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退兵
在安市城之前,唐军可谓一切顺遂,但在安市城之后,事情仿佛就变得困难起来了。 安市城远比辽东城来地更加难攻,安市城依山而建,是为山城,城防坚固,城中更有精锐三万余,凭着这三万多人与唐军正面交战自然绝非敌手,但凭城固守却是绰绰有余。 唐军在李世民患病,急于求胜的情况之下一连攻城六日,也曾几番攻至城头,但梁万春善守,高句丽人拼死抵抗,唐军竟又被打地退了下来。 李绩连日作战不利,盛怒之下大放厥词,竟扬言安市城如若不降,便要在安市城破之后坑杀满城男女老幼,使得城中人人惊惧,奋力守城,攻城愈难了。 在几番攻城失利的情况下,李世民从李道宗所言,在安市城稍矮的东南城楼外筑土山,逐渐逼近城墙,费时月余,终于搭出了一座高出城墙丈余的土山,唐军居高临下,轮番交战,终于毁了安市城城楼部分。 被毁坏的城楼虽然高句丽人及时用木栅堵住,但其坚固已远不比之前,可就在眼看安市城破城在即的时候,唐军这边却又出了问题。 李道宗命以驻守土山山顶的果毅都尉傅伏爱擅离职守,以至被梁万春觅得了良机,带着城中精锐数百人趁机攻占了土山。 土山一失,唐军丢了攻取安市城的前沿阵地,局势又回到了之前,甚至还更有不如,无奈之下唐军只得组织大军强攻土山,以期能重夺要地。 唐军知道土山的重要,高句丽人又何尝不知,土山一丢,安市城必破,于是也拼死守卫,原本是攻打安市城的战争,一下子变成了夺取土山的战争。 李道宗调用精锐禁军抢夺土山,可高句丽人凭高固守,再加上城内士卒前后夹击,唐军连连打了三个昼夜也未能夺下。 看着气候一天天地冷了下来,唐军粮草将尽,辽东天寒地冻,后勤运输也极不便利,李世民心中大急,急火攻心之下背痈加重,竟病倒昏厥了。 李世民身体一向还算康健,以往虽也偶有抱恙的,但却从没有因病昏倒过,众人闻得此消息,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纷纷赶往御帐之外探视。 李世民昏厥是早间的事情,自打李世民昏厥后太医便进了大帐,群臣也到了帐外等候,群臣在辽东的凛烈寒风之下一连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得太医出了御帐。 “太医,陛下的龙体如何?”看着太医一脸疲惫地出了御帐,长孙无忌搓着已经冻得发麻的手第一个迎了上去,问道。 太医回道:“陛下已经转醒,背痈也上好了药,暂无性命之忧了。” 听得太医所言,众臣齐齐地舒了口气,只要李世民性命无碍,一切就都还好说。 长孙无忌拱手道:“有劳太医了。” 太医对长孙无忌道:“此乃我份内之事,不足司空道谢。只是陛下的性命虽然暂且无碍,但也只是暂且用药压住了痈疾而已,司空还是劝劝陛下早日回京地好,辽东苦寒,实在不是休养之地,陛下在此水土也有所不服,若是长此下去,痈疾更重,如再发作可就危险了。” 痈疾从古至今都是大患,项楚之范增、曹魏之曹休、东汉刘焉等便都是换痈疾而亡的,李世民患有此疾,太医所言并无夸张,长孙无忌也不敢有半分的轻视。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对太医问道:“此时我等可能见驾?” 太医道:“陛下已经转醒,神智清楚,司空大人可以见驾。” “如此便好。” 长孙无忌说了一声,对身后的褚遂良和一众臣子道:“陛下龙体包恙,甚至危及性命,为保陛下万全,此番我等见驾,势必要劝得陛下班师还朝,休养身体,否则陛下若有什么万一,你我都是罪人,万死难辞,更无颜面回京去见太子。” “自当如此。”帐外众人也纷纷应和道。 辽东一战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不管文武,心思都已经不在战争本身了,皇帝御驾亲征,顾虑本就极多,更何况此番李世民病重,危及性命。 若是这一战李世民丢了性命,就算他们攻下了高句丽也是无用,更何况眼下辽东天寒,已然入冬,早已不宜行军了。 长孙无忌率众臣求见,请内侍通禀,片刻之后,待李世民穿好衣裳便就在御帐之中传见了众人。 李世民是马上皇帝,性情坚毅,自然不会因为背上的一点创伤就当着众臣的面疼地龇牙咧嘴,但苍白的面色还是出卖了李世民现在的状况,也叫群臣越发坚信长孙无忌所言了。 “臣等拜见陛下。”长孙无忌率群臣入内,对李世民拜道。 李世民行动不便,只是稍稍地抬了抬手,道:“朕偶患小疾,叫众卿担忧了,众卿快快请起。” 得李世民之言,待众人缓缓起身后,长孙无忌当先道:“启禀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的模样,多半也猜到了长孙无忌要说的是什么,但李世民还是道:“辅机有何事但管说来。” 长孙无忌道:“辽东已经入冬,气候严寒,草枯水冻,人马难行,长此下去恐怕不是办法,臣请班师还朝。” 长孙无忌所言只提及辽东严寒,不可久留,并未提及李世民的伤病,这也是因为长孙无忌对李世民很是熟悉,知道李世民好胜,给李世民留全了颜面。 长孙无忌开了头,一边的褚遂良也应和道:“司空所言极是,辽东严寒远胜关中,军中许多士卒已是水土不服,患病许久,臣也奏请陛下班师还朝,待来年开春再战。”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把李世民请回长安养病,至于来年的事情来年再说吧,不过无论来年战或不战,李世民肯定是再不可能北上了。 就在李世民已经开始动摇的时候,李绩也当即道:“启禀陛下,眼下已然入冬,粮草转运不便,军中粮草将近,最多再能支撑一月,实不宜再战了。” 李世民听着三人的话,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他知道,这三人所言都极有道理,辽东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人马难耐,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不等高句丽出兵,军中士卒许多就被冻死了。而且李世民的身子自己也清楚,就算他再坚持,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顿了片刻,李世民虽然心中不甘,但也不得不接受眼下的现实,李世民终于还是道:“既如此,便依众卿所言,明日耀兵于安市城下,而后班师还朝吧。”
第二十六章 不动如山
次日,唐军耀兵于安市城下,高句丽人皆屏迹不出,安市城主梁万春登城拜辞,李世民赞其忠贞,赐梁万春缣百匹,遂从容还师。 唐军此战拔辽东要城十余座,已据辽东之大半,辽东城、安市城等战歼敌更是多达十万余,此役后高句丽全国兵力折损过半,粮草更是损耗殆尽,至少未来的五到十年内是缓不过气了。 就在李世民班师的当日,大唐也正式设立安东都护府,着薛仁贵以右骁卫大将军兼领安东都护,也是大唐的第一任安东都护,统兵三万驻辽东城,防备高句丽并节制东北诸胡。 若只防备高句丽和节制诸胡,用不得三万大军,最多一万便足矣,因为此战之后高句丽已经大伤元气,不复当初了,绝没有再西侵的本事,而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仍旧置重兵于此,显然是灭高句丽之心不死,以为日后备战。 作为第一任安东都护,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日后整个辽东甚至东北的局势,可谓干系重大,而薛仁贵任安东都护确也有他的优势。 以往李恪为并州大都督,筹备北伐之战时就常和辽东胡人部落打交道,契丹、黑水靺鞨、室韦等族常来太原拜见李恪,薛仁贵和他们也打过些交道,行事也容易些,而且薛仁贵在辽东和安市两战建功甚巨,冲阵杀敌宛若天神,叫高句丽人胆寒,更可威慑。 无论是李世民班师还京还是李世民突发背痈一度危在旦夕,这些都是国中大事,很快消息也就送到了正在洛阳监国的李恪的手中。 洛阳,紫微城,东宫。 东宫内殿,李恪和岑文本、马周、王玄策三人正坐于殿上,面色严肃,显然是在商讨着什么很是紧要的事情。 “父皇御驾亲征,连日奔波加水土不服以致突患背痈,一度昏厥,现已着大军还京了,恐怕不日便将行抵河北。”李恪手中拿着早间自辽东传来的消息,对几人道。 李恪所言他们此前也已经在稍迟些的时候得到了消息,当他们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既惊且忧。所谓惊,是惊李世民未能大胜,全据辽东,竟被挡在了安市城外;所谓忧则是李世民突患背痈,为李世民是否性命无忧,此事是否会影响到朝中局势而担忧。 马周行事最是稳妥,当先开口对李恪道:“陛下乃天子,有上苍庇佑,必然可保万全,但太子乃是国储,既遇此事还当谨慎些,早做准备地好。” 背痈之疾,一旦发作起来可是有可能会要了性命的,李世民性情要强,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突然撤军,想必是身体状况已经不支持这一仗继续打下去了,这至少说明李世民的身体已经恶化到了一定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李恪自然要做好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 所谓最坏的结果,就是李世民途中病况加重,一病不起。李世民是难得的圣明之君,对待臣子更是极为宽和,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但马周他们身为东宫属官,李恪的心腹,他们必须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并做好筹备。 李恪自然也知道马周的意思,李恪问道:“父皇患疾,本宫欲过河北一趟,亲自迎接父皇,你们以为如何?” 李世民患病,一度晕厥,李恪身为人子,前往探视是应当的,而且河北于洛阳不过一河之隔,就算是赶到幽州也不过是快马加鞭几日的事情。 但李恪话音才落,岑文本便当先阻拦道:“太子不可。” 岑文本的反应实在是大了些,李恪不解地问道:“岑师这是何意?” 岑文本回道:“太子乃储君,陛下御驾亲征,太子奉命监国,岂能擅离职守,离开洛阳境内,若是如此,岂非有违陛下所托。” 李世民亲征,在临行前着李恪监国,既是监国,自当坐镇于洛阳,李恪离开洛阳去探视李世民便是擅离职守,实在不妥。 李恪道:“父皇染病,本宫前往探视乃是孝道,想来父皇和朝臣都能知本宫的意思,不会苛责。” 岑文本道:“若只是擅离职守不过小事,就怕陛下染病,未必清醒,太子率一众卫率北上,若是被小人误传为逼宫,陛下又无法决断,又该当如何?” 身为监国太子,李恪本当留守洛阳,可在得知李世民染病后便带着一众东宫卫率北上,确实有些贸然,若是为人讹传,被当做起兵逼宫之行,引得两相动兵,麻烦可就大了。 李恪接着道:“那若是本宫轻骑简从前往呢?” 岑文本连连摇头道:“那这便更不可了,太子乃国储之重,在陛下染病的情况下太子就更加出不得半点岔子了。太子可以试想,若是太子出京的消息走漏了,太子在北上的路上为人所伏,那又该当如何?” 李恪听着岑文本的话,后背不禁一阵冷汗。 岑文本所言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李泰可还在洛阳呢,李泰这几日虽然看着老实了许多,但却未必死心,如果李恪的行程消息走漏,在去河北的路上被人伏击,丢了性命,那李恪岂不是前功尽弃? 李恪道:“岑师说的极是,若非岑师提点,本宫险铸成大错。” 岑文本道:“太子孝心所致,难免偶有失了分寸的时候,日后太子行事谨慎些便就是了,太子能从善如流,这便足矣。” 李恪问道:“那依岑师所言,本宫该当如何?” 岑文本回道:“陛下染病,太子自当关切,只不过太子不可亲自前往,遣一心腹往河北便可。” 李恪道:“那父皇那边呢?” 李恪之所以想去河北一趟,一方面是出于孝心,为了探视李世民,另外一个方面是要知道李世民的真实情况,以便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岑文本想了想道:“现在就太子而言,最好的法子就是以不便应万变。洛阳乃天下正中,太子手握重兵坐镇洛阳,便可安天下人心。” 一旁的王玄策闻言也道:“岑相所言极是,只要太子坐镇洛阳,稳如泰山。那在北,有太子的河东旧部;在南,有江南世家门阀扶持;在西,苏大将军节制陇右;在东,扬州上下以太子马首是瞻。太子只要自己不动,天下就没有人能动太子分毫。”
