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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家书

    “臣无能,未能保得殿下南归,还请殿下降罪。”颉利回绝了郑元寿迎李恪南归的要求,一出大帐,郑元寿便对李恪欠身拜道。

    李恪将郑元寿扶起,道:“寺卿严重了,方才寺卿已经尽力,只是突厥君臣不欲放本王南下,此时纵是苏秦在世也无计可施。”

    郑元寿回想起方才大帐中发生的事情,对李恪问道:“殿下在突厥可曾开罪过赵德言?为何赵德言今日如此针对于我们,生生地拦住了殿下的归途?”

    方才在大宴上,郑元寿既是用财宝诱惑了颉利,也是希望那些部落首领能够被郑元寿带来的大唐珍宝迷住了眼睛,借此由各部首领向颉利施压,放李恪南归,可赵德言却偏偏提出以良马作为筹码,借此交换郑元寿带来的财宝,叫郑元寿计划落空。

    赵德言是汉人,他的根不在突厥,他身在突厥无非就是为了求取富贵,面对郑元寿带来的诚意,除了对李恪的不满,还有什么能够叫赵德言在这个关口站出来针对李恪,总不能是对颉利的赤胆忠心吧。

    对于赵德言方才在大帐中的表现,李恪也颇为不解。

    赵德言既然助他对了康苏密,要了康苏密的命,想必与他还是没有太多不满的,可他方才在大帐中的作为却又偏偏是在针对自己,一时间李恪也说不上赵德言的目的了。

    李恪道:“赵德言其人,本王倒是派人调查过,除了知道他是并州人士,十年前来突厥外,竟再无其他消息。此人无爹娘,无家室,来了突厥后虽身居高位却仍未续娶,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早在春猎那日,李恪便曾命王玄策私下调查赵德言的情况,可王玄策调查了许久,却始终得不到更多关于赵德言的消息,仿佛此人就是凭空生出来的一样。

    “凭空出现?赵德言这样的人,背井离乡,来到这北地,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正所谓富贵不还家,如锦衣夜行,难道这样的人还查不出他的底子吗?”郑元寿闻言,不解地问道。

    汉人一直信奉一句话:“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西楚霸王项羽为了衣锦还乡,放弃了帝王基业关中,一意孤行回到了故里彭城,为了不就是这份快意吗?

    如今赵德言在突厥身居高位,也算是权贵人物,这样的人一不显耀乡里,二不娶妻生子,他又图的什么呢?

    李恪摇头道:“本王遣人去查过他的底,没有任何踪迹,根本无从查起,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

    李恪不怕康苏密这样的对手,康苏密虽然狠毒,但他至少知道康苏密的底细,知道康苏密的索求,但李恪却不知赵德言的底细,除了他所谓的祖籍,不知道任何关于关于他的过去。

    这样的人无迹可寻,叫李恪难以琢磨,赵德言恰恰是李恪觉得最难对付的一种人,李恪就算想要见招拆招,他都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郑元寿道:“赵德言其人,臣在北上之前也曾听闻过,只是没想到他竟这般神秘。”

    李恪朗声笑道:“这倒也无妨,本王本也不曾奢望能够提早归国,这次颉利不放人倒也在本王预料之中。颉利愿以三千匹战马交易,这三千匹战马总比本王一个肩不能扛的稚子来的有用。”

    郑元寿闻言,忙道:“殿下谦虚了,殿下以一己之利庇护关中,其重更胜十万大军,大唐满朝上下无不钦佩。”

    李恪便走便道:“十万大军?郑大人谬赞了,本王不过是做了皇子该做之事。只是本王身在北地,与长安相隔千里,不能奉孝御前,却不知父皇与母妃身体可还康健。”

    郑元寿回道:“殿下尽可放心,如今陛下虽登九五,但依旧每日弓马不缀,圣体依旧健硕。至于贵妃娘娘,臣北上之前贵妃娘娘曾传臣近前嘱托,依臣观之,贵妃娘娘思念殿下,身子虽消瘦了些,但却还算康健。”

    李恪听了郑元寿的话,终于放下了心。

    李世民出身行伍,少年从军,身强力壮,他自然不需操心,李恪唯一担心的便是母妃杨氏,既然郑元寿来之前曾见过杨妃,杨妃身子无恙,李恪便就宽心了。

    李恪拱了拱手道:“有劳郑大人相告,既然父皇、母妃无恙,本王虽身在北地,心中也便少了许多牵挂了。”

    郑元寿听了李恪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交到了李恪的手中,对李恪道:“此乃臣临行前,贵妃娘娘亲手写下的家书,要臣务必亲手交于殿下。”

    李恪从郑元寿的手中接过信封,拆了开来,低下头一眼望去,杨妃清秀的字迹映入了他的眼中。

    “爱儿虎头,见字如面:自我儿北上,而今已近半载,为娘者每日所念,皆系我儿一人之身,再无其他。长安之事,诸事顺遂,我儿不必忧心。愔儿虽幼,然已开蒙,娘遵我儿临行所嘱,着愔儿求教于岑长史,连日不缀。愔儿虽不比虎头善学,却也规矩,每日所盼者唯兄长归来,手足聚首。......我儿身在突厥,乃为国政,望我儿万事谨慎,切保身之安泰,勿使有失,北地虽遥,总有再聚之日,一时别离,无以为念。母杨如意示。”

    杨妃的话很简单,没有丝毫华丽的辞藻堆砌,仿佛就像是在宜秋宫中,杨妃拉着李恪的手,坐在阳光下闲话家常一般,可就这样的寻常,恰恰击中了李恪的内心。

    李恪手中拿着信封,低头看着杨妃的手书,眼眶不自觉地便湿润了。

    看着手中的字迹,李恪眼前清晰地浮现起了杨妃那张温柔的脸庞,吩咐能看在李恪不在宫中,杨妃抱着小李愔,盼着他早日归家的模样。

    仔细计较起来,杨妃未必算得上是李恪的生母,但杨妃待他如何,李恪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中,李恪本也不是铁石心肠,怎能不为之动容。

第五十章 政事堂

    门下省,政事堂。

    自打入了贞观元年以来,李世民每日都会来此也宰相们商议朝政,但李世民今日的脸色却是最为难看的。

    就在昨夜,李世民得到了自突厥而来的急件,他已知道颉利拒绝了他迎质子回国的要求。

    自打李恪北上那日起,李世民便已经知道,想要将李恪接回绝非易事,但他对郑元寿北上之行终究还是抱有一些期望,可随着消息传来,他的希望也破灭了。

    武德已过,贞观伊始,李世民登基为帝已满半年,可就在这半年里,李世民仍旧居于东宫,未能入主太极宫。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李世民身为帝王,总是居于东宫终究不是个办法。

    可太上皇李渊自己不让出太极宫,李世民虽为皇帝,但也是人子,也不能生生将李渊撵出来。

    李世民要想让李渊主动地让出太极宫,手中还缺一个天大的功绩,而眼下李世民连自己的亲子都尚在突厥为质,又何谈功绩,李世民一想到这些便难免烦躁。

    “突厥那边的消息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突厥之与大唐,不下于匈奴之西汉。突厥之患不除,大唐北线难安,众卿可有良策?”李世民面色深沉如水,坐在上首,看着政事堂中的众人,问道。

    政事堂平日里本是宰相理事的所在,不过今日李世民相诏,文武两道,长安城内三品以上的正堂官已尽数在此。

    李世民话音方落,近来转任兵部尚书的李靖起身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欲破突厥,必先得夏州之地,而欲得夏州之地必先诛梁师都。自隋末始,梁师都附逆已久,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除掉梁师都,收回夏州。”

    自打大唐立国关中以来,颉利数次南下走的都是夏州,梁师都不除,大唐与突厥之间的对峙将永远落于被动。

    李世民道:“梁师都之患由来已久,药师既言,必定是有计较了。”

    李靖道:“梁师都才干平平,能仗着夏州一地为祸北线靠的无非就是突厥的支持,若要正面强取恐怕动静太大,势必会引来突厥的援军,臣以为欲取夏州,当自其内部着手。”

    李世民听了李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药师且细言之。”

    李靖道:“梁师都不识天命,抗我大唐,本就是螳臂当车,他虽是癫狂之辈,但他的麾下臣属却多有清醒者。臣已与梁师都麾下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成联络,密议离间其上下,夺取夏州。”

    梁师都认突厥为主,甘愿做突厥人的走狗,为他们镇守南门,但这却不代表他麾下数万将士的意思,朔北男儿,多有血性者,又怎会甘愿做那突厥人的走狗,任由那些胡人骑在他们的头上,对他们吆五喝六。

    远的不说,便是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便对梁师都之行颇多腹诽,只是还未撕破脸罢了。

    大唐为中原正朔,占据大义,李靖命人偷偷与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成两人接触,一拍即合,便有了离间夏州上下,密谋夺取夏州的想法。

    李世民听着李靖的话,点了点头赞同道:“药师一语中的,与朕所想不谋而合,此事便交由药师一手操办。”

    “诺!”李世民下令,李靖俯身应道。

    就在李靖的应诺声刚落的时候,原本守在门外侍候的常涂突然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太常卿郑元寿求见。”常涂入内对李世民道。

    “郑元寿回来了?”李世民听了常涂的话,面露惊讶之色。

    长安与突厥汗庭相距千里,李世民得到的信报是信使昼夜不息,百里加急送来的,这也就在昨日方才送到,按理说已使团的脚程,就算再快至少也再要三日方能抵京,可今日郑元寿竟然就已经回来。

    李世民的第一反应是郑元寿自知有辱使命,速速回京来请罪了。

    其实李世民也知郑元寿此次北上不易,李恪在颉利的手中,除非颉利真的狂妄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又怎会将手中的筹码放回。

    李世民见郑元寿如此惶恐,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对常涂道:“准!”

    常涂退下了,便带着郑元寿进了政事堂。

    “臣郑元寿有辱皇命,未能迎回蜀王,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抬了抬手,示意郑元寿起身道:“颉利狼子野心,想要迎回恪儿岂是易事。请罪之事暂且不议,你且说说此次前往突厥的见闻。”

    郑元寿道:“下官奉蜀王之命急返长安,正是为了此事。”

    奉蜀王之命?

    李世民听着郑元寿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讶色。

    李恪虽是皇子,但在郑元寿这样世家出身的朝中大员眼中,一个皇子的身份似乎并不足以叫他们唯命是从。

    李世民问道:“恪儿着你何事?”

    郑元寿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呈到了李世民的手中,道:“此乃蜀王亲笔所出,请陛下圣览。”

    李世民从郑元寿的手中接过信,将信将疑地打了开来,低头看去,只草草几眼,心中便凭空而起一阵波涛。

    “父皇御启,儿臣李恪顿首问安:儿臣尝闻,‘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儿臣居突厥半载,于突厥之事亦稍有所得。突厥之强,在草原各部,儿臣以为,欲败突厥,必先分化各部。突厥西北,郁督军山有部名薛延陀......”

    这封信若是自李靖亦或是李绩等人手中拿出,李世民除了欣赏,倒也不至惊讶,可李世民一想到这封信是他那个年仅九岁的三子所书,心中难免又惊又喜。

    所惊者,九岁孺子,竟有这般眼见,所喜者,这个九岁孺子便是他的亲子。

    “克明,你且看看,看完后将此信传阅众人。”李世民脸上原本的阴郁一下子消散了大半,将手中的信交到了杜如晦的手中,笑道。

    杜如晦早年为李世民随军书记,随李世民征战四方,故杜如晦虽是文臣,却亦知兵,他将李恪的书信细细看了几眼,神色竟变得激动了起来。

    杜如晦将书信交到了下手的房玄龄处,起身对李世民道:“蜀王之言甚善,臣以为可。蜀王虽是年少,却有如此见地,可谓之贤,臣为陛下贺!”

