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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六章 轻骑破敌

    所夫孙乃高句丽所夫部大酋,祖上世代驻守于泊灼城,所夫孙所率三万人马,俱是常驻泊灼城的高句丽精锐,不是靺鞨部这些添头杂兵能够比拟的。

    所夫孙在得了渊盖苏文的令后,便即刻领兵出城,往平壤城的方向急奔而来,从渊盖苏文之命,要和渊盖苏文内外夹击薛仁贵。

    薛仁贵突袭平壤城,是为孤军深入,收益极大,风险自然也极大,当薛仁贵大军进入高句丽腹地后,薛仁贵便就下令斥候四处,尽可能地把握住平壤城周边各部的动向,所以当所夫孙领军出了泊灼城的当天,薛仁贵就得到了消息。

    平壤城外十里,唐军大营。

    “启禀大都护,北面传来消息,泊灼城城主所夫孙领兵三万南来,最快只怕明日便可到。”斥候站在主帅帐中,对薛仁贵禀告道。

    薛仁贵摆了摆手,示意斥候推下,而后对身旁坐着的副将契苾何力道:“三万大军,这泊灼城只怕是倾巢而出了。”

    “泊灼城只在大行城之后,是为大行城后备,如今大行城已在大帅兵锋之下,高句丽竟然还调了泊灼城大军来,看来大都护领兵来此,渊盖苏文是急了。”契苾何力对薛仁贵道。

    泊灼城与大行城互为犄角,虽然位置不如大行城险要,但也是重地,如今泊灼城却兵马尽出,自然就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了。

    薛仁贵道:“咱们方才兵临城下,渊盖苏文便调了这三万大军,想来是对他们寄望颇重了,若是我们能将他们击破,平壤城中敌军胆气必破,夺城可期。”

    契苾何力闻言,问道:“大都护欲主动出兵,击破泊灼城的援军?”

    薛仁贵道:“不错,所夫孙率军自泊灼城而来,是为了驰援平壤城,与平壤城中的守军内外夹击我军,一旦让所夫孙率军行抵平壤城外,我军便会陷入前后受困的窘境,所以为了避免如此,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先破了所夫孙。”

    渊盖苏文欲倚城而守,再与驰援而来的所夫孙内外夹击,合力灭了薛仁贵的三万精锐,而薛仁贵要想避免这种处境,无非就是两个法子,要么在所夫孙大军行抵平壤城前先破了平壤城,要么就是先灭了所夫孙。

    平壤城易守难攻,想要速破平壤显然不是易事,所以薛仁贵选了一条相对容易的路,就是先灭了前来增援的所夫孙部。

    但薛仁贵的布置也不是没有漏洞,契苾何力对薛仁贵道:“大都护所言虽可解眼下困境,但在我大军前往剿灭所夫孙部之时,若是平壤城出兵,绕袭我大军后军,我军岂不又是腹背受敌,甚至有被合而围歼的可能。”

    薛仁贵摇了摇头,笑道:“此事你不必担心,难道以你之能,我留两万精锐于你,你还挡不住平壤城中的贼军不成?”

    契苾何力也是军中宿将了,善于用兵,这平壤城中的兵力不过两万,若是给契苾何力两万人马,就算拿不下平壤,也绝对能把平壤围成铁壁,叫一个人也出不得城来。

    只不过薛仁贵麾下总计不过三万,若是如此一来,随薛仁贵前往破敌的就不会超过一万人,以一万唐军要破高句丽三万精锐,不是易事。

    契苾何力忙问道:“大都护只欲领兵一万亲自去破所夫孙?”

    薛仁贵回道:“要破所夫孙部,我只需一万轻骑足矣。”

    契苾何力担忧道:“自平壤往泊灼城,一路之上多是大道,恐怕难用伏兵,更无地势之利,大都护只以一万人马阻敌会不会有些贸然。”

    薛仁贵笑道:“正是因为俱是平原大路,所以我才敢以一万轻骑前往阻敌。我在辽东四载,对高句丽各城的兵力部署多少有些熟悉,泊灼城中的所夫孙部少马,麾下也多是步卒,我正可借助平原地势正面破敌,倒是你,千万需得盯住了平壤城的动向。”

    契苾何力一口应道:“大都护放心,末将在平壤城外结阵,若是高句丽人胆敢出城的话,必叫他们有出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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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对高句丽的布置,轻重相倚,以奇辅正,这正,便是李绩和苏定方大军,而奇则是薛仁贵直捣黄龙的三万轻骑。

    南北两路大军分取高句丽要塞,逼得高句丽不得不分重兵防守,削弱了平壤城的防卫,给了薛仁贵取敌心腹的机会。

    同样的,薛仁贵在平壤围城,也同样威慑到了高句丽南北战线的士卒,也给李绩和苏定方大军减轻了一定的压力。

    苏定方大军自百济过道新罗北上,先破冬比城,再取海古城,又据米内城,不过短短十日的功夫,便就一路北上,到了汉城之下。

    汉城是高句丽陪都,南部重镇,北面就倚靠着浿水支流带水,而浿水再往北,过了冬忽城,就是高句丽的国都平壤了。

    自打苏定方与金庾信和军后,不管是打泗沘城也好,还是纳降熊津城也罢,金庾信都不曾见过苏定方如何认真地对待过一场战事,但自打苏定方北上高句丽后,他见识到了苏定方用兵的本事,也见识到了大唐帝国赖以称雄天下的禁军。

    区区十日间,唐军北上高句丽,一路之上八战八捷,而且都是速战速决,原本在金庾信眼中难啃非常的高句丽南部边军,在苏定方的手中竟宛如纸糊地一般,唐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就打进了高句丽的腹地。

    汉城外,唐军大帐。

    “末将拜见大将军,不知大将军传末将来营,所为何事?”金庾信被苏定方传进了帅帐,对苏定方拜道。

    苏定方问道:“今日新罗军攻汉城西门,可有什么进展?”

    大唐和新罗联军强攻汉城,唐军攻南北两门,而新罗军攻西门,金庾信听得苏定方发问,回道:“汉城乃高句丽陪都,南部第一重镇,兵多粮丰,破之不易,末将今日攻城一日,也未能有大的进展。”

    苏定方闻言,点了点头道:“要破汉城确实不易,但此事已经不可再拖了,本帅方才得到消息,辽东的薛都护已经取小道兵抵平壤城。薛都护此进是为孤身深入,虽立下奇功,但也被置于了险地,所以我们务必要尽快打通高句丽的南路,为薛都护解围,往平壤城助战。”

    金庾信听到薛仁贵已经兵围平壤的消息,很是惊讶,在他的眼中高句丽亦是强国,可他没想到北面的战事竟然进展地这般快,薛仁贵已经到了平壤。

    苏定方当面,金庾信也不敢推脱,只得道:“末将领命,明日末将定当再功汉城,早日破了此地。”

第九十七章 轻骑

    自泊灼城往平壤城,相距不算太远,不过几日的路程,在这条路上有一条必经之地,那便是长恒。

    长恒西依萨水,东靠着金城山,长恒就在这山水之间的地带,正是一片平原大道,薛仁贵选定的突袭之地也正在此处。

    薛仁贵敢以一万轻骑去阻击所夫孙的三万高句丽精锐,除了是知己知彼的前提外,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依仗,那就是他的轻骑。

    自打早些年李世民染病,开始由李恪主掌河北并辽东军政以来,李恪就开始着手地布置辽东之战了,从那时李恪就开始有意识地给自己亲卫统领出身的心腹爱将薛仁贵丰满羽翼。

    自打薛仁贵任安东都护后,安东都护府麾下士卒的一应兵甲配给全然是参照长安城禁军的标准来的,至于安东都护府的战马更是最优先配发,薛仁贵麾下士卒所乘的战马俱是陇西牧场和漠南草场所出的良驹,兵马之精甲于天下。

    薛仁贵自平壤城快马往北,一路疾行,不过当日傍晚便行抵了长恒,正在此截住了准备南下支援的所夫孙部。

    薛仁贵是今日才领军行抵的长恒,但所夫孙部却已经一连赶路多日了,身体疲乏,而且又是傍晚,高句丽人赶了一日的路,正是最累的时候,而就在此时撞上了来势汹汹的唐军。

    “将军,前方回报,前方十里外发现大股唐军,正快马奔袭而来,恐怕片刻将至。”薛仁贵领一万轻骑奔袭,动静极大,自然不可能瞒得住斥候的耳目,斥候一探知这个消息,便连忙传信给了所夫孙。

    所夫孙闻言,面露惊色,此处已是高句丽的腹地,据他得到的消息,高句丽腹地之内只有薛仁贵这一支唐军在,难不成是薛仁贵放弃了平壤城,转而攻打他了?

    所夫孙对斥候问道:“唐军人数几何?”

    斥候如何回道:“恐有万人上下。”

    所夫孙闻言,终于松了口气,他自知同等兵力之下,高句丽军平原作战不敌唐军,他担心的是薛仁贵放弃了攻打平壤城,而率麾下三万人马尽出,来此围歼他,但听得斥候所言,此来的唐军不过万人上下,这显然只是唐军一部,自己的兵力三倍于他,自然也就不足为惧了。

    所夫孙道:“传令下去,着三军原地固守。”

    高句丽军虽然连日行军疲乏,但毕竟也是军中士卒,所夫孙一声令下,高句丽士卒持兵固守,严阵以待。

    高句丽军在长恒守备,不过片刻之后,薛仁贵便率大军如旋风般赶至。

    一万轻骑,奔袭而来,声震天地,在平原之上宛如敲响了无数面重鼓,如奔雷般滚滚而来,要将挡在面前的高句丽军撕裂。

    “大都护,高句丽似乎已经有准备了。”在薛仁贵的身后,松漠都督府都督大贺窟哥看着不远处的高句丽军,对薛仁贵道。

    薛仁贵拜安东都护,奉旨下辖辽东并周边各族,松漠都督府是大唐节制契丹族所设的羁縻都督府,松漠都督大贺窟哥便是契丹帅,在薛仁贵帐下听用。

    薛仁贵问道:“据我所知,契丹族在高句丽手下吃的苦头可不少,今日你们仇人再见,窟哥都督可有畏惧?”

    松漠都督府的地方在营州之北,辖地与辽东接壤,以往辽东还为高句丽所有时,契丹兵力远不及高句丽,高句丽人常联合靺鞨人共击契丹,高句丽人手中契丹族的人命极多,契丹人饱受高句丽压迫。苦其久矣,也就是近几年间,大唐据有了辽东,契丹人才缓过了气。

    契丹和高句丽人是有血海深仇的,甚至一度险些亡族于高句丽人之手,如今契丹族又和高句丽人在战场上相遇,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大贺窟哥道:“以往只以我契丹之力确实奈何不得高句丽人,但今日我契丹族依仗大都护兵锋,末将自当效死,以报往昔之仇。”

    薛仁贵笑道:“好,你准备领本部人马随我冲阵,今日我便助你报了这积压多年血仇。”

    唐军俱是快马而来,行军极快,当大贺窟哥看见高句丽军时两军相隔还有四五里地的距离,但是不过说话间,两军就已经相距不远了。

    高句丽军已经严阵以待,薛仁贵虽然自付勇力,但也不会自大到直接便以轻骑冲阵,平添死伤。

    薛仁贵在相距高句丽军还有两里地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高句丽军的阵势,薛仁贵当即下令众军止步,转而分出了两翼三千余人左右散开,迂回自侧面围上了高句丽军。

    所夫孙得知唐军袭来的消息,他的本意原是结阵固守,只要挡住了唐军的冲阵,便就有退敌的机会,自然一切便都好说,这对于所夫孙而言也是最稳妥的法子。

    只不过薛仁贵非是莽夫,看着所夫孙结阵固守,薛仁贵并未下令冲阵强攻,反倒充分利用自己轻骑的优势,自左右两侧以箭雨袭扰高句丽军,时不时地还有小股唐军冲击高句丽军军阵的薄弱之处,来回牵扯。

