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代
如果李恪要御驾亲征,那一定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朝中众臣也绝不会赞同此事,但当李恪以安抚西北为由,要西巡时,朝中百官就没了反对的理由,这也是王玄策给李恪出的主意。
天子西巡,又是祖籍所在的陇右故地,合情合理,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所以就在朝会当时,李恪便力主议定了此事,李恪将于正月后御驾西临,以天子之尊巡查陇右,震慑西域诸国。
长安城,大明宫,拾翠殿。
“恭喜陛下得以西行,御驾亲征在即。”李恪西巡的消息传地很快,朗日林芝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李恪于朝后刚回拾翠殿,朗日林芝上来便对李恪行礼拜道。
李恪扶起朗日林芝,笑道:“你也知道此事了。”
朗日林芝道:“陛下心中所想,臣妾清楚,陛下西巡又是朝中大事,臣妾怎会不知。”
李恪道:“不错,吐蕃居于西面高原,对我大唐和西域之地虎视眈眈,早晚必为我大唐劲敌,在朕壮盛之年亲灭吐蕃,亲手为我大唐子孙后世拔出这个眼中钉是朕的宿愿。”
李恪行事雷厉风行,凡是想做的,便会竭力尽快去做,灭薛延陀和高句丽如此,现在轮到吐蕃也是如此,以李恪的性子,他是绝不会把吐蕃留到身后的。
朗日林芝听着李恪的话,竟效仿起了朝臣间的礼仪,对李恪躬身行礼拜贺道:“那臣妾就预祝陛下旗开得胜,早日攻破逻些。”
李恪见状,笑着将朗日林芝扶起,将朗日林芝搂在怀中,看了眼一边床榻上还在酣睡的爱子李璠,道:“此战朕是必要胜的,朕此次御驾亲征,不止要灭了吐蕃,还要为咱们的璠儿打下一个大大的封地。”
李恪所言是李恪一直以来承诺朗日林芝的,李恪要效仿突厥之事,册封自己和吐蕃公主朗日林芝之子李璠为吐蕃王,代替吐蕃赞普的统治,成为新的吐蕃之主。
李恪说话向来作数,李恪的行为也正印证了这一切,这就是李恪的允诺,也是朗日林芝之所以一直期盼着大唐西征,也帮着李恪传递假消息,麻痹贡日贡赞,让贡日贡赞有胆动禄东赞的缘故。
李恪和朗日林芝正在殿中说这话,而就在此时,有内侍传话,中书令岑文本来了。
岑文本是李恪的心腹,也是李恪的恩师,有李恪的恩旨在,无论何时,只要是岑文本亲至,不必行文通禀便可直达御前,李恪着朗日林芝暂且退下,便命内侍领了岑文本进殿。
“臣岑文本拜见陛下。”岑文本进殿,对李恪行礼拜道。
李恪连忙上前扶起了岑文本,笑着问道:“岑师怎么来了?”
岑文本起身回道:“陛下在朝会上做出这般大的动静,臣若再不尽快进宫见陛下,再想见陛下只怕就要登吐蕃高原了吧。”
岑文本何等聪敏,李恪又是岑文本的弟子,李恪的这些心思诓骗旁人或许还行,想要诓住岑文本是绝无可能的,岑文本知道李恪的目的,也不加掩饰,当面就跟李恪点破了此事。
御驾亲征之事,李恪想瞒过很多人,确实也瞒过了很多人,但唯独就来没有想过要瞒过岑文本,更没有想过要瞒着岑文本,因为李恪对于御驾亲征之事固然信心满满,但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李恪亲征吐蕃,就算不能大胜也理当不会败,但凡事从无绝对,更何况还是要远征高原之上的强国,李恪在出征前必定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要安排好后面的事情,以备万一,而能叫李恪安心托付要事的,毫无疑问的最佳人选就是岑文本,李恪又怎会瞒他。
李恪对岑文本拱手道:“朕此去吐蕃,短则三五月,长则大半载,朝中事务繁杂,还要多麻烦恩师照看。”
李恪当着岑文本的面没有丝毫的掩饰和否认,以岑文本对李恪的了解,这也说明了李恪对御驾亲征之事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岑文本问道:“陛下已经决定好了吗?”
李恪回到:“朕心意已决,此番西征必定亲临。”
“这是何故?”岑文本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
李恪回道:“于国而言,吐蕃虎踞高原,是我大唐之劲敌,朕自当御驾亲征,为我大唐子孙后世拔除此患,一劳永逸。于朕而言,吐蕃是我大唐最后一个邻国强番,若是朕能亲自领兵灭了他,留于史册也是一桩美谈。”
岑文本看着李恪坚持的模样,道:“陛下少年从军,行伍多年,身上亦是功勋无数,还在乎一个吐蕃吗?”
李恪回道:“朕在乎,吐蕃居高原之利,易守难攻,若是不能以大毅力,大决心一战而灭之,日后还是大祸,朕心意已决,朝中还望岑师支持朕。”
吐蕃不是边陲小国,是虎踞高原的强番,哪怕李恪行离间之计,断了吐蕃的左膀右臂,吐蕃的兵力依旧强盛,不是轻易可胜的,更绝非短时间内能分出胜负的。
如此大战,哪怕是李恪御驾亲征,也离不开朝中的支持,而在李恪亲征后能给李恪最大支持的莫过于诸相之首,将会奉旨辅政监国的帝师岑文本了。
岑文本是看着李恪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李恪的性子,李恪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是绝不会再回头了。
岑文本一整衣衫,正声道:“陛下是君,臣是士,陛下剑锋所指,臣纵是明知不妥,哪怕碰地头破血流,也绝不后退半步。”
岑文本之眼入耳,李恪的脸颊一阵滚烫,岑文本懂李恪,李恪又何尝不懂岑文本,对“士”这一字的诠释,天下之人莫如岑文本这般身体力行的了。
唐史中的岑文本,明知李世民亲征高句丽不妥,但在劝阻无果后还在毅然随军东行,主持军中一应政务,最后熬地油尽灯枯,落得个重疾而亡的下场,这就是岑文本,这就是大唐的“士”。
李恪看着岑文本,拱手道:“正是朝中有岑师在,所以朕才敢如此放肆行事,有岑师在,朕不管身在何方都不会担心朝中之事,朕西行之后,朝中政务就全赖岑师了。”
第七章 凉州行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在往朝,凉州地处僻远,遥在塞外,虽然位置显要,但也不为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所见,更鲜少能入得帝王之眼的。所以就算是天子恩遇,赏赐之类都少有能惠及凉州,甚至是远出玉门关外的,也就更不用提御驾亲临,见得天子亲面了。
但在大唐不同,尤其是在李恪一朝更是不同,皇帝李恪重视西域,更以吐蕃为最大劲敌,所以一向重视西北,不止是连连调遣心腹爱将任官凉州,还是几番恩旨,不止是将这春分吹出玉门关,还亲自来了此地。
李恪元月后出巡,出长安,过陇右,便直奔西北凉州之地而来。
凉州,居于西北河西之地,有汉一朝起便是天下要冲,兵家必争之地,而如今天子西巡至此,自然也离不开一个“兵”字。
这里,是李恪在朝堂上拟订的西巡计划的最后一站,但却也是李恪御驾亲征,攻上高原的第一站。
李恪要以凉州为长安和逻些之间的跳板,攻打吐蕃,这凉州在李恪的布置中自然就起来既为关键的作用,而在凉州为李恪前后安排的正是李恪的心腹爱将、凉州都督裴行俭。
李恪亲临,凉州都督裴行俭早早地得到了消息,已经领兵在城外迎候许久。
凉州,姑臧城外,李恪策马前行,领北衙禁军正朝着姑臧的方向而来,相距姑臧城已经不远。
在李恪的身后,随驾而来的王玄策指着城外的方向对李恪笑道:“陛下,你看城外当头的那人,跟大鹅似地探着个脖子观望的是不是裴守约?”
李恪闻言,顺着王玄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就在姑臧城外不远,一个身着明光铠的男子正探着个脑袋看向这边,倒是真有几分大鹅的滑稽样子,可不正是裴行俭。
“哈哈,玄策好不正经,竟敢公然诋毁大将,堂堂国之重器,西边边帅,到了你的嘴里怎就成了大鹅了?”李恪口中说王玄策不正经,但看着裴行俭的模样,自己却也笑出了声来。
王玄策所言自然是玩笑,这玩笑而且还是旁人轻易开不得的,只不过王玄策和裴行俭相熟,两人一早就同在李恪帐下效力,可谓至交,开出这种玩笑来也就无伤大雅了,就是当着裴行俭的面也是能说的。
王玄策对李恪笑道:“陛下说臣诋毁守约,这可就是冤枉臣了。”
李恪好奇地问道:“你说守约状如大鹅,难道还不是诋毁吗?”
王玄策笑道:“臣这是赞誉,陛下亦明书法之道,当知王羲之爱鹅,以鹅行入书之说。大鹅行路,姿态昂扬,步调从容,顾盼生威,岂不正和了这位出身名门,年少得志的河西第一武臣?”
“哈哈哈,好一个赞誉之词,论及黑白颠倒,指曲为直之能,普天之下莫有胜于你的了。”李恪闻言,指着王玄策笑道。
王玄策最善纵横之道,言辞犀利,李恪的话倒也不算冤枉了他,不过李恪自己也不觉着王玄策所言出了格,也不会觉着不快,毕竟李恪如此重用王玄策,除了王玄策的忠心外,还有的就是这颠倒黑白之能。
李恪和王玄策说着话,片刻后便到了姑臧城下,裴行俭看着李恪近前,连忙迎了上去。
“末将凉州都督裴行俭,拜见陛下。”裴行俭快步行至李恪马前,俯身拜道。
李恪看着裴行俭上前,抬手将裴行俭扶起,笑道:“守约快起,你为朕驻守凉州,咱们君臣可是许久未见了,朕都有些想你了。”
此番李恪对吐蕃动了心思,为了早日布置此事,也为了稳定西北,今岁的新年,以往都会进京述职的裴行俭都不曾进京,算起来李恪和裴行俭确有一载多未见了。
裴行俭道:“末将确实是许久未见陛下了,末将也思念陛下,若非末将有要职在身,末将真恨不得去长安迎候陛下来凉州。”
李恪拍了拍裴行俭的肩膀,道:“你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安心为朕守着这凉州大门便是。”
裴行俭笑道:“末将不过说说而已,陛下的嘱托,末将还是记得的。”
李恪闻言,对裴行俭问道:“近来吐蕃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裴行俭如实回道:“倒也没什么大的动静,只不过是年后吐蕃西面的兵力调动越发地频繁了,但这也还在陛下预料之内。”
现在象雄之乱还在继续,光凭禄东赞一人之力,实在无法全面压制象雄余部,会自国中调兵往西也是应当的,这倒也正和李恪的心思。
“象雄起兵,苏毗不臣,吐蕃内乱,现在可正是最好的时机,朕命你准备的事情,你准备地怎么样了?”李恪走在最前,一边策马往城中去,一边对裴行俭问道。
裴行俭回道:“咱们大唐厉兵秣马数载,为的就是今日,臣已经准备妥当,陛下尽可安心。”
裴行俭行事一向稳妥,李恪看着裴行俭成竹在胸的模样,心知想必已是稳当了,于是问道:“是怎么个章程,说来于朕听听,朕在凉州不便久待,可等不了太久。”
裴行俭策马跟在李恪的身后,笑着回道:“不久,就在今日傍晚之前,会有一队吐蕃商旅过路,前来姑臧城投宿,到时会有我凉州士卒例行检查,在这队商队所运的货物中发现吐蕃制式的兵甲,以此罪将他们扣拿。”
李恪摇了摇头道:“私运兵甲,这是商队之过,想要以此对吐蕃发难,是不是有些牵强,证据也远远不足?”