第二十七章 荆王谋逆
正如岑文本和马周所言,李恪乃大唐太子,奉命监国,只要他不动如山,手握重兵,坐镇天下正中的洛阳,这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动他分毫。 哪怕是此刻李世民昏迷不醒,传出矫诏,李恪也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稳住局面。 李世民染病,一度昏厥,就在这个消息传到洛阳的时候,很快也就传到了长安。 长安城中,奉命留守长安城的房玄龄和程知节是李世民心腹,得知李世民的病况自然万分担忧,若非职责所在,两人不可擅动,他们甚至恨不得即刻就前往河北探视,但有些人却并非如此,就在此时的长安城中,有些人觉着寻得了机会。 汉王李元昌,高祖皇帝第七子,文显当时,尤擅书画,谓为当世大家。原高祖在时得高祖皇帝宠爱,留于身边,特许不之官,而后因开罪李恪,被李恪设计坐罪,才得外放,初为西韩州刺史,而后改任华州刺史。 华州治于郑县,前据华山,后临泾渭,左控潼关,右阻蓝田,乃兵家要地,也正因如此,华州刺史不止治民,而且掌军,可节制地方军府,可谓紧要。 华州在关中富庶之地,紧邻雍州,相距长安也不过区区一日的路途,对于外放的亲王而言绝对算得上是殊遇了,毕竟就连皇子外放都大多离京甚远,李元昌却能够留于天子脚下,可谓难得。 李世民对李元昌着实不薄,但李元昌的日子却并不好过,或者李元昌是自己觉得自己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在李承乾被废之后的几年。 天下人人皆知,汉王李元昌和废太子李建成从来相较甚好,关系匪浅。以往李元昌行迹放浪,行为不检,得罪了时为楚王的李恪,也为李世民所不喜,但那时李承乾还是太子,那时的李元昌可以安慰自己,眼下的不利都只是暂时的,待将来李承乾继位,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就在几年前,李承乾因谋反被废,现在还在黔州流放,以往与李元昌不和的李恪入主东宫,成为国储,李元昌便在彻底没了盼头。而且也亏得那时李元昌已被外放出京了,李承乾造反行事又急切,否则李元昌必定牵连其中,必死无疑。 这几年来李元昌行事变地小心且恭顺,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的缘故,李世民为了安抚李元昌,做给宗室看,特将李元昌调到了华州任刺史。 但李世民不知,李元昌眼下一切的恭顺都来自于对李世民和李恪的畏惧,现在的李元昌越是恭顺,心里对李世民和李恪就越是畏惧,也就越是憎恨。只是以往李元昌碍于自己的位置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但现在他看到机会了。 根据自辽东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李世民在东征途中染病,一度昏厥,至今还未定生死,李元昌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心中大动,想起了当年的杨玄感之事。 当年隋炀帝东征,杨玄感在黎阳起兵,一度形势大好,但却不从谋主李密之言,既不取河北,断杨广归路,也不夺关中,得天下根本,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法子去攻打洛阳,折损兵力又徒耗时日,导致事败。 而现在李元昌正据华州,只要他起兵能据得长安,扼守潼关,在李世民病重不能理事的情况之下,李元昌未尝没有和李恪一争的资本。 当然了,长安城中还有宰相房玄龄、左屯卫大将军程知节还有他们麾下的三万禁军,若只凭一个华州的几千府军是断不可能成事的,要想成事还需要军中有人支持他,而军中和李元昌交好,又愿意支持他的还真就有那么一个,正是左屯卫将军柴令武。 柴令武和李元昌一样,两人以往都曾与李承乾交好,算是李承乾门下,当时李承乾谋反时正逢柴令武之父柴绍过世,柴令武在府中守孝,不曾出府门半步,也不曾和李承乾合谋,这才逃过了一劫,保住了性命。 但虽然如此,柴令武同样早就把李恪给得罪死了,将来若是李恪登基,柴令武同样落不得好,更何况柴令武还是极度贪图富贵之人,他是柴绍的嫡次子,但却对谯国公爵位虎视眈眈,唯一的法子也只有这改天换地这一条路可走了。 只要李恪登基,两人左右都难免遭难,早晚都是一刀,左右不过早晚几年的事情而已,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李元景连夜潜回长安,密议此事。 长安城,延康坊,巴陵驸马府。 “你我所谋,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若无十足的把握,轻易不可行事。”李元昌的胆子要小些,也要谨慎些,先对柴令武道。 柴令武乃故平阳长公主之子,本事虽然没有学到平阳公主几分,但胆子倒是极大。 柴令武道:“你我行此等事,本就是险中求胜,哪能有什么十足的把握,早晚不过都是一刀,何惧之有。” 李元昌想了想,觉着柴令武所言也有道理,于是道:“那此事虽是仓促,但也需有完全的准备,光是凭借你我恐怕难以成事吧。” 李渊诸子,除去皇帝李世民和已经亡故的几人外,就以汉王李元昌最是年长,但若是要以李元昌之名谋逆,是绝无成事的可能的,就算是军中士卒也不会响应,这一点李元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柴令武道:“此事我早有打算,我们可以立承乾太子为帝,以李恪趁陛下东征病危谋逆,起兵叛逆唯为由,迎承乾太子返京登基。到时咱们夺取禁军兵权,另遣人扼守潼关,如此一来大事可成。” 李元昌有些担忧道:“兵权在程知节和房玄龄手中,你虽是左屯卫将军,为其副手,但想要得其兵权,再与他为敌,只怕不易吧。” 柴令武道:“我乃左屯卫将军,只要能速破宫门,杀了程知节,我们便可夺取兵符,到时大事成矣。” 李元昌看着柴令武信心十足的模样,好奇地问道:“程知节也是军中宿将,你有法子胜他?” 柴令武笑道:“我虽不能,但有一人却可以?” “谁?”李元昌接着问道。 柴令武回道:“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
第二十八章 薛万彻
现在李承乾在黔州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虽不比往日在长安来地富贵,但因为在地方有李恪的招呼,黔州都督府和刺史部上下都对他执礼甚恭,除了行动稍有不便以外,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现在的李承乾身上没有背负任何人的任何期望,就带着家小妻儿在黔州自在,自然舒服,只是他若是知道李元昌和柴令武两个蠢货正在谋划着此事,只怕会气地跳脚吧。 李承乾如此,大抵薛万彻也是如此。 柴令武之所以觉得薛万彻可用,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其兄薛万均之事。 故潞国公薛万均乃初唐名将,成名在薛万彻之前,声望更在薛万彻之上,但薛万均死地却很憋屈。 贞观十五年,李世民游幸芙蓉园,用薛万均为园中戒备,然薛万均行事不力,使得有闲杂人等混入禁中,李世民大怒,将薛万均治罪下狱。 薛万均所为虽是罪过,但毕竟是国中名将,又是李世民天策府旧臣,李世民也不过稍加惩戒,断没有要了薛万均性命的意思,但薛万均却以为自己乃开国元宿,觉得此事有辱自己的身份,受了屈辱,竟在狱中忧愤而死。 而后李世民虽然也觉得自己所为多有不妥,对薛万均多加抚恤,但人死不能复生却是实情,薛万彻也常在旁人跟前抱怨李世民和朝廷,这才给了柴令武这种感觉和判断。 就在他们密议此事的次日,柴令武便以在府上宴饮为由,请了薛万彻入府。 薛万彻行事一向粗犷,遇事不会思虑太多,更何况军中将领相互宴请也是常有的事情,他闻得柴令武宴请不疑有他,便单骑前往了。 待薛万彻到了柴府,柴令武确实摆了一桌席,但席上却没有美人,更没有薛万彻喜欢的赌席,而是有一个薛万彻都不曾想到的人——汉王李元昌。 薛万彻虽然行事鲁莽,大大咧咧,但他能做到今日这一步却也不是傻子,李元昌是外放的亲王,哪怕华州和雍州相邻,只要没有李世民的圣旨,李元昌都不能出华州半步,李元昌所为绝对是犯了大忌讳。 若是旁人,看得眼前的一幕兴许扭头就走了,但薛万彻和柴令武相交匪浅,薛万彻此人又一向胆大,他并未离开,而是坐下对李元昌问道:“汉王怎会在此?” 李元昌笑着回道:“本王来此可是有要事要同大将军商议。” 薛万彻不解地问道:“我与汉王并不相熟吧,汉王好端端地同我能有什么要事商议?” 薛万彻说着话,言语中还带着几分倨傲,这份倨傲倒也不是薛万彻有了防备而故意为之,而是因为薛万彻此人就向来如此。 薛万彻是名将,累有战功,但同时此人也颇为高傲,不止是对待下属,甚至有时和宰相说话也难免失了礼数,没少被人弹劾。 细数这天底下能叫薛万彻心服,甘愿当面拿低做小的也不过四人,一人是皇帝李世民、一人是太子李恪,还有一人是李靖,剩下的一个就是曾今出言救过他性命的已故宰相魏征了,而显然;李元昌是不在其中的。 李元昌对薛万彻的反应也不动怒,李元昌对薛万彻道:“本王此来见大将军是为了救大将军的性命,大将军乃当世名将,眼看将逢噩难,本王心中不忍而已。” “汉王这是何意?”薛万彻有些惊讶地问道。 李元昌道:“陛下在辽东染病,无奈班师还朝的消息大将军应当知道的吧。” 薛万彻身为右武卫大将军,朝中正三品大员,消息自然也还算是灵通的,李世民染病班师这么大的事情他又怎会不知。 薛万彻道:“陛下染病班师与我的性命何干,总不能此事还怪罪到我的头上吧。” 李元昌道:“大将军在长安,陛下染病自然怪罪不到大将军的身上,但太子那边呢?陛下染病,一度昏厥,想必难理朝政,到时必还是太子治国,甚至陛下有可能直接传位太子。