    唐军上下都是轻骑,来往迅速,而高句丽多是步卒,拿外围袭扰的唐军并无半点法子。

    高句丽军本就是连日赶路,正是一日行军疲乏的时候,而唐军是策马而来,体力自然是远远要好过高句丽军的,高句丽军的阵型在唐军不断的撕扯和骚扰之下,慢慢地开始有些乱了,军中的死伤也在慢慢增多。

    半个多时辰后,天色又暗了几分,所夫孙看着渐渐有些吃不消的高句丽军,心中大急,他很清楚,再这么拖下去,高句丽军的死伤只会越来越重,外围也早晚会被唐军撕扯开。

    现在虽然时辰有些晚了,但好在夏时日头长,天边还有几分亮光,所夫孙思虑了片刻,也决定主动出击,否则再这么拖下去,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一旦入了夜,唐军的轻骑就更加难防了。

    所夫孙下令道:“唐军兵力不及我军,不敢正面强攻,只能袭扰,传令下去,前军将军所夫隆领一万将士出击,务必将唐军中军打退。”

第九十八章 三箭乱敌

    所夫孙的选择不失为一个法子,唐军的轻骑灵动油滑,所夫孙拿他们没有很好的办法,若是一味在这里结阵固守,只能任由唐军欺负,倒不如进军一试了。

    毕竟唐军人数本就不多,又分散人马于左右两翼了,现在唐军中军人马不过五六千,只要所夫隆能领前军一万人马缠住薛仁贵,不求击败薛仁贵,只要能够和薛仁贵相持不下,就可以逼退两侧的唐军回援,而所夫孙则能和所夫隆夹击他们。

    所夫隆是所夫孙长子,自幼时便跟随所夫孙身后,论才干,所夫隆不过中人之姿,但父业子继,所夫隆是大酋之子,所夫部将来自然也是他的,他也得以领军。

    所夫隆知道对面领军的是谁,薛仁贵,唐皇李恪护卫出身的心腹将领,第一任安东都护,他的大名所夫隆可谓如雷贯耳。

    若论官职,薛仁贵比不得李绩和苏定方,但在高句丽人的眼中,薛仁贵却是比他们更可怕的存在,当年李世民东征一战,薛仁贵在辽东城外以一千精骑力破高启相五万靺鞨军,更是亲取了高启相的性命,薛仁贵以此一战,自此便威震辽东。

    去冲薛仁贵的阵,所夫隆原是不敢的,但所夫孙军令当前,所夫隆就算心中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领军上前了。

    “大都护,高句丽军动了。”看着高句丽军前军上前,松漠都督大贺窟哥对薛仁贵道。

    “恩。”薛仁贵听了大贺窟哥的话,脸上也不见丝毫的担忧,只是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所夫隆所率都是步卒,脚程不快,薛仁贵盯着上前的高句丽步卒,取下马背上的强弓,慢慢地摸出了羽箭,搭在了指尖。

    薛仁贵擅射,这事所夫隆是知道的,薛仁贵曾在辽东城外一箭射杀高启相,当年李恪北伐时甚至险些在两军阵前直接取了夷男可汗的性命,所夫隆远远地看着薛仁贵取箭,心顿时就慌了,生怕薛仁贵要射杀的人就是他。

    当高句丽士卒前行,距离唐军只有两百步的时候,这还远远没有到寻常士卒的射箭的范围,但却已经在薛仁贵的射程之内了。

    薛仁贵不识得所夫隆,所以也没有有意识地去射杀所夫隆,薛仁贵第一眼看中的是所夫隆身前扛旗的旗官和他背负着的高句丽大旗。

    薛仁贵目光如炬,先是盯着所夫隆身前的旗官,张弓搭箭,行云流水,不过一个呼吸间的功夫,一支利箭便离弦而去,在刹那之后正中这旗官面门,将其射杀。

    虽是两百步外,但薛仁贵膂力惊人,薛仁贵一箭之下,将这本无防备的旗官射到在地,夺了性命,仰面栽倒了下来。

    旗官栽倒在地,旗官原本背负着的帅旗也应声倒下。

    不过旗官虽死,帅旗虽倒,但几乎就在帅旗倒下的瞬间,副旗官便连忙扶起了快要倒下的帅旗,自己抬手举了起来。

    薛仁贵见状,嘴角微露一丝不屑,再次张弓搭箭,作势欲射,只不过这一次他要射的不是旗官,而是帅旗。

    帅旗距离薛仁贵已经只在百余步了,薛仁贵将手中的强弓拉作满月,盯着不远处的帅旗便应声一箭,这似能断水裂石的一箭在刹那间如流星划出,呼啸着奔向高句丽军的帅旗,正中帅旗中段,将帅旗拦腰射断。

    高句丽军的帅旗已断,应声落下,倒向了一边,好巧不巧,正好砸向了一旁所夫隆的方向。

    薛仁贵这石破天惊的一箭再一次摄住了所夫隆的心魄,百步开外,一箭之威竟能如此,这若是射中了人,只怕就透体而过,必死无疑了。

    不过所夫隆倒也眼疾手快,反应机敏,虽然被薛仁贵的一箭震慑,但看着帅旗倒向了自己的方向,连忙把头一缩,侧身倒向了一边,躲过了砸下来的帅旗。

    所夫隆是所夫孙长子,也就是所夫部将来的大酋,在族中身份尊贵,所夫部的将士看着所夫隆在马上不稳,身边的人连忙就要去搀扶住所夫隆,生怕他摔下马来。

    这些人本是好意,但是所夫隆见状,却顿时大急,恨不得将这些想要扶他的人全部踢开。

    因为薛仁贵之所以射帅旗,就是因为不知道高句丽军的主将是谁,可现在这些人这么一扶,谁还不知所夫隆在军中极是紧要,这不等于是把所夫隆卖给了杀神薛仁贵吗?

    果然,薛仁贵也没有叫所夫隆失望,就在所夫隆险些摔倒的时候,这一幕正巧落在了薛仁贵的眼中,薛仁贵哪还不知道眼前这人必是高句丽军中的紧要人物。

    薛仁贵当即探手下去,便自马背上摸出了一支箭,再次张弓搭箭,就瞄上了所夫隆的方向。

    自打所夫隆亲眼见识到薛仁贵的神射后,他的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薛仁贵,薛仁贵的箭瞄准了他,他也有所意识了,所夫隆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所夫隆很清楚,如果他继续进军,薛仁贵一箭射来,他没有丝毫能过躲过或者挡开的把握,所以他必死无疑,但所夫隆不想死,他想活下去,于是乎另外一个选择就出现在了所夫隆的脑海中。

    几乎就在薛仁贵抬弓的同时,所夫隆竟然停下了马来,干净利落地迅速翻身下马,把自己藏在了马后,就为了躲开薛仁贵如鬼神般的一箭。

    所夫隆是前军的主帅,所以将士都在看着他,随着所夫隆这么一慌乱,翻身下马,慌乱的就不止他一人了,还有所有的高句丽士卒。

    所夫隆是在躲薛仁贵的箭,但高句丽士卒却不知所夫隆在躲什么,只是看着所夫隆如此慌乱,所有人也都跟着慌乱了起来,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了,更有甚者就干脆反应地比所夫隆更大,直接拔腿就往回跑了。

    薛仁贵看着高句丽军的模样,也没想到自己作势欲射的一箭竟然会收到这样的效果,这两军还未正式交兵,高句丽军就已经先乱了。

    大贺窟哥见状,对薛仁贵笑道:“大都护神威,三箭还未尽出,敌军便已经乱了。”

    薛仁贵见状,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转而提起了方天画戟,对身后的轻骑高声道:“敌军已乱,众军随我破敌!”

第九十九章 破敌

    战场之上的胜负,永远都不是单以人数和兵甲的优劣而论的,很多时候“势”往往比这些外在的条件更加重要,而现在,这股势到了唐军的手中。

    高句丽一万前军已乱,进退不一,这对于薛仁贵来说正是难得的机会,看着高句丽军一乱,薛仁贵当机立断,命轻骑尽出,如猛虎出山般直扑高句丽人而去。

    现在高句丽前军已经乱作了一团,本就相互挤着,推搡着,不成阵型,再随着唐军一出,顿时就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铁蹄碾过,高句丽人溃败,疯了似的往后面奔逃,逃向了中军的方向。

    所夫孙让所夫隆领军出战,是为了牵制住薛仁贵的主力,但现在情况完全翻转了过来,两军还未正式交战,高句丽军在帅旗已断,主帅慌乱的情况下已经开始溃逃,这一万高句丽前军转眼就成了唐军的前军,冲向了所夫孙所在的中军。

    高句丽前军在前面奔逃,唐军策马在后面追撵,不知所措的高句丽前军冲进了中军,高句丽人也不好对自己的同袍下杀手,只能由着他们进来,很快也彻底冲散了中军的阵型。

    中军的阵型散乱了倒也还不是最关键的,毕竟高句丽军三倍于唐军,只要高句丽军能够就地固守,也未必就全无胜算,至少也能给唐军造成极大的杀伤,但坏就坏在大部分中军将士根本就不知道前军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前军已经被唐军杀地大败,这一战已然输了。

    既已战败,中军将士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许多中军将士也就顺水推舟,跟着前军一起往后撤退,如此一来,这一仗还未打,高句丽军大部就已经开始败退了。

    中军正中,策马而立的所夫孙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大急,若是再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这一仗就不必再打了。

    所夫孙连忙喝止道:“众军停住,不得再退,再退者杀!”

    所夫孙高声嘶吼,想要制止住高句丽军的败势,但在这乱糟糟的一片中,他的声音并不明显,许多将士根本听不见他的话,而且就算听到了,他们也不会听从,毕竟在他们看来,唐军的刀剑已经架到脖子上了,再不逃难道等着送死不成。

    所夫孙喝止的效果微乎其微,几乎没有人听从他的话,高句丽军的败势已经开始不可逆转。

    所夫孙自己也把眼下的情况看在了眼中,他自知就算此时杀人立威也绝无作用,最多只是增加将士们的慌乱罢了。

    所夫孙看着唐军将至,薛仁贵挥舞着方天画戟杀来,咬了咬牙,道:“三军速速东退,往金城山。”

    所夫孙说完,扭转马头便率军往东疾奔而去。

    金城山在长恒之东,所夫孙对金城山一带极是熟悉,只要所夫孙能够率军逃进金城山,到时他占据了地利,便可发挥自己的长处和薛仁贵周旋,也未见得就会败,他至少还能保留下这一战最后的悬念。

    高句丽军本就在忙不迭地奔逃,如今又有主帅发话,高句丽军跟着所夫孙便往东逃去,逃向了金城山的方向。

    高句丽军逃地快,但毕竟多是步卒,步卒奔逃在唐军轻骑的面前又如何能占据哪怕半分优势,唐军就跟在高句丽军的后面,手持刀枪追杀,片刻间便有数千高句丽军丢了性命。

    高句丽军中逃地快的便就逃了,落下的大多丢了性命,还有许多眼看着就逃不开了,又畏死的,索性就弃械而降。

    一时间,高句丽或死,或伤,或降,或逃,丢下了一地的辎重和粮草,一片狼藉。

    所夫孙想在山中借助地形伏击薛仁贵,但穷寇莫追的道理薛仁贵还是知道的,薛仁贵亲自领军追杀高句丽,追了许久,一直追到了金城山的脚下,薛仁贵看着已经逃入山中的高句丽士卒,这才命众军止步,不再深追了。

    “高句丽大军已败,全军覆没在即,大都护何故不追了。”大贺窟哥正追地起劲,眼看着就能全歼高句丽军了,但薛仁贵却突然下令三军止步,大贺窟哥不解地对薛仁贵问道。

    薛仁贵勒住马头,把方天画戟又挂回了马背,看着金城山对大贺窟哥道:“我又何尝不想全歼敌军,但敌军已经进山,我们对山中地形又不熟悉,贸然追击是兵家大忌。”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敌军逃了,大贺窟哥虽然心有不甘,但薛仁贵军令已下,大贺窟哥也不敢违逆薛仁贵的意思,应了一声,也停下了马来。

    金城山中,刚刚摆脱了薛仁贵追击所夫孙终于缓了口气,所夫孙一面命人布防,一面命人清点人马辎重之类。

    很快,军中上下清点的结果便送到了所夫孙的耳中。

    这一战所夫部损失惨重,所夫隆的一万前军几乎全军覆没,中军也损失惨重,唯一还算保存元气的就是后军了,三万人马出征,只这一战,就折损万余人,剩下跟随所夫孙逃进山的只有一万两千多,还不足半数,至于粮草辎重更是所剩无几,唯一对他还算有点安慰的就是他的爱子所夫隆还是逃得性命,活着回来了。

    所夫隆逃得很快,命也大,几乎是压着最后的机会逃生的,但凡再慢一点,都必死无疑。

    所夫隆一回来,便被带去了所夫孙那边,这一战会败,所夫隆难辞其咎,但现在不是所夫孙追责的时候,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问。

    所夫孙对所夫隆问道:“你是最后进山的,可曾看到唐军追进来?”