裴行俭道:“若是只此当然不足,就在今夜还会有厨子在陛下的饮食中投毒,欲毒杀陛下,幸被君买发觉,才免于如此祸事,而此人则会指认这些吐蕃商旅,到时这吐蕃人的罪过可不就坐实了吗?”
李恪好奇地问道:“你能猜到这吐蕃人的行踪,这些吐蕃人是你的人?”
裴行俭回道:“不,他们是真的吐蕃人,正儿八经的的黑商贩,末将盯着这伙人已经有些时候了。”
李恪道:“如此说来这伙人倒是真的了,那刺客呢?”
裴行俭道:“陛下的身边不会有刺客,所以那刺客是假的。”
李恪抚掌笑道:“假的刺客指认真的商贩,如此一来这些人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今日之事要朕做些什么?”
裴行俭道:“陛下什么都不必做,就等着明日早间雷霆大怒,兴西征之师便好。”
第八章 刺客风波
当初在弃宗弄赞故后,李恪为了让新任赞普贡日贡赞能够腾出手来对付禄东赞,不止自星宿川撤军,通过朗日林芝传递对吐蕃的“善意”,还和吐蕃议定了互不交兵的协定,所以大唐和吐蕃是有和约在的。
李恪是天下众望所在的天可汗,不是什么小国君王,他是不便主动撕毁和约,向吐蕃动兵的,所以李恪要想对吐蕃动兵,还需要一个理由,裴行俭给李恪的正是这个理由。
天可汗李恪驻跸凉州,巡视陇右,正是为了震慑西域诸国,而吐蕃也正在这西域诸国之列,会被李恪所为威慑到,觉出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诸如行刺类的应激举动也就不奇怪了。
就在李恪行抵凉州的当日,李恪行宫所在的凉州大都督府内便出来刺客竟有人意欲毒杀唐皇李恪的消息,不过幸为卫率大将军席君买察觉,才没有铸成大错。
不过李恪虽然性命无忧,但毕竟是在凉州遇到的事情,裴行俭身为凉州都督难辞其咎。
就在出了此事的次日,裴行俭身上的官职便被李恪撸了干净,从凉州都督这个河西第一武臣,变成了凉州军中的一个小卒,也就是裴行俭是李恪的潜邸功臣,还是李恪念在旧情,还能留在军中效力,戴罪立功,若是换成了旁人恐怕都丢了性命。
裴行俭是李恪的心腹爱将,跟随李恪多年,遇到此事裴行俭尚且被如此重惩,更遑论是那些吐蕃人了,李恪在得知此事后,雷霆大怒,当即就遣使去书前往逻些,问罪此事。
吐蕃,逻些城,布达拉宫。
当李恪问罪的消息传到吐蕃后,吐蕃上下举国皆惊,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其中最是惊慌的则莫过于赞普贡日贡赞了。
贡日贡赞会如此惊慌,其中的缘故与旁人都有所不同,旁人会惊慌,是因为吐蕃行刺李恪,已经触怒了唐皇,已经内忧外患的吐蕃国上下即将面对唐皇的怒火。
而贡日贡赞会如此惊慌,远胜旁人,不止是因为吐蕃触怒了李恪,而且是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此事是他命人做的,唯独贡日贡赞自己不知道是谁做的。
面对如此变故,手段还嫩的贡日贡赞自然有些慌了手脚,也不敢独自应对,连忙传来了在禄东赞之后继任吐蕃大相的赤桑扬敦来宫中商议此事。
“臣赤桑扬敦拜见赞普。”赤桑扬敦进宫,对贡日贡赞拜道。
贡日贡赞连忙着赤桑扬敦起身,道:“大相快快起身,现在凉州的事情,大相可曾听说了?”
赤桑扬敦道:“此事臣确实也听说了,现在此事在宫外闹到动静极大,对赞普的声望很是不好。”
当初贡日贡赞外调禄东赞,就已经在朝中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但禄东赞毕竟是吐蕃的臣子,象雄都督也还是高位,所以当时这场子也还压住了,但现在贡日贡赞又闹出了这等事情,开罪了大唐,朝中反对的声音自然就重了。
贡日贡赞不安道:“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赤桑扬敦道:“唐使问罪,这么大的事情,谁能瞒得住。赞普实在是心急了些,怎能急着做出这等事情来。”
赤桑扬敦说着,还跺了跺脚,显然是对此事很是不满,对唐廷的态度很是担忧了。
赤桑扬敦的反应叫贡日贡赞更加不安了,连赤桑扬敦都这么想,都觉着此事是和自己有关的,更别提旁人了。
而且赤桑扬敦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当年弃宗弄赞还在位时,大力发展对大唐的细作,当时这股细作就是掌握在贡日贡赞的手中的,贡日贡赞自然是有这个本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贡日贡赞闻言,心中大急,苦着一张脸道:“大相误会我了,此事绝非我所为,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不比你们早多少。”
贡日贡赞说的绝对是真心话,李恪的动作很快,生怕给了吐蕃人反应的时间,贡日贡赞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做出更多的准备。
看着贡日贡赞的模样,对于贡日贡赞所言,赤桑扬敦也不知真假了。贡日贡赞的性子有些极端,空有志向,但行事的分寸却一向掌握不好,光从他处置禄东赞一事便能看得清楚,所以他面对贡日贡赞的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不过赤桑扬敦并不曾就此事的真假和贡日贡赞多说什么,毕竟事情已成定局,如何处置此事才是最为紧要的。
赤桑扬敦对贡日贡赞问道:“事已至此,不知赞普欲如何处置此事?”
贡日贡赞的脑袋已经有些懵了,贡日贡赞摇了摇头,对赤桑扬敦道:“我现在脑袋乱地很,已经没了主意,此时传大相来就是想听听大相的意思。”
赤桑扬敦思虑了片刻,回道:“现在象雄内乱,国中的许多兵力都被调去了象雄平乱,就是禄东赞那边也不是很安稳,现在绝不是和唐军动刀兵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唐军,争取早日灭了象雄。”
现在的象雄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象雄旧王室、禄东赞、逻些的援军、唐军支持的势力,还有和象雄临近的苏毗,现在的象雄势力混杂不堪,就像是一个虽是会炸开的火药桶,如果处置不当,随时都会被引燃,甚至吞没大半个吐蕃,祸及逻些。
贡日贡赞连声应道:“大相说的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在和唐军动刀兵之前先稳住象雄的局势,否则我吐蕃经营数十载的大好局势就一朝散尽了。”
贡日贡赞现在的话倒是叫赤桑扬敦安心了几分,至少贡日贡赞还是认得清局势的,知道事情的轻重该当如何。
赤桑扬敦道:“既如此,那就请赞普亲自手书一封,并送上金银珠宝,由臣亲自带着去凉州,向唐皇请罪,并说明此事的缘故,将赞普从中摘出来,以期望唐皇息怒,暂不追究此事。”
请罪之事,贡日贡赞身为吐蕃赞普,自然是不能亲自去的,免得李恪怒上心头,要了他的性命,但此事干系重大,又不能由其他的臣子代劳,大相赤桑扬敦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贡日贡赞殷切地一口应道:“好,我这就手书一手,有劳大相亲自跑一趟了。”
第九章 兵贵神速
按照贡日贡赞和赤桑扬敦议定的意思,是想要在李恪真正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之前,带着贡日贡赞赔罪的诚意前往凉州,以期能消了李恪的怒火,但李恪又怎会让他们如愿。
正所谓兵贵神速,这一战是李恪蓄意已久的,李恪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自然是越快越好,最好能打贡日贡赞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就在李恪问罪的使节到了逻些的同时,西征的前部大军已经自凉州开拔了。
赤桑扬敦并没能如愿在凉州姑臧城见到李恪,他见到李恪的时间比想象地要早上许多,当他出行快五日,刚到达木城的时候,前线就已经传来了消息,唐皇李恪在刺客一事后大怒,下旨御驾亲征,前部受旨戴罪立功的裴行俭已经率军三万行抵星宿川了。
星宿川,吐谷浑和吐蕃的交界所在,在当初李恪收剑归鞘,下旨裴行俭自星宿川撤军后,时过近三载,这把利剑又重新悬在了吐蕃的头顶。
李恪时隔短短数日便重新启用裴行俭,命还是待罪之身的裴行俭领兵直奔星宿川而来,显然是动了真格了,大唐与吐蕃两国间大战一触即发,赤桑扬敦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马不停蹄地就往现在御驾所在的西都城而来。
西都城乃鄯州治所所在,居于凉州西南,相距姑臧城已经四百余里之遥,由此可见李恪西征之迫切,就在问罪的使节前往逻些的时候,自己的御驾已经在西征的路上。御驾西征,李恪是一日都等不及了。
对于吐蕃这一战,李恪是筹谋许久了,如今抓住了机会,自然是要先将此事坐实,不给朝中百官再劝谏的机会,于是自己一面御驾开拔,先往鄯州去了,一面下旨长安,命辅政的宰相调集大军,准备驰援西征。
军情紧急,哪怕是片刻都耽误不得,更何况是御驾亲征,传旨的使者一日不歇,便带着李恪的圣旨直奔长安而去。
长安城,大明宫外朝,中书省,政事堂。
政事堂,国家中枢,宰相及朝中重臣议事之所在,在龙朔朝前,一直是置于门下省的,但在李恪登基后,重用帝师岑文本,以岑文本为诸相之首,为了削弱尚书省的权力,均衡相权,李恪遂将政事房挪去了中书省,以重中书。
“陛下的旨意想必诸位已经看到了,你们以为该当如何?”岑文本端坐于主位,手边放着李恪命人传来的圣旨,对政事堂中的众人问道。
岑文本之言一出口,李恪的心腹,礼部尚书长孙冲第一个开口道:“陛下旨意,自当秉行,陛下既已下旨着调遣兵马前往吐谷浑,我等自当依命行事。”
长孙冲和李恪关系很近,他知道李恪的性子,自然也是以李恪之命是从,立刻便站出来支持出兵,但既然有人支持出兵,自然也就有人持怀疑的态度了。
户部尚书于志宁道:“陛下此次西行本是为了巡视陇右,非是为求战而去,现在陛下人不在长安,却下了如此不和常理的旨意,我以为门下当依例封驳。”
于志宁反对李恪此时对吐蕃用兵,倒也不是刻意同李恪为难,只是他行事一向古板,两国交战如此大事,李恪不与群臣商议,却乘着西巡的当口独断专行了,确实有些不妥。而且吐蕃不是小邦,贸然用兵,他户部的钱粮也难以周转,压力极大。
于志宁也是老臣了,他的话一出,众人纷纷望向了门下侍中的方向,以往王玄策在京时,王玄策是帝王心腹,门下省的事情都是王玄策做主的,另一位侍中高季辅不过从旁协助,但现在王玄策伴驾出京去了,这门下掌事就落在了高季辅的头上。
门下侍中有封驳圣旨之权,以于志宁的意思,李恪的圣旨下的不和章程,自当封驳退回,请李恪回京,而后再和群臣商议这西征之事,而不是自己乘着这西巡的当口就御驾亲征了。
于志宁的话确有道理,李恪御驾亲征,是天大的事情,如果李恪在西征途中真的有个什么万一,当初没有封驳圣旨,请李恪返驾的高季辅就担了大责。
高季辅行事一向稳重,这么大的风险和责任,他担不起,也不敢担,看着众人的眼神,一下子有些愣住了,呆在原地,左右为难。
就在高季辅进退维谷,心中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性子急躁的尚书左仆射马周看着眼前的局面,片刻都坐不住了,马周本是一介草民,仕途无望,但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李恪发掘,提于草莽,引为心腹,托以性命要害之事,一步步擢拔,才有了他今日的相位,他绝不允许李恪被置于险地。
马周一拍桌案,起身道:“陛下性情果决,既然已经下旨西征,自己也去了鄯州,就是心意已定,你们谁能劝回?眼下当务之急是遣军前往吐蕃,供陛下调遣,以免陛下无兵可遣,陷入危局!”