大将军和太子一党不和可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一旦太子登基,这朝中还有大将军的立足之地吗?” 薛万彻不是耐得住的性子,听着李元昌的话,薛万彻不过思虑了片刻,便已经觉着头皮有些发麻了。李恪是太子,军功在他之上,武艺兴许也不弱于他,他对李恪是不敢有什么不敬的,但薛万彻一向待人倨傲,他和东宫的人却关系一向不太好,尤其是岑文本和苏定方两人。 当年李恪经略北地,灭国薛延陀,李恪以苏定方为次功,只居李绩之下,在薛万彻之上,但薛万彻却自恃功劳,与苏定方相争,甚至险些动了拳脚,先是得罪了苏定方。 而后在朝中论功时,宰相岑文本又再度将苏定方排在了薛万彻之上,薛万彻又当众和岑文本红了脸,得罪了岑文本。 岑文本和苏定方,这两人可是最先入李恪门下的心腹,左右臂膀,岑文本更是李恪的恩师,薛万彻开罪了他们,也就开罪了东宫,李恪虽不为难他,但日后他在朝中自不好过。 薛万彻道:“陛下只是染病,一时无碍,现在说这些还早吧。” 李元昌道:“本王得到消息,陛下在回京途中突然背痈恶化,已然昏厥,数日不醒,只是太子已命李绩和李道宗压下此事,故而众人不知,太子为的就是趁此良机在洛阳登基称帝,一旦太子登基,传告天下,回到长安,到时大将军可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李绩给李恪做了几年的并州大都督府长史,乃是李恪旧部,李道宗也和李恪交好,若当真李世民重病昏迷,李元昌所言并非不可能。 薛万彻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依汉王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李元昌道:“本王还有柴将军和大将军一样,都为太子所不容,我等欲在京中起兵反抗,迎立承乾太子为新皇,扼守潼关,与李恪东西分治。到时大将军便是从龙功臣,爵封郡王,岂不美哉?” 薛万彻在行军作战之时聪明地很,而平日则糊涂地厉害,现在显然就是薛万彻糊涂的时候,薛万彻听着李元昌的话,竟信了他的话,有些心动地问道:“承乾太子也赞同此事?” 李元昌道:“承乾太子已在还京的路上,只差大将军一句话,咱们改天换地,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第二十九章 长安始乱
薛万彻绝对是个浑人,是个蠢人,尤其是在朝堂之上更是如此,薛万彻行事没有轻重,不分缓急,更兼待人倨傲,喜怒显于形色,否则他也不会有如此功劳,却被人连连弹劾了。 但薛万彻虽然行事总有不妥,也常得罪人,但他也并非一无是处。 薛万彻之父乃前隋名将薛世雄,作为将门虎子、名门之后,他用兵之能甚至曾得李世民赞许,谓之为名将,这也是柴令武为何要拉拢他的缘故。 程知节乃禁军宿将,柴令武自知不敌,总要寻一个能与程知节匹敌的人物才是,而且薛万彻身为右武卫大将军,麾下尚有两千禁军可以调度,加上柴令武的两千左屯卫,便可成事了。 谋反之事迟则生变,不宜拖延,柴令武和李元昌也怕薛万彻回过味来,另生反复。 于是就在当夜,柴令武、李元昌、薛万彻三人合谋,以汉王府长史尹周率兵一千攻程知节的卢国公府,并搅乱长安,使得程知节自顾不暇,禁军群龙无首。而薛万彻和柴令武、李元昌则率众三千强攻玄武门,夺取皇城。 皇城乃太极宫所在,玄武门更是太极宫北门要地,得了玄武门,便是得了大半个太极宫,只要控制了太极宫,夺天子印玺,迎回李承乾,再扼守潼关,挡住关东大军,如此也可与李恪划关而治,两分天下了。 李元昌想的固好,但玄武门又岂是好夺的,自打当年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便尤重玄武门防卫,虽然此时入夜,房玄龄和程知节不在宫中,但武连县公、左监门卫将军李君羡却正在玄武门驻防。 当柴令武和李元昌一众带着三千人马冲破西内苑,浩浩荡荡奔玄武门而来时,玄武门的李君羡已经探知了消息,命人早做防备了。 “此乃玄武门重地,来人止步。”李君羡站在玄武门城墙之上,看着不远处赶来的一众人马,高声喝止道。 李君羡一声喝令后,汉王李元昌缓缓出列,抬起头对城上的李君羡高声道:“李将军,我乃汉王李元昌,太子李恪于洛阳起兵谋逆,阻陛下还京之路,本王奉皇命还京,提拿太子妃并武功郡王前往洛阳,还望李将军放行。” 李君羡听着李元昌的话,心中猛地一惊,李君羡如此惊讶,倒不是因为李元昌的话,而是李元昌这个人。 李元昌是外放的亲王,此番悄然回京可是犯了朝中大忌的,就算扣他一个蓄意谋反的帽子也不为过,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惊讶,对于李元昌说的话,李君羡信地就不多了。 李元昌一向行事浪荡,为李世民所不喜,若是李恪谋反,如此大事,李世民不传房玄龄,不传程知节,难道会偏偏告诉他李元昌吗? 而且李恪行伍出身,乃朝中名帅,和大唐军方将领一向都走地极近,李君羡也和李恪颇为相熟,李君羡又怎会因为李元昌的一句话就相信李恪谋反,开了玄武门。 李君羡一面命人前往东宫和内宫传告杨皇后和武媚娘此事,要她们千万小心,一面还想要先行稳住李元昌。 李君羡对李元昌道:“汉王既是奉皇命来此,当有圣旨才是,还请汉王出示圣旨,我等也好从命。” 其实李君羡所言只是推诿之词,圣旨也有矫诏的可能,皇帝亲征在外,光凭李元昌手中的一张圣旨可是打不开入夜后的玄武门的。 在李世民亲征离京前就对李君羡早就有过交代,当今天下能夜开玄武门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是李世民自己,还有一个就是手持双龙符的太子李恪,除了他们,就算是房玄龄来了也开不得玄武门。 圣旨,李元昌自然是没有的,李元昌见得骗不开城门,于是对身后的禁军将士道:“李君羡勾结太子,意欲谋反,请诸位与本王速取玄武门,待破门之日,本王亲自在陛下面前为诸位请赏。” —————————————— 玄武门下,李元昌带着一众禁军正在强攻玄武门,很快李元昌意欲谋反的消息很快也送到了东宫。 “小娘、小娘、小娘...” 承恩殿寝殿的门外,总管东宫内苑中事、武媚娘的心腹婢女锦儿快速地敲击着殿门,唤着武媚娘,对殿内的武媚娘急切道。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武媚娘被锦儿的叫唤声惊醒,听着锦儿叫着急切,知必是有大事,忙传了锦儿进殿,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锦儿回道:“镇守玄武门的李君羡将军命人传信,汉王李元昌伙同薛万彻、柴令武意欲谋反,正攻玄武门,李将军担心宫中有他们的奸细,传信要小娘千万仔细,瞧好了两位小郡王。” 亲王谋反,意欲逼宫,若是寻常女子闻之早就心中慌乱,只知从李君羡所言,在宫中坐立不安了,而武媚娘又岂是寻常,武媚娘听着锦儿的话,脸上未见丝毫的慌乱,先是对锦儿问道:“璄儿和玮儿呢?” 锦儿回道:“现在偏殿歇息着呢,可要婢子将他们唤起?” 武媚娘并未回锦儿的话,而是先凝眉沉思了片刻。 富贵险中求,就在这一刹那,武媚娘心中担忧的不是她们母子的安危,而是另外一点,那就是眼下是李璄这个太子嫡长立威的绝佳机会。 长安城中的兵权都在房玄龄和程知节手中,房玄龄和程知节是不可能从逆的,这也就意味着李元昌麾下的人马绝不会多,而玄武门险要,纵十倍之兵在短时间内也未必能破门,待到李元昌谋逆的消息传了出去,程知节领兵到此,李元昌必败。 武媚娘道:“玮儿还小,让他睡着吧,你把璄儿唤醒,叫过来,还有,传内率府高侃速速领兵来此。” 锦儿闻言,对武媚娘道:“小娘可是要传高侃入内苑护卫。” 武媚娘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带着璄儿前往玄武门定乱,薛万彻、柴令武所率俱是宫中禁军,太子嫡长出面,禁军士卒必当望风而降。”
第三十章 郡王定乱
玄武门下,柴令武、李元昌并薛万彻三人以大军强攻玄武门,薛万彻虽然了得,但玄武门却是结结实实横亘在面前的天堑,取不得巧,也难以逾越。更何况玄武门守将李君羡更是猛将,在没有内应的情况下想取玄武门又谈何容易。 叛军强取玄武门,在宫中各处禁军还未缓过来的情况下,前后打了一炷香的功夫,而就在此时,武媚娘带着李璄也已经到了玄武门。 “将军,太子妃和武功郡王到了。”李君羡指挥着玄武门的守军正在守城,突然有士卒上前禀告道。 李君羡闻言,面露讶色,叛军攻城,玄武门危险,在这个时候太子妃带着太子嫡长来此确实奇怪地很。但武媚娘既然来了,李君羡也不敢怠慢,一面命副将指挥,一面自己连忙赶到了后面。 果然,正如士卒所言,当李君羡赶到玄武门内城时,太子妃武媚娘已经带着李璄并东宫内率府数百人已经到了。 “末将李君羡拜见太子妃,拜见郡王。”李君羡对武媚娘和李璄俯身拜道。 武媚娘抬了抬手,示意李君羡起身,而后问道:“城上局势如何了?” 李君羡道:“太子妃放心,有末将在,玄武门可保无虞,只是此间危险,还请太子妃和郡王先行回避。” 玄武门的城防虽一时无虞,但刀剑无眼,武媚娘和李璄在此难免有被误伤的可能,一旦她们受了伤,其中的责任可不是李君羡能够背得起的。 武媚娘知道李君羡的意思,但还是道:“玄武门守军不过一千余人,难保完全,此番本宫来此就是带东宫卫率助将军守城的。玄武门若在,本宫在哪里都安全,玄武门若是丢了,就算本宫躲在内宫也难逃一劫。” 玄武门是太极宫北面的大门,只要玄武门在,叛军就进不得皇城,武媚娘和李璄也自然无虞,但一旦玄武门丢了,整个太极宫和东宫就会暴露在叛逆的兵锋之下,无论武媚娘带着李璄躲在何处都难逃厄运,所以与其在宫中担心受怕,不如索性把东宫内率府的兵马交给李君羡,一同守城。 李君羡闻言,拱手道:“太子妃大义,更胜须眉,末将佩服。” 武媚娘一面命高侃带着东宫内率府的人马上城助守,一面对李君羡问道:“叛军之中以何人为首?” 李君羡回道:“叛军为首的是李元昌和柴令武,但指挥士卒攻城的是薛万彻。” 武媚娘也是知道薛万彻的脾性的,想了想,对李君羡道:“劳烦李将军上城喊话,就说太子嫡长武功郡王到了,要他们先行止战。” “诺。”李君羡闻言,应了一声,上城去了。 城外所谓的叛军其实也只是还蒙在鼓里的禁军士卒,多是关中儿郎,如果他们知道李元昌、柴令武他们的所为是在谋逆的话,必定是不会从逆的。 而攻城许久后,玄武门始终未下,有些士卒已经慢慢地回过了味来,觉得事情有些不妥了,当他们听到太子妃和太子嫡长武功郡王到了的消息后,已是战意全无,许多士卒在第一时间都都停下了手,而慢慢的,随着有人停手,越来越多的士卒停手止在了原地。 “璄儿,你怕不怕?”武媚娘拉着李璄,在一众东宫卫率的护卫中走上了玄武门,对李璄问道。 今年的李璄年才六岁,尚是孩童,面对这种阵仗哪有不怕的,但哪怕李璄心里害怕,却还是强忍着惧意,强撑着对武媚娘道:“璄儿是阿爹的孩子,璄儿不怕。” 武媚娘常拿李恪少年出质的事情来教导李璄,李璄身边的师父包括侍读的狄仁杰、钦陵也都常提及李恪以往的事情,李璄心中神往,并以此为榜样,才有此一言。 武媚娘又接着对李璄问道:“娘方才同你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李璄应道:“阿娘放心,儿已经记下来。” “好。”