    所夫隆摇了摇头,如实回道:“唐军不曾追进山,到了山口便停下了。”

    所夫孙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想着薛仁贵追击进山,他可以利用地形与薛仁贵周旋,正可反败为胜,但薛仁贵未追,所夫孙便没了机会。

    现在他麾下人马损失惨重,粮草辎重也丢了大半,再难有一战之力,现在再往平壤城支援就是自己寻死。

    所夫孙想了,道:“传令下去,三军休整,待唐军撤军后咱们便回泊灼城。”

第一百章 大军围城

    随着薛仁贵三箭破敌,击退了所夫孙部,来自泊灼城的三万援军也退军还城了,这也就意味着平壤城失去了最后一处外援,彻底沦为一座孤城。

    在所夫孙败后,薛仁贵继续回师围城,时不时地攻城,平壤城开始逐渐陷入危机。

    但平壤城城高池深,也是高句丽第一重镇,只凭一个安东都护府的兵马自然还不足以强攻下平壤,但薛仁贵的作用已经达到了。

    唐军三路大军,奇正相辅,就在薛仁贵大军围城,封锁整个平壤的这段时间,南北两路大军尽数告捷,尤其是苏定方已经破了汉城,取了杨岳城和冬忽城,在五月末赶到了平壤城下,随苏定方而来的是两万余唐军精锐,还有三万余新罗军。

    苏定方的速度极快,李绩的也不慢,李绩破了大行城和豆方娄的八万大军,一路南下,攻城拔寨,终于也在六月之初领军四万到了平壤城,至此除去分守各地的人马,大唐三路人马,十万精锐已经尽数汇集于平壤城下,将强取平壤。

    龙朔二年,六月初,平壤城下。

    自打年初,唐军三路攻高句丽至今,唐军攻城略地,不过短短数月,整个高句丽上下除了国都平壤外,俱已为唐所有,平壤已是一座孤城。

    不过平壤城虽是孤城,再无外援,但平壤毕竟是高句丽的国都,尤其是在高句丽和大唐交恶后,渊盖苏文为了防备今日的最坏局面,就已经开始加筑高句丽城墙,并于城中囤积粮草,高句丽城中的粮草足够城中军民两载之需,守城更是足够了。

    而且平壤城中的士卒虽只有两万,但城中百姓却还有三十余万之多,渊盖苏文在苏定方大军赶至后自知作战退敌无望,便在城中大肆征军,不过短短十余日,便就强征得大军十万余,以守城之用。

    这十万余大军中多是被临时征诏而来的百姓,他们训练无素,若是出城和唐军精锐作战,自然是一碰就散,但在城中士卒的压迫之下拿来守城倒也可堪一用。

    李绩是六月初到的平壤城,到了平壤城下后唐军便开始强攻,但平壤作为国都也不是大行城可以比拟的,唐军攻城数日,也死伤千余人,但却始终没有什么好的成效。

    又是一日李绩亲自前往督战攻城回营,回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来了苏定方和薛仁贵,来帐中议事。

    “想不到高句丽军守备如此严密,如今我军攻城已是五日,死伤不少,却还不得寸进。”李绩当先开口,对苏定方和薛仁贵道。

    作为军中主将,不止是李绩,苏定方和薛仁贵都曾亲自前往城下督战,他们都很清楚眼下高句丽军守城的决心,想要攻下平壤绝非易事。

    苏定方道:“高句丽人死守,想要取城不易,但现在已是夏末,眼看着就快要入秋了,再这么拖下去,一旦到了九月还不能破城,今岁便再难有机会了。”

    平壤在北,气候冷地也早,一般在九月时便会开始降雪,一旦高句丽人守住了城,将战事拖进了九月,倒是城内外大雪,唐军难以适应如此严寒,就不得不如当年李世民那边无奈退兵,这等于又是给了高句丽人喘息的时间。

    薛仁贵当即道:“绝不能将战事拖进入冬,此番陛下倾国东征,就是意在灭国,若是不能在今岁破城,此前我等所为便都会成空,又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重。”

    李绩听着薛仁贵的话,问道:“仁贵可有破敌之策?”

    薛仁贵回道:“如若不成,便由末将亲自领辽东人马登城强攻,也许便可破城。”

    薛仁贵骁勇,冠绝天下,薛仁贵麾下辽东儿郎也俱是精锐,若是由薛仁贵亲自登城强攻确实更多几分胜算,但这对李绩而言却不是法子。

    薛仁贵是李恪亲卫出身的心腹爱将,李恪对他极是器重,而攻城又是极危险的事情,若是薛仁贵的性命丢在了平壤城下,这要他如何去跟李恪交代?

    李绩当即否决道:“不可,你是军中主将,岂能行如此险事,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苏定方也道:“大帅说的是,主将登城确实于理不和,更何况眼下时候还早,咱们也不是没有时日的。”

    李绩道:“定方说的是,我在今日攻城时也想到了一事,也是特地请了你们前来商议。”

    苏定方道:“大帅但请吩咐。”

    李绩道:“高句丽城高池深,欲强取固然不易,但自古万乘之国,多亡于宫墙之内,咱们想从外破其城固是难事,但要从里面破城,也未尝不可。”

    李绩之言一出,苏定方就猜到了李绩的意思,苏定方问道:“大帅是想借助高句丽君臣失和之事做文章?”

    李绩道:“不错,高句丽权臣渊盖苏文和高藏王有杀兄之仇,而且架空高藏王多年,他们君臣间必定矛盾极多,若是能激化他们君臣矛盾,叫平壤城自内而乱,便是我们破城的良机。”

    渊盖苏文虽然手握兵权,权倾朝野,但高藏王一脉毕竟掌高句丽王权数百年,无论在朝中、军中还是在民间都极有人望,哪怕是野心勃勃的渊盖苏文也只敢擅政,而不敢轻易地取而代之。

    高藏虽无实权,但也不是没有根基的,如果真的能够彻底挑起他们的君臣之争,对于李绩而言就是绝佳的机会。

    苏定方道:“大帅说的是,只不过如今我大唐刀斧临头,渊盖苏文和高藏都有性命之忧,在此时莫说他们必是勠力同心,难以挑拨了,就算是消息也未必能够送的进去。”

    李绩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请了你们前来商议,我欲撤兵二十里,屯兵于黄城暂守,先给他们喘息之计,而后再命人混入城中,行离间之计。”

    渊盖苏文为了抵御唐军,把周边所有郡县的百姓都诏进了城中,强逼他们守城,这样的做法在唐军攻城时自然无碍,但唐军一旦退兵,城中百姓便难免流动,就是军中的物资也要采买,到时唐军想要安排人混进城中不是难事。

    苏定方道:“左右也无他法,那便依大帅所言,先行退军,而后再伺机自内破城。”

第一百零一章 谣言

    李绩和苏定方还有薛仁贵议定后,便下令三军暂撤,十万人马退回黄城修整。

    唐军退兵后,高句丽人虽不知唐军为何退兵,但这确实给了高句丽军喘息之机,让他们缓了一大口气。

    就在唐军退兵的十六日后,高句丽人似乎是看着唐军短时间内还没有复攻的意思,所以也打开了城门,准百姓正常进出,这便给了唐军细作进城的机会。

    平壤城中,大莫离支渊盖苏文的府邸。

    渊盖苏文正在书房中看着今日最新自城中各处送上来的奏疏,其嫡长子渊男生快步进了屋中。

    “爹,我今日巡视北门的时候发现北门已经大开,准百姓进出,我问了城门守将,说是爹的意思,这可是真的?”渊男生一进门,便对渊盖苏文问道。

    渊盖苏文看着渊男生进来,点头道:“不错,这是我的意思,眼下还算是战时,若是没有我的准许,他们怎敢开了城门。”

    渊男生道:“爹也知道还是战时,又怎敢开了城门准百姓进出城,难道不怕唐军细作混进来吗?”

    渊盖苏文道:“唐军已退,眼下城中已经安全了,再压着不准开城门太过不近人情。”

    渊男生劝道:“不可呀爹,唐军退军只是暂时的,唐军灭我高句丽之心不死,早晚必定回师,此时开了城门,无异于是给唐军细作进城的机会。”

    渊盖苏文闻言,叹了口气道:“你说的道理我又如何不知,但现在唐军已退,百姓思归,就是军中物资也需采办,若是我们再如之前那般卡死了城门,只怕百姓生乱,军心不稳,而且...”

    渊盖苏文说着,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唐军经略辽东多年,想灭我高句丽也不是一两日了,要是有细作必定也早就在城中了,我现在正想让城中内外通些消息,看看这城中到底是谁在里通外敌,也好乘早拔除,免得到时再被拖累了。”

    渊男生问道:“爹在城中已经布置好了眼线?”

    渊盖苏文笑道:“那是自然,如今城中各处要员的府邸都布上了我的眼线,你且看着吧,谁若敢在此时勾结唐军,我第一时间便能得到消息。”

    渊盖苏文自任为大莫离支,架空高藏王,掌高句丽大权多年,高句丽朝中上下多为渊盖苏文爪牙,其眼线更是遍布平壤,以他的本事要监控朝中要员自然不是难事。

    也就在渊盖苏文说话,和渊男生商议日后防备唐军之策的时候,渊盖苏文的次子渊男建进了屋中。

    渊盖苏文共有三子,长子男生,次子男建,三子男产,现在已经成年的,能够为渊盖苏文分担朝务的就只有渊男生和渊男建。

    渊男生是长子,理论上将来是要继承渊盖苏文大莫离支之位,掌权高句丽的,但渊男生虽然心思细腻,但骨子里却有些软弱,和渊盖苏文的霸道不同,所以渊盖苏文更加器重性情阴鸷,和他相类的次子渊男建,许多要事也都交给了他,比如此次监视百官的事情。

    渊盖苏文看着渊男建进来了,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渊男建似乎有所收获了,颇有几分得意地瞥了渊男生一眼,回道:“已经有眉目了,现在儿正要禀告于爹。”

    “如何?”渊盖苏文接着问道。

    渊男建回道:“就在今日午后,城中便开始有人偷偷传出流言,说是唐军主帅李绩已经传出了话来,此次攻城他们只诛首恶,不罪其他,只要平壤城中的百姓能够投降,他们便可一人不杀,就是大王也可留得王位,不失富贵。”

    按照唐军传出的消息,他们连高藏王都可以宽恕,那他们口中的首恶自然就是掌高句丽兵权,一再寻衅大唐的渊盖苏文了。

    渊盖苏文笑道:“此事倒也未必当得了真,我与高藏不和,唐军上下必也清楚,他们只怕是存了使我们内乱的心思,借此破城也未可知。”

    如果渊男建查得的消息是关于其他官员的,渊盖苏文必定不惜辣手,就算是举刀灭门也非不能,但如果是关系到高藏王,渊盖苏文还是不愿轻动。

    不过渊男建既然火急火燎地传来了消息,自然不会就只这一句传闻,若只如此,是不足以在渊盖苏文面前请功的。

    渊男建道:“若只如此,儿自然不敢打扰爹,但就在这个消息慢慢在城中散播的时候,儿还查得了一事。”

    “何事?”渊盖苏文当即问道。

    渊男建回道:“就在方才,儿突然得到消息,大王突然就出了王城,前往城中大观寺礼佛去了,城中唐军的消息方才开始散布,大王便有如此异常的举动,实在可疑。”

    “大观寺?这有何怪异?”渊盖苏文问道。

    对于高藏王去寺庙,渊盖苏文并未立刻做出太大的反应,毕竟这些年渊盖苏文掌权,高藏王为了避开祸事,便开始喜好礼佛,这事渊盖苏文是知道的。眼下国破当前,高藏王身为高句丽王去寺庙礼佛祈福算不得是怪事。

    不过渊男建却道:“若是去其他寺庙礼佛自然没有什么怪异的,但这大观寺却不同于其他寺庙,这大观寺的掌寺是个唐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王去见唐人,爹也能放心吗?”