马周站着身子,环视着殿中众人,仿佛是在质问众人,皇帝御驾亲征,他们怎敢延误如此军机要事,而且马周说的也是实情,李恪既然已经去了鄯州,那此事就是已经板上钉钉了,他们谁都劝不回李恪。
马周环视了一圈,殿中并无人接他的话,接着对岑文本俯身拜道:“岑相是帝师,陛下也是岑相看着长大的,这里应该没有人比岑相更加了解陛下的性子了,陛下已经西行,此战不可挽回,我等身为人臣,便当替陛下分忧,此事干系陛下安危,万万拖延不得啊。”
听着马周的话,岑文本缓缓地点了点头,其实就此事,岑文本本就是早有安排的。
岑文本能猜到今日的议事不会太顺利,所以早在此前他就已经和苏定方还有李绩打好了招呼,届时就算朝中有人反对,他们也会站出来支持此事,而岑文本也会顺着他们的话应下此事。只不过现在有了马周,就不必再多费事了。
岑文本当即拍板道:“宾王所言极是,本相奉陛下之命辅政监国,自当解陛下后顾之忧,陛下之意既然已定,我等便当追随。即刻命三军整备,自关中、河南、河东、河北、山南五地发兵三十万,以大将军苏定方为帅,随驾出征吐蕃!”
第十章 回绝
岑文本以帝师之尊,受命辅政监国,在李恪不在长安的情况下,岑文本的钧令便能调遣兵将,岑文本令下,再加上李恪的圣旨,短短二十日的功夫,三十万大军便就先后在长安城外集结了。
三十万大军,虽说其中近半数是出自长安禁军和关中府兵,调拨相对容易些,能在短短数日内就整军备战不奇怪。但除了这关中的十余万人马,还有十余万是自各地临时调遣来的,竟然也能这么快地出现在长安,这就叫人不得不觉着诧异了。
到了这时,朝中众人慢慢地就都明白了过来,李恪的西征心思只怕是早就有了的,此次的西巡不过是个借口,其实西征的大军早在李恪离开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长安这边,苏定方受命为西征大将军,领军前往吐蕃,而与此同时,一路急赶而来的赤桑扬敦也在西都城如愿见到了御驾亲征的唐皇李恪。
赤桑扬敦是弃宗弄赞的左膀右臂,在吐蕃前朝就是帝王心腹,在弃宗弄赞病故之后更是取代禄东赞,成为了吐蕃大相,在吐蕃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了。
赤桑扬敦在吐蕃已经是如此显要,但当他出现在西都城,出现在李恪的中军大营前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极为忐忑,也将自己摆地很低,甚至比当初面对弃宗弄赞时摆地还要低。
因为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也知道自己将要拜见的人是谁,他将要见的不止是大唐的皇帝,天下万族的天可汗,更是举手间就能决定是战是和,裁决吐蕃命运的神明,出不得半点岔子。
“有劳大将军通禀,外臣吐蕃赤桑扬敦,受赞普之命拜见大唐天可汗陛下。”赤桑扬敦站在李恪的御帐前,看着拦在身前,一身甲胄的席君买,俯身拜道。
席君买低头看着赤桑扬敦,问道:“你便是此前几番求见陛下的吐蕃大相赤桑扬敦?”
赤桑扬敦是昨日就来的西都城,赤桑扬敦到了西都城后便前来唐军大营求见李恪,但连营门都没能进去,就被遣退了回来,而后他又连连几番求见,上下费了许多力,这才走到了这里,故而席君买对赤桑扬敦也有些印象。
赤桑扬敦回道:“正是外臣。”
席君买看了眼天色,指着帐外的一片空地,道:“你来地早了,现在日头还高,陛下正在帐中和几位将军议事,你且稍待一会儿。”
赤桑扬敦闻言,忙应道:“不敢搅扰陛下大事,既是如此,外臣自当在外候着。”
赤桑扬敦说完,顺着席君买指着的方向,束手站在了一边,脸上不敢有丝毫的焦急神色。
李恪此番西行,本是打着的西巡的幌子,所以不曾调动大军,随驾而来的不过三万北衙禁军,所以现在在西都城内外扎营的也正是北衙人马,而能在李恪御帐周边护卫的,自然就是席君买统帅的右龙武卫了。
右龙武卫,天下精锐,赤桑扬敦站在帐外,一边站着,一边眼睛不自觉地四处瞟了几眼,只这几眼,却也越发地坚定了他求和的决心,他坚定地知道,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能和大唐全面开战。
因为就他看见的禁军将士,人强马壮,装备精良,这样精锐的士卒,他甚至从没有在吐蕃见过,哪怕是赞普身边的亲卫也是远远及不上的,与这样的精锐士卒交战,赤桑扬敦找不到吐蕃能赢的地方。
赤桑扬敦在帐外想着求和的事情,不知不觉,时间也过去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李恪的御帐中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了,随后,席君买才上前,将赤桑扬敦领进来帐中。
“朕方才在帐中和麾下将领讨论战事,叫你久等了。”赤桑扬敦低头着,才一进帐,便听到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能在帐中这么说话的,自然就是唐皇李恪了,赤桑扬敦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看向了李恪,顿时心有些沉了下去。
早年赤桑扬敦曾为使前往长安,也见过李恪一次,他对于李恪的模样还是很有印象的,倒也不会觉着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李恪身上的穿着。
李恪站在赤桑扬敦的身前,身上穿着的并不是赤桑扬敦印象中的帝袍,而是一身泛着淡淡金光的明光甲。
大唐皇帝接见外国使节,从来都是穿朝袍的,就算随意些也是穿着帝王便服,但还从没有身着战甲的,李恪的这一身穿着已经表露出了他对于吐蕃的战意,这一趟,赤桑扬敦只怕是难了。
“外臣赤桑扬敦拜见陛下。”不管赤桑扬敦心中怎么想,李恪当面,赤桑扬敦还是当即跪地行礼,对李恪拜道。
李恪看着赤桑扬敦,上前将他扶起,轻叹道:“纵览整个吐蕃,能入朕之眼的不会超过三个人,你便是其中一个,朕在凉州遇到了这等事,本事不欲再见吐蕃任何人,但是你来了,几次三番地求见,朕不见,于心不忍。”
赤桑扬敦被李恪扶起,听着李恪的话,心里也不知该是何感受,李恪是大唐皇帝,能够对他给出如此高的赞誉,自然是极高的评价了,但李恪的话,却也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李恪根本就不想给吐蕃言和的机会。但虽是如此,有些话赤桑扬敦还是要说的。
赤桑扬敦道:“外臣谢过陛下偏爱,外臣此来是奉赞普之命前来向陛下解释的。”
赤桑扬敦是吐蕃大相,在吐蕃德高望重是实情,但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叫李恪如此偏重他,李恪所言多有些邀买人心的意思,毕竟将来待李恪破了逻些,还是要一个镇得住场面的老臣还帮他安稳人心的。
李恪道:“此事证据确凿,任谁来说都绝无为贡日贡赞脱罪的可能,大相还是不要多费唇舌了。”
李恪根本不给赤桑扬敦解释的机会,他刚一开口,便被李恪堵住了嘴,打乱了他原本的思绪,倒是叫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赤桑扬敦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明鉴,此事赞普也不知晓,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赞普,为的就是挑起两国纷争啊。”
李恪道:“贡日贡赞是否是被冤枉的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事到如今,至少朕还没有看到贡日贡赞的诚意。你是吐蕃的大相不错,但却也代表不了贡日贡赞,既然贡日贡赞不能亲自来此同朕解释,那朕就打进,亲自是问询他。”
第十一章 大军压境
唐皇李恪在凉州遇刺,一怒之下决意御驾西征,这个消息宛如一声惊雷在西北大地炸开,片刻间波及海内,天下人为之风动,一场大戏也在高原之上徐徐开幕。
而随着李恪一声令下,御驾西行,调动的不止是天下人心,还有大唐和吐蕃的举朝名将和百万军民,大唐将士兵分四路,如饿虎扑食般直奔吐蕃国都逻些而来。
吐蕃的核心统治力量在高原之南,合计有四如,分别为伍如、约如、叶如,还有如拉,而李恪的四路大军也正是冲此而来。
北路,以前凉州都督裴行俭暂领柏海道行军总管,率凉、兰、鄯三州三万兵,会吐谷浑三万番军,合军六万,过星宿川,败吐蕃守军于河源,意在破逻些西北面屏障之叶如;
东路,以益州大都督李道宗为多弥道行军总管,举整个蜀地并周边州县四万边军,出维州,过西山,攻逻娑川,自东面取吐蕃前国都匹播城所在之约如;
西路,以瑶池都督任雅相为羊同道行军总管,领西北边军并突厥军六万,过且末城往西南向,取道于阗,配合搅乱西面象雄的局势,意在破逻些西南面之如拉;
中军,以大将军苏定方为帅,唐皇李恪亲自坐镇,领军三十万自西都城动兵,取道苏毗,在另外四路大军的配合之下直扑吐蕃心腹地带,直奔国都逻些城所在的伍如而去。
另外,除了这四路之外,在四如之外,李恪还从王玄策之言,特以天可汗之名下旨,为苏毗、象雄、泥婆罗复国,加大唐的郡王爵,着他们起兵抵抗属地驻扎着的吐蕃士卒;
与此同时,在吐蕃国内,李恪还大肆赦免了原被前吐蕃赞普弃宗弄赞定罪的娘波、达波、工布等地的旧贵族家族,甚至加封郡公爵、侯爵,鼓励他们起兵反抗吐蕃赞普,重夺权势。
现在大唐大军压境,国中本就已经风声鹤唳,一片慌乱,再加上当初雷厉风行的弃宗弄赞平定高原时也没少造杀孽,结下了许多血仇。
李恪的几道圣旨达下,外攻内间,很快除了逻些王畿所在的伍如之地,其他三如,尤其是旧贵族势力最强的约如,地方上已经开始战乱四起,逻些对四如的控制渐不如前了。
就在高原大地之上战火四起,遍地开花的时候,苏定方所领的三十万大军主力终于也到了西都城,和李恪的北衙禁军会和了。
“末将苏定方,拜见陛下。”西都城的御帐之中,苏定方俯身在李恪的跟前,拜道。
李恪扶起苏定方,笑道:“等了近月,朕的西征大帅终于到了。”
苏定方起身道:“长安相距西都千里,耗时许久,末将来迟了,只盼没有耽误陛下的大事。”
李恪摇了摇头道:“不迟,不迟,正和朕的意思,朕的西征儿郎远行不易,来了西都后暂且修整两日,两日后大军开拔,我们缓缓行军,往西南取逻些城去。”
李恪盼望着西征吐蕃也不是一两年了,苏定方原以为待他领军到了西都城后李恪多半会迫不及待地出军,所以为了避免士卒太过劳累,苏定方还特地在近几日稍稍放缓了行军的速度,让将士们稍得歇息,便的太过疲军,可苏定方没想到李恪竟然会这么安排。
苏定方不解地问道:“兵贵神速,陛下不急着领军南下吗?”
