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御史台密信
“太子私开武威仓之事,魏王怎么看?”
李泰原本还在殿中看着热闹,没想到李世民竟会突然点了他的名,一时间也还觉得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更多的却是为难和纠结。
若依李泰自己的意思,他巴不得当面参劾李恪,要李恪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被废去太子之位,如此他才可趁虚而入,入主东宫。
但当着李世民和百官的面弹劾李恪似乎又显得不妥,李恪不是旁人,是李泰的兄长,若是李泰也在弹劾李恪,未免显得自己有些薄凉,况且李世民一直盼着诸子可以兄弟和睦,李泰若是这么做了,岂不是叫李世民失望吗?
可若是不弹劾李恪,转而帮李恪说话又非李泰所愿,若是李泰帮着李恪说话,而李世民本又无意因此惩处李恪,再直接采纳李泰所言,过了此事,那李泰可就错失良机了。
既不能说了李恪的坏话,又不能帮着李恪,李泰思虑了片刻,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对李世民回道:“太子所为确是不妥,有违法度,但太子毕竟是儿臣的兄长,儿臣实在不愿谈论兄长,还望父皇勿怪。”
李泰的话听着是折中之言,也取了巧,但只要仔细一想,这与否定李恪又有何异,他开口便就说了李恪所为有背法度,甚是不妥,只是因为他们是手足兄弟的缘故才不能在背后多言。
李泰所言既指出了李恪之过,又回避了李世民的问题,显得自己友爱兄弟,这已是李泰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但李泰的话落到了李世民的耳中,那可就又是另外一番味道了。
李世民看着李泰言辞凿凿的模样,心中不禁多了一丝怒意,在李世民看来,李泰所言与诋毁李恪无异,身为手足兄弟,李泰如此外宽内忌,装模作样实在是有些不该了,这也是李世民第一次从心里觉得对李泰有些失望。
李世民摆了摆手,对李泰所言不置可否,便让李泰退下了。
李泰虽然退下了,但李泰的话却给了旁人极大的底气,毕竟李泰都开口表态了,他们又还有什么好去犹豫的。
就在李泰回列后,高元嘉当即道:“陛下,隋末昔年,李密得黎阳仓,开仓恣民就食,浃旬间,得胜兵二十余万,虎踞一方。如今太子私开武威仓,取武威仓粮于百姓,其心如何姑且不论,但其果必定是于朝堂安稳不利。”
隋末之乱,群雄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更是食不果腹,有李密崛起山东,取黎阳仓散粮聚兵二十万,称雄一时,一度被看做最有可能结束乱世,坐有天下的人。
如果不是当年李密北有窦建德,西有王世充,南有宇文化及,李密被死死地牵制在了山东,可能最后据有长安,取隋而代的真的就是李密了。
李密开黎阳仓,李恪开武威仓,高元嘉拿李密来比作李恪,虽有共通之处,但已经算是和李恪彻底撕破了脸,而这也是因为李泰发声的缘故,若是没有李泰站队,高元嘉未必有这个胆子。
李世民听着高元嘉的话,脸色铁青,难看地厉害,而那些与李恪交好的臣子也待不住了。
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萧瑀闻言,当即出列,呵斥道:“简直胡言乱语,如今明主在朝,天下大治,非是隋末乱世。我大唐非是前隋,太子非是李密,陛下更非是炀帝,你如此做比,是何居心。”
萧瑀乃是朝中老臣,开国元宿,更兼德高望重,朝中上下萧瑀说话还是颇有份量的。众人又都知萧瑀性子急躁,寻常不敢开罪于他,但眼下正是针锋相对的时候,纵然明知萧瑀不好惹,关陇门阀的人也不会退缩。
萧瑀之言才落,出自陇西李氏姑臧房,十八学士之一,同样德高望重的银青光禄大夫李玄道便要出列再和萧瑀相争。
李玄道道:“萧相所言差矣,高元嘉所言只是为显武威仓之重,不可擅动,并无将太子与李密相较的意思,更无以大唐和隋末相较的意思。太子所为本就是过,更是大过,萧相又何必攀扯其他,以此掩饰太子的过错呢?”
萧瑀闻言,顿时怒起,若依李玄道之言,他萧瑀反倒是和李恪党同包庇的奸邪之人
萧瑀盛怒之下,正再欲出言反驳,可就在此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入耳,殿中侍御史突然拿着一封加盖了御史台信戳的密信进了殿中。
殿中侍御史突然出现,殿中群臣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朝会已始,在这个时候送进来的御史台密信多半是紧要的消息。
殿中侍御史在众人的瞩目当中,手中拿着密信,走到了殿中,对李世民道:“启禀陛下,这是方才御史台送来的匿名信。”
殿中侍御史之言一出,殿中众人一下子越发地紧张了,在大唐送匿名信可是大忌,若非事关朝局安危的大事不可为之,但今日御史台不止收了这封匿名信,还加盖上了御史台的信戳,可见其中所奏之事的紧要。
果然,也正如众人所担忧的那般,就在李世民命人呈上密信,拿过来看了不过片刻,脸色便顿时难看了起来,脸上的怒意已是肉眼可见。
片刻之后,李世民手中拿着密信,盯着对御史大夫韦挺,怒问道:“你是御史大夫,御史台在你辖下,此事可与你有关,你可知情?”
在人本能想来,这密信加盖了御史台的信戳,自然和御史大夫韦挺脱不得干系了,而因为王珪的缘故,韦挺又一向和魏王李泰走地颇近,这封信若当真是弹劾李恪的,说此事是韦挺指使的,众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众人不奇怪,韦挺本人却奇怪地很,因为就今日之事,韦挺从不曾对御史台官员有过任何的安排,此事他此前是不知情的。
韦挺本能地回道:“此事臣并不知情,与臣无关。”
韦挺还不问何事,便回了李世民的话,他的如此作为反倒叫李世民越发地怀疑了,李世民命内侍把手中的密信递到了韦挺的手中。
韦挺不安地自内侍手中接过密信,只一眼,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
第五十五章 嫡子争议
韦挺自内侍手中接过密信后脸色突变,众人都知道韦挺手中的密信的内容绝不简单,但韦挺的反应显然却比群臣原本所想的还要更加激烈。
韦挺手中拿着密信,短暂的惊愕之后,身为御史台首官,朝中巨擘,御史大夫韦挺竟突然伏身在地,对李世民拜道:“陛下息怒,此事绝非臣指示,臣对此信毫不知情,还望陛下明察。”
身为御史大夫,本当禀笔直谏,但一封自御史台发来的密信却把韦挺吓成了这般模样,这信中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也叫朝中百官越发地好奇了。
片刻后,有吏部尚书高士廉先行出列,对李世民问道:“陛下息怒,不知是何事竟至于此?”
李世民重重地“哼”了一声,对韦挺道:“这匿名信是自你们御史台发来的,便由你来说吧。”
韦挺忙再次辩解道:“此信虽是自御史台发出,但却与臣毫无关系,臣此前绝不知情。”
李世民闻言,有些不耐烦道:“朕也不曾说过这密信是你指使,只是让你转述,你起来说话便是。”
“诺。”韦挺得令,这才站起了身子。
韦挺起身后,对高士廉,也是对朝中众人道:“接御史台匿名信弹劾,太子本非长孙皇后亲出,乃贵妃所生,自古以来,罕有非皇后所出立为储君的,太子立嫡立储,实在不妥。“
韦挺说着,声音越发地有些小了,顿了顿,悻悻地抬头看了眼李世民,才又接着道:“更何况贵妃乃前隋公主,太子身上亦有前朝血脉,此番太子私开武威仓,勾结朝廷边帅,收买民心,必是意欲谋反,此信请陛下废黜东宫,重立嫡子。”
韦挺之言一出,满朝哗然,凡朝中百官弹劾李恪的,都是死抓住李恪私开武威仓之事,可这封密信倒是“别出心裁”,最先抓住的竟然是李恪的出身,李恪乃贵妃杨氏所出,非是长孙皇后亲生,李恪的嫡子身份是长孙皇后临终前给的,与李泰、李治不同。
听着韦挺的转述,朝中那些原本准备弹劾李恪的大臣已经在心里骂了开来,只差当头痛喝一声“蠢货”了。
要弹劾李恪私开武威仓便弹劾就是了,好端端地扯李恪的出身和血脉作甚,李恪生母是前隋公主不假,但李恪是大唐皇子,宗正寺明文立册的李世民亲子,开国高祖皇帝之孙,李恪姓李,而不姓杨!
因为身在大唐,李恪所以是皇子,是亲王,能被立为太子,继承国祚,若是在前隋,李恪的位置只怕连故平阳长公主之子柴令武都不如,连个国公都混不上,难不成李恪放着太子的荣华富贵不要,还能蠢到起兵反唐,复辟前隋,给人叩头不成?
还有,李恪的嫡子身份是长孙皇后临终前给的,也是长孙皇后的遗命,这封密信竟然拿此事做文章,不止是开罪了李恪,更是对长孙皇后的轻蔑,同时也惹恼了李世民,也难怪李世民看了此信后雷霆大怒了。
待韦挺说完,李世民竟罕见地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殿中的群臣,冷冷地问道:“在你们眼中,还有朕这个皇帝吗?还有恪儿这个储君吗?”