    渊盖苏文听着渊男建的话,顿时一惊,问道:“什么?竟有此事,我怎的不知?”

    渊男建道:“大观寺的掌寺名作玄澄,本是唐人,是十余年前,游方自幽州来的高句丽,因为他佛法高深,故而在国中颇有名望,就是许多朝中权贵也和他相较甚善,不过因为他一心礼佛,不曾有丝毫涉足朝政,所以倒也不为人瞩目,爹不知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渊盖苏文点了点头道。

    渊男建道:“不过爹虽然不知此人,但据儿所知,兄长应当是识得他的。”

    渊男建之言入耳,渊盖苏文心中诧异,当即便看向了渊男生的方向。

    渊男生见状,知道渊男建必定没有好意,忙解释道:“儿也不知这玄澄的底细,只是听闻他精擅佛法,曾去大观寺拜会过一次。”

    渊男建知道现在不是追究渊男生的时候,所以也没有追着此事不放,而是笑道:“兄长此前也许真是不知这人的底细,但现在想来此人多半也有唐军有所关联,爹还请速拿主意。”

    渊盖苏文当即道:“立刻点军五千随我出发,前往大观寺,我倒要看看我们这位大王背着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勾结

    当渊盖苏文得知高句丽王高藏去了大观寺礼佛,而大观寺的掌寺玄澄又是唐人之后,再结合今日大肆传播的消息,渊盖苏文再也坐不住了,当即便领军赶去了大观寺。

    渊男建的消息很灵通,渊盖苏文的动作也很快,当渊盖苏文赶到大观寺门外的时候,高藏正才自大观寺中要离开,刚刚出了大观寺的门。

    “大王稍留。”渊盖苏文领兵一路赶至大观寺外,看着高藏王的车驾,策马上前,挡在了王驾之前,拦住了去路。

    渊盖苏文乃高句丽权臣,行事一向僭越,他敢挡高藏王的车驾也绝不是怪事,反倒是高藏王得知渊盖苏文来了之后,变得紧张了起来。

    高藏王听到了渊盖苏文的声音,忙命人停下了车驾,自己走出了马车,对渊盖苏文问道:“大莫离支怎地突然到此,可是有何要事?”

    渊盖苏文道:“我司职城防,自然要四处巡视,在此不奇怪,倒是大王不在宫中待着,在此才是怪事吧。”

    渊盖苏文对高藏王没有丝毫的忌惮,说话自然也不见敬畏,反倒颇不客气,甚至有几分责怪,倒吓地高藏王有些局促了。

    其实高藏王今日来此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就是高藏王本就和大观寺掌寺玄澄法师相识,此番又受玄澄之邀,前来大观寺礼佛,为国祈福而已。

    高藏王如实回道:“我今日来此是为礼佛而来,眼下唐军未退,还在黄城屯兵,亡我高句丽之心不死,我也是为祈求上天庇佑。”

    渊盖苏文轻哼了一声道:“为国祈福,大王倒是好兴致。”

    高藏王不知渊盖苏文何意,但还是压着性子回道:“我自问才干不及大莫离支,不通军务,也不能为大莫离支分忧,所为不过略尽绵力而已。”

    渊盖苏文问道:“与唐人合谋,为我高句丽祈福,这般话大王也说的出口?”

    玄澄的底细,高藏王是不知的,高藏王不过是与玄澄相识,今日又受邀来此而已,渊盖苏文的话确实是惊到了他。

    高藏王问道:“大莫离支这是何意,口中的唐人又是谁,我听不明白。”

    渊盖苏文道:“我口中的唐人便是大王今日见的玄澄,大王既然来了这大观寺,难道还能不知其底细吗?”

    高藏王闻言,顿时慌了,忙解释道:“我确实不知此事,我只是受邀来此礼佛,绝无他意,更不知玄澄竟是唐人。”

    渊盖苏文道:“现在宫中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唐军主帅李绩下令,只诛我一人,只要大王能够献城,便可保得大王的王位,大王今日出宫来此难道不是为了此事吗?”

    高藏王一口否定道:“我全然不知此事,大莫离支可莫要听信旁人的谗言,离间了我们君臣之情。”

    渊盖苏文能够走到今日,手中的人命多不甚数,其中更不乏高句丽王族和朝中要员的,高藏王自然不敢开罪了渊盖苏文,也是照实解释的,但渊盖苏文生性多疑,这消息又是爱子渊男建告知于他的,他当然本能地更加相信爱子的话了。

    渊盖苏文道:“此事不难取证,只要我拿了玄澄,一番拷问便知。”

    渊盖苏文说着,对渊男建下令道:“你即刻领军进寺,拿来玄澄,我要当着大王的面审问他。”

    “诺。”渊男建应了一声,领兵进寺了。

    就在渊男建领兵进寺之后,渊盖苏文一声令下,他带来的麾下士卒也顺势围上了高藏王的车驾,将高藏王等百余人围在了正中,一副要拿下的架势。

    高藏王看着渊盖苏文的举动,显然不像是无的放矢,心中也不禁多了猜测,难不成渊盖苏文真的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这才来此的,高藏王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渊男建的动作很快,一进寺后便开始大肆搜捕,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带着人出了寺。

    一出寺门,渊男建在高藏王紧张的眼神之下便走到了渊盖苏文的跟前,说出了一句几乎叫高藏王觉着置身寒潭的话。

    “爹,大观寺中的人似乎得到了爹来此的消息,已经走光了,掌寺玄澄也是不知踪迹。”渊男建对渊盖苏文禀告道。

    渊盖苏文听了渊男建的话,眉头一皱,一阵怒意已经浮上了脸颊,转而对高藏王问道:“这贼子好快的动作,此事大王作何解释?”

    玄澄为何是突然失踪,其中的缘故高藏王自然是不知的,高藏王看着渊盖苏文的模样,只觉着心头一塌,忙解释道:“这我也不知,明明方才玄澄还在此的。”

    高藏说的本是实情,但这话到了已经先入为主的渊盖苏文的耳中,却觉着是在戏弄他一般,渊盖苏文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用手指着高藏王,怒喝道:“如此可笑的说辞,大王真当我是三岁孩童般戏耍吗?”

    渊盖苏文的模样叫高藏王更加惊慌了,高藏王急着解释道:“大莫离支这是何意,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啊。”

    刚见完高藏王,渊盖苏文刚到,玄澄便就逃了,其中的关节怎么看都是玄澄在勾结高藏王,而且都是实据。

    明摆的证据在眼前,渊盖苏文全然听不进高藏王的话,怒道:“我亲率高句丽将士在前线厮杀,为的就是保卫大王,保卫我高句丽,可大王却在背后私下沟通唐人,暗算我等,岂有将我高句丽将士放在眼里,置于心上。”

    一旁的渊男建见状,也对渊盖苏文道:“爹,看着大王今日所为,唐军撤军只怕是个圈套,唐军复攻平壤只怕是早晚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可要千万盯住大王,不可出了岔子。”

    渊盖苏文知道渊男建的意思,点了点头,赞同道:“好,即刻命人将大王锁拿,禁于王城偏殿,没有我的手令,不准出王城半步。”

    以渊盖苏文的脾气,眼下还能忍住只是囚禁高藏王,而没有杀他已经算是自制了,但他的长子渊男生闻言,却忙上前劝道:“爹,唐军不日攻城,如今正是我高句丽上下需要齐心的时候,这个时候囚禁大王,只怕会使得君臣离心啊。”

    渊盖苏文坚持道:“若是放任大王任性行事,才会毁了我高句丽,我现在所为正是为了救我高句丽于水火,我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劝了。”

第一百零三章 开城

    渊盖苏文对高藏王一向是不满的,一直多有打压,所以在渊盖苏文看来,高藏王对自己想必也很是不满,高藏王当面做出的那些恭顺多半也只是装的模样。

    于是当渊盖苏文在唐军的设计之下,当他亲眼目睹了高藏王“勾结”唐人之后,就毫无犹豫地关押了高藏王,囚于王城。

    高藏王虽然一向不掌实权,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高句丽王,传承数百年的王室之后,高句丽王被渊盖苏文囚禁的消息很快传得人尽皆知,平壤上下也都人心惶惶。

    以往高藏王虽只是一个傀儡,从来无权,但只要他在,只要百官还能见到他,便会觉着心安,觉着高句丽还没有乱,但现在高藏王被囚禁了,旁人谁都见不得面,很快一种恐惧和不安的情绪就开始在城中蔓延了开来,甚至祸及到了军中。

    平壤城西,褥萨信诚的大帐。

    唐军围城,平壤城一度危在旦夕,渊盖苏文调兵力犹存的五部褥萨中的两部领军入平壤城驻守,而中部褥萨信诚正是其中之一。

    高句丽之褥萨,类比大唐的大都督,地位尊崇,再加上信诚又是渊盖苏文的嫡长子渊男生的部将,所以为渊盖苏文重用,用以防卫西城。

    不过信诚虽是渊男生的部将,但他同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他曾经是一位僧人,他是僧人出身的将领,而且和大观寺的玄澄在以前便很是相熟,这些因为玄澄原本一向低调,都是不为人知的,玄澄在出事之后便来求见了信诚。

    信诚是知道渊盖苏文正满城通缉玄澄的消息的,当信诚得知有人求见,而亲眼看见求见的人就是信诚的时候,也着实被吓地一惊。

    “你怎的在此?”信诚一看见玄澄,便立刻屏退了左右,紧张地对玄澄问道。

    信诚紧张的缘故玄澄是知道的,玄澄笑道:“我与褥萨乃是旧时至交,今日来拜会故友有何不可?”

    信诚低声道:“你难道不知吗,现在大莫离支正满城通缉你,你还敢露面,就不怕我拿了你献给大莫离支?”

    玄澄知道信诚的性子,也知道信诚不会如此,于是笑道:“褥萨若想拿我又何必屏退左右,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信诚听了玄澄的话,也不多在此事上纠缠什么,而是看了眼已经紧闭的帐门,走在玄澄的跟前,问道:“大莫离支说大王同你勾结,私通唐军,这可是真的?”

    玄澄并不否认信诚的话,回道:“不错,我是唐人,我只是在做唐人该做的事情。”

    玄澄之言一出,信诚哪还不知道玄澄的言下之意,他这等于就是应下了信诚的话,信诚扯着玄澄的衣襟,喝问道:“你为何如此?为何要如此坑害大王!”

    玄澄笑了笑,并未直接回他的话,而是反问道:“如今大王已被渊盖苏文扣拿,性命危在旦夕,我为何私通唐军,这还重要吗?”

    信诚急道:“你意欲何为?”

    玄澄道:“我今日既然在此,自然是想和褥萨你合作了。”

    信诚一挥衣袖,道:“你是唐人,我是高句丽人,你同我能有什么好合作的。”

    玄澄道:“你是中部褥萨,护卫高句丽王室是你的职责所在,如今大王被渊盖苏文囚禁,性命危在旦夕,难道你就不想救大王吗?”