    杜如晦的话传到了长孙无忌的耳中,长孙无忌不经意地微微一皱。

    杜如晦一向沉稳,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李恪的书信能叫杜如晦如此推崇,必有其过人之处,长孙无忌不禁对李恪的书信产生了好奇,恨不得自己伸头望过去。

第五十一章 郁督军山

    郁督军山,又名燕然山,位草原之北,向有天北之称,而此处驻扎着的最为强大的草原部落便是薛延陀。

    薛延陀本是高车部之后,其先民与与“薛”合居,而后又吞并“延陀”部,故号薛延陀,历经百年,终成铁勒强部之一。

    铁勒九部首领本为薛延陀部易咥可汗,契苾部易莫真莫贺可汗,盖因突厥强盛,遂自消汗号,为突厥臣属。

    不过近年来,突厥处罗可汗和颉利可汗征伐无度,铁勒各部多有怨言,铁勒各部首领前后被诛杀一百余人,铁勒人虽摄于突厥威势,敢怒不敢言,但两族见仇隙已成,铁勒人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摆脱突厥人的控制。

    只是突厥人有内乱,铁勒九部内又何曾是铁板一块,回纥、薛延陀,还有契苾便常因这九部之首的位置争论不休,更遑论一统了。

    不过今日,却出现了一个契机,给了薛延陀部夷男一个一统铁勒九部的机会。

    唐使来了。

    铁勒九部战力虽也不弱,但要光凭他们自己的兵力,想与占据了最肥沃的草场的突厥人为敌,还是差了许多,于是乎,同样与突厥关系不睦,位处突厥南端的大国大唐便成了铁勒人最理想的盟友。

    一来,大唐的国力足够强,在铁勒人的已知中,是唯一能够力敌突厥的存在;二来,唐人多事农耕,不事游牧,将来若是与大唐联手击败了突厥后,铁勒人可以攫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所以在铁勒九部之中几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谁能够率先与大唐牵上线,促成结盟,谁就是九部之首,带领突厥九部与突厥为敌,这也是为了夷男此前多次与李恪接触的原因。

    当薛延陀得知大唐的唐使乔师望奉唐皇之命前来的消息时喜出望外,高兴地差点仰天呼啸。

    乔师望到的时候已是傍晚,时间虽已是春末夏初,但郁督军山尤在突厥之北,晚间的郁督军山依旧寒意袭人,夷男带着薛延陀部的一众首领站在山脚等候,竟丝毫觉不出寒冷,因为此刻的夷男的内心如火般炽热。

    过了半晌。

    “来了,来了...”

    夷男极目望去,数百米之外,出现了几个人策马而来的身影,一步步地靠近,夷男的心中再次激动了起来。

    “外臣参见天使。”在乔师望距离夷男尚有近百米的时候,身为薛延陀部首领的夷男便主动迎了上去,来到了乔师望的马前俯身拜道。

    乔师望看着拜在马下的夷男,翻身下马,手持符节,郑重地对夷男问道:“我乃唐皇御封使节乔师望,来人可是薛延陀部夷男?”

    乔师望没有开口,夷男竟未起身,仍旧保持着俯身回道:“外臣正是薛延陀部夷男。”

    乔师望听得夷男自报名号,这才弯腰将夷男扶起,笑道:“夷男首领请起。”

    论官位,乔师望只是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官职不显,在大唐根本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夷男面对乔师望,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莫说乔师望处事还算有礼有节,就算乔师望拿大傲慢,夷男也绝不会在脸上露出半分不满,因为夷男知道,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乔师望,而一个跟大唐结盟的机会。

    大唐需要薛延陀,但薛延陀更需要大唐。

    大唐没了薛延陀还有回纥,还有契苾,而薛延陀却再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夷男甚至知道,若是他胆敢开罪了眼前的乔师望,乔师望转头离去,只要他点点头,马上便会有铁勒余部上来大献殷勤。

    夷男对乔师望道:“外臣已在帐内设宴,为天使接风洗尘,还请天使随我同去。”

    说着,夷男命人为乔师望牵了马,自己引着乔师望往前了。

    当夷男得知乔师望将至的消息时,便已经命人备宴,当夷男到了山下的大帐中时,一应酒食俱已准备停当。

    宾主落座,酒过三巡。

    夷男与乔师望同坐主位之上,他瞥了眼身旁的乔师望,见乔师望似乎没有急着谈合盟的事情,生怕有什么变数,于是在心中思索了起来。

    过了片刻,毫无征兆地,夷男竟突然眼眶一红,掩面痛哭了起来。

    今日本该是夷男得意的时候,方才众人还是觥筹交错,突然一下子夷男竟神色大变,双目垂泪,叫一旁的乔师望也措手不及。

    乔师望忙问道:“夷男大人这是何意?”

    夷男用衣角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泪痕,叹了口气,对乔师望道:“天使勿怪,外臣只是想起三皇子,一下子情难自禁而已,还望恕罪。”

    想起了蜀王?

    乔师望不解地问道:“夷男大人这是何意?”

    夷男回道:“天使有所不知,今日之宴,叫外臣想起了初见三皇子的场景。昔日三皇子初到突厥时,外臣曾有幸在突厥大宴之上见过三皇子一面。那日颉利设宴谎称是为三皇子接风,可暗地里却纵容属下众人欺凌三皇子,言语猖獗,无所不用其极。可怜三皇子年幼,外臣又官卑职微,虽有心庇护,却无奈力不能为,外臣每每想起此事,便难免痛哭。”

    说着,夷男还仿佛确有其事一般,又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颉利狗贼,欺人太甚!”乔师望不明真伪,听了夷男的话,当场拍案大怒。

    乔师望怒道:“三皇子乃天皇贵胄,当朝亲王,岂能容他们欺凌,我早晚必取他们的性命!”

    自打李恪自请为质之后,他在长安的名望一路攀高,长安乃至整个关中的百姓,多有不知太子李承乾者,但自请为质的蜀王李恪,男女老幼却鲜有不知的。

    今日乔师望得知李恪身在突厥竟受这般欺凌,哪里还坐的住。

    夷男接着乔师望的话道:“颉利猖獗,仗着麾下兵强马壮,一在藐视大唐,欺凌三皇子,外臣亦是气极,只可惜我薛延陀兵力不足,否则外臣必将南下,为三皇子讨一个公道。”

    夷男能有日后的成就,其人自然了得,光是这份演技便是炉火纯青,乔师望听了夷男的话,固然知道夷男是在行激将之法,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夷男大人勿忧,本使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我大唐与薛延陀的合盟之事,大唐与薛延陀合盟,一南一北,叫颉利收尾难顾,必能折了颉利的威风,迎回蜀王!”

第五十二章 大雪

    长安至郁督军山,两地相隔数千里,一来一回便是数月,当乔师望带着大唐与薛延陀立君臣之盟的国书还唐时,已经入了盛夏,而当李恪透过南来送信的密使得知此事时,已经是秋初七月。

    正所谓“胡天八月即飞雪”,漠北的雪来地远比关中要早地多地多,而今年漠北的雪却又比往年来地要早上许多。

    方才七月,身在突厥的李恪便已经见了雪。

    突厥人多事游牧,不事农耕,在突厥,可没有瑞雪兆丰年这样的说法,在气候严寒无情的漠北,大雪便意味的冻死的牛羊,得不到充足草料的战马,还有来不及迁徙的牧民。

    有时候的漠北,一场雪甚至都能毁灭一个本就弱小的部落。

    当然,在突厥人的眼中,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是梦魇,但在李恪的眼中,这场大雪似乎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这漠北当真怪地很,这才是七月的时候,在大唐正是初秋,怎的这里竟起了这般大的风雪。”

    清晨,本是李恪晨读的时候,可就在李恪捧着书正默读时,一阵大风竟吹开了李恪的帐门,将风雪灌了进来,李恪的侍女丹儿看着门外的大雪,轻声抱怨道。

    “这北地的大雪来得本就比关中早上许多,你待惯了便好。”李恪看着丹儿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这时,一旁的为李恪授课的王玄策闻言,凝了凝眉道:“这北地的大雪确实来地比关中要早上许多,可是这未免也太早了些吧,这天气着实怪地厉害。”

    一旁的丹儿见王玄策竟赞同他的话,忙应和道:“先生说的正是,这北地哪必得上咱们关中,今年才七月便这样了,要真是到了隆冬还不得冻死个人。”

    丹儿越是说着,越觉得外面冷地厉害,看着已经松掉了的门栓,嘴上有嘟囔了一句:“今日非得找人来好生修修这门栓,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可不能冻着了殿下。”

    李恪耳朵里听着丹儿的嘟囔声,笑道:“你呀,就是心境差了些,你看先生,虽然帐门开了,依旧八风不动,稳如泰山。”

    丹儿听了李恪的话,回嘴道:“婢子只想着一辈子伺候殿下,而先生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婢子如何比得了。不过殿下口口声声说婢子心境差了,难不成殿下便看出了什么?”

    李恪性子很好,从不轻易对属下人呵斥,丹儿与李恪相处地久了,说话也不像起初那样谨小慎微了,胆子反而大了许多,也敢同李恪说些玩笑话了。

    “那是自然。”

    李恪闻言,笑了笑,站起了身子,手中拿着书卷走到了帐门边,看着帐外的漫天飞雪,轻声道:“飞雪天山来,飘聚绳棂外。苍云暗九重,北风吹万籁。有酒招亲册,思与清颜会。熊席惟尔安,羔裘岂吾带。公子不垂堂,谁肯怜萧艾。”

    丹儿看着李恪少年老成的样子,一下子愣住了神。

    丹儿虽是出身农户,但她却一向聪慧,早先在宫中便识得了许多字,近来一直跟在李恪的左右,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多有长进,李恪口中的诗句,丹儿也是耳闻的。

    李恪口中所诵的诗乃是南朝谢朓所著的《答王世子诗》,谢朓其人名声极大,丹儿倒是知道,但这首诗的意思,她却只是一知半解。

    就在丹儿不知该如何回话的时候,原本在一旁安坐的王玄策突然开口了。

    王玄策不解地问道:“殿下喜读谢玄晖?”

    李恪想了想,摇头道:“谢玄晖诗作虽用字清丽细腻,但多仿其先祖谢灵运,反倒失了他自己本该有的味道。本王所喜的,只是此诗与眼下的情景相当而已。”

    在当世,谢朓的名气固然极大,但在李恪的眼中,谢朓在诗坛上的成就还远远无法与大唐的那些名家相比。不过眼下大唐诗坛未盛,李恪心中的那几位诗坛巨擘还不知在哪儿,故而李恪有此一言。

    王玄策道:“谢玄晖的底子倒是不差,只可惜故地早了些,若是再晚些年,多沉淀些味道,其名或不在谢灵运之下。只是这谢朓虽然富贵,但一生未得重用,仕途蹉跎,以殿下的身份怎会想起他来?”

    谢朓出身与琅琊王氏并称的陈郡谢氏,一生富贵倒是无忧,只是他一路仕途坎坷,不得重用,故而他的诗作中也颇多抑怨之句。

    而方才李恪所诵的《答王世子诗》便是谢朓前往拜见豫章王萧嶷世子萧子廉所著,只是在王玄策的眼中,李恪的身份更像是身居高位的豫章王世子,而非求官的谢朓。

    李恪道:“谢玄晖乃世家子,却欲求官而不可得,本王虽为皇子,但与他的处境何其似也。只是谢朓尚且能去拜那王世子,本王的王世子又在何处”

    谢朓为世家子,他想求的是官,而李恪为皇子,李恪想求的是什么,他虽未明说,但王玄策却不难猜到。

    以李恪如今的身份,除了长安的那张龙椅,还有什么能叫他求而不得的。

    王玄策见李恪的神色似有愁色,忙安慰道:“殿下乃天潢贵胄,岂是草芥之流,殿下之能,又岂是谢玄晖所能比拟。殿下要走的路,原本谢玄晖光耀百倍,殿下何必已人怜己呢?”