武媚娘笑着点了点头,抱起李璄,站在在城墙边。 “陛下嫡孙,太子嫡长武功郡王李璄在此,谁敢造次!”李君羡一声暴喝,响彻玄武门内外,叛军和守军士卒纷纷看了过来,看见了武媚娘抱在怀中的李璄。 李璄是李恪长子,时常出入禁宫,李璄的模样许多禁军士卒都是识得的,随着李璄的出现,整个玄武门上下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甚至就连柴令武和薛万彻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何在!”过了一会儿,李璄稚嫩的脸颊上强打着镇定,压抑着内心的慌张,对城下高声问道。 薛万彻来此是为逼宫,但当薛万彻听到李璄的一声高喝,犹豫了片刻,竟还是不自觉地走上前几步,对李璄拱手道:“末将薛万彻在此。” 李璄看着薛万彻上前,看了看身边的阿娘,在阿娘鼓励的眼神中再次转过头去,对薛万彻问道:“薛万彻,你可知此乃何地?你在干什么?” 李璄的话一问,薛万彻顿时愣在了当场,前后不过短短的刹那,薛万彻一闭眼再一睁眼,望着头顶高悬的“玄武门”三个字,竟恍若隔世。 这里是玄武门,大唐皇城的心腹所在,他在攻城,在挑衅大唐天子的权威,一时间被李璄这么一问,本就木讷的薛万彻竟有些说不上话了。 一时间,原本仗着一股子热劲强攻玄武门的薛万彻开始有了些后怕,他和东宫之人不和是真,一旦太子登基他难保富贵也是真,但攻玄武门可是谋逆之罪,这能是他身为臣子应该做的吗? 薛万彻被李璄一问,一下子愣住了。 看着薛万彻愣在了当场,李璄并没有停口,而是依着武媚娘先前教他的话,接着道:“大唐禁军,俱为袍泽兄弟,你等兵围玄武门,手足相残是为何故,是要助贼子谋逆,造皇祖父的反,夺我大唐江山吗?” 第一句话,李璄是问的薛万彻,第二句话李璄则是问了城下的“叛军”,其实所谓“叛军”,都是寻常的禁军士卒,在一个多时辰前他们甚至都还对此事一无所知,只是从主帅和汉王李元昌之令勤王,谋反绝非他们的本意。 李璄身份特殊,随着李璄的出现,城下的叛军的人心在很短的时间里已经散地差不多了,若是再任由李璄这么说下去,恐怕不必守军动手,叛军自己就都散了,柴令武看着眼下的情景,心中大急,偷偷地背过手去,拿起马背上的弓箭,竟是要射向城上的李璄。
第三十一章 归降
武媚娘何等聪明,带着李璄来玄武门定乱,其中的风险她怎会不知,她和李璄的身边虽有高侃和一众卫率护卫,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难免有被射伤的可能。 但武媚娘虽然知道其中的风险,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武媚娘清楚眼下的情况,她和李璄看似稳固的地位背后却也并非一路通顺。 李璄虽然是李恪嫡长,但却不是独子,别的不说,据武媚娘所知,在洛阳的那位萧姑娘便为李恪诞下了一子一女,更何况现在李恪还是壮年,待将来他登基称帝,后宫佳丽更多,到时李恪子嗣兴旺,事情就更加地麻烦了。 如果在其他王朝,嫡长子似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未来的皇帝了,但大唐却不是如此,大唐的王位继承仿佛是中了毒咒一般,大唐就没有嫡长子继承皇位的先例,李建成如此,李承乾也是如此。 大唐立国至今,只两代帝王,却已经立了四位太子,这放在任何朝代都是极为罕见的,但就是这一切似乎都还没有消停,今天的玄武门又生了战乱。 今日的玄武门之战不是大唐的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在大唐皇室中,所谓血脉不过是个前提,真正能够决定最后皇位归属的还是势力和功劳,李世民是这么上位的,李恪也同样,而将来的李璄兴许也避免不了。 正是因为这些缘故,武媚娘哪怕明知玄武门危险的情况之下,还是要带着李璄来此,既是为磨炼李璄的心性,更是为了日后筹备。 在李璄和武媚娘的身边,高侃和李君羡正时刻在盯着城下的局势,怕的就是有人突放冷箭,看着柴令武举箭欲射,便连忙挡在李璄的身前。 柴令武的动作不快,他又不以武见长,当他举箭欲射的时候城上护卫在李璄身边的众人已经反应了过来,但柴令武的箭甚至都不曾离弦,就被人打落了下来,而打落柴令武箭的便是薛万彻。 柴令武张箭欲射,却被薛万彻抬手打落,柴令武没想到薛万彻竟会有如此举动,看着落地的箭,满脸惊讶地看向了身边的薛万彻。 “你这是作甚?”柴令武不满地对薛万彻道。 薛万彻道:“你我此番起兵,是为自保身家性命,是阻太子夺位,你杀小郡王作甚!” 薛万彻虽然因薛万均之事对李世民多有不满,但薛万彻从逆多少有些被柴令武哄骗和裹挟的意思,在薛万彻的想法中,他要做的只是阻止李恪登基,而不是造李世民的反。可李璄不止是李恪嫡长子,也是李世民宠爱的嫡孙,杀了李璄,与向李世民造反又有何异。 李世民威望太重,如果造李世民的反,不管是谁,哪怕是太子李恪也难成事,更何况是他们了。 柴令武道:“李璄蛊惑人心,若是再由他这么说下去,咱们将士的心就散了。” 其实柴令武的担心倒也没错,李璄的身份太过特殊,从李璄出现,到李璄说了几句话,前后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柴令武部下的人心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若是再任由李璄说下去,不等程知节大军到此,他们自己就败了。 薛万彻听着柴令武的话,道:“你若杀了小郡王,你看这普天之下,还有何处能够容得下你我。” 薛万彻说的也是实情,李恪在关中民间和禁军中都威望极高,李璄是李恪嫡长,若是杀了李璄,不说旁人,恐怕就连他们麾下的士卒都会对他们心生不满,更别谈拼力效死了。 薛万彻和柴令武还在说着话,此时城上的武媚娘也注意到了薛万彻的举动,显然薛万彻和柴令武之间也不是同心协力的。 武媚娘心中念头一动,开口对薛万彻道:“薛大将军,陛下东征未还,太子还在洛阳监国,你兴兵攻玄武门是何道理?当年令兄下狱,太子还曾出言为令兄说话,令兄能陪葬帝陵,如此厚追其中也有太子出力,可如今太子不在,你竟兵逼我们母子,你就是这么回报太子之恩的吗?” 当年薛万均因失职下狱,朝中为薛万均出声的人不多,而李恪就正是其中之一,这些事情薛万彻是知道的。 薛万彻是莽夫,但同时也是重情义的,李恪虽然对薛万彻没有恩情,但对其兄薛万均却有恩情,被武媚娘这一说,薛万彻的老脸顿时红了一大片。 薛万彻道:“太子妃误会了,末将此来只为拨乱反正,非是要为难太子妃和小郡王。” 武媚娘道:“拨乱反正,你拨的是什么乱,反的是什么正,是要反父皇还是要反太子。” 一边的李元昌见薛万彻有些呆愣,知道事有不妥,生怕再被武媚娘说下去策动了薛万彻,李元昌忙道:“自然是太子,太子趁陛下重病昏迷,把持朝政,我等自当出兵勤王。” 武媚娘闻言,反驳道:“陛下现在河北,你要勤王自当往河北勤王,来攻玄武门作甚?” 李元昌道:“太子已伙同李绩和李道宗,意欲劫持陛下,我等自当入宫夺天子印玺,拨乱反正。” 武媚娘轻笑了一声,不屑道:“天下人皆知,李绩和李道宗乃父皇爱将,岂会伙同太子谋逆父皇。更何况太子对父皇忠心耿耿,又怎会生谋逆之心,你口口声声说太子谋逆,又可有证据。” 李元昌若真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此事本就是他臆造,既无诏书,更无圣旨,不过李元昌当着众人的面又怎会承认此事。 李元昌硬着头皮道:“护主勤王此乃人尽皆知之事,何需证据。” 比起鼓动人心的本事,李元昌如何比得了武媚娘,李元昌说着,生怕再这么拖下去越来越多的人会被武媚娘鼓动,于是高声道:“众将士,太子妃伙同太子谋逆,意欲篡位,还不速速破门,将他们拿下!” 李元昌一声高喝落地,玄武门外却安静地叫他尴尬,身后的禁军士卒都站在李元昌的身后,一动不动,甚至有几人还往后稍退了几步,仿佛是要和李元昌撇清关系一般。 禁军士卒都不是瞎子,不是傻子,方才武媚娘的话正中要害,哪里还有人听信李元昌所言,再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攻打玄武门。 李元昌见状大急,忙抓住薛万彻的手臂,道:“大将军,还请快些喝令士卒上前,只要破了玄武门,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薛万彻站在玄武门下,看着固若金汤的玄武门和城上的李璄,叹了口气。 薛万彻是知兵的,如果武媚娘和李璄未来,他一定还有破门的可能,可就在李璄和武媚娘出现之后,他们的胜算就已经微乎其微了,到了现在,兵无战意,就算他仗着多年积威,强令攻城也是全无破城的可能了。 薛万彻咬了咬牙,叹了口气,甩开了李元昌的手,翻身下马,拜在城下,对李璄道:“末将为人所蛊惑,方才悔悟,此番请降,望郡王恕死。”
第三十二章 来信
十一月初,时间已近深冬,在历时月余的班师行军过后,李世民所率的东征大军终于将渡黄河,出了河北境。 去时和回京的路程相差不大,李世民去时极快,但回京时却慢了许多,这其中也说明了李世民的身子状况绝不乐观。 洛阳城外,孟津渡口。 冬风凛烈,寒意彻骨,寻常人在屋外待上片刻都会觉着不舒适,但李恪站在渡口边,迎着大风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 “师父可能顶得住风寒,若是觉着冷了可先往后面的帐中歇着,左右父皇都还未到。”李恪站在码头边,看着朔风下穿着朝服,冻地面色有些发白的岑文本,又看了看对岸还没有动静的大船,关切地对岑文本问道。 皇帝御驾亲征还京,依理自当百官迎候,而百官迎驾又当着朝服才显庄重,否则就是失了礼数,于是随李恪前来侯驾的一众官员都穿着朝服来此,只是在朝服外另披了朝廷发下的披风挡着些风寒,而岑文本身为中书宰相,百官表率,也自当如此。 岑文本年已近五旬,已然年长了,朝廷发下的披风虽然还算厚实,但在这冬日的河边大风里就显得不够看了,岑文本在此站了一个多时辰,手脚已经冻得有些发僵,李恪故有此言。 岑文本摇了摇头道:“不可,陛下将至,我等为臣的自当在此迎候,岂能为避一时风寒,而失了君臣礼数。” 岑文本最重为士之道,一个“礼”字他看得极重,李世民不远数千里御驾亲征回京,岑文本更不会有半分的怠慢。 李恪看着岑文本的模样,双手已经冻得有些发青了,担心岑文本的身子,生怕再叫岑文本冻出个好歹来,连忙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亲自披到了岑文本的身上,对岑文本道:“师父穿得太薄了些,如何顶得住如此风寒,弟子的这件暖和,师父快穿上吧。” 李恪身上的这件狐裘大氅通身雪白,乃是由十数只雪山白狐的皮毛织成,是前几个月薛延陀可汗曳莽专程自郁督军山送给李恪的好东西,应该算是世间罕有的绝品了,自然保暖地很,就算是在漠北都顶地上用的,更何况是在洛阳了。 岑文本是文臣,身形瘦削,而李恪本就高大,这件狐裘大氅又是依着李恪的身形做的,狐裘大氅上身,把岑文本周身过地严严实实地,片刻间就暖和了起来。 “太子这是作甚,如何使得?”岑文本看着李恪竟当着众臣的面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给了自己,连忙推辞道。 