李世民虽为帝王,但却待人宽和,尤其对臣子更是优渥,但这不代表李世民没有脾气,相反地,李世民出身行伍,马上皇帝,杀伐无数,他的脾气比谁都大,只是以往能够节制罢了,但今日之事却是着实触及了李世民的底线了。
“臣等不敢!”李世民之言一出,朝中群臣纷纷俯身拜道。
李世民看着众人,气得双手微微发抖,缓缓道:“你们不敢,你们的胆子大了去了,太子身为皇子,幼年时为保全国中百姓,便为国出质,在北疆受尽苦寒,可换来的是什么?就是如此的羞辱吗?我看今日要谋反的不是太子,而是朝中的有些奸邪小人。”
李世民诸子,哪怕是整个宗室,论于国于民之功,无出李恪之右者,故而李恪不止为李世民宠爱,更为百姓爱戴,这封密信所言,可以说是对李恪,甚至对整个大唐宗室的污蔑了。
在李世民的眼中,李恪是他最懂事,最优秀,也最骄傲的爱子,岂能容得旁人如此污蔑,又岂能忍心李恪受如此委屈。
被李世民这么一顿怒喝,原本那些卯着劲,想要弹劾李恪的朝中众人顿时没了声音,但李世民看着殿中鸦雀无声的样子,自己心中的怒火却还没有消去。
李世民环视了朝中众人一圈,接着道:“国语云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太子乃我大唐国储,便是我大唐未来的国君,岂能容人亵渎,你等又如何还能在此安坐。”
李世民的话,一字一锤,敲击着朝中百官的心,毕竟朝中反对李恪的官员本就不在多数,故而对众臣还是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之用。
一时间惊慌者有之,心虚者有之,羞愧者亦有之,百官神色不一,心中感触也不尽相同。
过了会儿,看着李世民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长孙无忌终于适时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信所言包藏祸心,实在荒谬,断不可取。至于太子私开武威仓之事,其中缘由太多,亦别有内情。臣以为此事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太子还京后再做计较。”
长孙无忌的话确实是偏向了李世民和李恪,但同时也给了关陇门阀中人一个下来的台阶。
事已至此,今日再想将此事道出个结果已不可能了,眼下此事就此打住既可叫李世民息怒,也使得关陇系的官员落得体面,也算是个折中的法子。
有长孙无忌之言,原本今日气势汹汹,想着要对李恪发难的关陇系官员顿时也都没了声音,关陇系官员谁都没有魏征那般的分量和胆气,李世民的怒火还未彻底消去,现在谁再出头无异于自寻死路,不止惹恼了李世民,同时也开罪了想息事宁人的长孙无忌,得不偿失。
李恪未至长安,东宫属官也准备地未必周全,其实今日本就是关陇门阀发难的最佳时机,今日这一波重拳若不能奏效,来日再想打伤李恪更是难上加难,但今日已然如此,关陇门阀也别无选择了,毕竟家族颜面,他们还是要顾全的。
“臣等附议。”长孙无忌之言一落,殿中众人纷纷附和道。
第五十六章 长孙父子
大朝散后,众臣各自回府,方才朝会上的事情众人都还记挂在心中,在出宫的路上各自眉头紧锁,都在思虑着什么,方才在朝堂之上起了重要作用的长孙无忌也是如此。
今日之事虽然暂时推衍了过去,但长孙无忌知道这次朝会意味着什么,该来的终究会来,不会因为这一次朝会作罢便就此作罢,若是处置地不甚妥当,朝中的局势很有可能就此重洗,地动山摇。而长孙家既是权贵,又是皇亲,身为长孙家主,长孙无忌不得不做好万全的打算。
长孙无忌一边行走在出宫的龙道之上,一边凝眉静思,就在此时,长孙无忌的嫡长子长孙冲自身后追了上来。
“阿爹留步。”长孙冲快步走到长孙无忌的身后,对长孙无忌道。
长孙无忌虽然心中有事,但听着身后爱子的声音,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直以来,在长孙无忌的心中,自家诸子中就以长孙冲最是贤能,但那也仅仅只限于才德而已,长孙冲的性子还是太过文懦,难当大任。
但就在贞观八年后,长孙冲入李恪门下,随往北地后,短短几年间长孙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蜕变,变得坚韧、果决、有担当,俨然已经成为大唐朝堂中冉冉升起的新星,甚至一度得李世民几番当众推崇赞许,叫长孙无忌也脸上有光。
长孙无忌很难去深究长孙无忌如此蜕变的缘故,也需是因为李恪的影响,也需是因为身在北地,也需是如长孙冲自己所言,自打入李恪门下后来往的尽是贤良,自然也就学习了许多。
因为政见不同,立场不一,长孙无忌甚至甚少对长孙冲当面夸赞,但长孙无忌的心里对这个嫡长子已经很是认可,视长孙冲为继他家主之位的不二人选了。
听着长孙冲的声音,长孙无忌回过头去,对长孙冲问道:“冲儿唤我何事?”
长孙无忌只一回头,便快速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哪怕他对爱子颇为满意,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期望扮演一个严父的角色。
“儿有一事不明,想要求教于阿爹。”长孙冲走到长孙无忌的跟前,对长孙无忌道。
“何事?你我父子,有问但说便是。”长孙无忌道。
长孙冲道:“阿爹一向与太子不和,方才阿爹为何要在朝堂之上帮着太子说话?”
方才朝堂之上群狼伺虎,关陇门阀和魏王一党抓着李恪明面上的过失要弹劾李恪,而长孙无忌却出言力主待李恪回京后再当面过问此事,在长孙冲想来自然是在帮着李恪了。
不过长孙无忌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冲儿你这么想,那可就是想的差了。”
长孙冲不解地问道:“阿爹此言何意?”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方才朝会时才一半,就突然送进了御史台的密信,这封密信一来,局势瞬间大转,你以为这封密信是谁的意思。”
在人寻常想来,这封密信所言俱是诋毁李恪的,自当是关陇门阀或者是那些与李恪不和之人所奏,但长孙冲也是聪慧之人,他顺着长孙无忌的话细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正如长孙无忌所言,在这封密信送来之前,一直是关陇门阀和李泰的人压着东宫一众在弹劾,东宫属官不过自辩而已,但随着这封密信送了进来,李世民勃然大怒,关陇门阀也都齐齐噤声了,今日朝议这才就此作罢,这封密信还真就对李恪有利。
长孙冲道:“阿爹的意思是这封密信是太子命人送来的?”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道:“也不尽是,不过揣测而已,不管这密信是谁送的,也都没有真凭实据,不过空言罢了。”
这封密信是御史台匿名送来的,根本没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和可能,现在不管是谁送的这份密信都已经是无迹可寻,长孙无忌所言自然也无实据了。
长孙冲有些失望道:“如此说来阿爹并非是有意相帮太子,反倒是在替旁人收场了。”
长孙冲说着,不经意间缓缓地叹了口气,显然长孙无忌的答案叫长孙冲颇为失落。
长孙冲的反应落入长孙无忌的眼中,长孙无忌好奇地问道:“为父和太子不和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好端端地你叹气作甚?”
长孙冲道:“儿本来是想着阿爹回心转意了,此番正是咱们长孙家和太子冰释前嫌的最好机会,没想到阿爹竟还是如此立场。”
长孙冲是李恪的心腹,心向李恪,但长孙无忌却一直和李恪不太对付,长孙冲夹在君与父之间左右两难许多,自然就希望能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让李恪和长孙无忌冰释前嫌。
长孙无忌道:“冲儿你想的简单了,为父和太子为难的事情可不是一桩两桩了,就算为父想和太子和解,光凭这点事情太子可未必会领为父的情。”
长孙冲道:“光凭此事自然不成,但儿方才在殿中还想到了一事,若是阿爹愿意以此事上表陛下,太子必领阿爹的情。”
长孙无忌听着长孙冲的话,问道:“你说的是何事?”
长孙冲顿了顿,回道:“阿爹若是肯上表陛下,册封太子生母贵妃娘娘为皇后,以往的一切怨结都会消失。只要阿爹愿意,儿相信太子也必不是刻薄之人。”
李恪的气度,不止是长孙冲,就是长孙无忌自己都是有足够的信心的,李恪从来都不是刻薄之人,别的不说,只看刘洎便知,刘洎曾为李泰智囊,和李恪为难,但当刘洎和李恪冰释前嫌后,李恪仍旧用他为梁王傅,教导自己的亲弟梁王李愔,这份气度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若是搁在以往,长孙无忌必会毫不犹豫地回掉长孙冲的话,但今日他却有些犹豫了,以李恪的本事,若是此番连关陇门阀也没能动得了李恪分毫,甚至落于如此下风的话,那李恪的太子之位可就真的是稳如泰山了。
李世民和李恪要打压关陇门阀的意思已经板上钉钉,长孙无忌和长孙家可不想跟着这些行伍起家的关陇门阀一起没落,就此一蹶不振。
长孙无忌想了想,问道:“太子何时还朝?”
李恪回京的日子并不会告知旁人,长孙无忌不知,但长孙冲作为李恪心腹,自然还是知道的。
长孙冲回道:“太子最迟四日后便可回京。”
长孙无忌道:“四日后,待太子回京之后为父会亲自登门拜会太子,你替为父安排一下。”
“诺。”长孙冲闻言,脸上露出了笑意。
第五十七章 李世民试子
夏末将秋,现在的夜色来地比以往要早上许多,酉时才至,天边已经看不见多少光亮了。
长安城北,太极,昭庆殿。
自打长孙皇后故后,后宫无主,在很多时候李世民遇到事情甚至也没个能够商量的人,于是在这个时候杨妃便成了李世民身边最亲近的人。
其中的缘故倒也不难猜,其一,杨妃本就出生皇族,所见的世面自然不是旁人能够比拟的,她在很多时候也能够成为李世民的贤内助;其二,杨妃性情宽和,不争不抢,她统领后宫虽不似长孙皇后那般人人敬仰,但也是和睦,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杨妃是太子李恪的生母。
诸皇子中,李恪本就极得李世民宠爱,尤其是在李承乾被废,李恪封为太子后,李世民对李恪的宠爱更是超过了李泰一筹,跃居众皇子之首了。杨妃是李恪的生母,李世民更加亲近杨妃也在情理当中。
李世民躺在昭庆殿的软塌之上,双目微阖,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又似乎是在打着瞌睡,而杨妃则站在坐在李世民的身旁,把手轻轻地搭在李世民的肩膀之上,慢慢地为李世民按压着肩膀。
“陛下,如此力道可好?”杨妃一边为李世民揉着肩膀,一边轻声地对李世民问道。
李世民心有所想,起初还没有听见杨妃唤他,仍旧是眉头微锁的模样,杨妃听着李世民并未回自己的话,而是一动不动地靠在软塌之上,顿了顿,才又贴着李世民的耳边,柔声道:“陛下?”
李世民被杨妃这么一唤,这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知道杨妃在唤自己,问道:“贵妃唤我何事?”
杨妃笑道:“臣妾是看着陛下不答话,只当是陛下瞌睡了,若是陛下真的困倦了还是在床上躺着地好,如今也快入秋了,可不能着了凉。”
时近初秋,关中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早晚微凉了,若是李世民身上不盖着东西睡了确实容易着凉。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朕并未瞌睡,不过是在想着事情。”
杨妃问道:“陛下在想何事,可有臣妾能为陛下分忧的地方?”
李世民拍了拍杨妃的手,示意杨妃不必再按了,紧接拉着杨妃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对杨妃问道:“今日早朝的事情,你想必也听说了吧。”
今日早朝只谈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众臣弹劾太子的事情,李世民所指自然也是此事。
杨妃回道:“此事闹得很大,又关系到虎头,臣妾还是知道些的。”
李世民看着杨妃平静的神情,好奇地问道:“那你就不打算替虎头说说话吗?”
杨妃笑着回道:“陛下比臣妾更了解虎头,虎头的胆子虽然极大,但他的眼中一向视大唐社稷和父子手足之情最重,朝中大臣们的弹劾臣妾都不信,陛下想来也不会信,臣妾何必多做解释,劳陛下心神呢。”
“哈哈哈...”
