诺千金,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哪怕已经时过境迁,当年的吐蕃大相已经成了败军之将,李恪也不会食言。

    大唐官场,除开三高官官外,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亦在相位,而李恪给禄东赞的就是以刑部尚书一职参相国政,入政事堂。

    李恪给禄东赞的不可为不诱人,这样的官职,足可以吸引绝大部分的邦国国相,更何况是现在这般处境的禄东赞了。

    当然了,这只是绝大部分情况,禄东赞性子有些固执,偏偏就是极少数情况中的一种,他对钦陵的转述感到讶异,但却不动心。

    禄东赞摇了摇头,道:“败军之将,不过蝼蚁之属,怎敢当陛下如此厚恩。”

    这样的许诺是李恪一早就给到禄东赞的,而当时还是吐蕃大相的禄东赞回绝了,既然已经回绝了,那他就不会再接受,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

    如果禄东赞在显贵时不肯入唐,而现在战败了又接受了李恪的任命,这样就显得很是可笑,仿佛是个摇尾祈活的丧家之犬,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心中还带着骄傲的他绝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禄东赞之言入耳,钦陵虽然有些失落,但倒也不觉着有多意外,他是禄东赞之子,他对禄东赞的脾性还是知道的,禄东赞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奇怪。

    钦陵接着道:“陛下乃当世明主,万族之天可汗,在陛下的眼中,无论是中原百姓还是吐蕃儿郎,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赏识阿爹才干,故而重用,又何谈败军之说。”

    钦陵的话说的确实聪明,在他的表述当中,李恪是天可汗,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禄东赞自然也是如此,所以李恪任用禄东赞不是用了败军之将,而是用了自己的子民,算是给了禄东赞一个很好的台阶下。

    噶尔薛难听了钦陵的话,心里也不禁多了些期待,望着禄东赞能够就坡下驴,应下钦陵,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禄东赞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以身殉国,要和自己一生的心血吐蕃共存亡,又怎会被钦陵的三言两语就说动。

    禄东赞朝着李恪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陛下的心意我禄东赞心领了,但我一向福薄,无缘侍奉圣明君王,恐怕要辜负陛下的恩德了。”

    钦陵已经给禄东赞留够了台阶,也给足的诚意,但不管钦陵怎么说,禄东赞却还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这几乎是把钦陵的话都堵死了。

    禄东赞是钦陵生父,如果有可能的话,钦陵自然是想要保住禄东赞的性命的,否则他也不会冒着危险请命来此,但看现在禄东赞的模样,想要说通禄东赞,劝他降唐只怕是不行了,现在最有效的办法就只能是逼降了。

    钦陵环顾了一眼四周的吐蕃败军,这三万吐蕃军已经战了大半日,衣甲残破不说,就是一个个人也是一脸疲态,看着都颇为可怜。

    钦陵对禄东赞道:“阿爹,现在你身边的这些将士都是这些年跟随你一路自象雄来此的老卒了,跟随你数载,忠心耿耿,如果阿爹不降,那陛下就只能下令强攻,到时这三万人马恐怕都难以活命,难道阿爹就忍心吗?”

    事已至此,仗都打到了这个程度,对于吐蕃人而言最后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了,要求生,像许多吐蕃人已经做的那般投降于唐军,要么求死,拒不投降,亡于唐军刀剑之下,别无其他。

    之前禄东赞回钦陵的话都还算坚决,毕竟只是关系他一人的生死,但是这一次,禄东赞脸上露出了些许难色。

    禄东赞从来不是嗜杀之人,更何况他要面对的还是这三万当初在象雄陪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这一战吐蕃战败已成定局,这三万人是战是降都早已无碍大局,如果有可能,禄东赞自然想保住他们的性命,毕竟这也是三万条活生生的人命。

    禄东赞的犹豫钦陵看在眼中,也同样被噶尔薛难察觉,噶尔薛难也抓住这个机会,忙对禄东赞道:“大帅,两国之战,将士不过都是听命行事,何来过错,既然事已至此,大帅也觉着吐蕃已败,何不设法保证他们的性命,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

    禄东赞闻言,转过身去,有些惊讶地对噶尔薛难,问道:“你也觉得我该降?”