李恪坚持地把狐裘大氅在岑文本的身上系好,对岑文本笑道:“师父受冻,我这个做弟子的岂能待得住,这是弟子的一片心意,师父受着便是。” 岑文本道:“太子身子金贵,更不能冻着。” 李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弟子正当盛年,早年又在朔北督边,洛阳的区区风寒不过是春风拂面罢了,冻不着的。” 说着,李恪还把自己的胸膛挺地更直了些,仿佛真的不怕冻一般。 李恪孩童时便在突厥,长成后又在北地督边数载,习惯了风寒,再加上李恪行伍出身,正当盛年,确是比起寻常人更耐寒些。 在这群臣当中,唯一一个能受李恪衣裳的还真就只有一个岑文本,岑文本是李恪的授业恩师,李恪解衣给岑文本御寒是师道,更是人伦纲常。 其实岑文本的担忧确实也是多余的,因为就在李恪解下大氅后,身后又有卫率拿上了一件外衣,披在了李恪的身上,这件外衣虽然不比岑文本上的这件暖和,但也足够李恪御寒了。 岑文本看着李恪的模样,笑了笑,眼角有些微湿,收下了李恪给他披上的狐裘大氅。 “天寒地冻的,就算是钢筋铁骨又哪有不冷的,太子是国储,还需千万保重身子才是,怎么还跟个孩童似的。”岑文本看似抱怨,却实则满是疼爱地对李恪道。 岑文本和李恪虽是师徒,但岑文本却一直将李恪看作自家子侄,甚至看得更重,比自己的性命都重,李恪虽然已经二十有五了,但在岑文本的眼中始终与当初跟着他学文的少年并无不同。 李恪和岑文本说着话,而后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黄河对岸的大船终于动了,大船一动,意味着李世民要过河了。 李世民的中军乘大船过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靠上了孟津渡口,缓缓靠岸停下,而李世民终于也在常涂的搀扶之下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儿臣李恪率洛阳百官拜见父皇!”李恪看着李世民近前,上前对李世民拜道。 李世民患病数日,人在河北时又连日赶路,一直没有好生地歇息过,脸色显得很是虚弱,难看地很。 李世民看着李恪在前,手缓缓地推开了搀扶着他的常涂,尽力自己站在李恪的身前,高声道:“恪儿快起身,众卿快起身。” 李恪站起身子,打了个眼色,示意常涂退后,而后自己靠到了李世民的身前,既是挽着李世民的手臂已显父子亲昵,也是在无形中扶着李世民,叫李世民站得轻巧些。 “为父不在的半载,恪儿监国辛苦了。”李世民知道李恪的心意,也不推辞,任由李恪搀着自己,对李恪道。 李恪回道:“儿臣行事不过随父皇旧例,谈不上辛苦,倒是父皇东征受累,此番终得凯旋,儿臣已在城中为父皇设宴庆功。” 李世民御驾亲征,李恪谓之凯旋并无不妥,李世民东征一战,灭高句丽十万余,夺城十余座,马匹、兵甲更缴获更是不可计数,高句丽国力折损半数,而唐军亡于阵前者不过数千,这自然是大捷。 只是李世民北伐,又岂是冲着打击高句丽国力去的,李世民对于自己此次御驾亲征要求极高,对于李世民来说,只要没有灭了高句丽,擒拿渊盖苏文便都是不胜。 李世民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唐军未过鸭绿江,平壤未下,谈何大胜。只可恨朕的身子骨不成了,难支辽东风寒,否则再有一月必灭高句丽。” 李世民的话有些惋惜,有些不甘,东征一战历时半载多,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草草结束,对于戎马半生,战无不胜的李世民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李恪安慰道:“区区高句丽而已,我大唐早晚必灭之。此番父皇已经打得高句丽元气大伤,待来年开春只需再遣一员大将北上,便可灭之。” 李恪的话是在安慰李世民,但说的也是实情,此战过后高句丽已经元气大伤,再想灭国要容易上许多。 李恪和李世民正在说着话,可就在此时,一队轻骑自关中的方向疾驰而来,拿着房玄龄发下的令箭直奔此间而来,显然是有要事禀奏。
第三十三章 再度昏厥
自关中来的这队轻骑拿着房玄龄发下的令箭,一路疾奔,显然事情极为紧促,必是要事,而且显然也是奔着洛阳和李恪来的。 因为关中往洛阳这条路,虽是坦途,也最易行军,但却不是往河北的最快路径,看着这队轻骑赶时间的样子,若是往河北求见李世民,求快的话是绝不会走洛阳的,毕竟李世民也是才到的洛阳,房玄龄不可能在几日前就猜到李世民的行程,命人来洛阳寻他。 他们拿着房玄龄的令箭,也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故而李恪的卫率也不敢阻拦,连忙领着他们就往李恪这边来了。 方才离得远些,李恪还没看清他们的模样,可当他们在东宫卫率的带领下靠得近了,李恪认出了带头的那人,心中也猛地咯噔一下,因为带着的不是旁人,竟是程怀亮。 程怀亮乃卢国功程知节的次子,尚李世民十一女清河公主李敬,封驸马都尉,官拜左卫中郎将、东阿县公。程怀亮已是权贵子弟,而是是李世民的女婿,李恪的妹婿,自也值当信任,若是寻常的消息通传绝不会叫程怀亮来此,看着程怀亮如此仓促的模样,想必是长安出了大事。 “末将程怀亮拜见陛下、拜见太子。”程怀亮被东宫内率府的人带到了李恪的跟前,对李世民和李恪拜道。 程怀亮是李世民的女婿,李世民看着程怀亮上前,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而后问道:“你拿着玄龄的令箭,他着你来此可有要事?” 李世民乃皇帝,虽说程怀亮是奉房玄龄之命来求见李恪的,但李世民问话,他也绝不能不回,但就在李世民发话后,程怀亮竟未立刻回李世民的话,而是也有些为难地看向了李恪,似乎是在向李恪请援,着实也惊到了李恪。 程怀亮手中拿着房玄龄的令箭,程怀亮所为自然是奉房玄龄之意的,可程怀亮却表现地如此怪异,李恪怎能不讶异。 大唐诸相,以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尚书右仆射杜如晦,还有中书令岑文本三人为重,岑文本是李恪的恩师,李恪和岑文本自然最是亲近,这是李世民自己也默许的,因为李恪对杜如晦有救命之恩,所以杜如晦和李恪也偶有往来,但李恪却和房玄龄不甚相熟。 这其中的缘故自然也不难揣测,房玄龄是大唐诸相之首,执掌尚书省多年,门生故旧遍及朝堂,李恪身为太子自然会和他可以保持些距离,房玄龄自己也知为相之道,从来不会和李恪结交,但今日却命程怀亮如此作为,实在奇怪地很。 李恪也生怕李世民和朝中群臣误会,忙道:“父皇在此,你又何事只管说来。” 程怀亮回道:“陛下龙体不适,情绪不易起伏过大,末将出京前房相专门有过交代,若是陛下也在洛阳,切不可直接通禀于陛下,而当由太子转述。” 程怀亮之言入耳,李世民和李恪两人对视了一眼,父子默契,而房玄龄又行事谨慎,房玄龄命程怀亮如此行事,必是长安发生了大事。 房玄龄和程知节两人都是跟随李世民多年的心腹,是李世民一手提拔起来的,也叫李世民极为信任,否则李世民不会在自己亲征的时候命他们两人留守长安。程怀亮这么说,一定是因为长安发生了什么大事,直接说怕会刺激到患病的李世民。 “胡闹,朕戎马一生,什么样的风浪不曾见过,玄龄所言实在是多虑了,你只管说来便是。”李世民对程怀亮呵斥道。 李世民这么说,李恪也不能多说什么,否则反倒显得他和房玄龄有所勾结了,于是李恪也待在一边,不再多言了。 虽说房玄龄对程怀亮早有交代,但李世民才是皇帝,当着李世民的面,程怀亮自然还是要听李世民的才是。 程怀亮顿了顿,才对李世民道:“臣奉房相之命先来禀告,陛下亲征,太子在洛阳监国,叛逆李元昌竟勾结柴令武、薛万彻于三日前领军强攻玄武门,意欲夺宫谋反。” “什么!”程怀亮的话只说了一半,李世民竟惊地讶然唤出了声来。 亲王谋逆,这在贞观朝可不是第一例,甚至不是第二例了,李世民东征高句丽不过患了病,还没要了性命,而且太子李恪还在洛阳监国,竟然就有人敢在长安谋逆,攻取玄武门了。 更何况,此番谋反的三人,汉王李元昌是李世民的阿弟,薛万彻是李世民的麾下爱将,柴令武更是李世民的亲姊故平阳长公主的次子,李世民的亲侄儿,娶了爱女巴陵公主的驸马,李世民视若半子,竟然勾结旁人也来谋逆,这叫李世民怎能不讶异,不痛心。 李元昌会如此急着勾结柴令武和薛万彻谋反,这是李恪也不曾想到的,但李恪和李元昌还有柴令武一贯不和,他们会谋反李恪倒也不比李世民这般难受。 李世民一时间还未缓过劲来,李恪闻言,当先问道:“长安城现下如何了?” 程怀亮回道:“得左监门卫将军李君羡固守,又幸有太子妃和小郡王出面平乱,现叛乱已平,长安城和宫城无恙。” “你说的是璄儿?”李恪听到程怀亮口中提及太子妃和小郡王,惊讶地问道。 程怀亮如实回道:“叛逆领兵强攻玄武门,一时和李君羡相持不下,后有太子妃带着小郡王上玄武门助守,太子妃和小郡王一现身,攻门士卒遂降,逆首俱已成擒。” 李世民听到李璄竟然也上城驻守,甚至还劝降了叛军,心中稍有一些欣慰,又问道:“璄儿可曾受伤?” 程怀亮回道:“陛下放心,太子妃和小郡王俱无恙。” 听着程怀亮的话,李世民的心里好受了许多,虽说李元昌勾结柴令武并薛万彻叛逆,叫李世民心里很是难受,但李璄表现却可圈可点,李世民也可赞一句我家麟儿了。 李世民接着问道:“李元昌的同谋可曾查清了,区区一个李元昌,何敢叫柴令武和薛万彻从逆?” 李元昌虽是亲王,但朝野内外的声望都不甚高,只为一个李元昌,柴令武和薛万彻谋逆的可能性不高,此事背后多半还另有旁人。 程怀亮回道:“合谋之人房相还在彻查,只是李元昌和柴令武打的是废太子的名头。” “轰!” 程怀亮之言入耳,李世民的脑袋感觉猛地炸开了,李元昌、柴令武、薛万彻三人谋逆李世民虽然心痛,但尚在可受的范围之内,可若是此事背后是李承乾其心不死的话,那才是突破了李世民的底线,碰到了李世民心中最柔软、最痛彻的那根弦。 “逆子!” 李世民听到李承乾的名字,忽然觉着一口怒火扑腾而来,紧接着后背一阵剧痛,一声高呼后竟昏死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边帅进京