    李恪看着王玄策一脸郑重的样子,心中也颇受感动。他本只是应景而发,半是牢骚半是玩笑地说两句而已,王玄策却如此重视。

    李恪笑道:“先生不必忧心,本王的心性还不至这般差,况且这漫天大雪对谢玄晖而言是阻挠归程的灾祸,但对本王而言却未尝不是助本王早日南归的东风。”

    王玄策何等聪敏,李恪之言一出,王玄策即刻便知道了李恪的意思。

    大雪突降,突厥上下根本没有半点准备,光是这短短几日光景,被冻死牛羊已经不计其数,许多牧民也都流离失所,若是长此下去,必是一场巨大的天灾,甚至整个突厥的实力都会大打折扣。

    到时,连战马都喂不肥,士卒都吃不饱的突厥,如何是大唐的对手?

    而就在此时,仿佛正是为了印证李恪的话中之意,门外突然走进了一个突厥的侍者。

    “启禀三皇子,可汗传见,请三皇子速往!”

第五十三章 加赋

    草原上的大雪突如其来,没有丝毫的先兆,没日没夜地便降了下来,打地突厥上下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颉利多么好战,,他都得收起他的野心,将整个汗庭的重心放在如何应付雪灾上,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颉利突然要见李恪,为的是什么,李恪倒也不难猜到。

    连日的大雪已经将整个突厥淹没,远方的高耸的金山也已经是雪白的一片,仿佛裹上了一层白衣。

    而在山脚之下,原本深绿的草地还未来得及褪色,便被瞬间染作了白色,白茫茫的一片

    李恪得了颉利的传见后,穿好冬袄,披上了狐皮大氅,带上王玄策与苏定方两人便顶着刺人如刀割般的风雪出了大帐,往汗帐的方向而去。

    “颉利诏地急,想必这是要病急乱投医了。”李恪踩着松软的雪地,听着耳边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对王玄策道。

    王玄策点了点头,对李恪道:“我等居于汗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些游牧在外的突厥百姓,这场大雪来的突然,也不知早先那些外出游牧的牧民还能回来几成。”

    金山虽大,但金山脚下的草场依旧有限,这附近肥沃的草场大多为汗庭所有,亦或是那些突厥贵族,而普通的突厥百姓要想牧羊,要么选择成为贵族们的奴隶,要么只能是跟着风吹的方向,赶着自己的牛羊,带着自家的帐篷远行游牧。

    而这些牧民大多春日离去,等到了秋末便回,所以他们大多会备些秋日的厚衣裳,但却未必会早早地备上过冬用的皮袄,所以在这场突入起来的大雪之下,被冻死的突厥牧民绝对不在少数,当然,还有那些来不及回到山下的牛羊。

    一场风雪,几乎将整个突厥大半年的积攒吹地干干净净,不只是普通话人家,就连汗庭之中的用度都变地紧张了起来,这也是李恪亲身能够感受到的。

    突厥的雪一旦下了,便几乎不会再有回暖的可能,可以预见地,从此时到来年的春天,这样窘境都不会得到缓解,颉利终于坐不住,动了向大唐借粮的心思。

    而向大唐借粮,没有谁开口会比李恪这个三皇子来地更好了,颉利这次找来李恪,多半就是为了此事。

    李恪抬头看了看天上,漫天的大雪依旧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

    李恪对王玄策道:“人难胜天,更何况是在这贫瘠的漠北,面对这场大雪,颉利必定也是无计可施了。”

    王玄策问道:“那殿下的意思呢?”

    王玄策问的自然不会是如何帮助突厥走出眼下的困境,而是李恪对颉利向大唐借粮的态度。

    李恪想了想回道:“且管这些作甚,本王且先一口应下便是。本王借与不借在本王,但父皇的意思却不是本王能够左右的了。”

    听李恪的意思,自然就是准备敷衍颉利,而后在重新计议了。

    毕竟李恪此时身在突厥,他若是此时贸然拒绝了颉利借粮的要求,颉利一定不会放过他,李恪大可以先应下来,不过当李恪的书信到了长安,借与不借就与李恪无关了。

    王玄策道:“殿下之言极是,殿下身在突厥没有必要为一时意气,将自己陷于困境。”

    王玄策知道李恪的性子,也相信李恪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但身为李恪身边的谋臣,王玄策还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当李恪来到汗帐中时,汗帐中竟出奇地安静,没有李恪想象中人声鼎沸的样子,反而显得很是冷清。

    偌大的汗帐中除了可汗颉利,便只有帕夏赵德言一人。

    “李恪参加可汗。”李恪走到大帐中,对颉利俯身道。

    “三皇子来了,坐。”颉利今日的态度倒是比以往要和蔼上一些,指着他身旁的胡凳对李恪道。

    李恪顺着李恪所指的胡凳坐了下去,与颉利还有赵德言围着火堆坐成了一圈。

    “三皇子在此,可还住的惯?”颉利烤着火,对李恪问道。

    颉利方一开口,李恪便猜到了颉利的意思,李恪识趣地回道:“除了冷了些,其他倒是还好。”

    颉利见李恪接了自己的话头,于是出言叹道:“三皇子来突厥尚未满一年,恐怕不知,今岁不只是三皇子觉得冷,就连突厥的百姓也觉得冷啊,今岁的雪,来地比去岁早了许多,若是搁在去岁,现在还是牧羊放马的时候啊。”

    李恪看着颉利一副故作感叹的样子,心中不禁暗自发笑。

    今岁大雪来地早,李恪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去岁也是如此,他哪来的精力南下侵唐,李恪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自然了,李恪心里虽是这么想,但还应景地搓了搓手,回道:“我道是为何,便是这短短数日,气候竟冷地这般快。”

    这时,一旁赵德言适时地插嘴道:“三皇子有所不知,这短短几日内气候骤变,受冻的又何止是三皇子一人,我突厥百姓冻死冻伤已近三成,放牧在外的牛羊马匹更是损失无数,今年突厥百姓的冬天怕是难过了。”

    李恪闻言,皱了皱眉道:“这场雪竟如此严重?”

    赵德言道:“突厥不比大唐,突厥百姓家中本就存粮不多,过冬所靠的无非就是那些牛羊,可眼下这些牛羊尚未喂养长成,便尽数冻死,突厥的百姓恐怕连果腹都成难题了。”

    李恪听着赵德言的话,心中竟也猛地一沉,赵德言的话虽是别有用心,但说的却是事情。

    两国对敌,是两国君臣与将士之间的争斗,寻常的百姓终归是无辜的,百姓冻死饿死,李恪的心里也不会太好受。

    李恪幽幽叹道:“天公无情,向来如此。我大唐虽无风雪之灾,但旱涝为患也是有的,我虽非突厥人,却也能感同身受。”

    颉利对李恪道:“赵先生方才与本汗有言,提及唐若是关中遇灾,便会自地方多加税赋,以供养中枢,不知可有此事?”

    李恪不知颉利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道:“确有此事,如是我大唐关中欠收,便会自淮南、河北、山南等地加赋,多征粮税,以缓解关中缺粮之危。”

    李恪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可汗突然这么问,莫非也有此意?”

    颉利点头道:“不错,本汗也欲纳赵先生之言,自突厥各部双倍征赋,已解汗庭危急。”

    颉利竟想自各部加赋?李恪听了颉利的话,心中微微一震。

    可还没等李恪缓过来,一旁的赵德言便已经开口道:“可汗仁爱百姓,欲自各部加征税赋,已救汗庭百姓,只是各地征收尚需时日,恐怕难解眼下燃眉之急。不知殿下否则书信一封,待可汗前往唐庭借粮,已全两国盟谊?”

第五十四章 长安秋

    “殿下应了颉利的话了?”李恪刚出大帐,在帐外等候的王玄策便迎了上去,小声地对李恪问道。

    李恪道:“左右无碍大局,本王已经当场应下了。”

    李恪虽身在大唐,但大唐的粮草却握在李世民的手中,大唐想要要这些粮草到不了突厥,方法实在是太多了。

    李恪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王玄策道:“借粮之事倒是还好,不过方才本王却在汗帐中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着实怪异地很。”

    “哦?不知是何事?”王玄策好奇地问道。

    李恪回道:“赵德言竟向颉利进言,要颉利加重对草原各部的税赋,以此缓解汗庭上下的短粮危机,本王觉得赵德言的这个建议着实是有趣地很。”

    漠北突降大雪,受灾的不止汗庭,突厥上下,甚至是整个草原,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是如此,眼下突厥各部无一不是粮食短缺,都难撑过这个寒冬。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德言竟然为了缓解汗庭的压力,建议颉利向各部加赋,这岂不是要逼地各部首领跳脚吗?

    毕竟突厥与大唐不同,大唐君臣上下从属严密,又幅员辽阔,就算关中受了灾,也总有丰产的州郡,纵然临时加征粮税下面的官员也不会怎样,可突厥却与大唐不同。

    突厥各部只是臣服于可汗之下,各部的内务仍旧是各部首领自行统辖,颉利也没有任免之权,他们在这种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又岂会把颉利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总不会叫自己的部落子民饿着肚子,而将牛羊粮草送去汗庭吧。

    天灾当前,本该是同甘共苦的时候,颉利竟出此昏招,看来颉利在突厥的威信又要大打折扣了。

    “赵德言的话倒是有趣地很,他这是要把颉利放在火上烤啊。”王玄策闻言,对李恪笑道。

    李恪道:“本王与赵德言打过交道,此人机敏非常,不像是出此昏招的人。”

    李恪虽与赵德言不熟,但因为康苏密之事,李恪同赵德言也打过交道,以李恪对赵德言的了解,他不像是如此昏聩之人。

    颉利是突厥人,对大唐不熟,但赵德言却是汉人,难道他还不知道突厥与大唐之间的区别吗?

    王玄策道:“殿下之言极是,赵德言此人不简单,说不定他另有所谋也未可知。”

    李恪点了点头,叹道:“此人背后藏着太多东西,着实叫人捉摸不透啊。”

    就在这一刻,李恪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疑问:赵德言虽看似对颉利忠心耿耿,但他所做之事,一桩桩,一件件,当真是真的为了颉利吗?为了突厥吗?兴许赵德言从头到尾就不是颉利的人呢?

    李恪心中出现这种想法,竟被自己惊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赵德言在突厥有宰相之实,一国宰相竟然不是可汗的人,这样的结论该有多荒谬。

    李恪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不可思议,于是便将这种想法按压在了心中,连王玄策都没有告知。

    ——————

    与此同时,当漠北大雪飘飞的时候,整个关中正是秋高气爽。

    在长安城北的东宫宜秋殿内,李恪的生母杨妃正带着次子李愔在园中散步。

    时值入秋,此时宜秋殿的景色正是整个东宫为最雅致的所在,走在夕阳下的花园中,天色微黄,与满园的秋色融为一体,嗅着扑鼻而来的菊花香气,再烦躁的心也能得到平静

    “阿娘,马上便是秋夕了,今年阿兄还不能回来吗?”小李愔拉着瓶儿的手,一起跟在杨妃的身后,看着满园已经花开的秋菊,对杨妃问道。

    李愔口中的秋夕便是中秋,李愔虽小,但他的记性却不差,在李愔的记忆中,李恪是去岁过完了秋夕不久便离去的,眼看着马上秋夕将至,李愔思兄,于是问了出来。

    杨妃被李愔这么一问,先是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哀色,在心中思索了片刻,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李愔的话。

    杨妃顿了一会儿,才道:“今年的秋夕你阿兄怕是赶不及了。”

    李愔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赶不及,我听先生说过,长安与突厥虽然相隔千里,但阿兄却会骑马,阿兄若是骑马回来,怎么会赶不及呢?”