李世民听了杨妃的话,不禁笑了出来,李世民自信道:“你说的极是,如果说恪儿为了救百姓于水火,调用武威仓的粮草朕信,但要说恪儿私动粮草借以收买人心或是牟取暴利,对朕别有二心,朕是万万不信的,这样绝无可能。”
杨妃道:“如此便是了,虎头尚未还京,彼时凉州的情况,虎头的处境我们都不知晓,所能看到的只是地方的奏本,难免有扭曲的可能,一切还是等恪儿还京后再说为好。”
李世民道:“你方才所言和辅机之意一样,今日朝会之上辅机也是回护太子,也是如此的意思。”
杨妃听得李世民也提及长孙无忌在朝堂之上所言,应道:“长孙司空老成持重,他的话自然妥当。”
李世民坐在杨妃的身旁,听着杨妃的话,又想起今日朝中的事情,心中也越发地有些不悦了,李世民道:“那些大臣所言自然是伤不得虎头的,只可惜未能寻得那恶意造谣滋事之人,实在可恨。”
今日朝会上御史台送来的那封密信也同样叫李世民很是不悦,就在散朝之后,李世民还曾命常涂亲自去了一趟御史台查问此事,可惜却是全无所得,想来日后再想寻得那人就更是全无可能了。
杨妃自李世民口中听到了那封信,脸上平淡的神色才微微有些动容,杨妃道:“那恶意造谣之人着实可恨,此人不仅是要动我大唐国本,更是要使咱们天家父子失和,该杀。”
自家爱子被人如此恶意诬陷,杨妃作为生母有如此的反应才是在情理之中,李世民道:“御史台官制如此,那人又刻意掩藏身份,想要寻出那人恐怕不易,叫你和虎头受委屈了。”
那封密信所言,不止是诋毁了李恪,更揭了杨妃乃亡国之后的事实,杨妃得知此事自然也会不喜。
不过杨妃此前生怒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李恪,杨妃道:“那人信中所言是事实,臣妾本就是亡国之后,虽不好听,但也无妨。可臣妾不过是一介女流,那些人说了也就说了,但虎头却是我大唐太子,国储之重,他们怎敢如此轻慢,出言诋毁。”
杨妃的话,一下子又把李世民的注意力拉回了那份密信之上,正如杨妃所言,那份密信所主要诋毁的并非李恪凉州放粮之事,而是李恪的出身和血脉。
若说关陇门阀之人因为李恪在凉州和他们为敌,故而抓着李恪和苏定私开武威仓之事不放,李世民可以理解,毕竟可以他们可以借此事拿掉苏定方的都督之位,打破李世民打压关陇门阀的计划,可是他们诋毁李恪的出身和嫡子身份是为何故?
打压关陇门阀是李世民定下的国策,其中大部分是李世民的意思,以此事诋毁李恪并不解决问题,显然关陇门阀中人也并不能从此中得利,那得利之人又是谁?
李世民想着,突然想起了一人,又想起了密信结尾处所谓“废黜东宫,重立嫡子”之言。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念头突然在李世民的心中来回闪动,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对于魏王李泰的宠爱是否太过,给了他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李世民开口对身后门边候着常涂吩咐道:“每日午前,你传青雀来宫中见朕。”
第五十八章 过继
次日午前,太极宫,立政殿。
“儿臣李泰拜见父皇。”魏王李泰应李世民传召,于午前往宫中见驾,对李世民拜道。
原本李世民正在立政殿中批阅奏本,顺便带着李治和李明达读书,看着李泰入内,放下了手中奏本,对李泰笑道:“青雀来了,快上前坐。”
“诺。”李泰应了一声,走到了一旁,和晋王李治对面坐下。
待李泰坐下后,李世民对李治和李明达道:“你四兄可是宗室中的才子,你们读书可有什么不懂的,尽可向你四兄求教。”
李泰才名在外,这也是李泰对自己最是骄傲的地方,李泰听得李世民当面夸赞自己,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而后谦虚道:“在父皇面前,儿臣怎敢妄称才子。”
李世民让李治和李明达想李泰求教,但李世民的话说完后片刻,却仍不见李治和李明达有丝毫的动静,李世民也不免觉着有些奇怪了。
李明达是女子,更兼年幼,李世民使她读书更多的是修身养性,但李治不同,李治是晋王,将来可能是要外镇地方的,而且李治虽还是孩童,但也年近束发了,若是对课业还是不甚上心的话,李世民就不免有些担忧了。
李世民看着抱着书册,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李治,问道:“稚奴,你也没有问题向你兄长求教吗?”
李治之前一直在看着手中的书,不曾仔细听李世民的话,现在突然被李世民点了名,还有些惊慌,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还用手掩盖着书名,对李世民回道:“儿臣并无问题。”
知子莫若父,更何况李治还是在李世民跟前长大的,李世民看着李治的模样,心中对李治所为已经有了猜测。
李世民问道:“稚奴,你看得是什么书?”
李治的神情明显有些慌乱,忙回道:“也是阿兄临行前交代要看的书。”
李治口中的阿兄自然就是李恪了,方才李世民忙着批阅奏章,并未在意李治看得是什么,但现在李治不直接回李世民书名,而是搬了李恪出来,李世民知道李治必定在藏着什么。
李世民起身上前,挪开了李治的手,拿起李治手下的书看了起来,紧接着《相马经》三个字映入了李世民的眼中,李世民也知道了李治如此遮遮掩掩的缘故。
《相马经》相传千年,虽也是经典,但却不在儒学文术之内,在当时,更多的是马奴和马贩看得东西,李治身为亲王,却偷偷看着这些,难免有些失当了。
“这是你兄长临行前交代你看的?”李世民指着书案上的《相马经》,对李治问道。
“也不尽是。”这一次李治显然有些底气不足了,小声地回道。
李世民听着李治的回话,问道:“那你好端端地看这些作甚?还往你皇兄身上扯。”
李治道:“因为皇兄临行前说了,他此去酒泉祭祖,过路凉州,必定给儿臣带匹凉州大马回来,儿臣想着既要得了好马,自然要先熟悉熟悉相马、策马之道。”
李世民闻言,竟不禁觉着好笑,对李治道:“怎的,宫中的马已经不合你心意了?”
李治回道:“宫中的马太过温驯了些,总觉着差了些感觉,儿臣想要寻了烈性些的来骑。”
李世民听着李治的话,不免有些既喜且忧了,李治因为李恪的影响,渐渐已对骑射之术有了极大的兴致,身子骨也更加健壮了,不似儿时那般孱弱,李世民自然欣喜,但李治因为把精力放在骑射之上,他的课业却不过寻常,李世民也不免担忧。
不过这种心态也只是暂时的,待李世民细细想了想后,李世民的心情又好了些,毕竟李治不是太子,将来不必担当大任,李世民虽然宠爱李治,但对李治也没有对李恪那般高的期许。
李治幼年时身子骨一直孱弱,李世民一度担心难以长成,但如今李治的身子骨健壮了许多,比起同龄人也丝毫不差了,想到这些,李世民也就不再为难了。
李世民道:“你既是为了习武,那我便不说你了,只是你虽在习练骑射,课业却也不可荒废了,否则弘文馆那边的师父训责起来,为父可不向着你。”
“父皇放心,儿必不缀了课业。”李治见李世民并未动怒,连忙应了下来。
李治应下后,李世民摆了摆手,对李治和李明达道:“为父和你们皇兄还有事要商议,你们先行退下吧。”
“诺。”李治得了李世民的话,如逢大赦,拉着李明达便逃也似地走了。
待李治和李明达出了大殿,殿中除了一应侍婢,便只剩下李世民和李泰父子了。
李泰大概能够猜到李世民突然传他进宫的目的,多半也是和李恪有关,但他却猜不到李世民的心思,李泰的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和忐忑,毕竟李世民对此事的态度如何也关系到了李泰的利益,李泰心中可是对太子之位可还念念不忘呢。
李泰心中这么揣测着,但随即李世民的话却有些出乎李泰的意料了,李世民所言是李泰不曾想到的。
“朕昨夜做梦梦到象儿了。”李世民开口便对李泰道。
李世民口中的象儿便是废太子李承乾的嫡长子李象,自打李承乾被废后,李象也被波及,贬为庶民,现随李承乾在黔州居住。
李世民说的虽然只有李象,但李泰知道,其实李世民说的不止是李象,言下之意更是李世民的嫡长子,废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虽然以谋反论罪,被流放黔州,但李承乾毕竟是长孙皇后之子,李世民曾今最是宠爱的嫡长,李世民的心里对他自然还是有所挂念的,只是实在不便提及而已。
李泰顺着李世民的话,也道:“父皇怎的梦到想起象儿了,可是想他了。”
李世民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其父之过,本当与他无关,但却也为**及,只可怜他小小年纪,便在黔州受苦。”
李泰安慰道:“这倒也无妨,待过上几载,外面的风声渐渐平息了,再将象儿寻机接回长安便是,这倒也不难。”
李世民听着李泰的话,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李泰道:“为父心血来潮想起一事,正要同你商议。”
李泰忙应道:“父皇只管吩咐便是。”
李世民道:“象儿受承乾连累,被贬为庶民,多遭苦难,为父想把象儿过继于你,将来待象儿长成后也可分继爵位,留得富贵,你觉着可好?”
第五十九章 弃子立侄
过兄弟之子往继爵位在宗室之中并不少见,李泰自己就是个例子。
早年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李世民三弟李玄霸亡故,李渊便曾将时为宜都郡王的李泰过继给李玄霸为嗣,已继李玄霸卫王爵。
但所谓继子继爵,大多是宗亲无子或是早亡的情况,皇帝不忍其国灭失封,没了香火血食故而如此,单纯为了给继子爵位的情况还是少见的。
李泰为魏亲王,又是嫡子,将来他的诸子中嫡长子可以继为嗣魏王,剩下的则为郡王,就算是差一点的也可为国公,保得富贵自然是不忧了。
李世民宠爱爱孙,更怜悯李承乾,此事虽不会明说,但也人尽皆知,李世民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倒也合理,并不出乎李泰的意料。
过继李象于自己,其实对于李泰来说并不是难事,甚至还更有好处,因为既然是李世民为了留的李承乾一脉的富贵而故意为之,不管是李世民还是将来的李恪,都会有意给李象抬封,不会占用李泰诸子的份额。
李泰当即应道:“这有何难,父皇心疼象儿,象儿也是儿臣的亲侄,儿臣又何尝不是如此,莫说是分继爵位了,就是直继儿臣的魏王爵也无不可。”
李泰这句话不过是嘴边的顺话而已,说着好听的,毕竟李泰自己的嫡长子还在,过继子嗣也没有过继为嫡长子的道理,魏王爵位自然是他的嫡长子李欣的。
不过李泰虽然是随口说说,可李世民似乎却不是随口听听的意思,李世民竟突然开口对李泰笑着问道:“你让象儿继承魏王爵,那欣儿怎么办?”