李恪笑了笑道:“朕当然急,朕恨不得明日便能兵临逻些城下,与吐蕃人决一死战,但行军之事急不来,还是先让将士们休息好了再说。”
苏定方点头赞同道:“陛下毕竟是御驾亲征,不比寻常,自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苏定方不知李恪的意思,只当李恪是身为皇帝,不便亲临险地,所以才如此行事,为的是稳重行事,才有此一言。
但实际上李恪并非此意,李恪道:“朕倒也不是只图稳重,三军作战,用兵当奇正相辅,朕虽然答应了宰相们不会亲涉险地,但也不会因为保守,放弃能用奇兵的机会,朕之所以要缓慢行军,是为了照顾到将士们的身体,朕担心他们不服水土。”
西征吐蕃,高原作战,李恪担心的从来不是传闻中视死如归的吐蕃健儿,因为他对天下无匹的大唐儿郎的战力有着绝对的信心,李恪担心的只是高原的地势和气候。
因为没有人比李恪更清楚高原的可怕,唐军多出于平原,对于生于平原的唐军将士来说,一旦真的登上了高原,莫说是作战了,就是日常行军都是难事,这事情搁在千余年后都没有很好的办法,更遑论是现在了。
不过如果李恪去同苏定方说什么高原反应的话,苏定方想必是听不懂的,李恪想了想,只是道:“吐蕃地处高原,地势比起中原之地要高出数千米之多,一旦中原人登上了高原,轻者呼吸不畅,胸口乏闷,重者周身浮肿,甚至腑内出血,有丢掉性命的可能。”
李恪对吐蕃很是关注,对于吐蕃也做了许多的研究,对于李恪对吐蕃的解读,苏定方没有丝毫的怀疑,苏定方问道:“此事虽然听着严重,但陛下既然敢出兵西征,想必也是早有打算的。”
李恪道:“这些年间,朕在吐蕃上面花费了许多心思,不止是为了渗透进吐蕃内部,也是为了寻求缓解此症之法。朕曾命朝中名医上高原寻药,也算有所得,虽不能规避此症,但也可稍有减轻。只要我们缓缓行军,叫将士们慢慢地适应这高原气候,适者进,不适者留,最后也许能有多半人能随朕一路打到逻些城下。”
苏定方闻言,惊讶地问道:“如此谨慎,还只能有多半人走到逻些?”
李恪道:“南下途中必有人不适高原,这些人就不能再强行进军,轻的就原地症治,痊愈之后再行南下,若是重的,便速速退回西都城。”
李恪领军三十三万南下,刨去要留在沿途驻守的人马,在李恪的设想中,最后能跟他一直走到逻些城的最多有二十万大军,但就这二十万大军对于李恪而言也是足够了。
当然了,这是较好的情况,就算是最差的情况,只有十万大军,以李恪眼下对吐蕃的布置,吐蕃已经四面环敌,只要最后兵临逻些城下的不止他一路大军,那手握北衙禁军的话他仍有把握胜过吐蕃。
李恪轻呼了一口气,看着苏定方脸上的惊讶,拍了拍苏定方的肩膀,笑道:“定芳,咱们君臣上次披甲同战还是在灭薛延陀时,彼时一战,我们灭国薛延陀,平定北地,名扬天下,如今一战,我们也当戮力同心,以求一战定高原!”
第十二章 过路苏毗
两日后,大唐三军整备停当,遂启程开拔南下。
三十余万唐军自西都城动兵,过曲岭,便到了大唐臣邦吐谷浑的境内,李恪在吐谷浑境内不做丝毫的停留,便继续南下,过了积石山道,涉过难磨河,终于临近吐蕃,行抵苏毗国。
苏毗国,江孜城外。
“陛下,传闻苏毗是个女子之国,凡朝中居高位者,掌权者,俱是女子,就连苏毗王赤结苏都是女儿身。对此事臣本还觉着颇有些讶异,但今日看来,竟也真是如此。”大军中,王玄策策马走在李恪的身旁,对李恪道。
苏毗国是女国,这事是李恪一早就知道的。
苏毗国女子当国,不兴武事,夹在大唐和吐蕃这两强当中,被灭国只是早晚的事情,但苏毗国并没有就此销声匿迹,甚至在千余年后,还能成为《西游记》中女儿国的原型,当然这些都是李恪不能与外人言的私密了。
王玄策之言才落,李恪还没说话,这时苏定方先开口了,苏定方看了眼王玄策,打笑道:“看玄策的意思,倒是有些‘此间乐,不思蜀’的意思,是不是看着这高原景致,都不愿回长安了。”
“哈哈哈...”
李恪听了苏定方的话,也笑道:“玄策若是有心,只管说来便是,朕听闻这苏毗女王赤结苏也是容貌俏丽之人,玄策待会儿见了这位苏毗女王,若是对其有意,朕必替你做主。”
苏定方顺着李恪的话,也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这赤结苏虽是苏毗女王,但玄策乃我大唐宰相,陛下臂膀,她嫁于你也不委屈了她。而且若是有了这层关系,日后陛下调动苏毗士卒,监视吐蕃,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王玄策听着苏定方的话,顿时有些慌了,王玄策忙道:“定方莫要玩笑,这玩笑咱们开了无妨,可若是这话传回了我家夫人的耳中,我还如何回得长安。”
王玄策贵为宰辅,帝王心腹,他成名后娶的夫人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家之后,王玄策虽是寒门子弟,但他的夫人却是出自中原名门,七宗五姓之一的荥阳郑氏。
这郑氏出自簪缨世家,知书达礼,端雅得宜自然是不用多说的,可唯独就是把王玄策看地太紧了,成婚十载,却硬是没能再有任何一个女子进过王府的大门,就是李恪亲自赐下给王玄策的女婢也不成。以郑氏的脾气,若是他知道了王玄策的这番传闻,只怕是怒发冲冠,要揭了王玄策的皮才好。
“哈哈哈,罢了吧定方,你再这么说下去,只怕玄策要便要自请调去后军,离你远些了。”李恪看着王玄策的反应,对苏定方笑道。
李恪、王玄策还有苏定方三人当年是同在北地为质的,他们在苦寒之地护了李恪四载,和李恪有过命的交情,再加上李恪又是重感情的人,他们之间开些玩笑什么的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这些本没有什么。
不过王玄策毕竟是大唐宰相,这又是在外,一国宰辅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李恪看着王玄策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就此打住了。
李恪就此打住,苏定方也不再多言了,而就在此时,正当王玄策被说着有些难为情的时候,前面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约莫数十人,为首的是一女子,还打着苏毗王的旗号,被前哨的禁军拦在了外面。
王玄策指着这队人,对李恪道:“陛下,江孜城将近,想必是苏毗王前来接驾了。”
苏毗王赤结苏知道李恪将在今日行抵江孜的消息,早在城外等候,如今李恪将至,他们自然连忙赶来迎候。
李恪摆了摆手,给前面挡住苏毗人的禁军将士示意,禁军将士得令,便连忙左右散开,放了苏毗人进来。
“臣西平郡王赤结苏,携苏毗上下重臣,恭迎陛下驾临。”赤结苏在唐军的指引下卸去兵甲来到了李恪的马前,率众跪地拜道。
赤结苏倒是谨慎,知道投李恪所好,她是苏毗王,但她拜见李恪却不必苏毗王自称,而是用的李恪赐给她的西平郡王的爵位,不止显得心向大唐,而且显得自己对李恪赐下的爵位很是喜爱,引以为荣耀。
“郡王有心了,快快请起。”李恪抬了抬手,示意赤结苏起身。
赤结苏谢了恩,起身后对李恪道:“陛下,臣已在城中收拾好陛下行宫,打点好上下一切,还请陛下随臣进城歇息。”
李恪摆了摆手道:“这倒不必了,此次乃朕御驾亲征,行军要事,非是寻常出巡,朕自当与众将士共甘苦,同住于营帐之中。”
赤结苏听着李恪的话,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讶异和叹服,唐皇李恪,在她眼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举止间自带雷霆之威的天可汗,竟然也能如此体恤下情,把自己放的和寻常将士一般,如此自律,就是她自己这个小国君王自问都做不到。
赤结苏在此事之上倒是不敢多劝李恪,只是道:“既如此,那臣便也就在陛下御帐百米之外扎营,随侍陛下左右,寥表心意。”
李恪闻言,摇了摇头,对赤结苏问道:“天下王号这么多,你知道为什么朕独独赐你‘平西’二字吗?”
赤结苏见李恪似乎有些不满,连忙回道:“因为陛下希望臣能为陛下西征大事建功立业,助陛下平定吐蕃。”
李恪道:“不错,朕正是此意,朕要的是一个能为朕立下军功的平西郡王,而不是个跟在身边伺候的近侍。”
赤结苏知道李恪之意,当即回道:“陛下放心,臣已经命王子磨格在国境之西的大速水整军三万,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会即刻出兵,先攻象雄,而后南下,自西侧协助陛下共破逻些。”
赤结苏之所以让磨格领军,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因为磨格知道自己的盘算,他去了才能更好地执行自己的计划,既讨好李恪,又不和吐蕃精锐交战,保存实力;
二是因为磨格早晚都将继承赤结苏的王位,但苏毗王位一向传女不传男,她正好借此机会着磨格领军,积累功勋和威望,为将来继位做好准备,当然了,磨格若是能借此战博得李恪的欣赏,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赤结苏的算盘打地好,但哪里又能逃过李恪的眼睛,李恪和苏定方笑着对视了一眼,便知道彼此都看穿了赤结苏的心思。
于是,李恪对苏定方问道:“定方,你是西征大军的主帅,你觉得西平郡王的布置如何?”
苏定方道:“陛下在象雄已经布置了象雄王和任雅相两路大军,牵制禄东赞已经足矣,何须再多一个苏毗军。眼下苏毗军既屯兵于大速水,何不就近往西南的纳木湖?”
第十三章 贡日贡赞之忧
苏定方的话,几乎是让赤结苏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因为苏定方的话彻底打破了她的盘算。
原本在赤结苏的计划中,唐军虽然对吐蕃势在必得,但吐蕃毕竟不是小国,又拒有绝对的地利,唐军也不是必胜的,所以赤结苏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苏毗军出军为唐军助战,原本依着赤结苏的意思,是要西出象雄的,如此既可避开吐蕃军的主力,又不会开罪李恪,但偏偏苏定方的话让她的计划落了空。
苏定方要苏毗军配合唐军出兵纳木湖,为唐军助战,但纳木湖可不是一处寻常的湖泊,纳木湖依山而傍水,湖的一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是天然的绝佳牧场,也是吐蕃最大的马场。
吐蕃军中本就战马不多,而就是这本就不多的战马,其中还有近半数是出自这纳木湖马场的,一旦纳木湖马场丢了,对吐蕃就是巨大的打击。
换言之,纳木湖就是吐蕃的战略要地,纳木湖之于吐蕃,就好比漠南牧场之于大唐,是万万丢不得的,苏毗军打了纳木湖,就是在往吐蕃的心窝子里面插刀,吐蕃岂能容得下他们。
若是要赤结苏自己选,她是绝不愿选这条路的,但李恪当前,她不愿得罪死了吐蕃,却也更是万万不敢惹恼了李恪,如果她胆敢在此时回绝苏定方的话,李恪一定不会绕过她。
李恪已经同吐蕃开战,他是绝对不会介意顺路多灭一个苏毗的,在李恪的眼中,现在要杀了赤结苏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上多少。
赤结苏尽管心中不愿,但也还是应了下来,命人去给磨格下令,着他放弃出兵象雄,转而攻打纳木湖了。
藏北,李恪已经进入苏毗国境,即将过道苏毗,兵临吐蕃国境,而与此同时,此前奉命前往大唐出使的赤桑扬敦也终于在连日奔波后回到了逻些。
赤桑扬敦去见李恪,本是为了前往凉州请罪,以息李恪的雷霆之怒,但李恪非但没有息怒,现在等着吐蕃的反而是大唐的四路大军,赤桑扬敦此行可以说是有辱使命了。
赤桑扬敦在被李恪遣回后,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便回来逻些了,只不过是赤桑扬敦年迈,精力不济,这才慢了些。
“臣赤桑扬敦有辱使命,未能为赞普劝退唐军,请赞普降罪。”布达拉宫里,赤桑扬敦站在贡日贡赞的跟前,请罪道。
唐军出兵的消息早在赤桑扬敦启程后不久贡日贡赞就已经得知了,对于此事他也算是早有了心里准备,也经过了许多天的沉淀,当他看到赤桑扬敦,又听着赤桑扬敦的话,也能显得平静些。
贡日贡赞亲自扶起赤桑扬敦,道:“此次出使大相已经尽力了,此事怪不到大相的身上,大相快快起身吧。”
赤桑扬敦未能劝退李恪,贡日贡赞自然是有所不满的,但眼下大敌当前,就算贡日贡赞有所不满,为了大局,他也不会在此时发难,叫赤桑扬敦离心,现在的贡日贡赞还万万离不开他。
而且此事也确实不能怪罪在赤桑扬敦的身上,因为赤桑扬敦见到李恪的地点是在西都,而不是凉州,这说明在那时李恪就已经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赤桑扬敦是绝对劝不回的。
“唉,臣实在是羞愧万分。”赤桑扬敦懊恼地叹了声气,还是起身道。
对于贡日贡赞而言,赤桑扬敦是否是真的请罪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如何退敌,如何保住自己的赞普之位,毕竟贡日贡赞不是少年戎马的弃宗弄赞,而李恪也不是小打小闹起兵的象雄王室。
贡日贡赞问道:“大相此番出使唐廷,见到了李恪,不知可曾见了唐军的阵势?”