    李愔年幼,尚在读写识字开蒙的书籍,哪里懂得什么叫做质子,他只当李恪是被父皇派出去做官了,因为公务繁忙,始终不得回京呢,他哪里知道,现在的李恪根本身不由己,岂是他想走便能走的了的。

    这下子,李愔的话问住了杨妃,爱子在外漂泊,她何尝不想爱子早日还京,可这又哪里是她能决定的。

    就在杨妃不知该怎么回答李愔的时候,一旁的瓶儿看着杨妃已经微微泛红的眼眶,蹲了身子对李愔道:“现在北边不安稳,那边正离不开三皇子,今岁秋夕三皇子怕是赶不回来了。”

    瓶儿生怕李愔难过,已经尽可能地将话往轻了说,可李愔听了丹儿的解释,稚嫩的脸蛋上依旧难免露出了失落的神色,叫人疼惜。

    李愔低着头,沉默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竟又突然抬起了头,问道:“那重阳呢?阿兄能回来过重阳吗?”

    瓶儿听了李愔的话,无奈地摇了头。

    “那元日呢?阿兄总能回来过元日吧。”得到了否定回答的李愔并不气馁,接着问道。

    李愔年幼,记不全历数,他算着日子靠的都是这些节日,所以他一直问着瓶儿这些,想以此数着日子,盼着阿兄回来的那一日。

    可这些话,瓶儿又哪里能回答了他,秋夕、重阳、元日,谁能知道李恪归国的日子。

    杨妃强忍着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俯下身子,摸着李愔的脑袋对李愔道:“你阿兄回来的日子娘也说不准,不如这样可好,你以后好生跟着先生习字,待你能够自己写信了,你便自己去信到你阿兄那边,问问他,要他告诉你回来的日子,可好?”

    “好!”李愔哪能听出杨妃话中的敷衍之意,只当杨妃说的是真的,只要他写了信去,阿兄便会回给他归来的日子,脆生生地应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借粮

    “父皇恭启,儿臣蜀王李恪敬拜:自儿臣北上始,至今已近一载矣。儿臣入突厥已久,亦深感颉利可汗与我大唐合盟之诚,求和之切,汗庭上下,尽待儿臣为上宾,视大唐为兄弟之邦,合盟之事可谓成耳。所谓兄弟之盟,自当友助,今恰逢北地大雪,气候骤劣,突厥牛羊冻死无数,百姓困苦,儿臣已亲眼睹之,同感悲切......望父皇筹粮以助,大唐与突厥共度关厄,儿臣蜀王恪再拜!”

    李恪写给李世民的借粮信字数不多,言语简练,前后不过百来字,但李恪一向狡猾,颉利岂能信得过他,这些字颉利都去叫了赵德言逐字解译,仔细核验过的,确保这封书信的内容觉得没有半点问题,甚至对李恪的这封信还颇为满意。

    而颉利的顾虑李恪又怎会不知,李恪纵然不希望大唐以粮草资敌,但也不会蠢到直接在书信中写明,李恪动的手脚自然不会是在这些字里行间,李恪动的手脚的地方是颉利根本就意识不到,或者就算是意识到了也不会重视的地方——印章。

    突厥人虽也用印,但却不比中原那般重视,就连颉利堂堂可汗也只有一枚不常使用的印章,哪里知道大唐不同场合用章的道理。

    所谓印者,信也,不同场合,印章的用法自也不一,有些身兼数职的官员,甚至官印便有数枚,私印就更不必说了,遇到些讲究的,甚至能拿出二十来枚印章,所宜用的场合还各不相同。

    李恪写给李世民的书信,以父皇相称,以儿臣自谓,甚至搬出了蜀王李恪这样的名号,可谓满纸堂皇,可就在李恪准备将信送出时,李恪最后在书信上加盖的却是自己的私印,而且还是李世民在他刚刚开蒙时赠与他玩耍的私印。

    李恪以朝臣的口吻写信,按理说加盖的自然该是李恪的蜀王大印,可李恪却偏偏加盖了自己幼年时玩耍用的小印。

    乍一看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同,可细细品来却极不是滋味。

    这就好比一个人,身着一身骑射穿的窄袖胡服,出现在大唐的朝会之上,人虽然还是那个人,但却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一场儿戏一般。

    而儿戏,这也正是李恪想要让李世民看到的东西。

    当李世民看到了李恪自突厥寄来的信,便已经知道了李恪的意思,当即命人传诏三省及六部要员入宫议事。

    “启禀陛下,蜀王言公事,却用私章,信中所书恐怕不是蜀王的本意。”房玄龄方一看到突厥送来的书信,便对李世民断然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赞同道:“突厥狼子野心,无一日不在想着南叩我大唐,我儿对突厥人的态度郑元寿南归时便早已讲明,这封信与我儿此前之意相左,自然当不得真。不过如今突厥大雪,颉利又假借我儿名义来信,朕若是置之不理,恐怕也不妥啊。”

    一来此时李恪尚在突厥人的手中,李世民担心李恪的安危,二来大唐与突厥所立的渭水之盟犹在,突厥借粮若是李世民一口回绝,确实容易留人话柄,一时间李世民也有些踌躇。

    一旁的长孙无忌见李世民似有犹豫,忙出列道:“启禀陛下,臣以为粮草断不可借。突厥颉利野心勃勃,早欲南下侵我大唐,如今突厥雪灾,正是我大唐反击突厥的时候,岂能在这个时候借粮草于突厥,行六国资秦之事。”

    长孙无忌的话固然是自己的私心,希望颉利能够因大唐拒借粮草而大怒,要了李恪的命,但他的话也有他的公理。

    大唐与突厥虽名义上合盟,但实际上却为仇敌,突厥想南下大唐,占了大唐肥沃的土地,而大唐也想挥师北上,灭了北患突厥,一雪渭水之耻。

    如今突厥大雪,正是突厥各部困苦之时,这时每饿死突厥一个人,便意味着在未来的两国大战中大唐少了一个敌人。

    李世民虽不是嗜杀之人,但也不是圣人,他不会为了所谓的道义去救突厥,给自己挖这样的一个深坑,而在未来的沙场之上拿更多大唐儿郎的性命去填这个深坑。

    说到底,李世民真正担忧的是还是李恪的性命。

    李世民虽对兄弟狠辣,但对自己的亲子还是颇多怜惜。李世民子嗣数人,虽有嫡庶之别,但终究护子之心都是一般,岂忍爱子因此受累。

    李世民听着长孙无忌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显然,长孙无忌的话虽然说动了他,但却仍旧没有叫他下定决心。

    就在李世民左右为难,两相权衡的时候,方才说话的房玄龄又站了出来。

    房玄龄对李世民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倒也并非不能两全。”

    李世民听了房玄龄的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忙问道:“玄龄的意思是?”

    房玄龄回道:“颉利要的只是我大唐借粮,既然如此,陛下便允了他又如何,”

    “房中书之言何意,若是陛下允了借粮,岂非就是在助长突厥气焰吗?”房玄龄的话刚说完,性子急了些的侯君集便质疑地问了出来。

    李世民对房玄龄很是了解,自然知道房玄龄的性子,李世民道:“玄龄想必还有后言,但且说来。”

    房玄龄道:“突厥要的只是借粮,我大唐若是将粮草借了出去,这些粮草能不能到颉利的手中,那边不是我们管的了的了。”

    房玄龄说着,李世民似乎知道了他的意思。

    颉利已李恪为挟,向大唐借粮,李世民若是一口回绝,颉利势必会怪罪李恪和大唐,可若是李世民把粮草借了出去,但这些粮草却在途中遗失了,那颉利便怎么也怪不到大唐的身上了。

    “玄龄说是可是薛延陀?”李世民多谋略,一听房玄龄的话便猜到了房玄龄的意思,向房玄龄问道。

    房玄龄回道:“陛下所言极是,漠北大雪,受灾的自然不止突厥一部,薛延陀必也是如此。陛下若是借粮与突厥,而后告知夷男运粮的日期和路线,授意夷男抢掠,夷男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李世民赞同地点了点头,原本脸上的踌躇已经变作了喜色。

    李世民授意夷男劫粮,既拉拢了薛延陀,打击了突厥,又能逼地薛延陀为首的铁勒九部和突厥反目,李世民便可一箭双雕!

第五十六章 劫粮

    当阿史那思摩带着百余人,押运着两万石粮草过了朔方时,他仿佛在犹在梦中。

    唐人善谋,一向狡猾,可阿史那思摩却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使命完成地竟如此顺利,李世民竟会如此干脆地答应借粮于突厥。

    两万石粮草,说多算不上多,说少也算不上少,但就眼下突厥的情况,这两万石粮草够三万人紧巴巴地吃上两个月,也算是解了汗庭眼下的燃眉之急。

    “此次阿史那大人自唐借粮,不辱使命,想必此次回汗庭可汗必有嘉奖。”阿史那思摩身后的副手拔也利看着身后成车的粮草,对阿史那思摩笑道。

    阿史那思摩神色如常,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担忧,对拔也利道:“这些粮草事关重大,出不得半点岔子,你我不得大意。”

    拔也利闻言,笑道:“阿史那大人多虑了,此处已经是阴山脚下,到了我突厥人的地方,谁敢在此处截粮,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阴山以北便算是突厥人的地方了,突厥人在此一向横行惯了,草原各部谁敢同他们为难?

    拔也利的话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但阿史那思摩却始终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这一次南下借粮实在是太顺利了,原本阿史那思摩都没有半分把握的事情,竟然就这般轻易地做成了,他岂能不觉得诧异。

    “这次唐人答应地实在是太爽快了些,与常理不合,我们还是谨慎些好。”李世民答应地越容易,阿史那思摩的心里便越发地不踏实,始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拔也利却对阿史那思摩的话不以为意,在他的眼中,随着去岁南下大捷,现在的突厥已经天下无敌,一个大唐哪里是突厥的对手。

    拔也利道:“去岁渭水一战,唐人已经被我突厥杀破了胆,唐人担心我突厥南下,自然不敢不借粮草。”

    在拔也利看来,大唐给突厥借粮,自然是因为畏惧突厥兵锋,被突厥打地怕了。

    拔也利能被颉利遣来押运粮草,自然是颉利的心腹,就连颉利这傲慢自大的性子也被拔也利学了个十成。

    拔也利为人,阿史那思摩自然也是清楚的,此次押运粮草,阿史那思摩本不欲与拔也利同行,无奈拔也利是颉利的心腹,由不得阿史那思摩而已。

    阿史那思摩虽然对拔也利的说不甚认同,但他也绝不会再去跟拔也利争执什么。

    拔也利是颉利宠臣,阿史那思摩若是惹了他,被他记恨在心,以后他在颉利面前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阿史那思摩不理顾拔也利的话,自己亲自策马来到了队伍的前列,仔细地探视着四周的情况。

    “胆小如鼠,简直愧为长生天的子孙。”拔也利是突厥汗庭真正的主战派,在他们的眼中,突厥人是苍狼,而唐人则是任他们宰割的绵羊,他们一直主张南下侵唐,强据关中。

    而阿史那思摩曾多次南下出使大唐,与李世民和李渊都算相熟,对大唐的实力最为了解。

    阿史那思摩清楚地知道,近十年来,突厥之所以能凌驾中原各国之上,南侵之战无往而不利,只因隋末群雄纷争,中原内耗,并非突厥真的就强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历经十余年的纷争,中原的底子仍在,如今的大唐也已经一统天下,突厥的这些将领还是把大唐视若当初隋末的模样,如此轻视,无异于在玩火**。