李世民的话听着有些玩笑的意思,但李泰听在耳中,却较了真,想进了心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朝中群起而弹劾李恪的时候,难不成是李世民也有了什么想法,特地来试探他的吗?毕竟李世民最重的就是诸子和睦,自然也希望将来的大唐皇帝能够友爱兄弟,也能够疼爱子侄。
李泰在心思快速地转着,心中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如果说李世民因为朝中之事便已经动了易储的意思,那倒还远远不至于,但现在可能是李世民的潜意识里面已经有了这种心思,才会如此问他,若是李泰答地好,叫李世民满意了,李世民心中对他的倾向也会更高些。
一瞬间,这看似不过玩笑般的一问,也和李泰的前程挂上了钩,叫李泰万分重视了。
李泰不过稍稍思虑了片刻,便回道:“象儿是兄长的嫡长,孩提时又遭受此难,自然更叫人疼惜,儿臣也一直记挂于心,过继后袭继魏王爵也是应当的。”
李泰的话说着是义正言辞,大有把兄长之子看地更重于自己亲子的意思,李世民听着起初也很是高兴,毕竟李泰这么说,说明他也是把兄弟之情放在了心上。
李世民接着问道:“可象儿毕竟不是亲子,你若是将王爵传于象儿,就不怕欣儿那边闹将起来吗?”
李欣才是李泰的嫡长子,若是李泰把王爵给了李象,必定会多起纷争,李世民也想知道李泰面对此事时的态度。
李泰不假思索地回道:“皇兄和儿臣乃是至亲兄弟,象儿既然过继于了儿臣,那儿臣便会视象儿为亲子,传承爵位更在情理之中,欣儿若是晓事还好,若是不晓事,儿臣宁可弃了欣儿这个嫡长子,不再相认,也要立象儿为世子。”
李泰现在的话,比起之前说的还要更激进些,俨然是把兄弟之情看地比什么都重了,但在李世民细细咀嚼后,李世民又觉得李泰的反应和回答却又有些过了,显得有些怪异。
弃子传侄,说着自然是好听,但要能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李世民也有手足兄弟,他自问对诸子已然万分尽心,疼爱入骨,但对于兄弟之子,他的态度却不过寻常,要他把侄儿视作承继之人,他反正是万万做不到的。
更何况,昨日群臣在大殿之上弹劾李恪,李泰尚且未能站出来为李恪说话,只是洁身自保,李泰对于手足兄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兄弟之子呢。
李泰若真的如此看重兄弟情义,突厥叩门,择皇子为质的时候他在哪里?李恪偶有失当,群臣弹劾的时候他在哪里?当初李承乾被废,性命岌岌可危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每每在兄弟为难的关头,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站出来为兄弟开脱,为父分忧的都是李恪,从来都不是李泰,李泰只是站在朝堂中明哲保身的那个,这一点李世民是看得到的。
李泰的话李世民越想越觉得荒诞,这样的胡话李世民不是傻子,又怎么会相信呢?
既然此事不合理,更不和李泰的一贯作为,李泰这么讲话,背后的功利性也就暴露无遗了。
李世民对李泰的回答不免有些怀疑和担忧,但当着李泰的面,李世民也不便当面质疑他,揭穿他。
李世民带过此话,转而对李泰问道:“青雀,你的《括地志》修地如何了?”
对于《括地志》一书,李世民还是颇为重视的,毕竟修书对于盛世王朝无异是最好的锦上添花的东西,更何况这本书还是皇子主持编撰的,为此李世民还特开旨意,准李泰在魏王府开馆纳贤,与东宫的弘文馆相类,李世民自然颇为重视。
而《括地志》又是近几年来整个魏王府集上下之力而有的成就,是李泰在士林之中大揽名望的最大依仗,李泰也时时放在心上。
李泰听得李世民问及此事,笑着回道:“进程已经过半,快到收尾的关头了,只消再多做筛改,最快明年此时便可完成。”
“好!”
李世民闻言,抚掌道:“《括地志》乃国中巨著,朝中许多人都在看着,此事你需多上些心,待完本之日为父一定厚赐你们文馆上下。”
“儿臣谢过父皇。”李泰闻言,当即领了声谢。
李泰不知道李世民口中的厚赐是什么,但对于李泰而言,《括地志》于他意义重大,若是此番李恪能够名望扫地的话,那《括地志》完本之日便是他冲击太子之位的最好时机。
第六十章 太子还京
李泰不会想到,他原本用来显友爱手足,讨父皇欢心的话会成为扼杀他夺储之路最关键的一步。
李泰出了宫,心中还在想着好事,可他不知道,此时在李世民的心里,他和太子之位已经彻底无缘了,不止是因为他的才德、功勋、名望不及李恪,更重要的是他对兄弟的态度以及李世民希望身后能够保全诸子的想法。
那一日,朝中的声音虽然被压了下来,但此事却还远远没有终了,整个长安城都在憋着一口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等着太子李恪还京。
而终于就在两日后,太子李恪回来了,就在李恪回到长安后,甚至都不曾回过东宫,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拜见李世民。
“恪儿此去凉州千里迢迢,辛苦了。”立政殿中,李恪在李世民的身旁坐下,李世民对李恪道。
李恪应道:“父皇玩笑了,儿臣虽去西北跑腿,但不需面对朝中那些群臣,倒也省心地很,儿臣不在长安的这些日子,真正费心的是父皇。”
“哈哈哈...”
李恪的话入耳,李世民不禁笑了出来,李世民对李恪笑道:“你说的倒是实情,想来朝中有官员弹劾你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李恪前往凉州给苏定方张目,而随后关陇系官员弹劾李恪,这是在为难李恪,但又何尝不是在和李世民为难,李世民倒也没有太过责怪李恪的意思。
李恪道:“儿臣才进关中地界便听说了,此事闹地动静极大,似乎关陇门阀那边跳窜地很是厉害。”
其实此事在背后使坏的又何止关陇门阀,李泰也是如此,只是李恪顾及李世民当面,不曾提及此事罢了。
李世民道:“这事闹地这般大的动静倒也不奇怪,擅开武威仓是大忌,你虽身为太子,但这么做未免也太过莽撞了些。”
李恪看着李世民,道:“儿臣并未开武威仓,所谓开武威仓不过是儿臣做出的假象而已,武威仓粮儿臣一粒未动,都还在仓中放着呢,此事武威仓署和凉州刺史都可为证。”
李恪的话叫李世民觉着讶异,李世民不解地问道:“你既未动武威仓,那你放的那些粮食是从何而来。”
李恪回道:“是凉州刺史部的库藏,还有就是今岁凉州本该上缴于长安的夏粮,彼时粮荒,这批夏粮被儿臣扣了下来,以解凉州的燃眉之急。现在危机已解,儿臣已命凉州刺史谢叔方以卖粮所得另购粮食,凑齐十万石后送来长安,不过可能会晚上几日。”
这些事情李恪不会说谎,事情已过,只要李世民想查,一定能能够查出来,所以李恪所言不会是假的,而至于李恪扣下凉州夏粮,以致缓交一事,那就更算不得什么了,百姓粮荒,莫说是缓交了,就算是免了也无不可。
“所以你是有意为之?”李世民对李恪问道。
李恪回道:“不错,此次粮荒非是天灾,而是**,是关陇门阀操控粮市的结果。而州部库藏和即将押送进京的夏粮实在有限,儿臣若不假意开了武威仓,假作粮食充沛之象,并售粮以高价,关陇门阀不会放粮于民的。”
“恩。”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李恪做法实在大胆,但在那个关口确是也是最好的法子了,既保全了武威仓中的军粮,也叫百姓有粮可食,可谓妥当。
李世民顿了寻,笑道:“如此说来,那些关陇门阀中人从头到尾弹劾的不过是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而已,倒是落得一个笑话。”
既然李恪只是扣下了夏粮,不曾挪用武威仓,那就算不得什么罪过,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朝中官员弹劾李恪的事情也就都成了无稽之谈。
李恪道:“今日之事虽然不巧,但至少也看清了朝中有些官员的面目,倒也并非全无所得。”
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眼中不禁有一丝丝的苦色,其实此番群臣弹劾东宫,露出真面目的何止是那些管陇系的官员,还有魏王李泰,但这些事情李世民却是不愿和李恪讲的。
李世民道:“那你也该早些来信说明此事,为父也好为你开辩,免得朝中人弹劾你。”
李恪道:“那时此事还不便叫旁人知晓,毕竟眼下还未到秋粮入仓的时候,若是那时就使得人尽皆知,儿臣担心凉州那边再生乱子。”
“不错,你说的有理,此事确不可急于一时。”李世民闻言应了一声。
紧接着,李世民又对李恪道:“既然恪儿不曾私放武威仓军粮,那今日弹劾恪儿的那些关陇门阀出身的官员可就是妄奏了。”
在李恪回京之前,李恪自己从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长安,说明自己开了武威仓,朝中上下许多官员不过闻风奏事,便聚众弹劾李恪私开武威仓,擅放军粮,并以此谋私,更有甚者,还有弹劾李恪借放粮之事收揽人心,蓄意谋反的。
若是李恪确有其事,那他们弹劾李恪自然有理有据,李世民想护也护不得,但李恪并不曾动过半粒军粮,凉州刺史和武威仓署都可作证,那那些先前弹劾李恪的大臣可就是妄议东宫了,这可是大罪。
虽说大唐官员鲜少以言获罪,李世民也臣子也很是优容,但那几个叫的最凶,跳地最欢的必定难逃惩处,就算不被罢官,寻机贬谪外地便是必然的了。
李恪道:“世家作乱,使凉州短粮在先,而后勾结朝臣,妄议东宫在后,此事若是抓地好,也可使凉州世家伤筋动骨,儿臣以为父皇可于此时遣朝中重臣前往凉州彻查处置此事,至少可使凉州世家畏朝廷之威,更多收敛。”
李世民想了想,问道:“那你可有属意的人选?”
李恪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早有思量的,李恪回道:“太子左庶子于志宁便很好,他是东宫属臣,却又是关陇子弟,他去了,不会太过激化矛盾,同时也能显父皇对此事的重视。”
现在正在李世民打压关陇门阀的当口,针锋相对,若是此时遣了魏征这种性情刚直,又出自山东世家的官员前往,恐怕会引起整个关陇门阀的反弹,生出大乱子,相较之下于志宁便显得温和许多,但同时又因为他东宫属官的身份,也足以叫旁人忌惮。
李世民当即应道:“好,便依你所言,遣于志宁前往凉州,彻查此事。”
第六十一章 无缘东宫
李恪在立政殿待了许久,不止是和李世民聊了朝中政务,更扯了许多家常,但李恪却始终没有等到他想要的话。
李恪想自李世民口中听到的话自然就是关于李泰的事情,此番李恪所为,不止是为了对付关陇门阀,更是为了对付李泰,如能使李泰外放出京自是最好。
但李恪在殿中待了许久,却不曾听到李世民提起关于李泰的任何字眼,而李恪也不敢轻易试探或者多问,又待了会儿后告退回了东宫。
李恪回宫后,太子妃武媚娘和他的嫡长子李璄已经在承恩殿中等候了。
“阿爹,抱。”
四岁的小李璄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可以独自踉跄着小跑了,李璄看着李恪进殿,高兴地拽着屁股一路小跑了过去,往李恪的怀里钻。
李恪见状,蹲下了身子,看着李璄上前,一把把李璄掐了起来,抱在了怀中。
李恪抱着小李璄,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李璄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对李璄问道:“阿爹不在的几日,璄儿可有听阿娘的话?”