    在此之前,有许多将领在他面前表露过要投降唐军的心思,但噶尔薛难却从没有提过,现在噶尔薛难突然这么说,实在是叫禄东赞意外。

    噶尔薛难回道:“于公,大帅殚精竭虑,为了此战费尽心力,而此战落得这般结果,已非人力可违,更非大帅之过,大帅无愧于吐蕃;于私,钦陵是大帅之子,保大帅性命是为孝道,大帅也不当辜负钦陵的一片好意。”

    噶尔薛难所言直白,但却也代表了他最直观的想法。在噶尔薛难眼中,吐蕃赞普待禄东赞刻薄,噶尔薛难对贡日贡赞也是有抱怨的,禄东赞为贡日贡赞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贡日贡赞实在是不值当禄东赞以死效忠。

    但噶尔薛难却想错了,禄东赞效忠的从来都不是贡日贡赞,而是凝结着他一生心血的吐蕃,现在吐蕃主力已全军覆没,吐蕃自然也就没有了,禄东赞也想随吐蕃的败亡而去,不因为别人,只因为他自己。

    但钦陵的话也叫禄东赞不得不多加考虑,现在随他被围困于唐军之中的三万人马却是无辜的,而且他们中还有许多噶尔族人,如果可以,禄东赞还是想要保住他们的性命。

    禄东赞听着钦陵的话,看着身边已经满脸疲态的士卒,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禄东赞对钦陵道:“唐皇仁德,志在天下,必不会因我一人而开杀戒,损其仁名。”

    禄东赞说着,话音才落,突然就压手自腰间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朝着自己的脖颈便抹去。

    禄东赞这般举动,钦陵哪还不知道禄东赞的意思,禄东赞这是要拿自己的命来换麾下三万将士的命,他不愿降,但也不愿祸及麾下将士,于是就选择了这条路。

    钦陵见状,当即对噶尔薛难喝道:“快救阿爹。”

    噶尔薛难被钦陵这么一喝,也反应了过来,看着禄东赞的动作,还不等禄东赞的刀靠到脖颈,就立即挥掌打在了禄东赞的后颈之上,竟是一下子将禄东赞打昏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备战