赤桑扬敦回道:“唐皇就居于营中,他接见我便是在军中,臣自然是见到了。”
贡日贡赞连忙接着问道:“唐军军容如何,比之我吐蕃健儿孰优孰劣?”
贡日贡赞这么问,赤桑扬敦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想听到的答案,但现在大敌当前,赤桑扬敦是万万不能再麻痹贡日贡赞的,只能如实据禀。
赤桑扬敦回道:“臣此行见到的是唐皇身边的北衙禁军,北衙禁军乃唐廷诸军之首,天下精锐,不止是装备精良,而且俱是百战劲卒。如此强军,天下无敌。”
贡日贡赞听了赤桑扬敦,不安地问道:“竟然如此?”
在贡日贡赞的眼中,他吐蕃也是强国,麾下也不少百战精锐,战无不胜,他心中有数自己的吐蕃健儿可能和唐军精锐有些差距,但他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天壤之别。
赤桑扬敦道:“确是如此,而且恕臣之言,唐皇的北衙禁军虽只三万,但却是举世无双的精锐,若是搁在大唐的平原之上,就是我吐蕃近三十万能战之士尽出,也未必是这三万人的对手。”
赤桑扬敦之言入耳,贡日贡赞的整个后背都凉了,要知道,随李恪而来的可不止这三万北衙禁军,还有苏定方所率的三十万地方府军,若是两军的差距当真就如赤桑扬敦说的这么大,那这仗还有的打吗?
“唐军如此强横,那我们该当如何?”贡日贡赞担忧地对赤桑扬敦问道。
赤桑扬敦是继承的弃宗弄赞的赞普之位,他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事,他对此战本就没有什么把握,再加上赤桑扬敦这么一说,他对这一仗就越发地没有底了。
而贡日贡赞不知道,虽然赤桑扬敦说的都是实情,但这也正是赤桑扬敦想要的效果,他就是要不通战事的贡日贡赞害怕,如此才会交出此战的指挥权,他才有一线机会保住吐蕃,保住贡日贡赞。
赤桑扬敦道:“我吐蕃上下,论及善用兵者,莫过于禄东赞了,若想要退敌,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放弃象雄,调禄东赞大军北上,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
禄东赞善用兵,贡日贡赞如何不知,但他曾外贬禄东赞,他也怕禄东赞记恨于他,到时一旦禄东赞倒戈,他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贡日贡赞道:“禄东赞现在象雄镇压叛军,若是抽调走了禄东赞,不就是将象雄拱手送还了,如何恐怕不妥吧。”
贡日贡赞明面上说的是担心象雄,其实就是担心自己,担心禄东赞谋逆,但禄东赞的为人赤桑扬敦是清楚的,禄东赞根本就不想反,他要是想反,早就可以动手了,吐蕃上下又有谁能压得住他呢?
赤桑扬敦道:“赞普,区区一个象雄无关紧要,只有先退唐军才是第一要务啊。”
贡日贡赞还是对禄东赞有些不放心,支支吾吾道:“不急,且待前线交战看看再说,若是实在不成,再调禄东赞不迟。”
第十四章 连战连捷
苏毗国在吐蕃之北,与吐蕃隔大速水相望,大速水之北是苏毗,而在大速水之南,便是吐蕃的重城,也是国都逻些的北面屏障之一达木城,而在达木城和苏毗之间,李恪和他的麾下精锐遇到了西征以来最大的挑战。
正如李恪在出兵前就一直担忧的,李恪此次御驾亲征,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吐蕃精锐,也不是那几位能够叫的上名号的吐蕃名将,这些都不在李恪的眼中,李恪担心的是高原之上的地形和气候。
苏毗在藏北,吐蕃在藏南,而区分这高原南北的就是高原人口中的“念青唐拉神山”。
“念青唐拉神山”,即是日后广为人知的唐古拉山脉,唐古拉山脉横亘东北,分割南北,因为地势极高而终年积雪,不止是藏人口中的神山,更是藏南和藏北之间飞鸟难过的天然屏障。
要从藏南到藏北,只有两条,要么东西绕道四百余里,绕开念青唐拉山,费时费力,要么就取念青唐拉山山脉相接的端口处过路,这样走快上许多,只要十日便可。
乍一听起来自然是走缺口处更加快捷些,但唐拉山相连紧密,这样的适合行军的缺口却只有一处,那就是还在达木城之北的阁川驿。
阁川驿,听起来似乎是一个驿站的名字,供于来往客商歇脚的地方,但这是现在的叫法,在过去,在苏毗还和吐蕃正面为敌的时候,这里被唤作阁川关,是两国必争,控扼南北的锁钥之地。
阁川关当年为苏毗所有,而苏毗也正是凭借此关拒吐蕃于门外,但后来因为苏毗大小女王内乱,使得阁川关落在吐蕃的手中,苏毗才连连被动挨打,最后被灭了国,处处要看着吐蕃的脸色行事。
阁川驿在山脉断口处建城,据山川地势之险,而贡日贡赞也深知此关之重要,所以在得知李恪南下的消息后,即刻就命国中大将雄骨领兵两万北上守城,誓要将李恪的唐军主力挡在唐拉山之北。
阁川驿本就是绝险之地,名将雄骨麾下又是兵精粮足,要守住阁川驿理当不是难事,这也是贡日贡赞之所以敢不调禄东赞北上的最大底气,如果不是有这座天险,他是绝不敢和唐军硬碰硬的。
唐拉山中段,阁川驿北。
唐军主帅苏定方领军南向,跟在李恪的身后,朝着阁川驿的方向而去,抬头看向李恪,眼中也多了些钦佩。
他不知道李恪为什么会早早地有这么多的防备,但他知道正是李恪的这些防备才让唐军能够顺利地走到这里。
自打领军南下以来,随着越发地深入高原,苏定方越发地理解了李恪此前的用意,高原难登,绝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就在这短短近月的时间,随他西来的三十万府军已经病了两成,现在都在就地歇息,就是他自己,都一度觉着身体有些不适。
就这还是从李恪之命一路徐行而来的,若是真的急行军,还没有其他的准备,恐怕到时病倒或者病死的会是现在数倍之多,最后的战果更是不可想象。
“这阁川驿背靠河谷,侧倚雪峰,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实在是高原奇险之地。”就在苏定方心生感叹的时候,李恪看着远处的阁川驿,也轻叹了一声。
李恪身边的王玄策看着阁川驿,也道:“臣少年时游历天下,也曾到过谓为蜀地天险的剑阁,若单以险峻来看,这阁川驿是丝毫不在剑阁之下,甚至是尤有过之。”
剑阁虽险,但毕竟只是在山地之上,但这阁川驿却是在高原之上,比起攻剑阁,攻阁川驿要面临的困难会多得多,光是体力这一关就是个大问题。
李恪指着阁川驿,对苏定方问道:“雄关当前,定方可有破敌的良策?”
其实关于阁川驿,其实苏定方是一早在研究吐蕃地图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的,关于此城苏定方也早有思量。
苏定方回道:“此城据有天险,强攻不易,若是强攻,就算攻下了也绝对是损兵折将。现在最好的法子是先以主力佯装攻城,吸引吐蕃军的注意,而后以偏师另寻小径,以期能绕袭阁川驿,两面夹击,如此可破。”
李恪笑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是当年药师公北征突厥时奇袭铁山的法子,定方不愧是药师公的弟子,对药师公的用兵之道倒是熟稔在心。”
苏定方拱手道:“末将生搬硬套,叫陛下见笑了。”
李恪摆了摆手道:“朕以为你说的很是恰当,如此要塞当前,是断无强攻的可能的,你的想法和朕的一样,只能智取。”
王玄策听着李恪的话,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忧道:“这阁川驿是只能智取,但只看着两侧雪山,高耸入云,只怕是难行非常,想要在这里面找出一条山路来谈何容易,只怕比起当年卫国公奇袭恶阳岭还要难上许多。”
当初李靖奇袭恶阳岭,那是早知有这么个地方,算是有的放矢,虽然艰难,但总归有个去处,可现在唐军要做的是大海捞针,在这茫茫雪山中寻找能够绕过阁川驿的小径,自然更加艰难了。
李恪道:“这雪山连绵无际,好似汪洋大海,若是不识情况的人在这里面寻路,不止是寻不着,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王玄策问道:“那陛下有何打算?”
李恪想了想,回道:“此地曾是苏毗所有,想必也有许多苏毗人是自此地迁出的,你即刻命人在此间至大速水一代寻觅以往曾生活于此的山民,许以重利,由他们带路,兴许能有所获。”
李恪他们虽然人多,但都是外人,就算是将再多的人马投入这寻路当中,也未必比得上几个识路的山民,若是由他们来带路,自然会便利上许多,至少可以保证性命。
苏定方闻言,应道:“既如此,那自明日起,末将便一面命人进山寻路,一面命人在城外架设哨塔,以做攻城之状,麻痹城中守军。”
第十五章 阁川驿
在唐军兵临城下的次日,苏定方即刻命人四处搜寻原本居于此间的山民,登山寻路,而与此同时,一场大戏也在阁川驿外上演了。
李恪下令军中精锐人马全部南向扎营,而他自己则亲自带着席君买和一万余被打散的北衙禁军前往阁川驿的城下,搭建哨塔、箭楼,布置警戒,一副准备要攻城的架势。
李恪指挥着唐军在城下忙活着,不亦乐乎,而这一幕也落在了城上守城的吐蕃主帅雄骨的眼中。
“扎隆,你看城下唐军的架势,可是要攻城?”雄骨指着城下正在搭建哨塔和箭楼的唐军,对身边的千户长扎隆问道。
扎隆是阁川驿的千户长,在雄骨没来之前,扎隆就是阁川驿的守将,但现在正当战时,光凭阁川驿原本的兵马自然是守不住阁川驿的,所以贡日贡赞调来了名将雄骨,扎隆自然就退于次位了。
扎隆回道:“正是,看这样子,唐军是在做攻城的准备了,这些哨塔和箭楼就是为了攻城时掩护唐军攻城士卒的。”
雄骨听着扎隆的话,看着城下松散不堪的唐军士卒,笑道:“这就是传闻中横行天下的唐军,哈哈哈,依我看,我吐蕃的老弱病残也不过如此嘛。”
雄骨眼里的唐军是被李恪打散分布的北衙禁军,眼下这副散漫的模样是李恪刻意安排的,为的就是麻痹吐蕃人,果然,雄骨看着唐军的模样,已经多了些大意。毕竟这也是雄骨第一次正面和唐军打交道,以往所谓的唐军精锐,不过只是限于传闻而已。
雄骨是有些大意了,但阁川驿中还是有谨慎的人的,扎隆听着雄骨的话,道:“传闻唐军善战,天下无匹,就算传闻有误也绝不该是这副模样,看眼下的这些唐军,多半是唐军的计策,就是要使咱们轻敌的。”
扎隆的话本是好意,但落在了雄骨的耳中,雄骨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扎隆原是想提醒雄骨,切莫被唐军的表象麻痹,变得大意起来,可雄骨听着却是扎隆在讥讽自己,有些大意轻敌了。
雄骨轻哼了一声,指着李恪道:“我不过就事论事,何谈轻敌,你看城下身着明光甲,手提虎头金枪,骑着高头白马的那人,分明就是唐皇李恪,唐皇李恪在此,他们尚是如此,难道还能做的了假吗?”