李璄回道:“璄儿有听阿娘的话。”
李恪闻言,笑道:“好,那既然璄儿这么乖巧,明日阿爹便带你去东市玩,可好?”
小儿贪玩,从来都是一样,东市相距东宫近些,也是李璄最喜欢的地方,李璄一听说李恪要带他去东市玩耍,顿时乐呵了起来,要不是正被李恪抱在怀中,腿不着地,只怕已经跳地雀跃了。
“三郎回来了。”
武媚娘看着李璄在李恪的怀中玩闹,也是面带笑意,站在父子两的身旁,看着两人玩闹了片刻。
李恪道:“我不在京中的几日,辛苦媚娘了。”
武媚娘笑道:“你不也就这两年才消停些,早年外镇地方的时候也时常整月不见人影,媚娘已经习惯,何谈辛苦,更何况宫中的事务还有几位先生管着,武媚娘不过稍待着拿些主意罢了。”
“这几日长安和朝廷的情况如何?”李恪对武媚娘问道。
武媚娘闻言,示意锦儿上前,抱过了李恪怀中的李璄,叮嘱了句带了出去玩耍了,而后才对李恪道:“朝中之事想必三郎都已经清楚了,但有一事是媚娘在宫中听母妃亲口说的,三郎兴许还不知道。”
李恪问道:“何事?”
武媚娘道:“就在朝中群臣弹劾三郎,魏王自己也曾表态的次日,父皇便在宫中召见了魏王。”
李恪忙接着道:“那可知父皇同四弟说了些什么,母妃可有告知”
武媚娘摇了摇头道:“此事恐是绝密,父皇和魏王说些什么媚娘便不得而知了,但就在魏王出宫的当日下午,父皇便又召见了窦诞。”
李世民试探爱子,自然是不欲为旁人所知,更是绝密,杨氏虽为贵妃,但查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但提到窦诞其人,李恪不免觉着好奇了。
窦诞出自世家巨阀扶风窦氏,乃前隋重臣,司空窦抗之子,迎娶了李渊之女襄阳公主,官拜宗正卿,爵封莘国公。
窦诞出身名门,又是皇亲国戚,更身兼要职,但其人却才干寻常,不仅文不成,武更是不就,实实在在的一个靠着门楣显贵的世家子弟,对于窦诞其人李世民也看不太上,但李世民却单独召见了他,李恪难免讶异。
“窦诞?父皇好端端地召见窦诞作甚?”李恪不解地问道。
武媚娘回道:“窦诞的嘴巴倒是松地很,听宗正寺的消息,窦诞回衙后便命人拿来了李承乾嫡长子李象和魏王府的族籍,似是有将李象过继给魏王的意思。”
听着武媚娘的话,李恪倒也不觉着太过讶异,李承乾虽然谋反伤了李世民的心,但李世民疼爱李承乾依旧,李世民虽然不能赦免李承乾,但至少可以通过以过继李象给李泰的方式保住李承乾一脉的富贵。
李恪道:“恩,李承乾毕竟是父皇嫡长,最得父皇宠爱,父皇这么做倒也在所难免。”
武媚娘笑了笑道:“三郎说的是,但也不全是,父皇过继李象给魏王只是表面,其实父皇此举的背后也透露了一个信号。”
“媚娘何意?”李恪对武媚娘问道。
武媚娘并未直接回李恪的话,而是反问道:“三郎可知为何父皇不将象儿过继于你,而是过继给了魏王。”
李恪道:“我是太子,我的嫡长将来是要继承国祚的,象儿年长于璄儿,若是把象儿过继给我,岂不乱了套。”
李恪是太子,大唐将来的皇帝,那李恪之子自然也同样是未来的皇帝了,若是李世民把李象过继给了李恪,李象便是李恪的长子,而李象又是李世民嫡孙,长幼不分,嫡庶失别,搞不好将来是要出大乱子的。
李恪是聪明人,这么一说,这么一想,也不必武媚娘在多提什么,李恪已经知道武媚娘的意思了。
李恪道:“父皇把象儿过继给李泰,这意味着储位之争李泰已经彻底出局了。”
但凡李世民还有哪怕半分立李泰为储的念头,都不会过继李象给李泰,因为一旦过继,将来皇帝传承必出乱子,搞不好还能再闹出个玄武门之变来。
有此一事后,李泰便算是彻底被李世民放弃了,魏王出局,大唐储位至此与他再无关联。
这对于李恪而言自然是个好消息,虽然在李恪的潜意识中,有意无意地总会把还是少年的晋王李治看作是他未来的对手,但事实上李泰才是一直对他的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也是威胁最大的人。
李恪接着道:“如此说来,过继象儿于李泰,于他而言倒是个噩耗了。”
武媚娘道:“至此以后魏王储君梦碎,咱们只要在稍加把力,魏王出京外放便是必然。”
李恪问道:“媚娘的意思是?”
武媚娘回道:“成年皇子外放本就是朝规,只要使人再谏此事,父皇必会允准。”
武媚娘所言就是要将李泰一次彻底做死,叫他再也动弹不得,但李恪听着武媚娘的话,想了许久,却始终觉着有些不妥。
李恪道:“此事不可,现在的魏王只可捧杀,而不可踩杀,若是踩地急了,父皇怜子反倒前功尽弃了。”
第六十二章 长孙冲拜府
李恪和武媚娘正在商议着李泰的事情,突然便有门人通报,长孙冲求见。
长孙冲是李恪门下,李恪回京,长孙冲作为昔日旧部前来东宫拜见也是情理之中,但李恪才回宫不过一个多时辰,长孙冲便到了,这样就显得有些急促了。
长孙冲行事一向最重仪礼,不失规矩,他如此急着求见必是专门盯着东宫的情况的,想来也是有要事相禀,李恪当即便命人带了长孙冲去了光天殿。
“臣长孙冲拜见太子。”片刻之后,待李恪到了光天殿,长孙冲已在殿中等候,长孙冲看李恪入内,迎上前拜道。
李恪扶起长孙冲笑道:“子敬快快请起。”
长孙冲应了一声,缓缓起身,对李恪拱手道:“太子才到京中,臣便来搅扰,还望太子勿怪。”
李恪道:“自己人,何谈见怪,只是不知子敬急着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长孙冲道:“其实今日臣来见太子乃是为一件私事。”
长孙冲行事知轻重缓急,更能公私分明,长孙冲很少会因为自己的私事来叨扰李恪,更何况是如此急切的情况下,长孙冲所言反倒叫李恪越发地来了兴致。
李恪道:“不知是何事,子敬只管讲来便是。”
长孙冲道:“长孙府于明日在城北乐仙楼宴请太子,还望太子拨冗赴宴。”
长孙冲是李恪门下,和李恪同席饮酒,听曲取乐都是常事了,也都是司空见惯的,李恪起初并未多想,当即应道:“这有何妨,既是子敬相邀,本宫必定前往。本宫倒是何事,若只是宴饮,子敬何需跑来一趟,遣人...”
李恪说着,起初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妥,但说着说着便觉出了异常,正如李恪自己所言,长孙冲与李恪相交甚笃,若只是长孙冲宴请,只需遣人送了书帖便好,何必亲自跑一趟,而且,如果李恪没有听错的话,长孙冲说的是长孙府,而不是他自己。
长孙冲虽是长孙家嫡长,也已成婚,另开府邸,甚至也在朝中身任要职,但他还远远没有代表长孙府的资格,现在整个长孙家,能够代表长孙府的只有长孙无忌,所以明日的宴饮不是长孙冲请的,而是长孙无忌。
为父邀宴,这也难怪长孙冲会亲自登门,如此郑重了。
李恪问道:“这是司空的意思?”
长孙冲回道:“正是家父的意思,不知太子可否赏光。”
近来李恪在朝中的局势看起来并不好,可以说是群起而非之了,似乎可以算是李恪入主东宫一来最难堪的处境,但偏偏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忌竟破天荒地主动要见李恪,这着实叫李恪有些讶异。
但李恪细细想了想,似乎又明白了一些,现在朝中的局势对李恪不利也只是表象而已,其实这种表象的背后是李恪酝酿着的杀机,既是为了打压关陇门阀,也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难不成是这只老狐狸嗅出了什么味道来,有了警觉吗?
若是搁在以往,搁在旁人的身上,李恪兴许会多犹豫片刻,但这话是自长孙冲口中说出的,李恪也需要顾及长孙冲的感受。
更何况和长孙无忌一直为难,于李恪有害而无利,使李恪和长孙无忌缓和关系也是李世民一直以来的意思。
李恪道:“子敬有心了,子敬替我带话给司空,明日之宴,本宫必至。”
——————————————
次日,李恪已经回京,也已经见过了李世民,可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就李恪私开粮仓一事,李世民却丝毫没有下达过任何的旨意,也没有做过表态,仿佛已经遗忘了此事一样。
李世民怜子不假,但他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私开武威仓,擅调军粮这么大的事情,李世民不可能不闻不问。就算李世民出于情有可原,不严惩李恪,总归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但李世民却偏偏没有任何的动静,宫中离奇地安静,仿佛李世民早已忘了此事一般。
实际上李世民自然是不会忘的,就算李世民忘了,朝中也还有这般多的大臣和御史台,唯一的可能就是李世民认定李恪无过,此事就此作罢了。
李泰嗅到了其中有些反常的味道,心中越发地不安,当即便命人前去查察此事。
长安城,胜业坊,魏王府。
“臣秦昆拜见殿下。”兵部侍郎秦昆站在魏王府的偏厅中,对李泰俯身拜道。
李泰看着秦昆站在跟前,甚至没有太多客套的心思,直接便问道:“本王几日前命你查的事情查地如何了?”
秦昆回道:“兵部的主事刚传回的消息回京,武威仓粮颗粒未动,原来太子从头到尾都不曾动过武威仓的仓粮。”
李泰闻言,眉头紧皱,接着问道:“是颗粒未少还是颗粒未动?”
这两个字虽然只一字之差,但确实天壤之别,如果只是未少,可能是李恪挪用军粮后又及时补上,这仍旧难掩其过,但如果是李恪从来没有动过仓粮,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泰的意思秦昆自然清楚,秦昆面色难看地回道:“分毫未动,连去岁查粮时的封条都在,绝不可能动过。”
秦昆的话入耳,李泰仿佛一颗心一下子直接坠落了深渊,李泰知道秦昆的话意味着什么,如果李恪并不曾挪用过武威仓的军粮的话,那这整件事情就都成了李恪下的一盘棋了,他李泰,还有关陇门阀都被李恪给设计了。
李泰想着,便越发地觉得自己可笑,可笑自己还当着李世民的面,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原来自己在李恪的眼中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秦昆看着李泰面色铁青的模样,问道:“殿下,眼下咱们该当如何?”