李元昌、柴令武、薛万彻三人谋逆,听着程怀亮所言,这三人中显然是以李元昌和柴令武为首,而李世民又一贯知道,这两人和李承乾相交甚密,所以当李世民得知李元昌谋逆,以李承乾为主时本能地以为李承乾也参与了其中。 李世民方才染病,不过一度昏迷,性命还在的时候,李承乾就迫不及待地勾结在长安的逆贼,趁着皇帝和太子都不在宫中,竟兴兵强攻玄武门,欲夺取宫城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李承乾一直都在盼着李世民出事呢,与此同时也辜负了当年为了他负荆请罪,留他性命的李恪。一怒之下,李世民竟然气急攻心,引起背痈反复,再度昏厥了。 李世民一昏迷,李恪连忙命人套来了马车,将李世民拉回了洛阳紫微宫治病。 “太医,父皇的病况如何?”紫微宫内殿中,李恪并几位宰相正在殿中待着,李恪看着太医自床边起身,知道是诊治完了,连忙上前小声地问道。 太医回道:“回太子的话,陛下染病,本就未愈,正是体弱非常的时候,此番又受逆贼叛逆的刺激,怒火攻心,状况只怕越差了。” 李恪问道:“那该当如何?可有诊治的法子?” 太医道:“臣方才已经以银针疏血,去了陛下心中的郁结之气,想来陛下今日便该醒了,只是陛下虽然能醒,但背痈却已更重,恐怕危及性命,臣医术不精,只能勉力用药一试。” 能够成为大唐的太医,医术精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所谓医术不精只是谦辞,但同时这也说明了李世民病况的严重,连太医也没有救回的把握了。 李恪道:“如此就有劳太医了,还请太医快快用药。” “分内之事,岂敢当太子一个‘劳’字,臣告退。”太医对李恪拱手一拜,下去配药去了。 太医走后,李恪对守在床头的常涂吩咐道:“常內侍,父皇昏厥,本宫的人不便进京,你速速安排人回京一趟,请孙真人来一趟洛阳。现在这个时候孙真人当在长安药庐,若不在药庐就多半是在终南山,你可遣人去寻。” 李世民染病,这个时候李恪若是遣人进京难免叫人闲话,故而李恪为了避嫌,特命跟随李世民多年,忠心耿耿的常涂去安排此事,既妥当,也可信重。 常涂当即应道:“诺,老奴这就命人去长安请孙真人,若是孙真人不在,就算是遍索终南山,也要将孙真人请来。” 常涂也知道李恪是担心宫中的太医未必能成,故而想请孙思邈来一趟长安,为李世民诊病。孙思邈乃当世医术之冠,也被李恪誉为“药王”,若是连孙思邈都不行,那天下多半也就再无人可治了。 正如太医所言,李世民之所以昏厥,不止是因为背痈剧痛的缘故,更是因为被李承乾的事情给气地急火攻心,太医已经用了银针为李世民疏通气血,果然半个时辰后,李世民就慢慢地转醒了。 “父皇醒了。”李恪看着李世民终于转醒,连忙上前坐在床边,拉着李世民的手轻声道。 李世民刚一转醒,看着坐在床头的李恪,并未对李恪多说别的,而是神色凝重地对李恪道:“恪儿,辽东新据,薛仁贵在辽东不便轻动,你可速传凉州苏定方和并州乔师望进京。” 李世民的话传入李恪的耳中,李恪也是猛地一惊。 苏定方是李恪的卫率出身,绝对的李恪心腹,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而乔师望是李恪在并州大都督任上提拔的将领,随李恪北伐建功,在李绩转任兵部尚书后受李恪举荐,拜为并州都督,也是李恪的人。 苏定方和乔师望两人都是李恪在地方手握实权的将领,在李世民病重的节骨眼上,李世民要李恪传他们进京,为的是什么,李恪怎会不知。 薛万彻敢起兵谋逆,绝对不会是反李世民,他没有这个胆子,他反的就是李恪,李世民方才染病,朝中便有宿将薛万彻谋逆,由此可见李恪虽在军中威望极高,但难免还是会有些老将不服李恪。 李恪是年轻人,身边任用的将领也多是年轻一辈,朝中有些当年跟随李世民打江山的老将骨子里对李恪所为有些不服也是难免的。 这种情况若是放在以往,李世民是乐意见到的,但在现在,在李世民病重的情况之下,再有这种情况的出现可就于国不利了。 说地难听些,若是哪一日李世民突然驾崩了,朝中再冒出一个薛万彻来,而李恪的心腹又都在边州外镇,军中无人可用,是会出大乱子的,说不定会威胁大唐国祚。 李世民的意思李恪知道,李恪道:“好端端的父皇说这些作甚?父皇不过偶感小疾,儿臣已经命人去长安请孙思邈来了,想来父皇不日便可痊愈。”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为父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无论如何为防范未然,此番务必要使苏定方和乔师望进京任职,否则朕心中不安。” 李恪闻言,应道:“好,既然父皇有命,儿臣领旨便是。” “恩,如此为父就放心了。”李世民安顿好事情,点了点头道。 处置好朝堂之事后,李世民才和李恪商议起了家事,李世民对李恪问道:“承乾的事情,你怎么看?” 其实对于李承乾的情况,恐怕朝中再没有人比李恪更清楚了,自打李承乾去了黔州后,李恪让萧月仙在黔州安置了自己的眼线,每隔几日就会有人来向李恪通禀李承乾的情况,近来李承乾老实地很,也不曾和长安有过联系,这事情李恪是清楚的。 当着李世民的面,李恪不想也不能诋毁李承乾,左右李承乾对李恪已没有威胁,于是李恪道:“儿臣以为此事未必就和兄长有关,父皇染病还师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而兄长现在黔州,黔州路途难行,从长安到黔州一个来回一个多月恐怕未必能够吧。” 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眼中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李恪问道:“你觉得此事和承乾无关?” 李恪回道:“此事兄长有可能是被裹挟其中,恐怕还未必知情。” 李世民问道:“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 李恪想了想回道:“可让申国公去一趟黔州,当面向兄长当面问询此事,便可知晓,而后再作定夺。”
第三十五章 黔州
李恪口中的“申国公”便是吏部尚书高士廉,高士廉是李承乾生母长孙皇后的娘家舅父,也是李承乾的外舅公。 由高士廉出面,于公,吏部尚书、当朝国公过问此事显得郑重;于私,高士廉是李承乾的亲眷,李承乾也信得过他,不会太过畏惧,于公于私都过得去。 而当李世民遣高士廉前往黔州彻查此事,高士廉人还在路上的时候,柴令武遣去请李承乾的人方才到了黔州。 柴令武伙同李元昌谋逆是死罪,自然绝密,所遣也是信得过的心腹之人,此人便是柴令武府上的管事柴宽。 李承乾虽被流放,但朝廷并未限制死李承乾的自由,故而柴宽想见李承乾并不难,只消到李承乾暂住的府中拜见便可。 柴宽上下使了些钱,佯做家奴,便悄悄地潜进了李承乾的府邸,寻得了正在书房临贴的李承乾。 “太子的字苍虬有力,越发有名家风范了。”柴宽穿着一身家奴的衣裳,端着茶碗,走进了李承乾的书房,看着李承乾临下的字帖,轻声赞道。 李承乾听得有人进门,起初并未多想,只当是寻常家奴,抬头问道:“你也懂字吗?” 李承乾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抬头望去,可就当李承乾看到柴宽的那张脸后,先是一愣,紧接着面色就凝重了起来。 李承乾是识得柴宽的,李承乾见柴宽出现在此,不安地问道:“你不在长安待着,来此作甚?” 柴宽俯身拜道:“小人奉阿郎之命特来拜见太子。” 李承乾道:“我已被父皇废黜,不是太子了,现在的太子是三弟,我眼下与庶人无异,你唤我名字便可。” 柴宽闻言,忙道:“在小人眼中,太子始终是太子,是大唐储君,小人绝不敢怠慢。” 柴宽是柴令武府上的管事,不过是个跑腿的,李承乾知道和柴宽去深究这称谓之事是无用了,于是李承乾放下了手中的笔,对柴宽道:“我现在是流放戴罪之身,柴令武为何会命你来寻我。” 柴宽道:“小人是奉阿郎之命,接太子回京的。” “接我回京?这不是父皇的意思吧。”李承乾闻言,抬头看了看柴宽乔装打扮,鬼鬼祟祟的样子,显然是偷偷混进来的,皱眉道。 柴宽道:“太子放心,阿郎已经和汉王商议好了,先接太子还京,然后自然有法子叫太子名正言顺地留在长安。” 李承乾生于长安,长于长安,他自然想回到长安,可和回长安相比,他更想活着。更何况李承乾在黔州流放本就过地不差,何必犯险回长安。 李承乾怒道:“混账,我在黔州是父皇的意思,柴令武和李元昌凭什么瞒着父皇做这等事情。” 柴宽道:“阿郎和汉王是不愿看太子在黔州受苦,心中不忍,故而命小人来接太子还京。” 现在的柴宽是一路自长安疾驰而来的,黔州又消息闭塞,现在的柴宽还不知柴令武和李元昌已经事败的事实,还只当他们兴许已经拿下玄武门,占据皇城了呢。 在柴宽想来,若是直接和李承乾说了谋反之事,李承乾未必会同意,最好的法子是把李承乾诓回长安,到时李承乾骑马难下,自然就会从逆。 不过柴宽想的虽然好,但李承乾却谨慎地很,根本不吃柴宽先斩后奏这一套。 柴宽无奈,只得如实道:“陛下东征途中染病,一度昏厥,此时陛下已被李恪联合李绩、李道宗控制,李恪欲借此把持朝政。阿郎和汉王为拨乱反正,已起兵勤王。” 李承乾听着柴宽的话,心中猛地一惊。 李世民染病的消息李承乾倒是知道,但据李承乾所知,李世民并无性命之忧,又何来的李恪勾结李绩、李道宗把持朝政之事?若是没有此事,所谓起兵勤王根本就是谋逆之举。 不管柴宽所言之事的真伪,柴令武和李元昌的事情李承乾都不想掺和,只想着敬而远之。 李承乾忙道:“此事与我无关,我不过一阶下之囚,于你们无半点助益,你们来寻我作甚?” 柴宽道:“阿郎和汉王起兵勤王,是以太子为号,此番只待太子还京,振臂一呼,便可割据关中为帝,和李恪东西分治,岂不美哉。” 柴宽之言入耳,李承乾的眼中满是惊骇,写满了惧意,他没想到柴令武和李元昌起兵谋反,竟然用的是他的名头,这消息若是传到李世民或是李恪的耳中,他们又会怎么想?他恐怕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承乾急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故如此坑害于我,要害了我的性命。” 柴宽解释道:“陛下昏迷,不理朝政,只要太子还京,振臂一呼,必可成事。此事若成,太子便可据有关中,此乃泼天富贵,太子何出此言。” 李承乾怒道:“你们谋逆,以我为名,若是三弟知道了,又该如何看我,我可还能留的性命,你们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柴宽道:“陛下病重,昏迷不醒,没了陛下对李恪的庇护,一个李恪又何足道哉,只要有太子出面,咱们再扼守潼关,李恪也奈何不得太子。” 在李承乾看来,李元昌和柴令武起兵谋反不过是取死之道,但柴宽却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李承乾叹了口气道:“你们以为李恪能有今日,靠的都是父皇的偏爱吗?” 正如李恪了解李承乾一般,在经过几番大败后,在黔州待了几载的李承乾也同样了解了李恪,现在的李承乾越想,才越觉出李恪的厉害之处,明白自己输地不冤。 比起李世民的宠爱,诸皇子,包括李恪在内,都无人能和李承乾这个嫡长子相比,但李恪却能以庶出的身份一步步走到今日,步步算在先,李恪的胆魄、城府和本事都不是李承乾能够比拟的。 当年李承乾为太子,尚且不敌李恪,更何况是现在靠着柴令武和李元昌这两个庸才? 只要有的选,和李恪为敌,可以说是李承乾最不愿做的事情了,故而李承乾也打定了主意,无论柴宽怎么说,他都不会离开黔州半步,否则他必死无疑,谁都救不了他。
第三十六章 孙思邈诊病