    说实在的,对于以往的李恪来说,他之所以重视禄东赞,倒也不是因为有多么需要禄东赞的才干,毕竟大唐名臣不少,多禄东赞一个不多,少禄东赞一个也不少。
    对于李恪而言,受降禄东赞最主要的部分就是他对于吐蕃的意义,如果能得禄东赞,那吐蕃就失去了禄东赞,他攻吐蕃就会容易上许多。
    而现在,吐蕃主力已破,逻些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现在的禄东赞对于李恪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的意义了,禄东赞是降还是不降,都已经无关大局,李恪也谈不上有多在乎。
    只不过保下禄东赞的性命是李恪之前就许诺过钦陵的,在不影响西征大局的前提下,李恪说到做到,绝不会食言。
    钦陵对于李恪还有着重要的作用和意义,李恪不会因为禄东赞的死活而和钦陵产生嫌隙,所以哪怕禄东赞是被打昏了过去,而非真正有意降唐的,李恪也绝不会追究。
    毕竟年已半百的禄东赞相较于年轻的钦陵而言,真的算不得什么,李恪这点容人的气量还是有的。
    于是就在钦陵带回了禄东赞后,李恪便下旨赦了禄东赞之过,交给钦陵带下去安顿了,至于剩下的,李恪还要破逻些,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禄东赞的身上。
    昨日一战自午间打到了入夜,待尽数纳降吐蕃军后已经将近子时了,子时后时候就不早了,奔波了一日李恪便就歇息了,由苏定方安排人在此善后。
    次日早后,侬歌谷,唐军大营。
    昨夜虽然睡地有些迟,但李恪却起地很早,而李恪一起,待洗漱好后,席君买便通传消息,苏定方求见。
    苏定方求见,必是为了昨日一战的收尾之事,李恪当即传见。
    “末将拜见陛下。”苏定方进帐,对李恪拜道。
    李恪看着苏定方,问道:“朕昨日命你清点战况,做地如何了?”
    “这是昨日一战军中伤亡并缴获的清册,请陛下查视。”苏定方手捧着一本册子,对李恪道。
    李恪闻言,自苏定方手中接过了册子,只翻了几眼,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在看了这些数字后心里也不禁觉着有些肉疼。
    李恪皱眉问道:“伤者四万,战死两万余,昨日一战我军伤亡竟如此之大。”
    昨日一战,唐军虽是两面夹击吐蕃军,占据了先机,但吐蕃军毕竟拥兵二十万,这二十万大军也不是泥捏的,这大半日打下来,虽说吐蕃军死的死,降的降,全军覆没,但唐军也付出了伤亡合计六万的巨大代价。
    六万人,都是随李恪西征的大唐儿郎,李恪怎会不心疼。
    苏定方俯身请罪道:“此战的伤亡是我大唐入龙朔年以来诸战之最,末将是三军主将,自当为此负责,此战有如此伤亡是末将之过。”
    李恪见状,忙扶起苏定方,道:“定方何罪之有,两军交战,哪有不见伤亡的,朕不过随口一提而已。”
    李恪既然选择了这种速战速决的法子,和吐蕃军原野一战,那对于这一战的损失李恪自己就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伤四万,亡两万的数字确实创下了龙朔年以来的诸战之最,但这一战取得的战果和意义也是诸战之最,这样的付出和所得,绝对在李恪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不过李恪虽然对于这个结果还能接受,但李恪也很清楚,两万多的伤亡,这个数字背后,也是许多的家庭在破碎,李恪还是要做好善后之事的。
    李恪扶起苏定方后,顿了顿,道:“昨日战死的将士都是我大唐儿郎,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他们埋骨高原,你需得遣专人收敛他们的尸骨,还葬故里。”
    苏定方当即应道:“陛下放心,此事末将已经遣人去做了。”
    李恪接着问道:“那关于战死将士遗孀家小的抚恤之事,你可有安排?”
    苏定方道:“末将已命人统计名册,凡是战死的将士,均参照旧规,依例抚恤,绝不短缺,在班师之后就会立刻送到家中。”
    李恪想了想,摇头道:“如此还不足够,此战于我大唐的意义不同寻常,抚恤之事也不宜按照常规。”
    苏定方不解地问道:“那依陛下的意思呢?”
    李恪当即回道:“这一仗,他们是为朕死的,此战所有战死的将士抚恤都增加五成,另外将士遗子可入县学读书。”
    苏定方听了李恪的话,道:“如此一来只怕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恐怕还需另外向陛下请特旨,否则省台未必会准。”
    大唐重武事,对于战死的将士本就有着不错的抚恤,而且自打李恪登基以来,更是一度上调抚恤的规格。这一战战死两万余人,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李恪再加重抚恤的话,对于朝堂的财政而言就更是一种压力了,自然需要李恪特旨。
    不过李恪闻言,却道:“多出来的抚恤不必过省台,直接自朕的内库出,这些是朕该做的。”
    战死将士的抚恤绝对是个不小的数字,尤其是在大唐动了这么大的动静,李恪御驾亲征吐蕃的情况下,所以李恪也没有想过要将这个负担再施加给朝堂,而是由自己的内库承担了下来。
    李恪的内库充盈,他的内库的银钱不止来源于国库的拨转,还来自于东南商行,商行数载的积攒也给了李恪这么说话的底气。
    “诺,陛下恩德,末将待将士们谢过。有了陛下今日所为,我大唐将士攻破逻些,全据吐蕃便就指日可待了。”苏定方得令,俯身拜道。
    苏定方这一拜,是拜地真情实意,李恪增加了对战死的将士的抚恤,这不止是对已经战死的将士的一种告慰,同时对活着的,即将攻打逻些的将士而言也是一众宽慰和承诺。
    这一仗打完了,如果他们还活着,就带着胜利,拿着皇帝的赏赐荣归乡里,可就算是战死,也能保得妻儿无忧,衣食不愁。
    如此一来,将不贪生,兵不畏死,攻破逻些,将大唐的王旗插上布达拉宫的山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四十九章 绝望的逻些