李泰苦笑了一声,回道:“你以为眼下的情况本王还有的选吗?”
所为私开武威仓,从头到尾都是李恪的局,李恪做这个局的原意是为了对付关陇门阀,只可惜李泰太自己太过心急,自己搅和了进来,和关陇门阀一起跳进了李恪的圈套之中。
一时间李泰也明白了为何当日在朝堂之上长孙无忌会帮着李恪说话了,恐怕就在那个时候,长孙无忌对李恪的意图已经有所察觉了。
第六十三章 长孙设宴
在长安城,如果说撷玉楼是青楼翘楚的话,那乐仙楼就是长安酒楼之冠。
撷玉楼中多风流浪子,官宦子弟,而乐仙楼则凭借着清雅的环境、绝好的地段还有大厨一手不错的菜色,揽来了长安许多高官权贵为客,络绎不绝。
乐仙楼,二楼最靠里的雅间,寻常人都进不得的地方,也正是长孙无忌宴请李恪的所在。
“臣长孙无忌拜见太子。”长孙无忌做东,先李恪一步而到,当李恪和长孙冲一同进了雅间,长孙无忌起身拜道。
长孙无忌见礼,李恪连忙上前,扶起了长孙无忌,而后拱手还礼道:“司空乃是本宫尊长,何必多礼。”
长孙无忌是长孙皇后的兄长,而李恪又是长孙皇后认下的嫡子,李恪所言并无不妥,长孙无忌这个礼,李恪还真不好生受着。
长孙无忌起身,引李恪到主位落座,而长孙无忌、长孙冲和长孙濬三人则分别分列而坐,坐在李恪的身侧。
长孙无忌道:“长孙府今日宴请太子,太子能来实乃臣之荣幸。”
李恪笑道:“长孙司空能宴请本宫,才是本宫难得之幸,本宫岂能不至。”
李恪的话虽然有玩笑的成分,但倒也不尽是虚言,毕竟长孙无忌以往和李恪不和,长孙无忌的饭,李恪可还是吃得第一顿,对李恪而言确也难得地很。
长孙无忌闻言,笑道:“怕只怕今日之宴太过雅淡,未必能和太子的胃口。”
乐仙楼是没有青楼的清倌人,而李恪风流之名盛冠长安,在旁人看来,没有美人陪侍的宴饮,恐怕未必能和李恪的胃口。
李恪轻笑了一声道:“今时不比往日了,以往本宫为亲王,行事自然百无禁忌,但如今既为储君,为国人之表率,行事自然拘谨些地好,还是雅淡些地好。”
李恪和长孙无忌还在寒暄着,一旁坐着的长孙冲倒是先拿起了桌边的酒壶,亲自为李恪和长孙无忌两人满上了酒。
待长孙冲将酒满上后,长孙无忌当先端起酒杯,对李恪道:“太子往酒泉祭祖,又西巡凉州,为国辛劳了,臣这一杯酒虽然来地晚了些,但也就当是为太子接风了。”
李恪见状,也端起手中的酒杯,对长孙无忌道:“司空的心意本宫心领了。”
说完,李恪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待一杯酒后,李恪又自己满斟了一杯,对长孙无忌道:“既然司空如此客气,那本宫也借花献佛,这一杯,就当是本宫谢司空在朝中手下留情,回护之恩了。”
几日前,在满朝上下都在弹劾李恪的时候,长孙无忌却能一眼不发,最后也算是出言帮李恪渡了过去,对李恪也算是有所助益。
长孙无忌闻言,笑道:“哈哈,太子客气,臣自保而已,可不敢言于太子之恩呐。”
其实到此时为至,李恪虽然对长孙无忌的意图有所揣测,但长孙无忌自己还没有丝毫的表露,李恪自然也不会急着透底,短了城府。
李恪放下酒杯,笑道:“司空所言,本宫可就不明了,不知司空大人何为自保?”
长孙无忌也笑道:“臣虽然老了,但眼睛看得还是比别人透亮些,看得清楚些的。长安大潮将至,唯有朝中那些挑梁小丑还如跃鱼般上下欢腾,在臣看来不过寻死罢了。”
长孙无忌口中的大潮自然就是李世民和李恪有意打压关陇门阀之事,而那些上下欢腾,不知死期将至的跃鱼便是朝中那些弹劾着李恪的关陇门阀。
李恪知道长孙无忌言下之意,可也不直接点破,而是顺着长孙无忌的话道:“既然大潮将至,正是鱼获最丰之时,司空何不也下场一试呢?”
长孙无忌道:“渔与鱼不过半字之差,但却是天壤之别,一为刀斧,一为牛羊,岂能一概而论,臣连自己是渔还是鱼都不清楚,怎敢轻试。”
渔者,渔猎之用,为器;而鱼者,待捕之物,为食。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李世民和李恪先下手为强,便是渔,而关陇门阀则是鱼,长孙无忌是皇帝心腹不假,但他同样是关陇军事门阀中的权贵者,他的身份介于两者之间,便极为尴尬了。
李恪道:“一字之差,便是一念之间,是渔还是鱼,不过看司空的意思而已。”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弄潮之事还是年轻人做地好,臣老了,不比太子和冲儿这般年壮了,恐怕难从太子之意啊。”
李恪之意,是要长孙无忌和自己还有李世民站于一处,对关陇门阀下手,但长孙无忌的态度却颇多暧昧,既不想跟着关陇门阀一同成为李恪和李世民的目标,又不想和李恪站于一处。
不过想来也是,长孙无忌虽想自保,但毕竟他自己也是关陇门阀中人,要他下手对付关陇门阀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李恪闻言,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案,双眼看着桌上的一盘鱼脍,对长孙无忌问道:“那今日司空来见本宫是为何事,总该不会是真的来请本宫食鱼的吧。”
长孙无忌笑道:“自然不是,太子何许人也,若只是食鱼,臣岂敢叨扰,臣今日请太子来此,是想跟太子做一笔交易。”
听到“交易”两个字,李恪的脸上不禁浮现了一丝笑意,李恪喜欢做交易,而且他做了这么多的交易,他还鲜少有折了本的,以往不会,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
李恪道:“本王虽然不是生意人,但也喜欢做买卖,司空但说便是。”
长孙无忌道:“臣老了,能走到今日也已经足够了,早已没有雄心壮志,不想也没有下场弄潮的心思了。但长孙家不想做渔,也不想成了鱼,不止是现在,将来也是,所以臣想跟太子做这个买卖。”
长孙无忌和整个长孙家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鱼获,最好的法子就算跟打渔的人站在一起,这个人现在是李世民,将来就是太子之位稳固的李恪,和李恪冰释前嫌,自然就是长孙无忌今日所求了。
李恪问道:“司空所言对本宫而言不难,其实也是本宫一直所想,但买卖毕竟是双方的事情,不知本宫从其中又能有什么赚头?”
长孙无忌问道:“贵妃主持后宫多年,已隐有母仪天下之势,难道太子就不想再推一把吗?”
第六十四章 武举
有些东西,对李恪而言没有太大的助益,但其中巨大的诱惑却是李恪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的,比如推杨妃为皇后便是其中之一。
李恪已是嫡子,更被立为太子,地位渐已稳固,杨妃封后与否,于李恪本身而言并无太大的助益,但对于杨妃却不同。
皇后与贵妃,一为妻,一为妾,皇后是可于史书立传的,但贵妃却不可,甚至贵妃在百年后连谥号都不会有,两者间可谓天壤之别。
虽然说李恪为太子,将来继位为帝,可加杨妃为太后,但太后不是能够母仪天下的皇后,相较起来终究还是矮了一头。
后宫女子,没有不想为后的,更何况是已经做了十多年的贵妃,却始终跨不过这一步鸿沟的杨妃,杨妃虽然不会对李恪提及此事,但杨妃的期盼李恪又怎会不知。
杨妃是李恪生母,李恪纯孝,若是能有法子把杨妃推上皇后之位,李恪绝对是不遗余力,不惜代价的,不必说,长孙无忌的话说进了李恪的心里,李恪没有拒绝的必要和可能,李恪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李恪和长孙无忌宾主尽兴后,李恪便回了东宫。当李恪回到东宫后天色已晚,但太子妃武媚娘却还在光天殿中等着李恪。
“天色已晚,媚娘还怀着身孕,该早些歇息的。”李恪看着武媚娘还在光天殿中等候,不免心疼地武媚娘道。
武媚娘笑着回道:“三郎去见长孙无忌,可是我们东宫的大事,媚娘自然要在此等候三郎。”
武媚娘说完,又走到李恪的跟前,对李恪问道:“今日三郎去见长孙无忌可有所获?”
李恪在床边坐下,顺手将武媚娘抱在怀中,放在自己的膝上坐下,回道:“也算是有所得吧,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想和咱们言和,以出面助母妃登上后位为代价,要保长孙家在此次门阀倾轧中不衰,长孙家能得全身而退。”
长孙无忌此次宴请李恪的目的武媚娘多少是能够猜到一些的,长孙家世代行伍,和关陇门阀各家纠葛太深,此番李世民和李恪有意对关陇门阀动手,而且持续便是多年,长孙家难免会被殃及,他想要和李恪冰释前嫌,以求自保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武媚娘知道长孙无忌想和东宫和解,可却一直不知长孙无忌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但听了李恪的话后武媚娘终于明白了过来。
不必多说,这样的条件,为人子的李恪是不可能拒绝的,李恪自然是应了下来,而且相对旁人,长孙无忌确实是力主此事的最佳人选,因为他是先皇后的兄长,血脉至亲。
“长孙无忌倒是聪明,朝中局势不过稍有苗头,他便觉察了出来。”武媚娘对李恪道。
李恪笑道:“他是聪明人,朝廷打压关陇门阀是大势所趋,谁都不可阻挡,长孙无忌也是一样。而且他是父皇心腹,越是如此,他越是清楚父皇的决心,他不改旗易帜才是怪事。”
李恪英果,杀伐果决,和李世民相类,不是容易为人所掌控的,今日如果太子是性情软懦可欺的李治,长孙无忌仗着自己的辈分和权势,兴许还敢硬着头皮一试,可面对行伍出身的李恪,长孙无忌甚至没有半点这样的念头。
其实唐史之上的长孙无忌也是如此,他一力反对李恪为储,而力主立晋王李治,便是因为李治的性情更易掌握,但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绝无仅有,女主临朝的武媚娘,也就成了长孙家和关陇军事门阀的灭顶之灾,甚至自己都在流放途中丢了性命。
武媚娘坐在李恪的膝上,看着李恪,对李恪问道:“那三郎的意思是什么?”