    高句丽国有五部褥萨,当年李世民东征时,在辽东被李世民杀得全军覆没的高延寿和高惠珍便是高句丽的北部褥萨和南部褥萨,东南西北四部褥萨镇守于四方,防备他国,而中部褥萨则坐镇于王畿,拱卫国都和王室。

    信诚本姓高,信诚乃是他年少出家为僧时的法名,信诚是世袭中部褥萨的高氏的子弟,当年渊盖苏文于王城政变,杀高句丽先荣留王,信诚的伯父,时任中部褥萨的高吉英也因为护卫荣留王死于那次政变。

    高吉英死后,中部褥萨出缺,渊盖苏文为了稳定人心,又为了避免中部褥萨的人选日后威胁到自己,便择了与嫡长子渊男生交好,又和高吉英一向不和的信诚为新任中部褥萨,一直至今。

    渊男生和信诚相较甚善,两人又都喜好礼佛,所以走得很近,而信诚又和他的伯父高吉英不和,多年也不往来,所以能为渊盖苏文信任,位列如此要职。

    但渊盖苏文不知,玄澄却知道的是信诚虽然与高吉英不和,也不会为高吉英复仇,但他却从不曾忘记身为继承中部褥萨一职的高氏子弟的使命,拱卫王室,在信诚眼中大过一切。

    以往信诚能为渊盖苏文效力,就是因为渊盖苏文不曾威胁到高藏王的安危,但现在高藏为被渊盖苏文扣押囚禁,已经有了性命之忧,信诚的心态便发生了改变,更要命的是信诚这样的人在平壤城中还不在少数。

    信诚虽然想救高藏王,但却不代表他愿意和唐人合作,信诚道:“要救大王我何必与你合作,我只要拿了你,交给大莫离支,一样可以证明大王的清白。”

    玄澄摇了摇头道:“不,你若是把我献给了渊盖苏文,我会当着渊盖苏文的面承认和大王勾结通唐之事,你觉得以渊盖苏文暴虐的性子,还能容得下大王吗?”

    信诚闻言,顿时急了,忙喝道:“你究竟想作甚!”

    玄澄道:“我同褥萨说了,我今日来此是为了救大王的,就看褥萨愿不愿意合作了。”

    信诚压着心中的怒意,问道:“你想要我如何合作?”

    玄澄道:“打开西门,放唐军进城,待唐军进城后自然会灭了渊盖苏文,到时大王的安危也就无虞了。”

    信诚问道:“你要我勾结唐军?”

    玄澄笑了笑道:“这如何能是勾结,唐军兵强马壮,而高句丽早已日暮西山,对高句丽势在必得,死守平壤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你现在献城,正是顺应天命。”

    信诚听着玄澄的话,也陷入了为难当中,他知道信诚说的都是真的,唐军灭高句丽势在必得,其势已不是人力可阻,破城只是早晚的事情,与其现在固守于此,眼看着高藏王丢了性命,不如献城于唐军,还能救下高藏王的性命。

    信诚问道:“唐军就能保大王的性命吗?”

    玄澄一口应道:“大帅说了,只要褥萨献城,大帅不止能保大王性命,还能保大王王号不失,一身富贵无忧,就是褥萨你,也可裂土封侯,岂不美哉!”

第一百零四章 平壤城破

    信诚是高句丽的中部褥萨,手握西门兵权,执掌平壤城西城的防卫,只要他愿意,开了西门献于唐军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唐军十万精锐的攻势之下,高句丽之所以能够撑到这个时候,靠着的就是这坚固的平壤城,如果没有平壤城,这几万高句丽军在唐军面前不过是圈起来待宰的牛羊而已。

    就在平壤城中开始布局的同时,唐军那边也有了动静,就在当夜,唐军八万大军分批出城,乘着夜色往平壤城潜袭而来,以接应城中献城的信诚。

    “大帅,这玄澄虽是祖籍幽州,但在高句丽多年,也算是半个高句丽人了,可还靠得住?”在黄城往平壤的路上,薛仁贵对李绩问道。

    薛仁贵的担忧倒也不无道理,唐军接应城中献城的信诚,这是军中大事,甚至干系到此战的胜败,一旦玄澄不可靠,勾结信诚诈降,那便是将数万唐军精锐陷于危难之中,甚至可能直接导致此战功败垂成。

    李绩摇了摇头,笑道:“你会有此担忧,多半是还不知玄澄的出身。”

    薛仁贵不解地问道:“不知这玄澄是何出身?”

    李绩回道:“玄澄本是前隋时幽州人,大业年末,隋炀帝东征,玄澄当时便和其父兄一同被征进军,在随宇文述攻萨水时大败,他的父兄都死于那一战,就他一人独活了下来,而后隐姓埋名,在高句丽苟活,到了今日,尔来四十载矣。”

    薛仁贵闻言,轻声叹道:“原来如此,这玄澄还是英烈之后,如此血仇,凡热血男儿皆不会忘,看来玄澄应当还是信得过的。”

    玄澄的父兄都死于高句丽人之手,玄澄可以说是和高句丽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此大唐兴兵东征,正是他为父兄报仇的最好时候,他在高句丽这么多年不求富贵,更没有家室,丝毫没有勾结高句丽的理由。

    李绩道:“不错,不过仁贵说的也不错,此战干系重大,虽然玄澄可靠,但也需防备高句丽人诈降,待会儿受降之时还是有本帅先行进城,你在后压阵,待本帅夺得西城,我大唐帅旗悬于西城之上后,你再领大军进城。”

    薛仁贵闻言,忙道:“不可,此乃犯险之事,大帅是三军主将,岂能轻置于险地,此战自当由末将先进城,而大帅在后压阵才是妥当。”

    李绩问道:“仁贵就不怕高句丽或是诈降吗?”

    薛仁贵点了点手中的方天画戟,笑道:“大帅乃是主帅,不容有失,末将自当代劳,而且末将自问还有几分蛮力,就算高句丽是诈降,末将凭借这一杆画戟也能杀得敌将,搏杀而出。两军作战,运筹帷幄,末将不及大帅,但战阵当前,取敌将之首,大帅不如末将。”

    薛仁贵自负勇力,说着的话有些狂妄,但这也是薛仁贵狂妄的底气,薛仁贵之勇冠于三军,绝于天下,唯皇帝亲卫统帅席君买可与之较,两人在秦叔宝和尉迟恭后并为天下战将之首,这是李恪亲口说的,也是禁军当中公认的。

    李绩笑道:“哈哈,仁贵之勇,本帅是比不得的,既然仁贵都这么说了,那本帅便从仁贵之意,只是仁贵需得千万小心。”

    ————————————

    薛仁贵和李绩议定,薛仁贵领军一万先行入城受降,而李绩则领军殿后,待薛仁贵拿下西城后再领大军进城。

    薛仁贵所言本是稳妥起见,但事实也正如李绩说的,玄澄是幽州人,也是唐人,自然是信得过的,信诚为了救高藏王,再加上如今军中上下的厌战情绪,也不会诈降,所以薛仁贵很顺利地就进了城中。

    入夜子时,平壤西城城门大开,薛仁贵领军进了城中,薛仁贵一进城中,执掌西城防卫的高句丽中部褥萨信诚便迎了出来。

    信诚一看到薛仁贵,先是一愣,因为他发现来的人不是李绩,而是薛仁贵。

    不过来的人虽然不是李绩,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信诚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信诚见薛仁贵进门,稍稍一顿后便连忙上前,对薛仁贵拜道:“末将信诚拜见大都护。”

    薛仁贵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了信诚,道:“信诚将军请起,不必多礼。”

    薛仁贵扶起信诚后,看着信诚身边僧人模样的玄澄,上前拱手拜问道:“可是玄澄法师当面?”

    玄澄还礼道:“正是玄澄,玄澄拜见大都护。”

    薛仁贵道:“法师的事情薛某也听大帅说了,法师这些年流于异乡,实在是辛苦了。”

    玄澄闻言,双眼一热,回道:“但能效力故国,看到父兄所愿得尝,家仇得报,一切也都值当了。”

    信诚心中想着李绩允诺的事情,倒是没有太多的心思看着薛仁贵和玄澄叙旧,信诚先对薛仁贵问道:“不知李大帅何在?怎的没有看到李大帅?”

    薛仁贵回道:“大帅命我为前锋,先行取城,大帅稍后便至。”

    信诚有些为难地问道:“大帅未至,那不知大帅答应末将的事情又是如何?”

    薛仁贵知道信诚说的是什么,信诚无非就是担心唐军食言,在拿了平壤城后又不会放过高藏王,难免有些犹疑。

    薛仁贵包括整个唐军上下本就没有要杀了高藏王的意思,薛仁贵一口应道:“我虽非大帅,但你也当知道我的身份和出身,大帅的允诺我替大帅应承下了,此事你不必担心。”

    薛仁贵不是主帅,这话若是旁人这么说,信诚也许还会有些担忧,担心薛仁贵说的未必作数,但正如薛仁贵所言,信诚是知道薛仁贵的出身和身份的。

    安东都护府,一柄悬于高句丽头顶的利剑,薛仁贵就是执掌这柄利剑的人,是主掌辽东并东北各部的安东都护,依理将来高句多半丽也会在他的治下,他对高句丽的处置意见自然至关重要。

    而且薛仁贵还是李恪的卫率出身,能叫李恪托付以性命的心腹,薛仁贵在李恪面前绝对是说得上话的,只要薛仁贵应下了此事,此事就不会出岔子,高藏王的命就算是保下了。

    信诚再次拜道:“如此,大王那边就有赖大都护庇护了。”

    薛仁贵看着俯身在前的信诚,点了点头道:“你也是护主的忠义之士,你放心,你家大王的命,本都护保了。”

第一百零五章 阻杀

    薛仁贵领前军进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换防城门,去了高句丽军的械,彻底稳定了平壤西门的局势。

    在此之后,便将大唐的龙旗插在了平壤城的城头之上,大开城门,迎进了李绩的大军。

    高句丽能够在唐军的攻势下苟延残喘,所靠的无非就是坚固的平壤城,如果没了平壤城,光凭借城中的这些高句丽军,早败了不知多少次了。

    现在,当唐军的龙旗插上平壤城城头的一刻起,就意味着平壤城已破,高句丽军再无抵抗唐军的资本,也意味着高句丽人亡国了。

    唐军得门,李绩大军开进平壤,不过迎接李绩的却不是薛仁贵,而是薛仁贵的副将契苾何力。

    “西门已定。请大帅进城。”契苾何力站在李绩马前,对李绩拜道。

    李绩看了一圈,并未发现薛仁贵的身影,问道:“契苾将军,薛都护呢?”

    契苾何力如实回道:“平壤城破,大都护担心渊盖苏文得到消息会逃离,于是在得城后便着末将安排收城之事,自己已经领三千轻骑进城诛杀渊盖苏文去了。”

    原来薛仁贵为了一举尽功,不再给高句丽任何喘息的机会,已经领军直逼渊盖苏文的府邸,擒贼擒王了。

    薛仁贵的用意李绩知道,李绩也不会见怪,毕竟事急从权,若是事事禀告,他薛仁贵就不是薛仁贵了。

    李绩道:“此事薛都护做地很好,你即刻领兵前往城中支援薛都护,并攻占城中粮仓和武库等军需要地。”

    李绩得城后,一面命人去趁夜夺取余下的三门,彻底占据平壤;一面命契苾何力去占粮仓、武库,支援薛仁贵。

    而就在此时,当唐军四出的时候,距离西门还有些路程的渊盖苏文的大莫离支府,渊盖苏文在第一时间还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他不过刚刚才处置好高藏王的事情,正要上床歇息。

    “噔噔噔噔噔...”

    “咚咚咚...”

    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是一阵雨点般的敲门声在已经坐在床边,将要上床的渊盖苏文的耳边响起。

    渊盖苏文听着耳边的声音,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今日他忙着处置高藏王的事情已经劳累了一天,而且心情很是不好,现在才将要入睡时又被人搅扰,难免会有些不悦。

    渊盖苏文问道:“屋外何人?”