李承乾虽然身处落魄,但好在他的思路还算清晰,他很清楚李恪的本事,更清楚柴令武和李元昌的斤两。且不说李世民只是染病,还未丢掉性命,就算李世民不在了,只凭李恪的本事,也不是他们这些庸才能够惹得起的。 所以就在李承乾想到这些后,当即便回绝了柴宽,将柴宽撵了出去,若不是怕引火烧身,说不清楚,李承乾甚至都想拿下柴宽,压去黔州刺史那边了。 李承乾以往和李恪相争,屡出昏招,但这一次却终于明智了一次,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黔州这边李承乾还在小心翼翼地待着,也不免担惊受怕,与此同时,孙思邈终于也到了洛阳。 正如李恪所言,此时的孙思邈正在长安药庐,李世民染病,李恪急诏,不过三日多的功夫孙思邈便赶到了洛阳,被带进了紫微宫。 “父皇染疾,御医难诊,故而急请真人赶赴洛阳,一路奔波,还望真人勿怪。”李恪正在李世民的寝殿外等着,看着孙思邈被一路带进了殿中,迎上前去对孙思邈拱手拜道。 若是宫中太医,李恪自然不会当先行礼,但孙思邈乃是当世高人,为李恪所敬重,也许也是唯一一个能治李世民痈疾的人,李恪自然多客气几分。 李恪见礼,孙思邈也忙还礼道:“太子言重了,陛下乃爱民圣君,陛下染疾草民自当相助,略尽绵力。” 李恪以手引向内殿的方向,对孙思邈道:“父皇已在殿中等候,还请真人虽我同往。” 说着,李恪走在孙思邈之前,把孙思邈带进了殿中。 孙思邈进殿,还不等孙思邈先说话,半坐在床边的李世民看着孙思邈的模样倒是先开了口。 “十多年前朕初见孙真人,想不到十多年过去了,孙真人竟还模样依旧,精神矍铄,实在叫人惊叹。”李世民看着现在孙思邈和前些年数面几乎未变的模样,不禁惊叹道。 孙思邈道:“草民乃方外之人,闲云野鹤,只专研医药之道,不问旁事,故而会比旁人稍好些。” 李世民接着问道:“真人年岁几何?” 孙思邈算了算,如实回道:“草民生于西魏大统七年,年一百有二了。” 李世民听着孙思邈的话,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叹和艳羡之色,以往李世民身体健壮,并无病患,故而对年岁之说倒也不甚在意,但自打此次患了痈疾后,身子每况愈下后,李世民才更多地关注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孙思邈已经百岁出头,但看起来比起李世民还要精神上许多,甚至比起李恪都相差不多,对孙思邈的寿数自然讶异万分,也不免多些羡慕。 李世民惊叹道:“真人生于西魏大统七年,与前隋文帝同岁,文帝已属长寿,可文帝早已作古近四十载,真人却仍旧康健,实属罕见呐。” 孙思邈道:“为帝者案牍劳形,操心费力,难免会有影响寿数的。” 李世民听着孙思邈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隋文帝是明君,治国劳心,李世民又何尝不是呢。 李世民问道:“那依真人之间,朕的寿数如何呢?” 孙思邈摇了摇头回道:“草民精擅医药,却不懂相面算寿之道,陛下问草民这个,怕是问错人了。” 李世民这句话若是问旁人,旁人自然是要好生恭维一番的,但孙思邈倒是耿直,如实相告。 “是朕失言了。” 孙思邈行事向来如此,是直言不讳的,而且孙思邈亦为李世民所敬重,孙思邈这么说,李世民也不会见怪。 李世民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伸出手腕来,对孙思邈道:“请真人先为朕诊病。” “草民领命。” 孙思邈依言走上前去,放下了肩上背着的药箱,坐到了李世民的身边,轻轻抓过李世民的手腕,为李世民把了脉象。 把完脉象,片刻后,孙思邈对李世民道:“请陛下褪去上衣,草民还要给陛下望诊。” “有劳真人了。”李世民说着,如孙思邈所言,慢慢地褪下了自己的上衣,将背后痈疾袒露在了孙思邈的面前。 孙思邈起身站在李世民的身后,低头看了会儿,对李世民问道:“太医可是给陛下用过药了?” 李世民回道:“今日早间才用的药,原本朕的后背还疼地有些厉害,用药之后舒服多了。” 一旁的李恪看着孙思邈眉头微皱,只当是用药不妥,于是问道:“可是这药有何不妥之处?” 孙思邈回道:“这药并无不妥,但只是理通气血,镇痛疏络之用,实在保守了些,难用以治病。” 太医会这么用药,倒也在李恪的意料之中,给皇帝诊病比不得旁人,不可出半点岔子,左右孙思邈就要到了,不如就先稳住李世民的病况,待孙思邈到了之后再说。 李恪问道:“那父皇之疾可有大碍,又该当如何?” 孙思邈道:“陛下之疾发地突然,倒也无碍性命,但是因为在辽东拖地太久,留下了根,恐怕想要除根不易。” 李恪听到孙思邈说李世民的背痈不危及性命,不禁松了口气,但又听闻除根不易,不免又有些担忧。 李恪问道:“真人这是何意,难道父皇的痈疾无法除根吗?” 孙思邈回道:“陛下之疾最怕天寒,搁在春夏时还好,只要入了秋冬转冷,便有复发的可能,陛下日后需得注意身子,一旦如了秋后就尽量待在屋中,不要外出。” 李世民听着孙思邈的话,似乎这痈疾便再难根治,要跟着他一生了。可他堂堂帝王,又岂能真如孙思邈所言都窝在屋里? 李世民问道:“难道就别无他法吗?” 孙思邈回道:“陛下年过四旬,身子不比壮年,气血本就有所不足,耐不得寒也是正常的,这情况人人都有,也是轮回天数,非人力可变。” 李世民想了想,接着问道:“朕听闻有道家丹药,可补人气血,使荣光焕发如盛年,不知可有此说?” 孙思邈摇了摇头道:“草民只通医药,丹药之说太过玄幻,草民也不曾服过,这草民便不知了。”
第三十七章 术士
孙思邈之所以长寿,是因为清心寡欲,保养得宜,而非其他,更不会是什么神仙丹药,如果丹药当真能保长寿,现在的皇帝应该还是秦始皇。 李世民以此事问孙思邈,孙思邈这么回了,言下之意也就是告诉李世民,他自己并不信奉此道,也是要李世民切勿轻服丹药。 但自古帝王,就没有不愿长寿的,尤其是此次李世民在饱受病患之后。毕竟听得孙思邈所言,李世民的痈疾难以根除,以后每到秋后转凉便有复发的可能,甚至以后李世民在秋冬之时都不宜出屋了,这对马上得国,尤好射猎的李世民而言如何能够接受? 皇帝为长寿,而求丹药,这事在千古青史之上并不罕见,秦始皇如此,汉武帝如此,到了李世民也未能幸免。 李世民欲寻仙求药,此事并未交给李恪去办,因为李世民知道李恪一向不重此道,就和李世民自己年轻时候一样,李世民将此事交给了常涂,着他私下秘问此事,毕竟对皇帝而言,行服食丹药之事是会被人诟病的。 在大唐朝堂,信奉此道,甚至自己服食丹药的虽然不多,但也并非没有,名将尉迟恭便就如此,只是尉迟恭所陷不深,也不敢轻易献药给李世民。朝中若是说起最笃行此道的,就莫过于郧国公、刑部尚书张亮了。 张亮乃朝中悍将,位列凌烟阁,旧为李密麾下,后随李绩降唐,也是天策府旧部,李世民的心腹爱将。 如果张亮此番战死在辽东战场,兴许这对张亮而言还算是善终,张家之后也可能保得富贵,可偏却张亮活了下来,也给郧国公府带来了灭顶之灾。而这番灾祸倒也并非尽是张亮一人引起的,张亮的正妻李菱也是始作俑者。 李菱出自世家名门渤海李氏,渤海李氏虽不比陇西李和赵郡李那般天下显贵,位七宗五姓之列,但也在地方门阀之中。 不过李菱虽是世家女,但实在不是良配,李菱非张亮原配,而是显贵后弃妻续娶,非但生性放浪娇横,私闱不清,而且笃信巫道,张亮如此信奉巫道也是拜李菱所赐。 长安城,安兴坊,郧国公府。 张亮随李世民东征半载,到了如今还留在洛阳不得还家,这大半载的时间可是给了李菱足够的自由和时间。 李菱一向放浪,尤喜床笫之事,以往张亮在长安时李菱虽也常与人私通,但多少也还顾忌着些,带着些小心,但自打张亮随御驾东征以来,李菱在郧国公府中便再无人能管制她,她行事便大胆了许多,甚至时常留着人在屋中过夜,一待便是几日。 入了夜,郧国公府内院的卧房中,床榻之上不时传来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赤袒着的、潮湿着的身子还缠于一处,显然是好事才罢。 这屋子在府中内院,往日是张亮起居的地方,但现在,本该属于张亮的床榻之上,现在却躺了张亮的夫人李菱和另外一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也不是旁人,甚至是张亮识得的,正是张亮的府上门客,他所信重的江湖术士程公颖。 “再过两日我得该走了。”程公颖瘫软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怀中半搂着李菱,低头着,若有所思地对李菱道。 李菱这些日子和程公颖私通,食髓知味了,一下子听闻程公颖要走,心中倒也有些不舍,问道:“怎么?好端端地走什么?” 程公颖回道:“郧国公已在洛阳,最晚年前也会随圣驾回长安,再不离府,等着他回来捉了我不成?” 程公颖虽是色胆包天,和李菱私通,但到底是畏惧张亮威名的,张亮即将返京,他哪有不怕的。 不过李菱的反应却出乎了程公颖的意料,李菱戳着程公颖的胸口,讥笑道:“你也就这么大的胆子了,你怕张亮,我可不怕。” 程公颖不解地问道:“郧国公乃陛下爱将,朝中重臣,若是惹怒了他,咱们如何承受得住?” 李菱不屑道:“什么陛下爱将,只要我愿意,片刻间便能叫陛下不再信他,甚至要了他的性命。” “这是为何?”程公颖闻言,连忙问道。 李菱斟酌了片刻,而后才笑着道:“这可是咱们日后能够长久的法子和保障,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于旁人。” 程公颖连忙拉过李菱的手,将李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一口保证道:“你我休戚与共,一体同生,我自然不会说于旁人。” 李菱得了程公颖的保证,这才程公颖道:“张亮曾为相州都督,在相州时他就私养义子五百人,至今还在,你说他养这些义子是要干什么?” “竟有此事?”程公颖闻言,惊讶道。 李菱笑道:“张亮有这个把柄在我手中,莫说是你我背着他私会,就算是要他此刻在屋外守门望风,他也不敢二话。否则我把此事捅出去,他就是谋逆死罪。” 程公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得意道:“你说的极是,有了这个把柄,咱们可是拿捏死了张亮了。” 自古以来,私养义子和蓄养私兵无异,这几乎是可以和谋反划上等号的,张亮自然畏惧。 程公颖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一事,对李菱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事想要求你。” “何事?”李菱看着程公颖急切的模样,问道。 程公颖道:“我想请郧国公把我举荐给陛下。” 李菱闻言,好奇地问道:“你又不善文武之事,要张亮举荐你给陛下作甚?” 程公颖回道:“我听闻陛下正在寻善于丹药的能人术士,恰巧我也精擅此道,只是一直缺人引荐,若是郧国公肯出面举荐我,陛下必定肯见我一面。” 李菱道:“咱们眼下的日子难道过得不好吗?为何非要往朝堂上挤,你一个术士要在朝堂上立足可不是易事。” 李菱虽然品性不佳,但毕竟出自门阀,还是有些见地的,大唐朝堂中俱是名士,程公颖一个江湖术士要跻身其中自然不易。 程公颖解释道:“咱们眼下虽好,可毕竟还是寄托于郧国公的势力之下,如何比得上咱们自己博来的富贵实在。我若是能为陛下重用,引为心腹,到了那时我便可与郧国公分庭抗礼,便可娶你为妻,共享富贵,这才是长久之计。” 李菱听着程公颖的话,心中大动,也对程公颖所言上了心,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应道:“算你还有良心,好,那我就帮你这一回。”
第三十八章 还京