    阿史那思摩也曾就此事多次向颉利进言,但颉利始终不予采纳,甚至还多次惹恼了颉利,到了后面,阿史那思摩索性也就不再多言了。

    阿史那思摩在前,拔也利在后,两人押运这粮草沿着阴山山脚缓缓前行,阿史那思摩在前小心警戒,拔也利则在队后闲庭信步。

    可纵然阿史那思摩再怎么谨慎,若是有人有心埋伏,他一双肉眼又怎能轻易发现。

    就在阿史那思摩率领运粮的队伍,途径一处山坳时,山坳的两侧便异变陡生。

    一块圆形的巨石突然从山坳上滚落下来,生生挡住了出谷的路,人马都是还能勉强通过,可运粮车却被死死卡在了谷中。

    阴山茫茫,此处距离汗庭也尚有数百里,若是没有运粮车想要将这些粮草运回汗庭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且这块圆石落得蹊跷,早不落,晚不落,偏偏在他们即将过谷的时候落下。

    阿史那思摩看着拦在路中的圆石皱了皱,正想提醒众人戒备,可就在此时,数百支利箭已经自谷上袭来,如雨点般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敌袭!敌袭!”阿史那思摩一边挥刀格挡着身前的利箭,一边扯着嗓子对身后的突厥士卒吼道。

    这些迎头射来的利箭打地突厥人措手不及,不过拔也利此人虽然自大,但毕竟跟随颉利常年征战,手上的功夫倒是不弱,一轮箭雨下来,竟是只刮伤了他的左肩,并非伤及其他要害,而其他的突厥士卒则是已经死伤过半。

    “我乃颉利可汗帐下拔也利,你们连汗庭的东西都敢抢,不要命了吗?”拔也利起初只当埋伏的是些游弋与阴山之中,以劫掠为生的山贼,故而报出了自己的名号,欲借此吓退他们。

    可此事埋伏他们的哪是什么阴山的蟊贼,而是铁勒九部中的薛延陀。

    为了这次的埋伏,薛延陀特地挑选了族中最为精锐的士卒,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亲自出马。

    “哈哈哈,拔也利,莫说是你了,今日颉利在这儿,这粮草我也一样要定了。”夷男听了拔也利的话,探出身去,放声笑道。

    当阿史那思摩看到夷男的一瞬间,他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若是普通的山贼,阿史那思摩一番威逼利诱兴许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可夷男既然出现在了这里,那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否则他绝不会轻易出手的。

    “夷男,你竟敢劫可汗的粮草!”拔也利指着山坳上的夷男怒喝道。

    这些粮草对颉利意义重大,对夷男又何尝不是如此,草原雪灾,夷男的郁督军山也未能幸免,若是能将这些粮草劫回,夷男至少能保证他的族人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夷男指着拔也利,喝道:“我何止是要颉利的粮草,来日我还要要了颉利的命!给我杀!”

    夷男一声令下,山坳两侧埋伏着的薛延陀士卒纷纷自山上冲杀而下,直奔粮车而去。

第五十七章 草原内乱

    草原的大雪连日不停,虽然不如起初下的那般大,那般急了,但稀稀拉拉地依旧积了腿膝那么厚,无论人马,出行都很是不便。

    不过现在的颉利的内心倒是比前些日子安宁了许多,因为阿史那思摩三日前自大唐借得粮草的消息已经命人快马传了回来。

    两万石粮草,虽不算多,但若是紧巴些,帮助汗庭撑过大半个冬天理当是没有问题了。为了安抚人心,颉利甚至在得到消息的当时,便下令将消息散步了出去,倒也起到了安定民心的作用。

    可颉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借得粮草的消息刚刚送到汗庭的时候,押运粮草的士卒便在阴山中受到了薛延陀部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只有阿史那思摩、拔也利等寥寥数人逃了出来。

    至于那两万石承载这汗庭百姓希望的粮草,便成了夷男的战利品。

    “可汗,阿史那思摩和拔也利回来了。”这一日,颉利正在大帐中烤火,帐外一名附离亲卫突然入帐道。

    颉利此时尚不知粮草丢失的消息,只当阿史那思摩和拔也利带着粮草回来了,于是笑道“他们人在何处?快传他们进帐!”

    附离亲卫面露苦色,对颉利道“他们现正在跪在帐外请罪,不敢进帐。”

    请罪?

    外面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好端端地谁会跪在外面请罪,更何况自大唐借回粮草乃是大功一件,本该重重有赏的。

    颉利听到了附离亲卫的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可是粮草出了什么问题?”颉利仿佛悬着一颗心,问道。

    附离亲卫回道“粮草丢了。”

    “轰!”

    颉利很清楚这些粮草意味着什么,颉利听到粮草丢了的消息,感觉脑袋一声炸响,险些昏了过去。

    颉利定了定心神,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大帐。

    颉利推开帐门,果然,汗帐之外,阿史那思摩和拔也利正跪在汗帐之前,而他们的身上都还包扎着伤口。

    可颉利看着阿史那思摩和拔也利狼狈的模样,颉利的心中怒火更甚,甚至恨不得将他们当场格杀。

    “粮草,粮草为什么会丢!”颉利看着两人喝问道。

    阿史那思摩低着头,对颉利道“我们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薛延陀的伏击,粮草丢了。”

    薛延陀!

    颉利听了阿史那思摩的话,一下子竟愣住了,薛延陀竟有这样的胆子吗?竟敢劫掠他颉利的粮草。

    颉利问道“你们确定是薛延陀的人?”

    拔也利恨恨道“一定是薛延陀,末将亲眼看到了夷男,末将身上的箭伤便是他射的。”

    夷男在颉利得到印象中,一向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根本没有半分雄主之像,这样的人竟敢劫掠他的粮草?

    “砰!”

    颉利看着拔也利的样子,脑海中便想起了夷男的那副嘴脸,一下子怒火中烧,竟一脚踹在了拔也利的心口,疼地拔也利险些昏死过去。

    “废物,夷男该死,你们也该死!”颉利指着疼地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拔也利,怒道。

    这些粮草意义重大,在颉利的眼中,这些粮草远比阿史那思摩和拔也利来的重要地多。

    颉利的一脚带动了拔也利伤口开裂,拔也利被这一脚疼地几乎背过了气去。

    不过拔也利倒也是个汉子,面对这钻心的剧痛,竟是一声不哼,爬起来,继续跪在了颉利的面前。

    拔也利道:“请可汗给我一支精兵,我一定带兵剿灭夷男,把粮草带回来。”

    拔也利对颉利忠心耿耿,这一脚下去,拔也利对颉利倒是没有半点怨恨,有的只是自责,而对于夷男,拔也利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带兵杀上郁督军山,要了夷男的命,将整个薛延陀部屠戮干净,以泄心头之愤。

    “杀夷男?就你现在的这副模样,是夷男的对手吗?”颉利看着跪在身前的拔也利,问道。

    拔也利当即回道:“只要可汗能借我三万精兵,我一定拿了夷男的脑袋,和粮草一起献给可汗。”

    颉利虽然暴虐好战,但他不是傻子,眼下突厥的状况绝不是开战的时机。

    汗庭距离郁督军山尚有些数百里,眼下突厥粮食短缺,又大雪封路,若是贸然出征恐怕大军能不能活着到郁督军山都在未定之天。

    颉利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的人头本汗且先寄在你们的头上,带到来年开春,冰雪消融之时,本汗亲自北征,到时才是你们奋死效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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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颉利的粮草丢了。”阿史那思摩和拔也利刚回来不久,王玄策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对李恪道。

    李恪闻言,脸上满身趣色,问道:“哦?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劫颉利救命的粮草。”

    王玄策道:“殿下不妨猜猜看。”

    李恪想了想,口中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道:“夷男。”

    王玄策点头道:“不错,正是薛延陀夷男。”

    李恪笑道:“先借粮草于突厥,而后又故意将消息告知夷男,安排夷男劫粮,也不知这是朝中哪位的手笔。”

    王玄策道:“谁的手笔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颉利早先为了安抚人心,已经将粮草的消息放了出去,此番粮草被劫,对颉利威望的打击可谓极大,颉利这个冬天更加难熬了。”

    李恪赞同地点头道:“不错,此事对颉利的威望打击极大,只是可惜了我大唐的两万石粮食,平白便宜了夷男。”

    两万石粮草虽未落入大敌突厥的手中,但大唐毕竟还是损失了两万石粮草,落入了夷男的手中。

    不过王玄策笑了笑,却对李恪道:“殿下多虑了,我大唐的粮草岂是易拿的,夷男拿了我大唐的粮草,便是引了颉利的怒火,为我大唐分担了北线的压力,这些粮草将来在战场之上都是要夷男拿族人的命去填的。”

    夷男劫粮,打了颉利的脸,虽然眼下碍于气候恶劣,颉利拿夷男没有办法,但是待来年开春,颉利北伐郁督军山已成定居,到时无论胜负,夷男都不会太好过。

    “草原内战,便是我大唐的机会来了。”李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喃喃道。

第五十八章 碛北大寨

    金山脚下的汗庭正大雪纷飞,与此同时,距离金山数百里之遥的碛北大雪也已连降数日。

    碛北虽在突厥名下,实际上却是前处罗可汗次子阿史那社尔的地盘。

    阿史那社尔官拜拓设,建大寨,立牙旗与碛北,统军五万,辖制包括薛延陀、回纥等部在内的铁勒九姓部落。

    在金山,颉利是天,但在这遥远的碛北,这里的天却是阿史那社尔,只不过他顶着的这片天已经不甚稳固罢了。

    冬日大雪封山,消息不畅,再加上薛延陀部又刻意隐瞒,所以此时的阿史那社尔尚且不知薛延陀已与大唐结盟的消息,也还不知道夷男的反心。

    不过随着颉利的大批粮草被劫,颉利已经命人加急传信于阿史那社尔,命他仔细警惕,寻良机拿下夷男。

    只是颉利的消息虽然送了出来,但是颉利的信使还在半途的时候,夷男已经回到了郁督军山。

    先下手为强,夷男虽是胡人,但这个道理他也是知道的。

    整个薛延陀上下,不过七万户,满打满算也就是能凑出七万人马,而光是在碛北一地,突厥的兵力便达到了五万,而且俱是精锐。

    夷男若是等到粮草被劫的消息传回碛北,阿史那社尔反应了过来,面对阿史那社尔和他的五万精锐,他真的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他一定要打阿史那社尔一个措手不及方有胜算。

    清晨,天色还未大亮,只是才有一丝亮光。

    时辰还早,外面又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没有谁会想早早地从暖和的被中起来,此时突厥碛北大寨的主帅阿史那社尔也正躺在床上,怀中抱着不着寸缕的胡人美姬,埋头大睡。

    “拓设大人,拓设大人。”一阵喊门声,将阿史那社尔自睡梦中叫醒。

    “何事?”任谁在这个时候被搅扰,心里都不会好受,阿史那社尔看了眼门的方向,不悦地问道。

    门外阿史那社尔的护卫小心地回道:“启禀拓设大人,薛延陀前来押送税粮的粮队到了,他们请求放行入内,不知可否?”