    能在这个时候直接走到渊盖苏文卧房门口的自然不是常人,正是受渊盖苏文宠爱的次子渊男建。

    渊男建也没有心思再去顾及渊盖苏文的感受了,听到渊盖苏文的声音,知道他还未歇息,便忙道:“爹,大事不好了,方才城中守军传来消息,唐军破了西门,已经进城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搁在以往,若不是因为为高藏王的事情烦心,渊盖苏文早就歇息了,现在的渊盖苏文本已是困倦非常,但就在渊男建的话传入渊盖苏文的耳中后,渊盖苏文一个激灵,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没有半分睡意。

    一开始渊盖苏文还不能立刻接受渊男建说的话,先是对渊男建确认地问道:“你说什么?”

    渊男建再次回道:“爹,唐军破了西门,唐军大军已经进城,平壤城被破了。”

    渊男建的话让渊盖苏文确认自己确实是没有听错,心中诧异非常,接着问道:“这个消息可还准确?”

    渊男建回道:“传信的是我的心腹,绝不会错。”

    渊男建的话,彻底浇灭了渊盖苏文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渊盖苏文连忙起身,开了门。

    到了门外,渊盖苏文看着渊男建站在门口,扶着渊男建的肩膀,激动地问道:“怎会如此,西门还有信诚的大军镇守,就算唐军攻城,我们也不会到这个时候才得到消息啊。”

    渊盖苏文的疑惑也确有道理,在西门还有信诚所领的五千精锐,就算是唐军趁着夜色攻城,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攻下的,这么大的动静,没理由渊盖苏文这个时候才得到消息。

    渊男建道:“看西城的动静,似乎都没有交兵,也没有攻城该有的动静。”

    “你这是何意?”渊盖苏文问道。

    渊男建叹了口气回道:“唐军不战而得平壤城的西门,这信诚多半是主动降了。”

    渊盖苏文何等聪明,他原本在慌乱中不曾多想,故而没有想到这些,但现在听渊男建这么一说,顿时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渊男建说的没错,就算唐军战力强悍,也绝不可能在夜间悄无声息地夺下重兵防守的西门,必是西门守将信诚以城献降了。

    “信诚害我,渊男生误我!”渊盖苏文高呼道。

    渊盖苏文会任用信诚守西门,除了他眼下无人可用的窘境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渊盖苏文的嫡长子渊男生和信诚走得极近,信诚算是渊男生的部将,但现在看来,信诚是辜负了渊盖苏文的信任了。

    渊男建见状,对渊盖苏文道:“爹,现在不是埋怨这些的时候,唐军破城已成定局,早晚也必会攻到府中,眼下当务之急是趁着北门和东门还在咱们手中的时候速速撤离。”

    渊男建果决,渊盖苏文也不是放不下的人,渊盖苏文当即应道:“你说的是,你即刻整合兵力,随我自东门突围。”

    渊男建听得渊盖苏文竟欲自东门突围,不解地问道:“爹,咱们为何不自北门突围,一路往北,向东只能奔逃至新罗,新罗和我们高句丽一向不和,绝不会收容我们父子。”

    渊盖苏文道:“往北虽可逃得一时性命,但北面都是唐军的势力之内,难以久持,我们往东,只不过我们要投的不是新罗,而是倭国,倭国刚和唐军大战,两国已经结下血仇,倭国一定会收留我们,到时我们就可以伺机东山再起了。”

    渊男建应道:“爹说的是,我们往倭国去。”

    渊男建说着,和渊盖苏文一同出门,甚至没有任何的收拾,就准备逃命去了。

    渊盖苏文的反应和动作已经是不慢,但他万万没想到薛仁贵的动作更快,就在薛仁贵夺了城门后,没有丝毫多余的等待,直接就领轻骑直奔渊盖苏文的府邸杀来。

    就在渊盖苏文急急忙忙地赶到大莫离支府门外的时候,正和杀来的薛仁贵撞了个正着。

第一百零六章 授首

    渊盖苏文动作很快,在得知平壤城破的第一时间就率军出逃了,但薛仁贵的动作更快,在得城之后也没有丝毫的耽搁,便领轻骑直奔渊盖苏文的府邸。

    所以,当薛仁贵领着三千轻骑杀到渊盖苏文的大莫离支府外时,和正要出府的渊盖苏文还有渊男建撞了个正着。

    身为高句丽独断乾坤的大莫离支,渊盖苏文对大唐的安东都护怎会不知,又怎会不识,当渊盖苏文看到府门外列着的唐军,一眼就从其中认出了主将薛仁贵,心一下子仿佛置于冰谷。

    “薛仁贵!怎么撞见了这个杀神!”渊盖苏文看着薛仁贵,对渊男建懊恼道。

    渊盖苏文的懊恼,渊男建又何尝不知,薛仁贵虽是唐人,但经略辽东数载的他在高句丽上下威名极重,甚至要高过高句丽现在的任何一名将领。

    薛仁贵在高句丽有杀神之名,一杆方天画戟和他那神乎其技的射术叫高句丽人胆寒,如果有的选,他们遇上谁都不愿意遇上薛仁贵。

    渊男建问道:“爹,薛仁贵悍勇无双,咱们该当如何?”

    渊盖苏文回道:“薛仁贵当面,想逃只怕是不易了,但我看薛仁贵也来地匆忙,他麾下的兵力也不多,咱们父子只要齐心协力,也未必不能搏出一条生路来。”

    渊男建闻言,也强自给自己定气,应道:“爹说的是,薛仁贵再勇,也不过一人而已,咱们兵力强过他,也未必就会败了。”

    渊男建的话有点给自己打气的意思,但事实又怎会尽如他所想的那般,薛仁贵虽兵力不及他们,只一人之勇,但在高句丽人的心中,只“薛仁贵”这三个字便足抵千军万马。

    渊盖苏文看见了薛仁贵,薛仁贵眼力极佳,自然也看见了渊盖苏文,薛仁贵一面命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一面自己缓缓策马向前。

    “高句丽将士听着,我乃大唐安东都护薛仁贵,平壤城已破,高句丽已败,我大唐十万将士已经进城,尔等还不速速弃械而降,还可保全性命。”薛仁贵站在高句丽军之前,高声喝道。

    薛仁贵之言一出,高句丽军上下顿时哗然,唐军兵多势重,他们都是知道的,如今薛仁贵能出现在平壤城中,那必定是唐军破了城门,薛仁贵说的也不会是假的。

    只薛仁贵的威名已经足以震慑他们了,再加上现在城门已破的现实,这一战还没打,高句丽军就已经先怯了三分,有些逡巡了。

    薛仁贵策于马上,看着已经有点犹疑的高句丽人,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了,于是薛仁贵接着道:“事已至此,我唐军奉陛下之命,只诛首恶渊盖苏文,不会祸连其他,高句丽将士何必为渊盖苏文这暴虐之徒卖命,平白丢了性命!”

    如果说之前薛仁贵的话只是乱了人心的话,那现在这句话,就是彻底动摇了高句丽人的心志,渊盖苏文虽然是高句丽权臣,但他在高句丽人,包括高句丽将士中的风评并不好。

    渊盖苏文性情暴虐,又颇为嗜杀,再加上他曾杀荣留王,又架空了高句丽王室多年,他在军中的声望并不算高,军中对他有些微词的将领不在少数,听着薛仁贵的话,高句丽将士们的眼神已经不那么坚定了。

    高句丽军的反应落在了渊盖苏文的眼中,渊盖苏文心中大急,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不止人心会散,将士们战意全无,就是时间也快要来不及了,毕竟城门虽然暂时还在高句丽军的手中,但绝对撑不了太久。

    渊盖苏文举刀高喝道:“将士们,唐人最善蛊惑之法,莫要被唐军蛊惑了,这些年我们与唐军为敌,两军间死伤无数,早就结下了血仇,这生死之事岂是薛仁贵说了算得,你们莫要听信他的话,平白丢了性命,随我一同杀出去才是正路。”

    渊盖苏文的话确实也有道理,大唐和高句丽交战多年,两方将士间的血仇不少,这仇恨不是一道帅令就能解开的,高句丽将士降唐,确有风险。

    但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可薛仁贵就这么站在了高句丽军的跟前,摄于薛仁贵的威名,当着薛仁贵的面,高句丽军上下没有一人敢先上前的,但若不上前,所谓突围自然也就无从谈起。高句丽军上下都看向了渊盖苏文的方向,都在等着这个主帅的动静。

    渊盖苏文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显然高句丽军已经胆怯了,如果渊盖苏文自己也不敢上前的话,那也更不能指望着其他人率先冲杀,为渊盖苏文卖命了。

    渊盖苏文看着眼下的局势,别无选择之下,只得咬了咬牙,自己提刀当先上前。

    现在的渊盖苏文虽是位高权重的高句丽大莫离支,但他也不是不通武事的,渊盖苏文在年少是也是高句丽军中有数的猛将,颇有勇名,他能走到今日这一步,靠着的可不只是家族的荣光。

    但渊盖苏文虽颇有些武力,但也只是相较于寻常的高句丽将领而已,他所谓的勇武在薛仁贵跟前又算得了什么?

    渊盖苏文挥刀向前,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要与薛仁贵一战,只不过两人武力悬殊过大,他所谓的勇武不过是飞蛾扑火。

    薛仁贵看着上前的渊盖苏文,嘴角一挑,轻轻一笑,道:“虽是螳臂当车,但倒也不失一个‘勇’字。”

    薛仁贵说完,一挺方天画戟,便刺向了迎面而来的渊盖苏文。

    两军阵前,比起高句丽军的忐忑不安,唐军将士们则显得淡然地多了,在他们的眼中,他们的主将薛仁贵就是战无不胜的存在,要破一个渊盖苏文,何必担忧。

    渊盖苏文也算是弓马纯熟,举刀往薛仁贵砍来,虽在马背之上,但也坐地稳当,很见几分功底,但渊盖苏文稳当,薛仁贵却快地出奇,薛仁贵一夹马腹,策马而出,手持画戟,宛如一道闪电劈向了渊盖苏文,

    不过一个照面,渊盖苏文还未反应过来,甚至他手中举着的刀还未落下,薛仁贵骑着跨下神骏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一抬画戟,便荡过渊盖苏文的刀,直插心腹,取其性命。

    薛仁贵杀人,从不拖泥带水,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胜负已分,生死已明,高句丽的主宰渊盖苏文已经成了薛仁贵戟下亡魂。

    “渊盖苏文已死,我只诛首恶,降者留命!”薛仁贵提着渊盖苏文的尸首,对高句丽士卒一声暴喝。

    高句丽人本就无一战之勇,如今主帅又死,他们更不会抵挡,在薛仁贵虎威之下,府前的高句丽士卒便如秋时的麦穗般望风低头,尽数降了。

第一百零七章 乱定乱起

    高句丽军的战力本就远不及唐军,无心应战,而再随着渊盖苏文一死,高句丽军没了主帅,彻底没了战意,也都尽数弃械降了。

    平壤城中的大莫离支府已经被薛仁贵攻下,接着命人拿着渊盖苏文的首级传于城中,城中各处的高句丽守军也都不战而降,让出城池也就顺理成章了。

    自唐军进城,到全拒平壤城,占有城中各处要塞和粮仓武库,前后也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

    次日寅时,天色才亮,平壤城中的百姓正如往常一般醒来,开了门窗,但他们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城中四处驻守的高句丽士卒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在街上四处巡逻,穿着大唐衣甲的唐军将士。

    自打唐军东征以来,尤其是自打唐军围城以来,平壤城中就加强了戒备,士卒间的来回调动也频繁地厉害,哪怕是夜间也是如此。

    昨夜唐军进城确实闹了些动静,但还算约束,并不曾乱及百姓,所以高句丽都还只当是高句丽军的调动,不曾太过在意,但不曾想今日一早,整个平壤城便就换了天了。

    平壤城中的百姓尚还不知为何会如此,但看着在街上来回巡视的唐军将士,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胆子大些地出来看看,胆子小些地就索性躲进了家中,不再出门。

    李绩在破城时就下了严令,平壤府库中的东西可以拿出部分犒赏三军,但任何人不得劫掠百姓,所以城中的百姓倒还能保得太平,但那些高句丽要员就完全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高句丽王城之内,李绩领军破了王城,进了王城之中,高藏王已经带着一众高句丽臣子,仿佛排排列队的蝼蚁般跪于宫道之上请降。

    “外臣高句丽高藏,携国中上下朝臣叩见大帅!”高藏王手中捧着高句丽王的王印,跪在李绩的跟前拜道。

    高藏虽是高句丽王,但现在跪在李绩的跟前,姿态可以说是拿捏地极低了,甚至都不敢称王,只敢以臣相称。

    李绩对于高句丽其实是颇为不满的,当初李绩折戟于安市城下,致使李世民亲征未能全功而还,李绩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不是李恪下了收高句丽之国,不宜擅开杀戒的命令,又有苏定方和薛仁贵这样的皇帝心腹在旁,李绩多半会在破城后开杀戒。

    不过李绩虽不杀人,但也不会不动声色地就放过了高句丽君臣,李绩也不使高藏王起身,而是问道:“高藏,当初你与我大唐为敌,不尊我大唐陛下之时,可曾也想过会有今日?”