雄骨虽然没见过李恪,但对李恪还是有所了解的,唐军之中有如此神骏,又以虎头湛金枪为兵刃的只有李恪了,而李恪当前他们尚且如此,那唐军自然就是如此模样了。
雄骨不是只是和扎隆简单地争辩而已,他这是已经对扎隆已经有所不满了,但扎隆似乎是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是扎隆只是固执地在尽自己的职责。
扎隆道:“传闻唐皇李恪少年行伍,精擅兵事,更是长于用兵,又怎会犯这等错误,眼下的场面必是唐皇有意为之。”
扎隆一再地反驳他的话,叫雄骨越发地不悦了,雄骨是吐蕃名将,名声虽不及禄东赞那般响亮,但当年也是跟随先赞普弃宗弄赞南征北战,光复吐蕃的军中臂膀。
以雄骨的官职和威望,却被扎隆当面驳回自己的话,他的脸上自然多少有些挂不住。
雄骨道:“唐军在中原确实是天下无双的强军,但这里是相距长安千里之外的高原,唐军到了这里连日赶路,不服水土也是正常的。在中原,我们也许不敌唐军,但这里,唐军绝不是我吐蕃健儿的对手。”
雄骨说着,又接着道:“你若是不信,我即刻可以命人出城突袭唐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毁了他们的箭楼和哨塔,甚至有机会生擒唐皇。”
雄骨方才的话说的有些冲动了,他的话才一出口,自己就有些后悔了,他怕扎隆真的应下了此事,顺着他的话让他出城。
雄骨倒也不是怕自己不敌唐军,而是碍于贡日贡赞的命令。因为早在雄骨领军来阁川驿之前,贡日贡赞就已经下令了,雄骨来此只为守城,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城与唐军交战,一旦出城交战,哪怕是胜了,也是有罪无功,他自然不敢贸然出兵。
不过好在扎隆也不敢出兵,因为扎隆行事一向谨慎,他从不认为击退唐军最好的方法是从正面和唐军厮杀,他想做的只是守好阁川驿,将唐军拒于唐拉山外。
扎隆道:“大帅息怒,我绝非此意,赞普早有命在先,不可出城迎战,我们还是守城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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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雄骨和扎隆看着唐军松散的阵型虽有分歧,但因为贡日贡赞的命令在,还能最终达成一致,没有出兵袭扰唐军,城下,李恪看着城上稳着不动的吐蕃军,倒是有些可惜。
“传闻吐蕃主将雄骨好战,今日朕摆出如此阵型,就是想诓地吐蕃军出城,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沉稳,丝毫不为所动。”李恪看着城上没有任何动静的吐蕃人,有些惋惜道。
一边的席君买闻言,好奇地问道:“陛下今日故意如此,可是为了诓骗吐蕃出城,而后反击围杀,好趁势攻城?”
李恪摇了摇头道:“除非能够激地吐蕃主力大军出城与我军决战,否则围杀他们并无意义,若是他们真的出城了,朕非但不会迎战,还会即刻撤兵,把这摊子东西都留给吐蕃人,好叫他们拿去请功。”
席君买听着李恪的话,顿时明白了李恪的意思,席君买道:“陛下是想吐蕃军尝到甜头,轻敌贸然出军追击,与我军交战,如此才好破敌?”
李恪道:“不错,现在定方虽然命人去山中寻路了,但未必能够有所获,所以朕还是要做另一手打算的。”
席君买道:“陛下有心诱敌,只可惜着吐蕃军如此谨慎。”
李恪笑道:“若想要吐蕃人主动出兵只这一招如何能行,朕还有其他法子。既然我们引不出吐蕃军,那我们就设法逼他们出来。”
第十六章 山路
今天,已经唐军在阁川驿外驻扎的第五日了,在这五日间,每日都会有三三两两散漫的唐军士卒前往阁川驿城外营建箭楼和哨塔,眼看着两丈高,甚至要高过阁川驿城墙的箭楼和哨塔外拔地而起。
在吐蕃军的眼中,唐军的攻城设施即将完工,恐怕是攻城在即,心中越发地紧张了,但与此同时,唐军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这里。
阁川驿外,唐拉山山腰。
“这里就是这几日间军中将士寻得的山路?”李恪站在山腰间,抬头望着眼前一丈多高,陡峭光滑的山壁,对苏定方问道。
苏定方指着山壁,回道:“启禀陛下,此处已经是近几日寻来,最可能登上山腰,绕到阁川驿城后的地方了?”
李恪看着眼前几个人高,又难登的陡壁,接着问道:“朕只看到了山间绝壁,怎么看不到这过山之路?”
苏定方回道:“此处末将亲自登上去看过,只要翻过这处山壁,之后便是一条野径,绕过这条野径,一直走,不到一日的功夫就能绕过阁川驿,绕到后山了。”
李恪道:“定方你是一身勇力,身手矫健,费些力气自然能登得上去,但并非军中人人都有你这等身手,寻常将士如何上的去?”
李恪行伍出身,又师从名门,他的身手在军中已经可以说是名列前位了,但就是李恪自己,看着这陡峭的山壁,从来不擅登山的李恪都觉着无法攀登,更何况是军中那些身手还远远不及李恪的寻常将士了。
苏定方也道:“陛下说的是,此处陡峭难登,能登得上山的一定都是自幼生于山中,善于攀登的将士,能登上此处的人绝不会多。而且此间陡峭且狭窄,一次只能容得一人攀登,所以登山的速度也不会快。”
李恪问道:“你可曾试过一人要登上此处需得多久?”
苏定方如实回道:“就算是轻装而上,一柱香的功夫最多也只能登六七人。”
李恪锁眉道:“也就是说,就算是日夜不歇,一日也只能登三百人,可这城中却有两万余吐蕃军,这三百人就算绕开了阁川驿,到了城后只怕也威胁不到吐蕃军啊。”
苏定方道:“凑足五百精锐,从这里登山,轻装简从而上,带上两日的口粮,便可绕道至阁川驿城后。阁川驿的城后绝无设防,若是这五百人用地时机得当,便能绕后杀吐蕃人一个措手不及,配合上前部攻城的主力,兴许便能一举破敌,拿下阁川驿,拔掉这颗钉子。”
原本在李恪的设想中,至少要有五千人能绕至敌后,在主力攻城时在敌后绕袭,如此才可配合主力大军,一举破敌,但现在客观情况摆在这里,能够绕袭的只有五百人,这对李恪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李恪道:“只五百人,而阁川驿中却又吐蕃两万余精锐,就算绕袭到敌后也只能是飞蛾扑火,绝不能如此贸然。”
虽说是出其不意,虽是绕后突袭,但以五百人去绕袭两万人,仍旧不免“自寻死路”四个字,李恪会这么说也不奇怪。
苏定方听着李恪的话,道:“陛下,小不舍,何以取大。绕袭敌后,内外夹击,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也是减轻正面攻城压力,速破阁川驿最快的法子。我大唐儿郎对陛下忠心耿耿,既然将士们都随陛下到了此地,就都做好了为陛下冲锋陷阵,埋骨高原的准备了。”
苏定方的话毫无半分虚假,以李恪在军中的威望,军中将士为李恪的御驾亲征而狂热,愿为李恪战死的人不在少数,莫说是五百人了,就算是一百个五百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凑出来。
苏定方说着话,看着李恪只是听着,始终还是没有说话,顿时有些急了,苏定方用兵承李靖的兵法,善用奇兵,他很清楚这路奇兵的重要。
苏定方急道:“陛下若是不放心,末将愿亲自领兵前往,还望陛下允准。”
李恪闻言,当即摆手道:“胡闹,君子不立危墙,你是军中大将,三军主帅,西征主力三十万大军都在你麾下,你怎能轻言冒进,把自己置于险地。”
苏定方俯身拜道:“陛下教训的是,末将只是急于战事,怕贻误了战机,这才如此。”
李恪扶起了苏定方,道:“朕无意责罚你,朕也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必担心此事,朕不是不准将士绕袭敌后,而是不想让我大唐儿郎平白送死,既然是突袭,朕就要给他们创造最好的机会。”
苏定方好奇地问道:“不知陛下所说最好的机会是什么?”
李恪道:“若是能将阁川驿中吐蕃的主力逼出来与我军对峙,牵制住他们的主力,到时阁川驿中兵力空虚,我军绕袭的将士便会多几分胜算和生机。”
苏定方惊讶道:“这阁川驿固若金汤,陛下有法子把吐蕃军自阁川驿中逼出来?”