    近日来,天降大雪,不止是颉利的汗庭用度紧张,就连阿史那社尔的大寨也是如此,此番薛延陀的税粮到了,正可解阿史那社尔燃眉之急,阿史那社尔原本被吵醒的怒火也小了许多。

    阿史那社尔不假思索地对门外道:“准了。”

    “遵命。”门外的护卫得了阿史那社尔的话,下去安排薛延陀的人马进寨了。

    护卫退下,阿史那社尔的耳边又清净了起来,左右无事,便又搂着怀中的美姬准备接着入睡。

    阿史那社尔不解风情,一只粗壮有力的臂膀结结实实地压在了美姬柔嫩的胸脯,压得美姬呼吸不匀,也醒了过来。

    “将军要起了吗?”美姬见阿史那社尔挪动了几下,只当阿史那社尔准备起身了,正想着要服侍他更衣来着。

    阿史那社尔摇了摇头道:“时辰还早,方才是送粮的粮队进寨,守卫特来请示罢了。”

    美姬闻言,倒也不曾多想,只是好奇地嘟囔了一句:“大早上地送什么粮草,也不叫人睡地踏实。”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美姬看似毫无轻重的一句话传到了阿史那社尔的耳中,阿史那社尔一下子警觉到了什么。

    但凡是粮队送粮向来都是午后方至,哪有一早送来的道理?

    薛延陀的粮草一早便送到了,莫不是他们昨夜彻夜未眠,连夜赶路了?可现在外面正下着大雪啊!

    一瞬间,阿史那社尔又想起了几日前他传达颉利可汗的命令,要各部加倍缴纳粮税的时候,夷男为难的样子,甚至还几番请求减免,如今夷男怎么就突然这样积极了?

    “不对!”阿史那社尔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郁督军山据他的大帐相隔百里,不管怎么算,这粮草都不该是今日晨间送来!

    “来人!来人!”

    阿史那社尔想到了这些,对着门外高声吼了一声,掀起了被子。

    阿史那社尔突然的反应吓地身旁的美姬娇躯一颤,险些摔下床去。

    这时的阿史那社尔哪还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思,浑然不顾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美姬,自己自顾地披甲着衣。

    “噔、噔、噔。”

    门外的护卫听到阿史那社尔传唤,连忙走了进来。

    “快,传令紧闭寨门,不要放薛延陀粮队入寨!”阿史那社尔对护卫吼道。

    护卫领命,刚刚出去传令,可一只脚刚刚迈出房门,寨中便响起一阵嘶吼声和刀剑声,闯入了阿史那社尔的耳中。

    “拓设大人,薛延陀粮队突然发难,偷袭了守门的士卒,大寨北门已经丢了。”守门的将官被薛延陀的突袭击退,匆忙赶到阿史那社尔处禀告。

    此时时间还早,正是士卒渴睡,最为困倦的时候,薛延陀突然发难,打了守门士卒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夺得了大寨的北门。

    听到守门将官的禀告,阿史那社尔的身子一下子凉了大半。

    此时正是大寨守卫薄弱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被破了北门,等于是将半个大寨拱手送于了薛延陀。

    阿史那社尔忙道:“传令,即刻迎敌!”

    阿史那社尔披挂衣甲,拿着长刀便要前往北门迎战。

    可就当阿史那社尔刚刚出了大门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薛延陀的人马已经夺取了北寨,直奔他所在的中军杀来。

    就在中军所在的正门处,阿史那社尔望去,冲在薛延陀军正前厮杀的正是夷男。

    阿史那社尔看到了夷男,夷男也同样看到了阿史那社尔。

    夷男看着不远处的阿史那社尔,心中大喜,指着阿史那社尔对身后的部众道:“前面的便是阿史那社尔,杀了他大寨就是我们的了!”

    说着,夷男带着麾下精锐,直奔阿史那社尔而去。

    此时整个大寨中已是一片混乱,突厥士卒仓促间忙于迎敌,阿史那社尔的身边满打满算也不足十人,而夷男却带着麾下数百人袭杀而来。

    阿史那社人见夷男来势汹汹,自知寡不敌众,咬了咬牙,策马后撤了。

第五十九章 起兵

    夷男率领薛延陀士卒突击阿史那社尔的大寨,阿史那社尔反应不及,被夷男逼退,只得弃寨而逃。

    阿史那社尔作为三军主帅,他被逼退,紧接着整个大寨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五万突厥精锐,死的死,逃的逃,甚至还有许多迷迷糊糊地在睡梦中便丢了性命,死都死地不明不白,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

    突厥的整个大寨都被夷男给一锅端了,阿史那社尔在碛北经营多年的大寨就这样拱手送于了夷男,至此阿史那社尔和突厥已经在碛北失去了最稳固的根基。

    阿史那社尔被夷男逼出大寨,一连奔逃了两个时辰,一直逃到午时之后,方才停下脚步。

    “阿爹,后面的追兵已经折回,看来我们眼下是安全了。”阿史那社尔的亲子阿史那道真遣人前往后方查探了片刻,回来对阿史那社尔禀告道。

    阿史那社尔的脸色变得难看非常,他扭头看着碛北大寨的方向,叹道:“完了,全完了,碛北大寨已经彻底沦入夷男之手了。”

    阿史那道真问道:“夷男可恶,竟使诈偷袭大寨,若是他敢真刀真枪地杀来,我必要了他的性命。”

    阿史那社尔看着亲子愤恨的样子,心中又恨又恼,他自己若是多长一个心眼,局面又何至于此?

    阿史那社尔道:“恐怕今日之举夷男是早就谋划多时的,近日来的大雪倒是助了他一臂之力。”

    寨外及膝的大雪叫阿史那社尔放松了警惕,同时也给了夷男最好的时机,若非连日来的大雪,阿史那社尔绝不会如此大意。

    阿史那社尔对阿史那道真问道:“现在跟在我们手上的人马还剩多少?”

    阿史那道真叹了口气回道:“撤出大寨的人马本就不多,再加上一路收拢的,现在我们的手中还剩下不到三千人。”

    三千人,连原本的一成都不到,这一战之后,阿史那社尔可算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了。

    阿史那社尔道:“三千,竟然只剩下三千人了。”

    阿史那道真问道:“阿爹,眼下我们该当如何?可要先回汗庭?”

    阿史那社尔闻言,当即摇了摇头道:“不可。”

    阿史那社尔本为处罗可汗之子,与颉利本就不合,此前颉利之所以不敢擅动阿史那社尔,就是因为忌惮阿史那社尔麾下的五万碛北精锐,可如今随着阿史那社尔兵败,他的五万碛北精锐已经烟消云散,阿史那社尔在突厥再没有了自保的资本。

    现在阿史那社尔若是回去汗庭,便是将自己的性命送到了颉利的手中,到时颉利大可以作战不利之罪将他拿下,甚至杀了他都有可能。

    对于阿史那社尔来说,现在他继续留在碛北是死,回去汗庭也是死,他要想活必须去一个不属于颉利和夷男势力范围的地方。

    阿史那社尔首先想到的是大唐,但随即就被他否决了。

    大唐的质子李恪现在还在颉利的手中,若是颉利拿着李恪威胁李世民,要他交出阿史那社尔,那他又该如何?

    一个是走投无路的降将,一个是自己的亲子,李世民会怎么选想都不用想,所以很快地,大唐这条路便被阿史那社尔否决了。

    否决了大唐后,阿史那社尔还有一条路便是往东投奔节制契丹、靺鞨等部的小可汗突利。

    突利与颉利近来的关系也极具恶化,很是不好,突利收留自己固然不是问题,但眼下突利征税无度,麾下各部不服其管辖,再加上突利与颉利不睦,颉利早欲将突利召回汗庭,突利自己能不能自保尚是未知,阿史那社尔又岂敢轻易去投奔他。

    否决了大唐和突利之后,那阿史那社尔便只有唯一的一个选择了,那就是势力不在颉利之下,与颉利同样关系不和的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了。

    不过西突厥与东突厥一向不合,阿史那社尔又曾为东突厥效力,统叶护可汗对他的态度阿史那社尔也不十分拿的准。

    阿史那社尔思虑了片刻,顿了顿,沉声道:“往西,先往投奔浮图城,而后寻良机与西突厥接触。”

    ——————————

    阿史那社尔往西投奔浮图城,自然是狼狈不堪,而此时,刚刚占据了碛北大寨的夷男却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大唐的支持,自颉利处劫来的粮草,还有刚刚占据了的碛北大寨,夷男和薛延陀的名望在铁勒九部中迅速攀升,一跃而成为铁勒九部实力最为强劲的一部。

    “阿爹,前往追杀阿史那社尔的人回报,阿史那社尔一路西去,已经逃掉了。”夷男刚刚占据碛北大寨不久,他的长子大度设便送来了阿史那社尔的消息。

    夷男道:“无妨,阿史那社尔没了碛北大寨,他已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鹰,就算他再凶狠,也只是个摆设罢了。”

    大度设问道:“那我们该如何,难道就这样放他走吗?”

    阿史那社尔往日在管制铁勒九部时,与薛延陀部颇多摩擦,关系一向不合,此次薛延陀难得大败阿史那社尔,就这么放过阿史那社尔,大度设的心里还有些不甘。

    夷男摇头道:“阿史那社尔已经是没了兵马,此时的他杀与不杀都是一样,无碍大局,眼下我们最要紧是事去借助此次大胜的良机趁机一统铁勒九部,让我薛延陀成为九部之首。然后整和整个铁勒的兵力,以抗颉利。”

    夷男虽然击败了阿史那社尔,但夷男也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有实力与颉利正面硬碰。

    失去了碛北,突厥固然实力折损,但还未伤筋动骨,薛延陀仍旧不是突厥的对手。

    薛延陀要想在碛北站住脚,光靠大唐的支持还不够,他要有足够的兵力,他还要一同铁勒九部,用整个铁勒的力量的对抗颉利,对抗突厥。如此,他才有胜算。

    “阿爹的意思想促成铁勒九部定盟?”大度设问道。

    夷男点头道:“不错,如今事态紧急,此事越快越好。”

第六十章 铁勒九部

    碛北之北,郁督军山。

    正午,正是艳阳高照之时,郁督军山主峰,天格尔脚下,正上演着一幕即将改变天下走势的会盟。

    薛延陀、回纥、契苾、同罗等铁勒九姓部落齐聚于此,会盟立主。

    铁勒九部中,实力强劲者,如薛延陀、回纥等麾下精锐均有数万,论实力不在突厥部落之下,盖因内部不和,如一盘散沙,这才难成气候,被东西突厥肆意压迫。

    而如今,铁勒九部终于出现了一个一统的良机。

    薛延陀部首领夷男得大唐国书,与唐结盟,而后又奇袭碛北大寨,一举铲灭了突厥用以镇压铁勒的阿史那社尔。

    随着与唐结盟,夺去碛北大寨,薛延陀的实力一跃而成九部之首,夷男的名望也攀升到了顶峰。

    这一次的会盟说是为了推选九部共主,其实谁都知道,这次的会盟不过是个形式,夷男登顶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随着薛延陀偷袭了碛北大寨,斩杀突厥精锐万余,整个铁勒已经没有了退路。

    在铁勒人的眼中,突袭碛北大寨的是薛延陀,但在颉利的眼中,这件事却是整个铁勒所为。

    颉利本就对铁勒颇多忌惮,他绝不会放过这一次对付铁勒的机会。

    铁勒人为了活下去,只能合盟为一体,推举实力最强的薛延陀部夷男为共主,率领他们抵抗未来的突厥北伐。

    这是无奈的选择,也是形式所迫。

    “突厥颉利暴虐无道,致天降大雪,惩罚我铁勒子民。颉利不死,突厥不灭,我们铁勒人的灾祸就永远不会停息。和则生,分则死!我们铁勒九部,同为丁零之后,本为一体。为了牛羊,为了草场,为了活下去,为了抵抗颉利的暴政,我们理当联合,一同抵御突厥!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薛延陀,没有回纥,没有同罗,只有铁勒!”