贞观十七年,岁末,腊月隆冬。 李世民御驾亲征,在辽东染病,于十一月回洛阳休养,在洛阳养病一月,在孙思邈的医治和李恪众人的悉心照料之下,病况终于有了起色,渐渐地痊愈了。 洛阳虽是东都,但毕竟不比长安之重,不是正都,天子和太子都离朝已久,终究还是要还朝的。若是依李世民的身子而言,自然是开春后暖和些再还朝最好,但时近年关,国都不可无君,就在李世民病况好了大半,起居无碍后,便起驾还京了。 天子还朝,动辄数万大军,仪仗前后绵延数里,有右威卫大将军席君买领军在前开路,左监门卫大将军张世贵在御驾旁随扈,而李恪则随李世民一起坐在御驾之内,顺带照看着李世民。 “长安在望,父皇即将回宫,怎的父皇的神色似乎有些沉重。”李恪坐在车厢中,看着身旁的李世民,关切地问道。 李世民回道:“为父在想该如何处置李元昌、柴令武一众的事情。” 李元昌和柴令武谋逆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按理说是应当即时惩处的,但李恪考虑到了那时李世民的身体状况恶劣,还有事情涉及到李承乾,不便假手旁人,故特将此事压了下来,先将叛逆一众扣押,待李世民年末还京再行处置。 李世民虽然这么说,但李恪知道,李世民会如此担忧,绝不会是因为李元昌他们,李世民马上得国,绝不会如此优柔寡断,一个异母兄弟,一个女婿,一个爱将,还不至于叫李世民失态,真正能叫李世民如此难做,摇摆不定的只有他的妻儿。 叫李世民如此忧心的不是因为他进京要见这些叛逆,他是担心从这些叛逆口中听到爱子李承乾的名字,确定李承乾也曾从逆。毕竟李承乾此前虽因谋逆被废为庶人,流放黔州,但李世民的心里却从没有真正忘记过这个长子,还时常记挂。 李恪道:“父皇想必是在担心兄长,此事父皇放心便是,申国公出发也有些时日了,很快就会带着兄长的消息回来,儿臣相信兄长这次是清白的。” 李世民也知道李恪猜到了自己的意思,笑道:“担心承乾的又何止朕一人,你不是也是如此吗?李元昌一众死不足惜,若非你担心承乾,又何必力主要待朕回京后再处置柴令武、李元昌等人呢。” 李恪听着李世民的话,也不禁笑了出来,回道:“儿臣自问做得小心了,不想还是被父皇猜了出来。” 李世民道:“李元昌、柴令武,局势奸邪小人,无信义可言,此番被拿下,为求立功自保,难免会有胡乱攀扯的可能,会强拉承乾下水,你这么做是在保护承乾,你做得很好。” 李恪道:“儿臣正是此意,李元昌和柴令武犯得是谋逆死罪,打的又是皇兄的旗号,若是由旁人去审,无论是李元昌为了减罪,还是审问之人为了求功,都有故意祸连兄长的可能。普天之下,除了父皇和儿臣自己之外,儿臣不放心任何人审问此案。” 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眼眶竟微微有些湿润了。 李元昌以李承乾为旗号谋反,一开始连李世民自己都有些相信了这种可能,唯独李恪一直坚信李承乾不会从逆,还不断地开导李世民,这等兄弟之情,李世民岂能不感欣慰。 李世民拉过李恪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拍了拍,感叹道:“恪儿说的是,咱们天家父子手足之情,岂是旁人能够知晓的。” 李恪道:“父皇说的是,兄长虽曾犯不可饶恕的过错,但已收到了应得的惩罚,除此之外,儿臣绝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兄长。” 李世民看着李恪的模样,心里舒服了许多,李世民笑着问道:“你就这么笃信你兄长不会谋逆吗?” 李恪一口应道:“是,儿臣相信兄长绝不会一错再错。” 李恪所言看似有些武断,但实际上却是有所依据的,高士廉的消息虽然还没有送到长安,但李恪却在黔州有眼线,已经早就得到了消息:李承乾至今不曾有一日离开过黔州,没有异常的举止,李恪以此自然确定李承乾不会谋逆。 李世民不由地感慨道:“承乾有你这个阿弟,是他的幸事,你做太子,也是宗室诸王和诸皇子的幸事。” 李恪闻言,笑道:“父皇这么说,倒是叫儿臣脸红了。其实儿臣这么做不止是因为相信兄长,也是为了父皇。父皇染病,不宜受激,儿臣既不信兄长谋逆,也不愿兄长谋逆。” 李恪说的不错,李承乾如若谋逆李世民势必大怒,到时伤及身体,说不定再如此前那般昏厥,病况加重,便有危机性命的可能。 ———————————— 李世民和李恪一路谈着此事,不知不觉,御驾已经快行至长安城外了,而此时的长安城外,太子妃武媚娘正带着李璄等候。 “阿娘,这可是阿爹和祖父回来了?”李璄站在武媚娘的身边,看着远处慢慢靠近的御驾,对武媚娘问道。 武媚娘拉着李璄的手,道:“正是你阿爹和祖父回来了。” 李璄听着武媚娘的话,脸上不禁多了几分雀跃,李恪离京大半载,李璄还年幼,自然时常思念,如今李恪终于还京,他也不必再受前些日子的那般惊吓,心里自然喜悦。 武媚娘看着李璄的模样,低头看着李璄的眼睛吗,问道:“你莫光顾着高兴,你还记得阿娘早间交代你的话吗?” 李璄一口应道:“儿自然记得。” 武媚娘道:“你再说一遍。” 李璄一板一眼道:“待祖父和阿爹的御驾到了,儿不能顾着和阿爹玩闹,要先去关心祖父的伤势。” “然后呢?”武媚娘接着问道。 李璄接着回道:“接着恭贺祖父东征大胜,迎阿爹监国还朝,再和祖父还有阿爹禀告汉王谋逆之事。” 武媚娘听着李璄的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李璄:“这是孝悌之行,不可差了,你若是做得不好,回宫后你便需得抄《孝经》二十遍。”
第三十九章 新楚王
武媚娘心思深沉,若只为孝悌,她不会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李璄,她之所以如此紧张此事,既是帮李恪在李世民跟前博取好感,更是为了李世民和李恪对李璄的疼爱。 果然,也正如武媚娘所料想的那般,李世民听着李璄的话,老怀大慰。 “璄儿,此番祖父和你阿爹不在京中,你出面平定叛乱,可是立了大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李世民高兴地将李璄搂在怀中,一面用自己的胡须摩挲着李璄的脸颊,一面对李璄问道。 不知是因为李世民年纪大了,还是因为隔代疼爱,李世民疼爱诸子,但以往也从不会对诸子表现出如此的亲昵,李世民对李璄会有如此表现,倒是出乎了李恪的意料。 李璄回头看了看李恪和武媚娘,似乎是在问询爹娘的意思,李世民见状,当即道:“你不必看太子,今日有祖父在,想要什么只管说来便是。” 一旁的李恪见状,也道:“今日皇祖父高兴,你只管说便是,无妨的。” 李璄得了李恪这句话,才对李世民道:“孙儿希望祖父以后不要再御驾亲征了,祖父此番东征,孙儿在京中很害怕,很担心,一听到辽东传来的消息心里都紧张地很。” 李璄和朝臣一样,都不愿李世民亲征,但两者的立意却不一样,李璄是对李世民的祖孙依念之情,李璄之言入耳,李世民的眼中多了些暖色,脸上的笑意也更重了。 李世民抱着李璄坐在膝上,对李璄道:“好,祖父答应璄儿的话,以后就在长安陪着璄儿,不再亲征了。” 李世民说完,觉着孙儿如此关心自己,若只是如此的话对他实在是算不得嘉奖,于是接着对李恪问道:“为父没记错的话,璄儿是贞观十一年封的武功郡王吧。” 李恪如实回道:“父皇记的不差,璄儿是贞观十一年末封的郡王爵。”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璄儿的郡王已经做了有些年头了,璄儿此番平乱有功,爵位依理当更进一步。” 李璄已经是郡王了,而且还是以李世民生地武功做的王号,郡王号中绝不会有更尊贵的了,所以李世民口中的更进一步自然就是亲王了。 大唐亲王从来都是封于皇子或是封于皇帝兄弟的,还从没有皇子在世,就封皇孙为亲王的先例(李泰之前封的卫王爵是继承的李玄霸,和李世民无关),哪怕是太子嫡长也是如此。 李恪闻言,忙道:“父皇,这恐怕不和规矩。”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朕是皇帝,规矩便是朕定的,有何不可。” 李恪道:“璄儿还年幼,这样是不是早了些。” 李世民道:“璄儿是以功封爵,又不是恩封,有什么早的。” 李世民说着,又接着对李恪道:“此番璄儿平叛有功,依功当觐爵亲王,王号嘛...” 李世民想了想,道:“王号就定为楚王吧。” 李恪听着李世民的话,微微一愣,楚王是李恪为太子之前的王号,本就在四贵之列,而且因为是李恪之前的封号,就更显难得了。李世民对李璄的宠爱,光是从这一个王号里就已经显露无遗。 “诺。”李恪见李世民坚持,自己也不再多说什么,应了下来。 李恪对李璄道:“祖父把阿爹以前的王爵给了你,这可是殊遇,还不快谢恩。” 李恪发话,李璄连忙行礼拜道:“孙儿谢祖父恩典。” 李世民看着李璄下拜,连忙将李璄扶起,一边扶起李璄,一边对李恪抱怨道:“璄儿年幼烂漫,最和我亲昵,祖孙间又没有旁人,你不准把你板板正正的那一套交给璄儿。” “诺。”李恪闻言,只得又应了下来。 待李恪应下后,李世民突然开口又对李恪问道:“你知道为父为何要封璄儿为楚王吗?” 李恪想了想,回道:“因为父皇疼爱璄儿。”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若只是疼爱璄儿,只封雍王便好,何必多此一举。为父是要告你,朕把自先皇继承来的东西给了你,你将来也给交给璄儿,明白了吗?” 李世民从李渊处继承来的是皇位和江山,要交给李恪的也是皇位和江山,那李世民要李恪将来交给李璄的自然也是这个。 李璄是李恪的嫡长子,又一向聪慧懂事,不必说李璄也是李恪属意的继承人,李恪笑道:“父皇所言极是,儿臣自当如此。” 一旁的武媚娘听着李世民和李恪的话,脸上也不禁多了些笑意,有了他们的话,李璄就是钦定的储位人选,李璄将来的太子之位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 李世民和李恪说了片刻,便就回宫去了,待李世民走后,李恪登上了东宫的马车。 “我不在长安的时日,辛苦你了。”在回东宫的路上,李恪拉过武媚娘的手,放在掌中摩挲着,对武媚娘道。 武媚娘笑道:“咱们夫妻一体,这是媚娘的份内之事,三郎何必客气。” 李恪问道:“当日李元昌谋逆,可曾吓到你了?” 武媚娘摇了摇头道:“这倒是不曾,不过媚娘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太子可想听听?” 李恪问道:“何事?” 武媚娘回道:“李元昌、柴令武一众虽然被擒,但在抄没柴府的时候,却发觉走漏了一人,此人便是柴府的管事柴宽,三郎可能猜到柴宽去了何处?” 李恪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柴宽是柴令武的心腹,必是托以要事,难不成柴宽去了黔州?” 武媚娘笑道:“三郎一猜便中,柴宽正是去了黔州,是奔李承乾去的。” 李恪道:“如此说来柴令武真的是命人去见了李承乾,如此说来李承乾还真和此事有关了。” 武媚娘道:“李承乾未必真的涉足此事,但要借此攀咬他并非不可,有之前谋逆在先,再加上此事,要给李承乾做个死局不难。” 李恪凝眉思虑了片刻,道:“先不急着要李承乾的性命,现在绝对不是时候。李承乾已然如此,于我几无威胁,并非非杀不可,留着他兴许价值更大。” 武媚娘问道:“那三郎打算怎么办?” 李恪道:“命人去黔州,先抓到这个柴宽,到时视局势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