李恪回道:“今日我听长孙无忌之意,已渐有半隐之意,而子敬是长孙家嫡长,将来待长孙无忌退后,子敬也会是长孙家的家主。若是日后子敬做主长孙家,长孙家倒也并非非动不可,反倒可以任用,用地好了甚至可为关陇门阀表率。”
如果长孙家做主的是长孙无忌或者旁人,李恪自然信不过,而且不止是李恪,长孙无忌同样信不过李恪,他们两者间本该是绝无和谈的可能的,但长孙冲的出现却提供了这样的契机。长孙冲是未来的长孙家主,同时又是李恪门下,李恪的心腹,自然就能叫双方信任。
李恪的用意武媚娘也清楚,毕竟长孙家不比寻常门阀,长孙家的根基不止在地方,在禁军和朝廷中同样盘根错节,要动长孙家动静实在太大了些,没有必要的理由李恪不想动长孙家。
武媚娘问道:“那三郎可想好了对付关陇门阀的法子?”
今日长孙无忌虽然放出了一个求和的信号,这些事情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李恪能有打压关陇门阀的法子,只是目前看来,李恪虽然没有落入下风,但也只是自保,未曾有过太大的动静。
要知道长孙无忌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若是李恪不能拿出叫长孙无忌信服的法子,恐怕长孙无忌未必会买账,先推杨妃为后。而只要长孙无忌不公开向朝廷靠拢,他就还有回身的余地,他可不曾将自己的退路堵死。
李恪道:“我在回京的路上便已仔细思量过了,其实关陇门阀和山东世家并无太多不同,只不过山东世家以教掌文,而关陇借势掌武罢了,只要断了关陇门阀在府军官制中的超然地位,削弱门阀中人对府军的掌握,一切便都不是问题。”
关陇门阀之所以叫李世民和李恪忌惮,就是因为关陇门阀在关西根基太深,尤其是府军之中更是如此,只要断了他们在府军中的根基,关陇门阀也就不值得如此忌惮了。
武媚娘问道:“对付山东世家,有科举一法,可擢拔寒门庶族子弟,关陇门阀又该如何?”
李恪笑道:“既然文臣可以科举,那为什么武臣不能科举,本宫要做的就是武举。”
第六十五章 兵部尚书
如果说此前关陇门阀在凉州、在长安与李恪和东宫为难的话,那么现在,李恪的反击的来了。
门阀之于朝局,无非就是文武两途,山东和江南世家走的都是文路,而关陇门阀便是武路,关陇门阀所重,便在府军,若是没有了在府军中的影响力,这些关陇门阀便等于折了一只胳膊,只剩下半条命了。
当然了,这件事情干系太大,背后牵扯太多,李恪身为大唐太子,轻易是不会亲自动手的,更不会贸然行事,他要先同李世民议定此事,拿出一个合理的章程来。
“恪儿,这个是你的意思?”李世民看着李恪送上的关于实行武举的草案,对李恪问道。
李恪回道:“这是儿臣在凉州想到的法子,关陇门阀之所以为朝廷心腹大患,便是因为他对关西府军的掌控。我大唐关西府军,八成以上武官出自关陇门阀,所以他们才能如此势大,若是行科举之制,将关陇系武臣降到五成甚至三成以下,那关陇门阀又何足为忧。”
李恪所言也正有道理,如今漠北已定,大唐的重点便在吐蕃和西域之上,故而关西府军便显得极为重要,而在关西府军中,校尉及以上武臣大半都是关陇门阀的人,李世民和李恪对他们岂能不担心。
但若是能如李恪所言,通过武举的法子,降低关陇门阀子弟在府军中的掌握力,降到半数之下,凭借李世民和李恪的威望,朝廷便可全掌府军。而没了对府军掌控的关陇门阀便无异于没了爪牙的猛虎,不为大患。
李世民想了想道:“恪儿所言极是,但为父以为武举之事也不可急于一时,毕竟此事背后干系太大,若是逼地紧了,只怕那些人狗急跳墙,于西北安稳不利。”
现在的西北,西域未开,西突厥未定,大唐和吐蕃之间的所谓和平更是流于表面,大唐朝堂需要一个安稳的西域,若是此事急于开武举之事,闹得关陇门阀上蹿下跳,恐怕于国不利。
李恪道:“父皇说的是,此事儿臣也有思量,正如父皇所言,此事干系重大,不可急着去做,但也正是因为关系重大,更不可不做,儿臣以为只需由轻及重,循序渐进便好。”
打压关陇门阀是既定国策,不可变更,而行武举便是从根本上削弱了关陇门阀,无疑是最好的法子,行武举之制虽然有可能会逼的关陇门阀狗急跳墙,但也不可不行。
毕竟大唐开国不过二十余载,现在的大唐军中武臣大部分都是李世民的心腹,李世民还镇得住他们,乘着此时动手必定好过拖到以后。
李恪既然说了循序渐进之事,自然就有循序渐进的法子,想来也是早有准备了,李世民对李恪问道:“恪儿可有什么章程?”
李恪不假思索地回道:“先在禁军中行武举之策,而后东南和山南的内州军府,再后北地,最后再动西北。”
先动禁军,再动东南、北地,最后才是西北,这样的顺序也是李恪思虑了许久后才定下的,禁军位处长安,李世民对禁军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在禁军中行武举制绝不会有任何的阻力。
至于东南处内州,军府不盛,而且李恪曾为扬州大都督,掌东南军事数载,在东南推行武举制也不会太难,北地也是一样。
待大唐余者尽皆如此,到时再在西北行武举制,朝廷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和试验,关陇门阀也不会觉着突兀,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李世民一边掂量着李恪的话,一边缓缓地点头道:“恪儿所言轻重得宜,不失老成,甚合为父之意,便按你说的办。”
李恪见李世民应了下来,便道:“过几日便是朝会,那儿臣这就安排此事。”
李世民想了想,摆了摆手道:“此事不必你动手,由朕安排人来出面,然后先过政事堂,再放在朝堂之上布告此事。”
此事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多,若是由东宫出面难免会开罪太多的人,故而李世民有此一言,也是为了回护李恪和东宫。而由李世民遣人出面禀奏此事,而后再经由政事堂议事,先过宰相这一关,后面自然就容易。
“儿臣谢父皇回护之情”李恪闻言,当即应了下来。
由东宫出面与否,于结果影响不大,最大的差距就是这份功劳记在谁的头上,而李恪已为太子,将来的大唐君王,这个点功劳对于李恪而言早已经无足轻重了。
既然提及了打压关陇门阀之事,自然也绕不过关陇门阀中权位最盛的长孙家,李世民和李恪又说了会儿,李世民突然自桌案上拿起了一封奏疏,递到了李恪的手中,对李恪道:“这是长孙无忌今日早间递来请辞兵部尚书的奏本,你先看看。”
“什么?长孙司空请辞了?”
李恪惊讶地自李世民手中接过长孙无忌的奏本,展开看了几眼,先是一愣,起初有些讶异,但只稍稍思虑后也就明白了过来。
长孙无忌这是表态,也是在避祸,李世民要动关陇门阀,首动府军,而府军又和兵部相干,长孙无忌在这个时候请辞兵部尚书,既是在自保,也是在给李世民动关陇门阀提供便利,而且长孙无忌所为也正印证了他和李恪说过的有意隐退的话。
长孙无忌若是辞去了兵部尚书之位,那他身上剩下的就只是一个司空的虚职,确也有些隐退的意思了。
李恪问道:“此事父皇的意思呢?”
李世民回道:“为父欲准此事,将辅机转为特进,参议朝事,只是这后面的兵部尚书人选却有些麻烦。”
继长孙无忌为兵部尚书的人是要准备主持武举的,武举干系重大,李世民自也是万分谨慎,对兵部尚书的人选更是看得极重。
李恪想了想,回道:“儿臣以为兵部尚书当选一个武将出身,又多有谋略的山东人。”
山东人不会买关陇门阀的掌,而武将行事果厉,也有足够的胆魄,至于兵部尚书更是文职,自然也离不开谋略了。
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第六十六章 尚书李绩
大唐立国二十余载,其间更是征战无数,朝中名将如云,但若要说到出身,大部分的武臣无非也就出自三处。
其一,随李渊太原起家,立元之功的河东系;其二,大唐得关中,定都长安后,以关陇门阀为主的关陇系;其三便是山东出身,已李密旧部为首的瓦岗系,而李恪建议李世民任用的便是山东出身的武臣。
朝中出身瓦岗系的武臣颇多,位处高位的也不少,秦叔宝、程知节、李君羡,但其中文武双全,堪为名帅,符合李恪口中所说标准的李世民却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人,那便是李绩。
李绩乃朝中名帅,几番外战建功甚巨,又主河东军政多年,文武双全,用为兵部尚书正是妥当。而且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李绩出身山东豪族,不会买关陇门阀的帐。
李绩虽不是李恪心腹,但也可叫李恪信任,李绩曾为李恪旧部,对于李绩的政治倾向,李恪清楚地很,李绩一向不亲近垄断关西的关陇门阀,主张打压。
要知道,唐史之上,本该在十五年后,顶着关陇门阀的压力,力主立武则天为后的可就是代表军方的李绩,大唐打击关陇门阀势力能够成功,李绩功不可没。
李恪所言,其中所含的寓意太过明显,就差直接说出“李绩”两个字了,可以说,其实李恪说的不是举荐的人,而是举荐李绩的理由。
对于李绩这个人选,李世民同样满意,现在任用的兵部尚书是为了打压关陇门阀,遵行国策,在朝中至关紧要,将来多半是要拜相的。这个人实力、名望不止是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还要能为君王所用。
如果说现在的太子还是李承乾或是本该有机会成为储君的李治,李世民也许会有几分犹疑,毕竟李绩可不是人人都能压地住,用得了的,但李恪却足以叫李世民放心,毕竟李绩本就是李恪部下,在北伐之战中李恪用地同样顺手。
次日,李世民下旨,准长孙无忌所奏,准其辞去兵部尚书之职,转拜特进,而以李绩为兵部尚书,即日自并州还京任职。
兵部尚书,别称大司马,掌国中军务,在朝廷主张打压关陇门阀的当口,朝中突然出现了兵部尚书这么大的人员变动,换上的还是和关陇门阀不对路子的李绩,其中用意不言自明,圣旨一下,满朝上下顿时哗然。
但这也才仅仅只是开始,更重要的安排还在后面,就在李绩奉皇命还京就职后,便有给事中张玄素上表,为彰显朝中武臣擢选之明,请开武举。
武举这个词对时人而言还是新鲜地很,但要理解其中意思却不难,顾名思义自然就是和科举相类,只不过科举选的是文官,而武举选的是武臣罢了。
如果说此前遣苏定方为凉州都督是在试探关陇门阀态度的话,那武举就是直接要分了他们的利益。这不止是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也是对关陇门阀挑衅皇权**裸,毫不掩饰的反击和报复。
张玄素的奏本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知道,关陇门阀兴盛百余年,虎踞关西,现在他们面对的最大的挑战来了。
以往各朝各代打压关陇门阀,无非就是清肃府军,安插武官,这些关陇门阀都是可以排挤的,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朝廷是要从武官选拔这个根子上将关陇门阀在府军中的势力连根斩除。
长安城,东宫,光天殿。
“末将李绩,拜见太子。”新任兵部尚书、英国公李绩站在殿中,对李恪拜道。
李恪看着站在身前的李绩,起身笑道:“大司马来了,可着实是稀客啊。”
大司马乃兵部尚书的敬称,论辈分李绩和李恪的叔父们平辈论称,李恪唤李绩一声大司马并无不妥。
不过李绩在李世民和李恪的面前一向自持颇低,李绩闻言,忙道:“太子这么说可是折煞末将了,末将也算是太子门下,太子唤末将一声表字便算是亲近了。”
李恪经略北地时,李恪为并州大都督,李绩为麾下长史,说李绩是李恪的门下虽有些牵强,但却是也说地过去。
李绩的性情李恪是知道的,李恪闻言也顺着李绩的话问道:“那懋功今日来此所为何意?”