    天格尔峰之下,数万铁勒部众面前,夷男站在高地,手舞着马刀,高声吼道。

    “铁勒!铁勒!铁勒!”

    铁勒人中本就不乏血性男儿,多年来被突厥压迫,他们早有抵抗之心,夷男的话仿佛一块落入深潭的巨石,一下子激起了千层巨浪。

    --------

    纸包不住火,随着碛北丢失,铁勒会盟,大唐与薛延陀合盟的消息终于也传到了颉利的耳中。

    去岁初秋,大唐与突厥所立渭水之盟有多脆弱,不必赘言,颉利自己也清楚地很。

    但是当这个消息从碛北传来的时候,颉利依旧难免盛怒。

    随着粮草被劫,碛北丢失,在加上大肆征税,颉利在突厥内的威望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在这个时候,薛延陀与大唐结盟的消息自碛北传来,对眼下的颉利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

    几乎在得到消息的一瞬,颉利便立刻下了命令,将质子一众即刻押来汗帐,颉利已经动了杀李恪的心。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颉利将手中写着密报的羊皮丢在了李恪的脚下,指着李恪怒喝道。

    李恪看着颉利如今激动的反应,已经猜到了发生何事,李恪故作镇定地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羊皮卷。

    李恪捡起羊皮,看了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唐与薛延陀合盟之事不小,李恪早知瞒不住颉利,所以对今日的场景倒也早有预料。

    李恪看着手中的羊皮,脸色突变,摇头道:“可汗明查,这密信所言必然是栽赃我大唐,挑拨大唐与突厥之间的关系,引起两国战端,可汗千万信不得!”

    大唐与薛延陀合盟,这个消息固然是真的,李恪比颉利更加清楚,但李恪却坚信一点,那就是颉利绝没有两国合盟的证据。

    李恪在突厥,不同于寻常使臣,颉利总不能因为一封没有丝毫证据的书信,便要诛杀大唐质于突厥的皇子吧。

    李恪的话音刚落,李恪身旁的王玄策也道:“启禀可汗,小人以为此事必是薛延陀夷男为了挑拨大唐与突厥关系,为的就是要大唐与突厥反目,还望可汗明鉴!”

    李恪与王玄策一口咬定,密信中大唐与薛延陀合盟之事绝非实情,甚至还有夷男挑拨两国关系的成分在里面。

    颉利是暴虐,但他却不是傻子,这封信来的突然,信中的内容也真假难辨,的确未尝没有李恪和王玄策说的可能。

    若是薛延陀与大唐合盟的消息当真是夷男故意放出来的,颉利此事再因此杀了李恪,与唐结仇,那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碛北丢失,突厥的西北面已经彻底暴露在了铁勒人的兵锋之下,此时颉利若再贸然与唐开战,那他便是自寻死路。

    颉利对坐于汗帐中的赵德言问道:“质子以为此事是夷男故意放出的消息,先生以为呢?”

    赵德言对颉利道:“夷男此人狡猾,唐与薛延陀眼下的关系如何,确实不是这一封信可以断定的。”

    以夷男放出的消息,自碛北传来的一封信便断定两国之间的关系,显得太过武断,而且还是在这个形势并不利于突厥的时候。

    颉利问道:“那先生的意思呢?”

    赵德言起身,走到了颉利的身旁,小声道:“时值草原百年不遇的大雪,眼下正是人心不稳之时,此时最重要的不是事情的真伪,而是如何稳住人心。”

    有些时候,在局势面前,事实并非最重要的,如今的碛北丢失,粮空在即,突厥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若是在此时再与大唐结为死仇,突厥的人心势必不稳,反倒给了旁人机会。

    赵德言看着若有所思的颉利,接着道:“此事无论真假,此时都不宜与唐决裂,臣以为可汗可先命人将质子看押,不准出帐。待来年开春,大雪消融,可汗平定了薛延陀,收复碛北后再行计较此事。”

    赵德言的话倒也中肯,无论信中消息的真伪,此时与唐决裂有害无益。

    突厥只有等到来年,大雪消融,突厥缓过气来,灭了薛延陀之后才有和大唐扳手腕的资本,现在的突厥不具备两线作战的资本。

    “好,就按你说的办。”颉利点了点头,同意了赵德言的话。

第六十一章 颉利北征

    世事瞬息万变,战场之上尤是如此。

    没有谁能早早地定论一场战争的输赢,但在面对郁督军山铁勒九部的征伐中,颉利却抱着必胜之心。

    铁勒九部曾为突厥臣属,在纵横北地的颉利的眼中,铁勒人虽然一时猖獗,从阿史那社尔手中夺得了碛北之地,但只要他大军压境,他便能瞬间击破铁勒人的胆,重夺碛北。

    碛北和薛延陀,对高傲的颉利而言是一种屈辱,他不会允许这样的屈辱存在更长的时间。

    贞观二年,开了春,草原上的冰雪刚刚消融,颉利可汗便即刻下诏突厥各部,调集兵力,准备北伐铁勒。

    铁勒九部,其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当属薛延陀与回纥两部。

    薛延陀与回纥分别居于郁督军山东西两侧,若欲攻取,自是逐一征伐方为上策,然颉利自傲,未曾将铁勒的兵力看在眼中,竟下令兵分两路北上。

    颉利之弟欲谷设率各部征集而来的十万大军往东,取回纥,而颉利自己则亲率汗庭最为精锐的突厥四设往西,取薛延陀。

    这一战,颉利有必胜之心,而与此同时,这一战也关乎颉利在突厥中的声望和威信。

    这一战,上到颉利,下到普通的突厥士卒,没有人担心此战会败,因为突厥虽然曾在大唐手中吃过些亏,但在草原之上,颉利和大唐依旧是无往不利,未尝一败。

    颉利为在此战扬威,借此通过李恪震慑大唐,颉利还特地将李恪带到了身边,亲自观摩此战。

    “三皇子,你看我突厥兵威如何?”颉利指着身后突厥四设的八万大军,对李恪得意道。

    突厥四设,乃是除去颉利的附离狼卫外全突厥最为精锐的士卒,兵甲、人马俱是如此,颉利在大战前这么跟李恪讲自然是有炫耀的意思了。

    这一战的结果如何,李恪自然也不知道,但李恪却知道,铁勒九部的实力绝不会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铁勒人能够在未来突厥谢幕后据有草原,绝不会是易与之辈,颉利以如此高傲的姿态与铁勒作战,视敌为弱,虽两军还未交锋,颉利已经输了三成。

    再者颉利非但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他对自己的实力也过分高估。

    颉利麾下的突厥四设兴许尚有一战之力,但欲谷设麾下的十万各部联军却都是临时拼凑而成。

    自去岁颉利对各部加赋,又强行插手各部内政,欲夺首领之权,各部首领对颉利就已经颇有微词,此番又刚刚开春,正是恢复元气的时候,却又被颉利强征了兵马,他们对颉利便愈发地不满。

    这十万貌合神离的突厥大军,又能剩下几分战力?

    不过李恪虽然不看好颉利此战的结果,但却不影响他把颉利捧地更高些,毕竟捧得越高,他摔地才会越疼,才会越惨。

    李恪装模作样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八万四设骑兵,很是应景地回道:“可汗之兵,可谓精锐,以我观之,普天之下能与可汗大军一战的,只有我父皇的玄甲精骑了。”

    李恪口中的玄甲精骑便是李世民麾下的三千玄甲亲兵,武德三年,李世民在虎牢关以三千玄甲精骑大破窦建德十万河北精锐,俘虏五万余,生擒窦建德,李世民与他的玄甲精骑便是靠着这一战名扬天下,玄甲精骑亦为天下精锐。

    此战关系中原甚至整个天下的走势,颉利虽在漠北,但也有耳闻,李恪以李世民的玄甲精骑作比突厥四设,也算是一种极大的肯定了。

    最要命的是大战当前,颉利竟将李恪的奉承之语当了真。

    三千玄甲精骑尚能破敌十万,他麾下有八万精骑,岂非可以横行天下,无往不利?

    区区一个薛延陀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三皇子之言,甚得本汗之心,哈哈。”颉利听了李恪的话,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放声笑道。

    碛北之战最终胜负如何,与李恪无关,李恪真正关心的是如何借助颉利北伐之事,为自己,为大唐攫取更多的利益。

    等到了夜间,当颉利大军停驻后,李恪便立刻传来了苏定方。

    “颉利北征郁督军山已成定局,消息送出去了吗?”早在颉利刚刚准备北伐之时,李恪便已经听到了风声,而就在李恪听到风声的第一时间,李恪便命苏定方安排人秘密送信给长安,告知此事。

    李恪告知李世民此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谋夺朔方。

    早年大唐曾多次征伐朔方的梁师都,但每次功成在即之时,突厥人便会南下侵扰,助梁师都守城,所以大唐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区区朔方一地,竟扎在大唐北线十年,大唐如芒在背,但却一直拔之不去。

    苏定方听了李恪的话,回道:“信末将已经命人送出去了,但眼下殿下身在突厥,若是大唐攻打朔方,无论胜负如何,殿下在突厥的处境都会极危啊。”

    李恪在突厥为质,本就处处受制,若是此时大唐突然北袭朔方,势必会引起颉利的怒火,到了那时,颉利必定会拿李恪开刀,李恪的安全都没有半分保障了。

    苏定方的话自然不错,但李恪却也有他的考量。

    无论是大唐还是突厥,渭水之盟对于他们来说都不过是一纸空文,在大唐与突厥之间,真正的和平本就不存在。

    大唐与突厥之间早晚必有一战,而李恪那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也早晚都会面临,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时间而已。

    李恪无奈地笑道:“难道本王不送这封信,父皇就不知道颉利北伐之事,就不会攻打朔方了吗?”

    苏定方听了李恪的话,顿时愕然。

    李世民在突厥安插了无数细作,就算李恪不在第一时间送信出去,李世民也必会知晓。

    而李世民虽为李恪生父,但李世民更是皇帝,他需要对群臣,对天下有一个交代,李恪与朔方之间孰轻孰重,任谁都能分得出来。

    苏定方不解地问道:“既然殿下知晓陛下必攻朔方,又为何要送这封信?”

    以李恪的身份和眼下的处境,秘密送信给李世民自然不是为了邀功,李恪对苏定方道:“时间,本王希望父皇能在颉利北征归来,南下救援之前便能攻下朔方,否则你我危矣!”