李恪道:“阁川驿乃是坚城,要自外面破城颇为不易,但要从里面破城,也许就没有这么难了。”
李恪说完,接着对苏定方吩咐道:“即刻自军中择选善登高者六百人,这六百人是去赴死的,当许以重恩,朕有事要安排。”
“六百人?”苏定方不解地问道。
在苏定方的计划中,因为此处山壁难登,所以他是做过精确的盘算的,只有当绕袭的人数是五百人的时候效率才是最高的。
登山需要轻装而行,为了避免被吐蕃人察觉,甚至都不能扎营,登山的人多了,时间拖地太久,前面登山的人未必还能撑得住,五百人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李恪道:“攻城之人只五百人,但这五百人不急着上,在他们之前朕还要先遣百人为斥候,先往吐蕃腹地。”
苏定方问道:“陛下要用的这百人是与逼出吐蕃军有关吧。”
李恪道:“不错,既然朕逼不出雄骨,那朕就借吐蕃人的手,逼出雄骨来。”
“诺,末将这就去办。”苏定方得令,当即应了下来。
第十七章 谣言
李恪命唐军先部斥候绕过来阁川驿,绕到了吐蕃的腹地,很快,就有关于吐蕃兵力部署的消息在吐蕃藏南一代传布了,而且传地有鼻子有眼,颇为真实。
吐蕃朝中传闻,大相赤桑扬敦已经自鄯州回了逻些,在回了逻些后,便立刻向赞普贡日贡赞提议,调象雄都督禄东赞回逻些,领军北上阻击唐军。
对于重新重用禄东赞,贡日贡赞本是不愿的,但现在吐蕃的局势已经越发地不堪了,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他,很多原本不合理的事情也就能够说的通了。
在东面,多弥道行军总管李道宗已经过了逻娑川,又攻破了马儿敢和察瓦绒,不日便将行抵波窝城下,波窝是吐蕃东面重镇,一旦唐军破了波窝,在旧都匹播城之前就再无坚城了,李道宗部将直接威胁到吐蕃的心腹之地。
在北面,柏海道行军总管裴行俭也进展极快,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裴行俭已经连克悉诺罗、野马驿、囊巴等五城,过来叶如的边线了,按裴行俭现在的这种势头,攻下叶如重镇晶杂城只怕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面对北面和东面的如此窘境,在加上象雄战事不顺,象雄之地对于吐蕃而言已经是食之无味的鸡肋,与其把禄东赞的四万精锐陷在象雄这个泥潭,不如调回逻些,所以贡日贡赞调禄东赞的大军回逻些,备战唐军主力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这个消息对于吐蕃而言本是好事,毕竟这样一来吐蕃的兵力充足了,国中又有禄东赞这样的名满吐蕃的宿将坐镇,也能安地住人心。但这个消息只是对于大部分的吐蕃人来说是好事,对于阁川驿的雄骨却不是。
吐蕃能从一个危在旦夕的藏南小国在短短二十多年间统一高原,离不开两个人,一个是已故的弃宗弄赞,还有一个就是禄东赞,禄东赞在军中威望极高,甚至直追赞普弃宗弄赞,所以在弃宗弄赞还在时,就开始有意识地扶持一些军中将领来制衡禄东赞,雄骨就是弃宗弄赞最重要的棋子。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雄骨一直都和禄东赞不甚相和,当初贡日贡赞外放禄东赞时,雄骨就是被拿出来在军中取代禄东赞的人,现在如果禄东赞回来了,脸上最难看,处境最不堪的自然就是雄骨。
而且以禄东赞的官位和威望,一旦他领兵北上拒敌,那这三军主帅就只能是禄东赞,雄骨就要位居次位,在禄东赞之下了,面对如此情况,如果雄骨还能坐的住那才是怪事。
“弥遵,你这个消息从何而来,可是真的?”雄骨一自心腹副将弥遵的口中听到禄东赞不日将奉命自象雄回逻些,领兵北上拒敌的消息,顿时大惊,当即第一反应就是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因为这个消息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弥遵道:“此事是大相的意思,赞普的诏令还没下,但唐军几路大军进逼,逻些危在旦夕,赞普那边只怕也快松口了。”
雄骨尤有些侥幸,对弥遵道:“当初外放禄东赞就是赞普的意思,现在赞普如果调回禄东赞岂不是自己食言了,于赞普的威望无益,赞普应当不会这么做吧。”
弥遵是雄骨的心腹,和雄骨是绑在一块的,一旦禄东赞真的回来了他也落不到好,他自然希望雄骨不要大意,早作准备。
弥遵道:“若是以往,赞普自然不会这么做,但是现在不同以往,很多事情也不是赞普一个人就能够做的了主的。”
吐蕃的国制与大唐不同,在大唐,长安乃是朝廷中枢所在,地方所处乃是朝廷州县,朝廷上下,都以唐皇之命为尊。但在吐蕃,禄东赞虽是赞普,但四如势力间却有着极高自治权,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赞普的决定。
现在吐蕃四如都面对着唐军的压力,处于困局,而众所周知的,吐蕃上下最有机会带他们走出这种困局的就是禄东赞,为了自保,他们自下而上给贡日贡赞施压,逼贡日贡赞任用禄东赞不是不可能。
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唐军还不退兵,贡日贡赞在大相赤桑扬敦的建议下,在四如势力的逼迫下,贡日贡赞必须要拿出一个解决眼下困局的章程,于是乎重新任用禄东赞已是必然。
所以李恪散布的甚至不能算是谣言,而是实情,早晚必定发生的实情。李恪不过是把这个消息早早地在摆上了台面,跨过了一个时间节点,提醒了雄骨,而这个要命的时间节点就是阁川驿的归属时间。
以禄东赞的本事,如果在李恪在阁川驿面对的是禄东赞,那要攻下阁川驿必定万分不易,所以李恪势必要在禄东赞北上前就拿下阁川驿这座天堑。
李恪要利用雄骨和禄东赞的矛盾,让雄骨相信或者担忧禄东赞即将北上,把雄骨逼出阁川驿,将阁川驿易手的这个时间节点大大地提前。
果然,雄骨听了弥遵的话后脸上的担忧越发地重了,他也知道自己早晚将会面临的是什么,一旦禄东赞挂帅北上,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打压禄东赞的雄骨在吐蕃将再无立足之地。
雄骨道:“你说的对,只要唐军不退,禄东赞就早晚都会复职挂帅,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任由禄东赞重新掌权。”
弥遵道:“大帅说的是,一旦禄东赞重新掌握,我等的处境必将万分不堪,所以决不能叫禄东赞回来,大帅当即刻去信逻些,给赞普信心,向赞普讲明阁川驿的情况,眼下的阁川驿固若金汤,绝不需禄东赞来掺合。”
雄骨闻言,思虑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正如你所言,现在唐军大军压境,赞普的处境也不好,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一言而决了,所以我们不止要给赞普信心,更要给四如的权贵们信心。”
弥遵听着禄东赞的话,似乎是已经有了想法,于是问道:“大帅可是已经有法子了吗?”
雄骨咬了咬牙道:“现在北路和东路的唐军连战连捷,而叶如和和约如却节节败退,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什么比一场大胜更能鼓舞士气,给赞普信心的吗?”
第十八章 出城
随着唐军的节节推进,吐蕃战事日渐不利,不止是吐蕃四如的边境,就是国都逻些的压力也日益地大了起来,尤其是困坐布达拉宫的吐蕃赞普贡日贡赞,更是坐立难安。
贡日贡赞不是少年领兵,平定高原的弃宗弄赞,他没有领军挂帅的本事,与此同时,他又始终拿不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来,眼看着唐军日益逼进,吐蕃四如的权贵的利益已经被从根本上侵犯,他们坐不住了。
他们开始发扬高原部落自古传下来的习俗,不再被动地等候赞普的命令,而是自下而上地起势,逼迫贡日贡赞做出决定,重新启用能够解决困局的人,以此来保障他们的利益,而这个人正是禄东赞。
这场自下而上的起势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除非高原战局会出现逆转,否则重新启用禄东赞就是必然,就算是赞普贡日贡赞也挡不住,这一点雄骨也无法反驳和否认。
所以李恪命人传来的消息给了雄骨一个警钟,也提醒了雄骨他将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将要面对的是重新被启用的禄东赞,而他和禄东赞一向不和,甚至他一度没少为难禄东赞。
禄东赞一旦被重新启用,就意味着赞普的威望大跌,同样地,作为雄骨将会成为牺牲品,彻底失势,难以立足。
而要避免这样的困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来一场大捷,以这场大捷来证明他雄骨的价值,鼓舞人心,但大捷不会凭空而来,坐在阁川驿中是等不来大胜的,只能等来吐蕃被一步步蚕食的消息,所以雄骨必要伺机出城一战,如此再有机会阻止禄东赞重掌兵权。
次日,晚间,阁川驿。
唐军又是一日攻城,阁川驿已久横亘在唐军的眼前,挡这唐军南下的去路,显然,唐军还是未能如愿攻下阁川驿,雄据高原天险的阁川驿还在吐蕃人的手中。
“唐军这几日攻城是越发地猛烈了,想必唐皇是急了。”阁川驿守将扎隆看着城下不远处如潮水般退下的唐军,对身旁的雄骨道。
雄骨指着唐军中走在最前的李恪,道:“唐皇已经连续三日督战,若非是急到极点,他绝不会如此。”
扎隆拱手拜道:“恭喜大帅,看唐军这个架势,只怕是硬撑不了许久了,只要再守上些许时日,待唐军退兵,大帅就是吐蕃最大的攻城。”
扎隆的话听着在理,也确实是在恭贺雄骨,但雄骨把扎隆的话听在耳中,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唐军在阁川驿下时日未久,就算是连日攻城不下,士气大不如前了,也不会仓促退兵。
因为唐军不止这一路大军,唐军主力进展不顺,必定会敦促其他路进军,到时其他路的吐蕃军压力更大,只会加快禄东赞复职的速度,恐怕雄骨的主帅之位是守不到唐军退军了。
雄骨想着以后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军退军,看着禄东赞捡了这个大便宜,他是万万高兴不起来的。
雄骨道:“想等唐军退兵,谈何容易,唐军营中的余粮至少还可以支撑数月,若是我们只知固守,短时间内唐军是不会退兵的,要速破唐军,我们绝不能坐等。”
扎隆听着雄骨的话,一下子有些愣住了,他刚刚说的是固守等待唐军支撑不住退兵,谁说过要速破唐军了?听这雄骨的话,似乎是有意出城和唐军一战。
扎隆忙问道:“大帅是何意?”