    高藏王哪里敢应下如此罪名,听着李绩的话,忙解释道:“启禀大帅,外臣被高句丽权奸渊盖苏文挟持登位,不过是一傀儡而已,如何敢对大唐,对陛下失敬,当初高句丽所为俱是渊盖苏文所为,实非外臣之意。”

    以往高藏为渊盖苏文架空和把持,高藏对渊盖苏文还颇为不满,但现在,他在心中还不得不感激渊盖苏文几分,若非渊盖苏文架空了他,做下这些事情,他身为高句丽王还真的摘不出来。

    但李绩既是有意敲打威慑高句丽君臣,又怎会因为高藏的一句话就放过了他们,李绩道:“你是君,渊盖苏文是臣,哪有渊盖苏文能够决断国事的道理,莫不是你为了保命,诓骗本帅不成?”

    高藏忙解释道:“外臣不敢诓骗大帅,这确是实情。”

    李绩对高藏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轻蔑地笑了笑,转而对站在身后,许久一言不发的金庾信问道:“金将军,本帅久在中原,对你们三韩之事不太熟悉,你和高句丽交道打地多,可只高藏王所言的真假?”

    金庾信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着,不曾开口半句,更没有想到李绩会突然点他的名,一下子还有些愣住了。

    不过金庾信虽然有些愣住了,但高藏却仿佛看到了活命的希望一般,高藏王忙对金庾信道:“金将军,咱们半岛三韩一脉相承,同气连枝,还请进金将军对大帅如实相告。”

    高藏之言入耳,一边的金庾信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得难看非常,若不是李绩再旁,金庾信恨不得一脚踹开高藏。

    金庾信忙撇清关系道:“我高句丽对天朝,对陛下忠心耿耿,谁与你高句丽同气连枝。”

    金庾信说着,生怕新罗被高句丽祸连,毕竟现在唐军势大,三韩已经破了其二,剩下的一个新罗可万万不是唐军的对手,又对李绩解释道:“大帅明鉴,切莫听信高藏所言,我新罗上下对大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李绩看着高藏惊慌的模样,笑了笑道:“金将军不必担忧,新罗国上下对我大唐的忠心本帅一向是知道的,此番我大唐军能破百济和高句丽,新罗和金将军功不可没,本帅还正欲想陛下为金将军禀功请赏呢。”

    其实对于李恪的赏赐,金庾信倒是不甚在意,现在金庾信最担心的是新罗国中的情况,毕竟刘仁轨借剿灭倭军的名义领军入新罗已经有些时日了。现在新罗手中的能战之兵大多在他的手上,他也想知道现在新罗的局势,早些领军回国。

    金庾信道:“末将不过尺寸之功,不敢求陛下赏赐,只是末将麾下将士离乡日久,归家情切,既然眼下大局已定,末将请领军还国,还望大帅允准。”

    李绩点了点头道:“这是应当的,你领军外战已就,思乡想要还国也是人之常情。”

    李绩的话听着很是通情达理,大有一副就要放金庾信和他麾下大军回新罗的意思,金庾信也面露喜色,但李绩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了金庾信呢,还不等金庾信嘴角的笑意在脸上漾开,李绩便又开口了。

    李绩道:“不过金将军虽然想着要班师回国,但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毕竟本帅为金将军请功的奏疏已经送回了长安,不日陛下便会下旨命人来平壤犒赏金将军,金将军彼时若是不在平壤,只怕不妥,未免会有怠慢圣喻之嫌。”

    李绩的帽子扣得不小,苏定方为金庾信请功,李恪亲自下旨来封赏金庾信,金庾信若是跑回了新罗确实不妥,怠慢圣喻的罪名金庾信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金庾信只得应下道:“末将不敢,末将自当在此谨候圣喻。”

第一百零八章 新罗国乱

    金庾信想回新罗,其中的缘故倒也不是他所说的将士思乡,而是因为担忧新罗那边的局势。

    新罗国中能战之兵,大部分都被金庾信带了出来,国中兵力空虚,而现在现在刘仁轨正领军一万五千余在新罗国中,他知道刘仁轨的本事,刘仁轨和他麾下的精锐,绝非国中的兵力可以抵挡的。

    刘仁轨虽是打着追剿倭军,助新罗军退敌的由头去的,但唐军野心极大,他的真实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金庾信不担忧才是怪事。

    金庾信虽是武臣,但却也是国中智者,金春秋能有今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金庾信对他鼎力相助,他的担忧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的高句丽国内,唐军已然大胜,李绩下令镇抚百姓,整个高句丽正在渐渐地趋于稳定,但与此同时,新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自打一个多月前,倭军将领庐原君领倭贼残部逃窜至新罗,占据了沙鼻岐、奴江两城以来,刘仁轨便率唐军来到新罗“支援”了。

    刘仁轨在白江口海战中以少胜多,全歼倭军大部,擒拿倭军主帅阿倍比罗夫,立下赫赫威名,庐原君自然不敢抵挡,于是就在庐原君得到刘仁轨来到的消息后,不敢有丝毫的拖延,便弃城逃了。

    庐原君弃城,正和刘仁轨之意,只不过刘仁轨之所以想看着庐原君潜逃,倒也不是为了除敌,而是为了驱敌,把庐原君驱到新罗腹地去。

    庐原君弃城而逃,刘仁轨随即赶至,庐原君自知惹不起刘仁轨,不敢应战。

    他的本意原是往东走,逃到海边,伺机夺船逃回倭国,但刘仁轨仿佛早就知道庐原君的想法一般,早就堵住了东路,挡了庐原君的去路。

    庐原君麾下不过三千余人,而后虽裹挟百姓,扩充到了万人,但也多是乌合之众,如何敢与刘仁轨的唐军精锐硬碰,刘仁轨堵住了东路,就逼着庐原君只能往北和往西逃窜。

    庐原君被刘仁轨追剿,摄于刘仁轨的威名,一开始也极为惊慌,逃得很快,但很快庐原君也发现了问题,他发现刘仁轨似乎并无意彻底灭了他们,于是他也放松了许多,看着每日尾随在后的唐军斥候,庐原君从不去惹他们,但也也不觉着如之前那般害怕了。

    庐原君率军在前逃,刘仁轨就领军在后围堵,刘仁轨追地并不急,始终和倭军保持着些距离,让倭军逃着。

    倭军一边逃,一边大肆搜捕财物,不知不觉就带乱了大半个新罗,搅地新罗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庐原君看出了异常,身为掌权新罗国政的金春秋又怎会看不出来,若是再照刘仁轨这么闹下去,再有一个月,整个新罗都会一团糟。

    而且现在刘仁轨追着庐原君,已经越来越靠近新罗的王幾地带,这里是新罗心腹之地,千万乱不得,是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过刘仁轨毕竟是唐军主将,金春秋不敢开罪,只得遣了自己的爱子金仁问来见刘仁轨。

    金仁问是金春秋的第三子,因为她的生母是金春秋臂膀金庾信的亲妹,也是除了嫡长子金法敏外最疼爱的一个,所以尤为金春秋信重,才交托以要事。

    事情已经越发地严重,在得了金春秋之命后,金仁问即刻动身,便往南去见了刘仁轨。

    “外臣金仁问,拜见大唐刘大都督。”唐军大帐中,金仁问对刘仁轨拜道。

    刘仁轨扶起金仁问,问道:“现在外面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金公子怎的在此时来此?”

    金仁问听着刘仁轨的话,脸上虽是不动声色,但也在心里腹诽了几句,难得刘仁轨也知道现在外面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这一切的局面可不就正是因为刘仁轨对倭军的纵容造成的吗?

    金仁问道:“现在国中被倭贼搅地大乱,百姓受苦已甚,外臣来此求见大都督也正是因此。”

    刘仁轨道:“这倭军狡猾,不与我军交战,一碰就走,我拿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法子,金公子所言着实叫我汗颜。”

    刘仁轨的本事,金仁问岂能不知,如果刘仁轨真的有心,区区几千倭军又岂在他的眼中,不过这些话金仁问自然是不能对刘仁轨直说的。

    金仁问道:“大都督之所以未能及时擒住倭贼,想必是因为大都督麾下行军已久,难免疲累。大都督如此劳师来我新罗相助,外臣本是不当多问的,只是眼下倭贼已近国都,我国都君臣惊慌,故爹才遣了我来向大都督请教,还望大都督勿怪。”

    金仁问虽是新罗人,但作为金春秋之子,自幼受到了极好的家教,对唐人礼节很是熟悉,初见刘仁轨,谈吐举止也叫刘仁轨丝毫挑不出半点不足来。

    刘仁轨此前见过金法敏,今日又见了金仁问,只觉着这金春秋诸子俱是人中龙凤,远不是那些百济王室子弟可比的,早晚必成大器,心中对自己的想法也就更加坚定了。

    刘仁轨道:“金公子说的是,贵国国都金城就在眼前,确实不能再纵容倭贼如此横行了,金公子放心,你可以给新罗王带句话,就说明日我便出兵,倭贼必破,我不会让倭贼踏进王幾半步。”

    金仁问闻言,脸上露出了笑意,对刘仁轨拜道:“如此便多谢大都督了。”

    刘仁轨摆了摆手道:“这个倒是无妨,只不过明日之后我还有一事要请新罗王答应。”

    金仁问问道:“不知是何事?”

    刘仁轨回道:“我唐军追剿倭贼已经多日,兵力疲敝,待明日倭军破了倭贼后,我想移军之金城休整,还是新罗王允准。”

    金仁问听了刘仁轨的话,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倭军固然凶残,但毕竟人少,唐军才是真正的猛虎,如果让唐军进了兵力空虚的金城,一切还能由得他们新罗君臣做主吗?