    昨日侬歌谷外一战,吐蕃人赖以为最后希望的禄东赞战败,禄东赞所部二十万大军或死或降,已然全军覆没,所余下的只有一些还在四处逃窜的散兵。
    这些散兵数量本就不多,对于李恪而言自然是不足为虑了,但他们却给逻些城和吐蕃朝堂带回了一个可怕的消息——禄东赞部全军覆没了。
    在昨日之前,逻些城中的氛围还是不错的,因为当时李恪已经自逻些撤军,而且有些时日了,贡日贡赞并不知道李恪自逻些撤军是为了什么,但对于贡日贡赞而言,不用再被唐军攻打终究是好事,叫他松了口大气。
    但贡日贡赞却不知道,就在他以为李恪撤军,自己暂时安全的时候,李恪却干了一件大事,把禄东赞逼出了白毕泽,在侬歌谷外决战,一举将这二十万大军全歼了。
    逻些城,布达拉宫,内殿。
    赞普贡日贡赞躺靠在软凳之上,浑身上下提不起来一丝力气,看上去竟仿佛一个被抽干了的空架子,满是死气。
    “赞普,如果败军带回的消息是真的,只怕唐军不日就会攻打逻些,还请赞普拿个主意啊。”大殿之中,执掌逻些兵力,负责守备逻些的大将勃野抬头看着贡日贡赞,问道。
    其实勃野对贡日贡赞问的,同时也是殿中所有吐蕃重臣们想对贡日贡赞问的,现在唐军近在眼前,他身为吐蕃赞普,若只是就这样茫然无措地躺在软凳上,这一仗还怎么打?
    贡日贡赞被勃野这么一问,整个人也是茫然的,他和少年行伍的弃宗弄赞不同,他对于玩弄权谋或许还懂一些,对于军务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否则他也不会在明知与禄东赞不和,但也被逼地别无选择到只能任用禄东赞了。
    对于贡日贡赞而言,禄东赞就算他最后的希望,贡日贡赞已经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禄东赞的身上,但最后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这叫贡日贡赞生出了一种了无生机的感觉。
    因为禄东赞这一败不止是禄东赞自己败了,同时还输掉了这一战中贡日贡赞几乎全部的筹码。
    二十万大军,整整二十万大军啊,如果现在有这二十万大军在手,虽然不能言退敌,但死守终归是有机会的,又怎会落到现在这般地步,只能靠着四万兵马紧巴巴地守着逻些。
    贡日贡赞对于这一战是没有底气了,但毕竟勃野请示了,贡日贡赞也不好当做听不见,不闻不问,贡日贡赞环视了殿中一圈,反问道:“唐廷大军攻城在即,不知哪位肯自己请缨,前往破敌啊?”
    贡日贡赞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以区区四万人马对阵正士气高涨的唐军主力,谁能有这个本事?如果吐蕃朝堂有这种人在的话,这一战就不会打到这个份上了。
    过了片刻,贡日贡赞看着鸦雀无声的大殿,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也不见丝毫的波动,很显然,吐蕃的臣子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出乎贡日贡赞的意料。
    大殿之中沉默了片刻,过了会儿,还是大相赤桑扬敦出来说话了。
    赤桑扬敦道:“赞普,如今禄东赞新败,损兵折将,我军战力已受大挫,士气更是不佳,现在恐怕不是主动出击退敌的时候,眼下最好的法子是固守逻些城,先拖住唐廷的主力大军,损耗他们的兵力,待地方兵马前来增援退敌。”
    赤桑扬敦的话打破了大殿的沉默,也算给了殿中众人一个台阶下,但这话贡日贡赞听在耳中,心里却多了些不满甚至是怒意。
    禄东赞领军出征虽然是贡日贡赞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也是必然的选择,但第一个当着贡日贡赞的面举荐禄东赞领军破敌的却是也是赤桑扬敦。
    所以现在在贡日贡赞的眼中,禄东赞能够领军都是因为赤桑扬敦的缘故,所以侬歌谷外的吐蕃军大败也都是赤桑扬敦的缘故,如果没有赤桑扬敦,禄东赞就不会得以领军,他们的二十万大军也就不会出城,更不会全军覆没于侬歌谷外。
    因为禄东赞战败一事,贡日贡赞对赤桑扬敦其实是有些不满的,只不过碍于颜面,贡日贡赞不便当众发作罢了。
    贡日贡赞嘴角轻佻,带着些讥讽的味道轻笑了一声,对贡日贡赞问道:“大相妙策,倒是对眼下吐蕃的情况看的清楚,只是不知大相欲调四如哪只兵马前来逻些相助,可是有了计较?”
    赤桑扬敦的话是给殿中众人解围,但贡日贡赞的话可就没有给他留任何颜面了,现在禄东赞兵败,逻些即将被围,自然是战局不利,但难道其他地方的战局就顺利了吗?
    现在大唐兵分四路攻吐蕃,吐蕃四如都在唐军的攻势笼罩之下,唐军来势汹汹,四如中没有任何一路是占得优势的,就算有些能够仗着地势固守,但也仅仅是自保而已,如何能指望他们来分兵营救逻些。
    贡日贡赞的话一出口,赤桑扬敦顿时老脸一红,他说的话本就是场面上的权宜之计,但贡日贡赞却故意深究了他的话,着实叫他下不来台了。
    赤桑扬敦听着贡日贡赞的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里也仿佛被一块大石压着一样难受。
    赤桑扬敦举荐禄东赞,是绝无私心的,但落到眼下的地步也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的心里比谁都难受,更何况还要面对贡日贡赞的这些话。
    赤桑扬敦憋了许久,才憋出了一句话:“吐蕃国中愿为赞普分忧的不少,只要我们能守住逻些,其他三如击退唐军不过是时间问题,届时必定会有人前来增援的。如果没有,臣也会为赞普战死,与逻些共存亡。”
    贡日贡赞既然已经说了之前的话,显然就是已经是在当众表露对赤桑扬敦的不满了。
    在大殿中,南丛象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也已经有了盘算。吐蕃败亡几乎已成定局,现在吐蕃君臣又不和,可不正是他为李恪立下大功,博取富贵的好时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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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介绍:
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