雄骨回道:“唐军人多势众,本就兵甲精良,眼下又攻城日急,势头一日猛烈过一日,若是再这样下去,就算咱们的阁川驿是铁打的,也会被凿穿,所以未免唐军早晚破城,我决定出奇兵,先破唐军,如此可保阁川驿不失。”
扎隆听了雄骨的话,顿时急了,当即道:“大帅不可,唐军兵力远胜于我军,绝非正面可敌,大帅出城与唐军交战,恐怕难有胜算。”
雄骨道:“我自然知道唐军势大,又怎会正面力敌,我已经早有盘算,唐军攻城已经一日,人困马乏,只要我在入夜后领麾下精锐前往唐军大营偷袭,唐军必定反应不及,到时便可杀地唐军大败,若是再能生擒唐皇,便能逼退唐军,那到时咱们这一战就胜了。”
扎隆继续劝道:“唐皇是行伍出身,唐军主帅苏定方更是天下名帅,怎会如此大意,连大营都不设防,大帅切不可轻举妄动,免得落了唐军的圈套啊。”
雄骨道:“唐军兵力在我们之上,又看着我们这些日子不敢出城半步,必定想不到我竟敢领军袭营,大营的防卫也势必空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扎隆道:“大帅此举太过冒险,大帅一旦估算错了,唐军已有了防备,又该如何,届时城中大军已经被大帅带出,阁川驿就成了一座空城了,到时就只能任由唐军取拿。”
雄骨有些不耐烦地摆手道:“你若是怕了,便不必随我出城,我给你留下五千精锐,这五千精锐足够你守城待援了,如此你便可不必多言了吧。”
雄骨虽然带出了大部分的兵力,但只要还有五千人马守城,唐军三五日也不可能攻下阁川驿,到时就算雄骨败了,扎隆也有足够的时间向身后的达木城求援,足够撑到达木城的援兵来了。
雄骨的话有些道理,但一向行事稳重的扎隆还是觉着不妥,扎隆听了雄骨的话,自知自己是劝不住雄骨来,只能把贡日贡赞的命令搬了出来。
扎隆道:“赞普有命,无论如何不得出城与战,大帅若是出城,就是违抗了赞普之命。”
雄骨也被扎隆急出了脾气,当即道:“赞普远在逻些,怎知此间的情况,行军打仗最不可的就是墨守成规,这一仗我打定了,出了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
违抗赞普的命令是罚,而等着禄东赞来此也不会落得好下场,与其这样,雄骨还不如一搏,至少一旦成了,真的击败了唐军,贡日贡赞是不会真的处罚他的。
第十九章 夜袭
五月初,时已入夏,天色黑地比以往慢了许多,到了戌时下,夜色才彻底降临,天边漆黑的一片。
雄骨在阁川驿中等着时间缓缓流逝,等到了天色大黑,但这还不是雄骨动手的机会,雄骨一直等到了下半夜的丑时初刻,万物寂静,人睡得最是死沉的时候,他才缓缓领了一万七千余的吐蕃将士自阁川驿中慢慢地摸了出来。
虽然已经入夏,但高原的气候不比关中,到了夜里还是很有几分凉意的,雄骨穿着一件不薄的外衣,自城中策马而出,小心翼翼地带着麾下一众,绕道往十里外唐军大营的方向赶去。
现在国中的局势对他越发地不利,再等下去他只能是落寞失权的下场,甚至未必保得住富贵和性命,所以雄骨此行,自然是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整个阁川驿的安危,要放手一搏了。
这一赌于他而言不可谓不大胆,这一赌他若是败了,不止是阁川驿必丢无疑,就是他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但他若是胜了,他就是击退唐军,甚至是生擒唐皇的功臣,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战绩,他只凭借这一战就足可超越累名二十载的禄东赞,成为吐蕃前无古人,最有名望的将领,扬威天下,功名富贵全部唾手可得。
左右都是一刀,与其等着自己被禄东赞取代,失势等着被禄东赞发落,他不如奋力一搏,至少还有胜的机会。
雄骨领军往唐军大营行去,也不知是自己盘算的好,还是苍天见怜,雄骨此行竟然异常地顺利,他一路急行,却没有见到一个唐军守卫的身影,很顺利地就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唐军大营之外,甚至没有叫唐军有任何的察觉。
“大帅,前面就是唐军大营了。”在唐军大营外不足一里,雄骨心腹副将弥遵指着唐军大营的方向,对雄骨道。
雄骨看着唐军大营,望着大营正中那顶最大的军帐,道:“居军中正中的那处,应当就是唐皇所在了吧。”
弥遵道:“唐皇已近在眼前,只差一步咱们便可大败唐军,甚至生擒唐皇了,大帅名扬天下就在今夜。”
在弥遵看来,他们是夜袭,而唐军却毫无防备,到了这里,到了这一步,他们今日这一战至少是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弥遵有些兴奋倒也在所难免。
雄骨看着大功在前,倒还能端得住,雄骨强压着有些激动的声音,吩咐道:“传令三军,备上刀剑和火把,上马准备偷营。”
唐军虽然没有斥候外探,但大营的守卫还是有的,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快要进入唐军守卫的视线了,雄骨也知道不可能一直行军不被发现,所以雄骨下令,着三军上马,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冲杀进唐军大营。
雄骨麾下的将士是自国都逻些带来的精锐,雄骨一声令下,一万多吐蕃将士应声而动,翻身上马,便紧随雄骨之后,直奔唐军大营而来。
之前雄骨行军,未免被唐军发现,所以一直藏着自己的踪迹,动静还小些,现在雄骨不再隐匿,顿时万马齐奔,阵阵马蹄声便如滚雷般在唐军大营外炸响,直奔唐军大营而去。
雄骨好战,行军打仗都来都是悍不畏死,冲锋在前的,他策马直奔唐军大营,看着远处亮着灯火的唐军大营,眼中充满了渴望和野心,往前一步,就是泼天的功劳,就是无与伦比的富贵,雄骨攥着长刀的手都在不经意地握地更紧了。
万军齐动,策马奔腾,声势震天,这么大的动静,已经吓地鸟兽飞散,现在大营中的唐军也断没有听不见的道理,就在雄骨大军稍稍靠近的时候,唐军将士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竟连忙回营,似乎是去报信去了。
对于唐军报信的举动,雄骨丝毫不显得担心,吐蕃军相距唐军大营本就不足一里,吐蕃人又是策马而行,这短短的距离前后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可到达唐军营门之外,现在唐军士卒再去报信已经迟了。
片刻之后,雄骨兴冲冲地来到了唐军大门之外,但是当他看见唐军营门的模样后,心里却没了底,也开始有了些担忧,因为唐军营门的模样太反常了。
唐军偌大的营门,守门的士卒不过百余人,而且这百余人在看见他们之后竟然不做丝毫的抵抗,就直接奔逃向了身后的大营,这实在叫雄骨诧异。
这就是横行天下的唐军?要知道,他们身后大营里面待着的不是寻常人,而是他们的奉为天子的唐皇李恪,李恪就在他们身后的大营,他们竟然就这样退了,这还是他认识中的唐军吗。
雄骨是好战,胆子也大,也有些傲慢,但就算他再傲慢,也不会觉得名震天下的唐军会被他就这样轻易地吓垮掉。
雄骨在这一瞬间已经意识到了异常,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一切都已经迟了,已经行至营门之外,外面的吐蕃士卒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是断断收不住的,雄骨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冲进了唐军大营。
雄骨是抱着侥幸心理进来的,但就在雄骨进了唐军大营的一瞬间,雄骨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夜色下,唐军大营里是漆黑的一片,而在这一片漆黑之下,挡在雄骨跟前的竟是乌压压的一片,全副武装的唐军士卒。
显然,对于今晚的夜袭唐军是早有准备的,雄骨这是掉进了唐军的圈套。
看着眼前的唐军,雄骨自知难敌,于是扭头便想要跑,可他既然进了圈套,唐军又怎会给他逃走的机会。
就在雄骨大军进营的同时,大营的两侧,数万唐军也自两翼包抄了上来,前后夹击,把雄骨和他麾下的万余将士围死在了当中。
“大帅,我们中计了。”弥遵靠在雄骨的身边,对雄骨道。
雄骨看着眼前数倍于自己的唐军,咬牙道:“唐军知道我们今夜会来袭营,早有准备,现在只怕是阁川驿那边也难了。”
李恪的目的自然不只是雄骨,李恪最大的目的是阁川驿,现在雄骨已经陷在这里了,阁川驿那边自然也不会幸免。
第二十章 败军之将
在阁川驿外,李恪麾下有二十余万唐军,其中更是不乏精锐,对于这样的唐军而言,雄骨麾下的一万多人根本不被李恪看在眼中,所以李恪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随雄骨而来的这万余人,而是久攻不进的阁川驿。
换言之,现在李恪既然对雄骨的大军早有了准备,那么阁川驿那边更是早就布下了重兵,伺机强攻夺城了,这个时候,以唐军的兵力和阁川驿中剩下的兵力的对比,吐蕃人想要守城也不容易。。
雄骨知道阁川驿对吐蕃而言意味着什么,现在的雄骨也知道自己已经铸成了大错,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力去担忧阁川驿和吐蕃了,面对人数倍于自己的唐军,现在的他连自顾尚且无暇。
雄骨话音才落,雄骨面前不远处的唐军的阵型竟如被劈开的潮水般缓缓分开,让出了一条路,片刻之后,在这条路上缓缓走出,映入雄骨眼中的就是唐皇李恪。
李恪一身打磨地光亮如镜的明光甲,在周围万把火把的照射下折射出刺眼的黄光,宛若天神临世,出现在了雄骨的面前,刺地雄骨竟然觉着有些晃眼,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雄骨盯着李恪,看向了李恪的四周,发现李恪的身旁少了以往时常跟在身边的苏定方,心知李恪既然出现在了这里,那必定是苏定方领军攻城去了。
“雄骨,朕在这里等你许久了。”李恪出现在雄骨的面前,看着雄骨,高声道。
明知此关难过,但雄骨倒也没有折了威严,李恪当前,雄骨还是应声上前了几步,不卑不亢地对李恪道:“想不到我一个高原之上的无名小将,竟也能入陛下天听。”
李恪笑道:“吐蕃武将,能入朕眼的人不多,除了禄东赞之外,你也算是一个。”
李恪的话,把雄骨和禄东赞相提并论,虽然有些夸张了,但也不尽是失实的话,雄骨虽不比禄东赞那般善于用兵,但雄骨战必登先,两军阵前更是悍不畏死,当初弃宗弄赞平定高原,许多硬仗都是雄骨啃下来的,所以雄骨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雄骨能被弃宗弄赞和贡日贡赞选出来作为替代禄东赞,分担禄东赞权势的人选,绝不只是因为他们需要这样一个人,也是因为雄骨有这样的本事。
雄骨听了李恪的话,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却也不免地有些激动。
这话若是寻常人说的,雄骨未必放在心上,但这话不是旁人说的,是出自唐皇李恪之口,是天可汗说的,天底下还有比李恪更加权威的人了吗,李恪的这句话对于雄骨而言可以说是莫大的称赞了。
哪怕是贡日贡赞,或者是弃宗弄赞说出同样的话,也不会比李恪的这句更能打进雄骨的内心,甚至对于雄骨而言,作为一个即将战败的吐蕃将领,有了李恪的这句话,雄骨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雄骨抬起头,看着李恪,道:“败军之将,不敢当陛下盛赞。”
李恪摆了摆手,显然对雄骨的话并不在意,而是上前几步,对雄骨道:“胜败乃兵甲常事,今日你失策被我军围困,不过是你求胜心切,以至不慎而已,何必自叹。今日事已至此,你何不就地投诚于朕,为我大唐效力,如此也可留得性命,再搏功名。”
李恪是有意劝降雄骨的,雄骨在吐蕃威望很高,如果雄骨能降,那必定会在很大程度上打击吐蕃人的战意,至少能为李恪西征再添两分胜算。
不过李恪虽然有意收降雄骨,但雄骨的心里却没有投降李恪的意思,这不只是雄骨忠于吐蕃,忠于赞普的缘故,也是吐蕃的风俗使然。
吐蕃不止是尚武而已,更是大肆宣扬为国战死的荣光,《旧唐书·吐蕃传》有载:“军令严肃,每战,前队皆死,后队方进。重兵死,恶病终。累代战没,以为甲门。临阵败北者,悬狐尾于其首,表其似狐之怯,稠人广众,必以徇焉,其俗耻之,以为次死。”
雄骨如果战死,就算战败了,也算是勇士,其家族还能保得富贵,可雄骨一旦降了,那他就是整个吐蕃的耻辱,家族上下也会为之蒙羞,遗臭后世子孙。
雄骨听着李恪的话,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他是绝不会降的,而且他非但不会降,他还在思索着解眼下危局的法子,而他想到的法子的关键就是李恪。
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他要想扭转败局,决不能指望着击败唐军,最好的法子就是擒拿李恪,只要他能速速拿下李恪,以李恪为质,就能逼退唐军。
雄骨想着,也不回李恪的话,看着站在最前的李恪,只是默默地上前,给李恪一种上前归降的错觉。
紧接着,就在雄骨相距李恪只有五十多步的时候,突然神色一冷,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便举刀直奔李恪而来,显然是要斩向李恪了。
雄骨和李恪相距极近,这短短五十多步不过是刹那间就能策马而到的距离,而现在李恪的金枪被挂在了马背上,雄骨却是举刀斩来,如果机会得当,雄骨确实是有机会擒拿李恪的。
雄骨动地突然,场上的形势突变,就是吐蕃人自己都被吓地一惊,但与此同时的,本该担心李恪安危的,围着吐蕃人的唐军士卒的脸上却不见有太多的担忧之色。
唐军会有如此反应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担忧李恪的安危,而是他们都真切地看见了李恪身后跟着的那个人——龙武卫大将军席君买。
如果说北衙禁军是护卫李恪的城墙的话,那席君买就是李恪身前最后一道,但也是最坚固的铁闸。唐军将士都坚信,只要有席君买在,上前的雄骨就绝不会有机会伤到李恪分毫。
就在雄骨上前,眼看着就要到李恪跟前的时候,突然,一道青色的闪电自李恪的身后劈出,席君买骑着胯下青白色的青海骢,手挺银枪,便直奔雄骨而去。
雄骨快,席君买更快,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席君买便已经到了雄骨的跟前,这也吓地雄骨一惊。
席君买看着迎面而来的雄骨,单手举起银枪,迎上了雄骨斩来的长刀,似乎毫不费力,轻描淡写地就挑开了雄骨的长刀,甚至将长刀自雄骨的手中震地脱手。
接着,几乎是同时的,席君买又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雄骨被震地发麻的手腕,使劲一扯,竟将雄骨从自己的马上拉了下来,拉到了席君买的马下。
一瞬间,胜负已分,雄骨已是席君买手下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