    而且看近来刘仁轨的举动,显然是对新罗并不友善的,如此就更不敢让刘仁轨进城了。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直接回绝刘仁轨的时候,金仁问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权力。

    金仁问道:“此事太大,外臣只是个传话的,实在最不得主,外臣还需禀明大王。”

    刘仁轨也不急,笑道:“那是自然,我等着金公子的消息。”

第一百零九章 新罗的抉择

    庐原君麾下万人,听着数量也是不少了,甚至不输刘仁轨麾下的人数,但所有人,包括庐原君自己都不会觉得他可以凭借这一万余人和刘仁轨正面硬抗。

    庐原君的部下,除了当初随他而来的三千倭军还算是士卒外,剩下的人不过是个添头,被裹挟进乱军的乱民或者贼匪而已,平时装装声势,欺辱百姓还行,遇到唐军精锐就只有远遁的份。

    倭军能苟延残喘到今日,不是因为倭军自身的长处,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刘仁轨对他们的纵容,如果不是刘仁轨玩闹似地剿匪,就算是十个庐原君,也都不够死的。

    对于刘仁轨来说,庐原君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恶犬而已,刘仁轨想让他去咬新罗,所以他还有用,他可以活着,但一旦刘仁轨觉得他无用了,那他就离死期不远了。

    现在刘仁轨已经撵着倭军搅乱了整个新罗,来到了新罗国都金城之下,庐原君和他的倭军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彻底没了价值。

    于是乎,就在当夜,刘仁轨突然下令,唐军轻骑速出,三千精锐趁着夜色就直扑倭军大营而去。

    这几日,因为刘仁轨纵容他们,并不曾对他们赶尽杀绝的缘故,所以庐原君已经开始有些掉以轻心了,行军扎营也不似之前那般谨慎,再加上刘仁轨又是入夜行军,庐原君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准备,就落入了刘仁轨的套。

    唐军深夜劫营,打地倭军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倭军战力本就不及唐军,顿时间被杀地大败,大营中的倭军成了唐军刀下待宰的羔羊,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死伤殆尽。

    金城王畿之地外,相距倭军大营五里外的蔚山山腰之上,唐军主将刘仁轨站在山腰之上,看着山下起火的倭军大营,面色深成如水。

    “大都督突然下令攻打庐原君,应当不是因为新罗金春秋的请求吧?”随刘仁轨一同来新罗的行军司马钦陵站在刘仁轨的身后,对刘仁轨问道。

    刘仁轨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钦陵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以为呢?”

    钦陵本就是带着答案来问刘仁轨的,于是不假思索地回道:“区区一个金春秋,在大都督面前应该还没有这样的面子。”

    大唐都督一级的边将巡边,从来都不买小邦君王的帐,更何况刘仁轨是皇帝心腹,而金春秋只是新罗权臣,刘仁轨就更不把金春秋看在眼中了,刘仁轨怎么会因为金春秋的话而剿匪。

    刘仁轨笑道:“不错,此事你说的不错,我突然下令剿杀倭军确实不是因为金春秋的缘故。”

    钦陵问道:“此事倒是不难猜测,但有一事小子却始终想不明白,还望大都督赐教。”

    刘仁轨应道:“你是陛下的学生,当陛下教你,所以赐教我是谈不上的,不过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说的明白,我也不会藏私。”

    钦陵问道:“大都督为何要先把战后进金城驻扎修整的事情告知于新罗人,这样岂不是给了他们机会准备和回绝吗?大都督何不先行应下此事,今日先破了倭军,待破了倭军后,直接连夜开拔前往金城,逼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岂不是把握更大。”

    其实钦陵说的也有些道理,现在金城守备空虚,若是刘仁轨当真领军进了金城,必定控制城防,到时新罗国中上下无人可以制衡刘仁轨,金城便就成了唐人的金城,新罗的君臣上下也任由刘仁轨摆布了。

    刘仁轨在今日破敌之前就告诉了金仁问他日后要领军前往金城修整的想法,这无异于是在告诉新罗人,唐军有意趁着此战染指新罗。

    新罗虽是大唐藩属,但却不受唐军辖制,他们自然是不愿将国都拱手让于刘仁轨的,多半是会回绝并且提前调兵布置,到时唐军攻城不易。确实不如钦陵所言,直接在破了庐原君后连夜前往金城,以兵势强逼新罗人开了城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反倒省力。

    刘仁轨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是,但也不尽是,你所言是为战之道,但却不是为国之道。”

    刘仁轨所言正是钦陵想要听到的,因为以刘仁轨之能,连钦陵都能看得出的问题,刘仁轨怎会不知,刘仁轨必是另有深意,刘仁轨只有否定钦陵的话,才是没想着要瞒钦陵。

    钦陵忙道:“小子愿闻其详。”

    刘仁轨对钦陵问道:“以你之见,新罗国中君臣可会准我领军前往金城修整?”

    钦陵道:“新罗人决然不会开了城门,城中新罗兵力不济,凭借着城墙坚固,新罗人或还能挡得住大都督,但若是大都督进城了,新罗人绝不是大都督的对手,新罗国必亡无疑。”

    有百济和高句丽之事在前,唐军吞并半岛三韩的野心已经暴露无遗,新罗引狼入室已成事实,他绝不会再大开城门,把金城赠给了唐军。

    刘仁轨道:“不错,他们确实不会开城门于我,不过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刘仁轨的话,叫钦陵越发地不解了,钦陵接着问道:“这是何故?”

    刘仁轨道:“新罗说到底,和高句丽还有百济是不同的,新罗是我大唐藩属,虽然也不是安分的,但轻易攻之无名,要打他们,还是要有些由头的。”

    刘仁轨之言一出,钦陵顿时就明白了刘仁轨的意思,就眼下而言,新罗无错,如实唐军贸然攻城,总算攻下了新罗,也会使得天下各邦心生畏惧,担心成为下一个新罗,与大唐离心。

    但若是新罗主动拒绝唐军进城修整就不一样了,唐军为新罗杀敌,如果破敌之后却被新罗人拒之城外,便是唐军发难的理由,正是名正言顺。

    钦陵顿了顿,对刘仁轨问道:“此番若攻金城,大都督可有既定的先锋人选?”

    刘仁轨回道:“暂还未定,待新罗那边的消息来了之后再定不迟。”

    钦陵闻言,突然俯身拜道:“若是大都督不弃,末将愿为大都督先锋,为大都督攻下新城。”

    刘仁轨没想到钦陵会突然请命,因为钦陵是吐蕃人,这对于钦陵来说,这不只是一场简单的攻城之战,而且是钦陵交给大唐的投名状,这事一旦做了,他就是唐臣,再也回不去了。

    刘仁轨问道:“你都想好了?”

    钦陵当即回道:“小子已经想好了,还望大都督应允。”

第一百一十章 新罗的抉择

    刘仁轨的话,直接影响了新罗的国运,也叫金仁问心忧万分,金仁问心知此事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便连忙赶回了金城,告知了金春秋。

    金春秋虽是新罗权臣,但金春秋之于新罗,和渊盖苏文之于高句丽还是有所不同的,渊盖苏文暴虐,恃勇而傲,无视高句丽王室的权威,已经全然盖过了高藏王。

    可金春秋虽然也在金庾信的帮助下能够手握兵权,但也只是权倾朝野而已,朝廷布于国中的诏书还是以新罗王的名义发出,金庾信对新罗王金胜曼还很是礼敬,明面上守着君臣之道,不敢有过分的逾矩的。

    唐军要借国都金城修整,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都必须由新罗王来出面下诏,绝不能是金春秋出面,尽管实质上的决定其实是金春秋在做的。

    金春秋得知这个消息,心中惊诧万分,便连忙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火急火燎地就进了王宫。

    “臣金春秋,拜见大王。”金春秋进了王宫,对新罗王金胜曼拜道。

    此时的金胜曼还不知唐军欲进金城修整的消息,但她知道金春秋已经遣了金仁问前往唐军大营,请求唐军火速剿匪,金胜曼看着金春秋急匆匆地来见自己,只当是为了此事。

    金胜曼先着金春秋起身,而后问道:“大角干这么急着进宫,可是请唐军剿匪的事情出了什么岔子?”

    金春秋行色匆匆,显然是出了乱子,金胜曼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也就是剿匪之事了。

    但金春秋叹了口气,起身回道:“若只是如此倒也好了,倭贼兵力再多,终究也是乌合之众,我们据有坚城,最差也能固守自保。”

    金胜曼闻言,不解地问道:“那是何事?”

    金春秋并未直接回金胜曼的话,而是跪地请罪道:“臣金春秋引狼入室,给新罗带来亡国之危,此乃死罪,还请大王降罪。”

    金胜曼能够以一国尊王之位,绣《太平颂》赠予李恪。自然是心思缜密之人,也是极为聪慧的,金春秋虽未明说是何事,但金胜曼一看金春秋的举动,先是一顿,但紧接着就猜到了金春秋的意思。

    引唐军入半岛,借唐军之兵势灭了高句丽和百济,而后新罗再趁机取利,这是金春秋的意思。此法风险颇大,但当初金春秋是一力支持的,就连金胜曼也拗不过他,只得应允了下来。

    此前在唐军连破百济要塞,力挫百济之事,新罗也趁机占得许多百济州县之时,金春秋甚至还以自己的决定为傲,在人前提及,颇多得意,但现在金春秋却说自己引狼入室了,想必就是唐军那边出了问题。

    金胜曼问道:“大角干这么说,可是唐军那边有何不妥?难道是唐军不答应剿匪,或是狮子大开口了吗?”

    金春秋回道:“若只是狮子大开口倒也就罢了,无非是损失些钱粮,但唐军要的却是我们的王都。”

    “这是何意?”金胜曼连忙问道。

    金春秋脸色晦暗地回道:“唐军主将刘仁轨倒是应下了剿匪之事,但他却也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在剿匪后到金城修整一段时间。”

    金春秋之言入耳,金胜曼的脸色也难看了下来,唐军说的好听,是要在破了倭军后进城修整,但其真正的目的多半就是为了金城。

    金胜曼道:“只看唐军近来所为,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多半是所求颇大。”

    金春秋道:“唐军已破高句丽和百济,半岛三韩只剩下咱们新罗了,唐军此番所为必是野心渐大,想要全拒咱们三韩之地的。”

    金胜曼听着金春秋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对金春秋问道:“那依大角干的意思,咱们该当如何?”

    金春秋当即道:“如今金城城中兵力空虚,人数都不及唐军之众,而将士战力更是远不能比,若是开了城门,无异于是将金城拱手让给了唐军,到时唐军无人可挡,我们就都成阶下之囚了。”

    金胜曼闻言,思虑了片刻,担忧道:“大角干说的在理,但唐军势强,若是我们拒不开城门,岂不是轻慢了唐军,给了他们攻城的理由?”

    金胜曼担忧的,也正是刘仁轨想要的,刘仁轨就是想要新罗人不开城门,将辛苦剿匪的唐军拒之门外,如此正给了唐军名正言顺的发难理由。

    金春秋也不傻,其中的道理他又怎会不知,金春秋无奈道:“臣这也是别无他法,与其将金城拱手让于唐军,倒不如奋力守城,这样至少还有却敌保国的机会。”

    在金春秋看来,若是开了城门,唐军必定强据金城,届时新罗君臣俱为唐军所俘,新罗国也就灭了,然而若是新罗军拒开城门,倚靠着金城而守,虽然希望渺茫,但至少有些机会。

    现在新罗人面临的无非就是这两个选择,至于说其他的,指望唐军进了城后还能自律,修整几日就自行离去的不切实际的希冀,他们谁都不会蠢到去相信。

    金胜曼思虑了许久,对金春秋问道:“你可知金庾信现在何处?咱们能否等到金庾信大军回来?”

    金春秋知道金胜曼的意思,她是希望能够拖延住唐军,等到金庾信率军回来金城,只要有了金庾信所率的新罗主力,要抵挡刘仁轨就更多几分把握。

    但金春秋叹了口气道:“唐军早有意吞并我新罗,又怎会让金庾信回城,据臣得到的消息,到现在为止,金庾信并他的麾下大军还被李绩以等候皇帝封赏之名留在了高句丽,是绝无可能回援的。”

    金庾信被拖延在了平壤城,等候李恪的封赏来到,现在不要说新罗指望金庾信相救了,就是过些时日,金庾信能否自保都是问题。

    因为一旦新罗和刘仁轨动了手,那金庾信也立刻就会从功臣变成逆臣,身处十万唐军之中的金庾信,又如何能够自保?

    金胜曼顿时没了主意,只得对金春秋问道:“现在城中还有多少兵力,可能挡得住唐军?”

    金春秋回道;“现在城中还有兵力万余,可守城一时,另外我也已经下令传召了王畿并四周的花郎徒进王畿助战,两日内便会齐聚,到时未尝不可一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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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介绍:
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