    大唐与朔方一战,若是在颉利北伐之前成事,到时就算颉利想要问罪李恪,那颉利也要掂量一下如今的局势。看看颉利在突厥遭灾,碛北大战,朔方丢失之后还能否有跟大唐决战的资本。这样一来,颉利还会有所顾忌,李恪便多了一份生机。

    可若是再颉利北伐之后大唐仍未攻下朔方,那等到颉利南援,李恪的处境便是一局怎么盘都盘不活的死棋了。

第六十二章 朔方之战

    颉利北征薛延陀,动辄十数万大军,动静可谓极大,李恪一得到消息便命人秘密送信回了长安,所以颉利的大军刚刚动身不久,李恪的密信和唐军细作的密信几乎同时到了长安。

    颉利为了收回碛北,除掉薛延陀这个威胁他北方的大敌,几乎调动了能够调动的全部的突厥主力,导致南面空虚,也给了大唐一个绝佳的机会。

    夏州,朔方之地,一直都是大唐的一块心病,自打隋末始,群雄四起,夏州便一直为梁师都所据。

    梁师都南抗大唐,北投突厥,靠着突厥人的扶持,这夏州之主竟一当便是十年。

    其中大唐多年北伐夏州,但每每功成在即之时总有突厥骑兵南下骚扰,故而一直未能将夏州收回。

    如今颉利北征,突厥人自顾尚且不暇,有哪有精力顾及南面夏州的梁师都,眼下正是大唐收复朔方的良机。

    李世民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即刻下令,命右卫将军柴绍为行军大总管,殿中少监薛万均为副总管,领军五万北上。

    颉利的大军到了碛北,兵临郁督军山之下,而与此同时,大唐的大军也到了朔方。

    朔方主城成为东西二城,朔方东城与朔方西城之间相隔三十余里。

    朔方东城由梁师都麾下大将,堂弟梁洛仁率一万朔方军镇守,而朔方东城则由梁师都率两万突厥与朔方联军亲自镇守。

    “这是已经第几波了?”朔方东城下,唐军主帅柴绍看着攻城的唐军又一次被击退,对身后的副将薛万均问道。

    薛万均回道:“大将军,这已经是第三波了,现在城内迟迟没有动静。”

    攻城之前,柴绍曾与大唐策反的夏州长史刘旻有约,唐军遣人佯攻东城,吸引朔方军的注意,而刘旻则带人偷偷夺取西门,迎埋伏在西门外的唐军主力入城。

    可如今唐军已经佯攻了许久,城内却迟迟不见动静,柴绍和薛万均都有些坐不住了。

    这一战事关重大,柴绍在出征前是向李世民下了军令状的,万万出不得岔子。

    “再等等吧。”柴绍盯着城门的方向,斟酌了片刻,对薛万均道。

    薛万均闻言道:“大将军,这样等下去终归不是办法,末将请率军攻城,若是拿城不下,末将愿提头来见。”

    薛万均不同于柴绍,这一战关系他整个薛家的命运。

    柴绍出自河东豪族,临汾柴氏,乃将门之后,其祖父柴烈曾为北周骠骑大将军,家门显赫。

    柴绍出仕便为前隋元德太子千牛备身,而后又迎娶李渊之女平阳公主为妻,唐立国后,以军功拜右卫大将军,霍国公,实封一千两百户。

    柴绍本就是名门子弟,又是皇亲国戚,开国元勋,此战若败,最多也就是雪藏数年,以李世民念旧的性子,早晚必得重用。

    可薛万均便不同了,薛万均早年为罗艺麾下,而后才随罗艺归降大唐,算不上根正苗红的唐臣。

    而且薛万均之弟薛万彻更曾为废太子李建成心腹,玄武门之乱时还曾率军攻打秦王府,事败后才又为李世民收纳,准此次随军出征。

    此番北伐夏州,薛万均、薛万彻兄弟同为柴绍麾下随军北上,是薛家兄弟翻身的绝佳良机,这一战的机会,薛家兄弟都看得极其珍贵。

    不过看着眼下的局势,薛万均越发地坐不住了。

    大唐此次之所以大举进攻朔方,凭借的就是颉利北征碛北,无暇南下顾及,可薛延陀到底能把颉利拖多久,薛万均也没有半点底。

    若是在颉利平了薛延陀之后,大唐还未攻下朔方,等到颉利回师来援,那此次又会像往年那般,无功而返。

    大唐又一波佯攻被击退,薛万均再也按捺不住了。

    薛万均道:“大将军,此战非但关系到朔方城的归属,更关系到蜀王在突厥的处境,将这些干系全部寄望在一个细作的身上,恐怕不够稳妥啊。末将请往西门强攻,大帅在东门,两相夹击必破城池。”

    薛万均的话,也正是柴绍所担忧的。夏州长史刘旻到底有几分可靠,他也不知道。

    李恪犯险将颉利北伐的消息第一时间送回了大唐,若是大唐借此夺回了朔方,颉利就算要对李恪发难,也要掂量掂量如今的两国局势,可是若是此次唐军没有攻下朔方,那李恪陷入险境,他柴绍在李世民的面前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柴绍本想借助朔方东城被的唐军细作破城,以最小的伤亡和损失破了城池,留下足够的兵力去强取西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越发地担忧了。

    可若是此时调大军强攻,一个东城尚且如此,若是守备更为森严,士卒更为精锐的西城又该如何?

    柴绍咬了咬牙,对薛万彻道:“等!没有本帅的命令,西门的伏兵不得擅动。”

    柴绍一生,并无大功在身,却身居高位,在大唐官场本就颇多质疑之声,再加上他的亡妻平阳公主又是世间少有的女中豪杰,所以他承受的舆论压力比常人要大得多。

    此次北上,柴绍也是主动请缨,为的就是能够拿下这平定朔方的功劳,为自己正名。

    身为三军主帅,柴绍终于还是在这样两难的关头拿出了自己魄力与威信。

    薛万均虽然心急如焚,但毕竟柴绍才是三军主帅,柴绍下了军令,他也只能认了下来。

    柴绍策马立于城下,看着城门的方向,握着拳头,手心已经攥出了汗珠。

    这一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意孤行,堵上了自己的威信,他所承担的压力比薛万均来的还要多得多,他只能在心里默念,希望自己的判断没错,刘旻不要辜负自己的信任。

    看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太阳已经缓缓西沉,柴绍的后背已经滚烫,就在他看看着机会就要从他指缝间溜走的时候,终于,一骑轻骑自城西的方向急奔而来。

    西门开了!

    一瞬间,柴绍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一根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刘旻夺门成功,三军攻城!”西门已破,柴绍苦等一日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六十三章 薛延陀布阵

    劫粮之恨,夺地之仇,颉利与夷男的这场仗可是憋了整整一个冬天。

    自打去岁秋末,夷男劫了颉利的粮草开始,这一场仗便已经不可避免,不仅是那丢失的两万石粮草,更是为了颉利的威信。

    虽然时值初春,去岁又经大雪,本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但在这漠北草原之上,颉利绝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现在的颉利就如同当年不顾一切东征高句丽的隋炀帝,哪怕明知征伐无益,但为了自己的颜面和威信,这一战也势在必行。

    突厥与薛延陀两军对垒,聚兵于郁督军山下往西五十里外,鄂尔浑河畔。

    突厥人八万精骑,屯兵西岸,而薛延陀三万族兵则在东岸,离河岸约有五十丈的距离据河而守。

    “夷男之流,只敢凭河固守,也配为本汗之敌?”颉利看着河对岸,手持弓箭,却不敢靠前的薛延陀士卒,不屑地笑道。

    而在一旁,李恪麾下的苏定方看着对岸薛延陀的阵型,小声地对李恪道:“殿下,薛延陀的阵型奇怪地很,似与常理不合。”

    李恪问道:“此话怎讲?”

    苏定方小声地回道:“薛延陀兵少,他们最大的凭借无非就是这条河,可他们却在河对岸五十丈列阵,送给突厥人在河岸立足的空间,恐怕另有所图啊,突厥人若是贸然上前,怕是要吃亏。”

    夷男以三万对八万,若是和颉利在草原之上野战,那才是自寻死路,夷男隔河对峙,将自己兵少的劣势隐藏,本就是明智之举。

    但薛延陀隔河相守,若按常理,自然是紧靠河水结阵,待突厥人半渡而击,而薛延陀却偏偏让出东岸五十丈的距离,给了突厥人强行渡河的机会,着实有些怪异,李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颉利身旁的李恪哪管这么多,他只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接着颉利的话头,大有拍马屁的意思,奉承道:“区区薛延陀岂是可汗的对手,就算他们隔河死守,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待可汗大军渡河,他们又能撑得过几时?”

    什么人拍马屁听着最舒坦,自然不是自己人,更不是自己部下,而是自己的对头,尤其是李恪这样的大唐皇子。

    堂堂大唐蜀王,皇帝三子,竟然在两军阵前如此奉承自己,本就好大喜功的颉利听着李恪的话,顿时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了几分,仿佛这一仗还未打,但他已经稳操胜券一般。

    “哈哈哈,三皇子之言深得本汗之心待本汗大胜,擒了夷男之后,一定也要三皇子当着夷男的面,好好说说这番话。”这一战,上到可汗颉利,下到普通士卒,人人都以为必胜,从未考虑过战败的可能,此事颉利说出这样的大话,也丝毫不觉得早了。

    颉利指着对岸的薛延陀士卒,对身后的拔也利道:“三皇子已经发话了,你们可不能叫三皇子小瞧了去,传令下去,准备渡河!”

    “遵命!”拔也利站在颉利的马下,轰然领命,下去备战了。

    自打去岁拔也利在阴山被夷男劫去了粮草,还被射了一箭,拔也利便一直记恨在心。

    那一次害地他被颉利责骂,险些丢了性命,想着有朝一日亲自率军征伐,杀了夷男以泄心头之恨。

    拔也利等了一个冬天,从秋末等到春初,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拔也利看着肩膀上的箭伤,仿佛阴山的屈辱就在昨日,而今日,他便要拿薛延陀人的血,来洗刷他曾经受到的屈辱。

    拔也利作为三军前锋,得了颉利之命,当即点了一万轻骑,准备强渡。

    此时尚是初春,而鄂尔浑河的河水来自雪山,初春的碛北还没有那么温暖,雪上的冰雪还未来得及消融,鄂尔浑河还处于枯水之时,河水并不太深,拔也利挑了水浅处的河滩,骑马便可平渡。

    拔也利一马当先,率军顶着薛延陀的一轮箭雨强渡鄂尔浑河。

    正如之前苏定方对李恪说的,薛延陀若是紧邻河岸列阵,突厥人若想渡河想必要多添伤亡,但他们却故意让出河岸东侧五十丈的距离,给了突厥人登岸的机会,渡河的突厥士卒不过死伤了最外围的千余人,便成功登上东岸。

    李恪看着对岸的薛延陀士卒,也觉得夷男的所作所为有些匪夷所思,可就在拔也利率领第一波渡河的突厥士卒准备大举进攻的时候,薛延陀人的阵型却突然变了。

    原本最前列的薛延陀轻骑竟突然下马,以五人为一队,一人立后执五人所乘之马,四人前战,化轻骑为步卒,执长矛,持弓箭,直射向了渡过河岸的突厥兵。

    步卒脚踏实地,而轻骑却跨于马上,论射程步卒自然远在骑兵之上,薛延陀的前部步卒以利箭射向突厥人,而突厥人却无法有效地还击。

    而且突厥人的危机还不止于此,更要命的是薛延陀人虽然留出了渡河的空地,但这些空地却只够千余人落脚,剩下的突厥人都被堵在了河水之上,随着前面的突厥人被箭雨挡住,后面的人也冲不上去,突厥人的攻势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原来如此。”李恪看着眼前的场景一下子明白了薛延陀人意图,这一场仗薛延陀是仔细研究过突厥人之后有备而来。

    骑步转换,夷男这一手玩地突然,也玩地漂亮,场上的局势一下子变得混乱了起来,突厥大部被堵在了鄂尔浑河之上,进不去,退不回,而东岸留出的五十丈空地已经成了突厥人的修罗场,场中的突厥人只能任由薛延陀屠宰。

    河西岸的颉利看着进退两难的突厥士卒,脸色涨地难看,方才他还在李恪面前如此吹嘘,可大战伊始,突厥人便陷入了被动。

    颉利的脸色难看,战场之上的拔也利也憋屈到了极点。

    明明薛延陀人就在对面不过五十丈的地方,可他麾下的轻骑就是冲不过去,对面损失的只有箭矢,而他麾下的突厥士卒却已经死伤近半。

    “冲!破阵!破阵!”拔也利呵斥着迟迟无法突破眼下局势的士卒,要他们扑上前去。

    可河岸的距离只有五十丈,这样不长不短的距离,顶着薛延陀的箭雨,战马的速度根本提不上来,又谈何冲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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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介绍:
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