李绩回道:“末将刚自宫中来,陛下交代末将就任前先来东宫拜见太子,面听聆训。”
武举和打压关陇门阀的事情是李恪提的,而这个兵部尚书走马上任的第一要务就是此事,李世民要李绩在上任前来见李恪也是应当。
李恪想了想道:“懋功乃国中名帅,人人敬重,所谓聆训之说本宫万不敢当,可能有几句话还是要跟懋功提及的。”
李绩道:“太子但请吩咐。”
李恪道:“你是即将走马上任的兵部尚书,是父皇臂膀,也是本宫昔日爱将,本宫不怕跟你交个底,父皇下旨命兵部在禁军中先行武举制,最终的目的还是在陇右,这想必你是能猜得到的。”
“此事在朝中多有风传,末将也有所耳闻。”李绩应了一声,对李恪道。
李世民削弱关陇门阀之意不是秘密,朝中上下早已尽皆知晓,这也是此番政事堂会如此快速地通过武举之议的缘故。
李恪对李绩道:“不错,正因如此,所以待日后兵部组织禁军武举时你务必要记住一事,武举之选务必不拘出身,本宫就是要借禁军武举给天下人,尤其是关陇儿郎打个样。”
朝廷在禁军中先行武举制,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在关陇推行此事,打破关陇门阀对府军官职的垄断,而府军中与关陇门阀子弟相争的自然就是出身寻常的关陇儿郎,李恪就是要关陇儿郎看到朝廷在武举中择能而用的决心,为将来早做准备。
李恪的意思李绩也很清楚,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科举出自前隋,已行百年,至今为止,每岁录用的官员中仍旧是已世家子弟为重,武举想要做到不拘出身又谈何容易,其中的阻力也不言自明。
李绩听着李恪的话面露了些许的难色,李恪看着李绩的模样也知道李绩的顾虑。
李恪道:“此事你只管去做,朝廷削弱关陇门阀在府军之势已是必然,你不必太多顾虑,你的身后便是本宫,本宫处置不了的还有父皇,此事你绝没有马虎的余地。”
“诺!”李恪说着,话也渐渐有些重了,李绩闻言,也不敢再犹疑,当即应了下来。
第六十七章 狄仁杰
武举在大唐的出现是特定时代的产物,武不同文,武举更和科举不同,仕子习文,而通才策谋略,治国之道,但武略却不是可以随意习得的,这需要天分,更需要战场之上的积累。
大唐行武举百余年,但真正通过武举高第入仕,却名传千古的只有郭子仪一人,余者尽皆泯然众人,不过尔尔。
所以李恪从始至终,武举都还只是李世民和李恪对付关陇门阀的政治武器,首倡武举的李恪自己都没有想过能从武举中择出苏定方这样的名帅,或者席君买这样的猛将来,他要的本就是中人之姿,担得起府军最基层武官官职的人。
而李恪此举确也击中了关陇门阀的七寸,关陇人世居关西,多少有些自重而排外,这也是为何在隋末乱世,出身关陇的李渊父子能够轻易地入住关中,而旁人不能的缘故。
要对付关陇人,用江南人不行,河北人不行,山东人也不行,最好的还是关陇人,而李恪的武举就是用关陇人来对付关陇人。
第一次的武举只在长安,只在禁军,从中擢拔可堪一用的人才,而禁军从来都是李世民说一不二的地方,所以在禁军中搞出来的动静,哪怕关陇门阀中人明知朝廷另有他意,也不敢出言。
第一次科举的日子就定在来年初,也就是贞观十五年的春天,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恪终于见到一个眼下还无关紧要,但他却极感兴趣的人。
长安城,隆冬,东宫。
入了冬,今日的长安城早早地便飘起了大雪,从早间夜里一直飘到午后,大半日的时间,整个长安城已经是素白的一片。
在东宫的内宫,李恪小心地扶着怀有身孕的武媚娘在园中慢慢地走着,赏看雪景,而就在此时,薛仁贵来禀。
“启禀太子,上卦县令狄知逊求见。”薛仁贵走到李恪的跟前,对李恪禀告道。
上卦县令,官卑职微,若是放在以往,是断没有入见东宫的可能的,若是旁人,恐怕薛仁贵都不会通禀,但狄知逊却是个个例,这可是李恪点了名要见的人。
“快传。”李恪闻言,对薛仁贵道。
薛仁贵得令,立刻便下去带人了,而李恪身边的武媚娘见状,却不免多了几分好奇,对李恪道:“虽说三郎近来闲暇,但总也不至于空到去见一个上卦县令吧。”
李恪笑了笑,对武媚娘问道:“你还记得为夫几月前跟你提过的,有意择一少年为璄儿伴读的事情吗?”
听着李恪的话,武媚娘越发地奇怪了,问道:“难不成三郎说的璄儿伴读便和这位上卦县令有关?”
李恪道:“不错,为父相中的就是上卦县令狄知逊之子狄仁杰。”
“什么?京中这般多权贵子弟想做璄儿的伴读,三郎偏生选中了一个县令之子。”武媚娘对于这个伴读人选显然是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甚至有些讶异。
其实想来也是,太子伴读都是孩童,难定才德如何,在这种情况下选的无非是两类人,一种是朝中权贵子弟,还有一种便是皇亲国戚之后,可这狄知逊之子可是一样都不占啊。
这样的人为李璄伴读,将来在朝堂上对李璄的助益也有限地很,如果不是李恪只此一子,又是极得李恪宠爱的嫡长,武媚娘都会怀疑李恪另有所图了。
李恪笑道:“我不过初有此意而已,还未最终敲定。我此次命狄知逊携子前来,便是为了稍作考较,待会儿媚娘也可看看。”
其实李恪虽然是这么说了,但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叫武媚娘稍稍安心罢了,其实李恪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见了如何,狄仁杰这个长子侍读是要定了。
毕竟这个注定名传青史,被誉作南天一柱的千古名相可是李恪预留给李璄的左膀右臂,辅政大臣。
李恪还在院中待着,盏茶过后薛仁贵便领着狄知逊进了内宫,而在狄知逊的身后,正跟着一个八岁上下,模样稚嫩的男童,不消多说,这男童必是李恪点名要见的狄知逊的长子狄仁杰了。
只是现在的狄仁杰不知是不是因为还年少的缘故,没有李恪想象中的宽胖圆润,反倒有些清瘦,显得很是精神。
“臣狄知逊携犬子仁杰拜见太子,拜见太子妃。”狄知逊带着李仁杰走到李恪和武媚娘的跟前,对两人拜道。
其实武媚娘和了一样,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狄仁杰的身上,毕竟一个县令实在不值当她这个太子妃如此在意,而李恪素有识人之能,武媚娘对这个被李恪相中的少年还是更加好奇些。
初次面对名扬天下,地位尊崇的李恪,狄仁杰就已经表现出了与寻常少年颇有不同的地方,太子和太子妃当面,年仅八岁的狄仁杰神情和举止没有丝毫的慌张,而是紧随其父,慢慢地走到了李恪和武媚娘的跟前。
狄仁杰拱手躬身,恭敬,一丝不苟地执礼拜道:“小子狄仁杰,拜见太子,拜见太子妃。”
武媚娘看着狄仁杰,抬了抬手,对狄仁杰道:“狄家小子不必多礼,快起吧。”
“谢太子妃。”狄仁杰道了声谢,站起了身。
狄仁杰起身后,武媚娘慢慢地打量了几眼狄仁杰。武媚娘用人,虽然重才,但也谈不上唯才是举,女子对于模样还是有些苛求的,若是模样不佳,武媚娘也不会留在东宫。不过好在狄仁杰的模样虽不比李恪年少时俊美,但也还算周正,更多几分文气,也是不错了。
武媚娘看完了模样后,接着对狄仁杰问道:“你今年几岁,可曾入学读书?读了什么书?”
狄仁杰早就自其父狄知逊的口中知道了今日来此的目的,对这个机会同样万分珍重,狄仁杰听着武媚娘的问话,小心地回道:“小子年八岁,已经入学了,近来在读的是《毛诗》。”
寻常人八岁方才认字,狄仁杰八岁便能读《毛诗》,想来此前已经读了不少书,入学也是极早的,可算是聪慧过人了
武媚娘接着顺嘴问道:“那你可能读得懂《毛诗》?知道讲的是什么吗?”
《毛诗》看着浅显,但实则里面的意思并不易懂,武媚娘只是随口一问,原本并未多想,更没有刁难的意思,但紧接着也意识到了自己问的问题对于一个八岁的孩童来说似乎难了些。
狄仁杰的脸上隐有些许难色,陷入了沉思,而与此同时,李恪也知道此问的不易,看向狄仁杰的眼睛里更多了几分期许。
第六十八章 皇孙侍读
武媚娘问的问题并不容易,就算是年近弱冠的少年都未必能够回上,对于年仅八岁的狄仁杰来说自然更是不易。
狄仁杰是李恪属意的侍读人选,李恪自然希望狄仁杰能够答上,面对这个问题,若是旁人李恪兴许会更多些担心,但当李恪想到面前的人是狄仁杰的时候,心里更多了几分期待。
李恪带着些鼓励地看向狄仁杰,也是叫狄仁杰不必顾虑太多,只管回话便是。
狄仁杰倒是没叫李恪失望,狄仁杰面对武媚娘的问题,凝眉沉思了片刻,几番思虑后才开口道:“《毛诗》为诗,诗既为言,言以表意,意以抒情,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以彰国政,正得失,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可谓诗之至也。”
狄仁杰的回话入耳,李恪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笑意,如果仔细深究起来,狄仁杰的回答绝对不能算是鞭辟入里,言其中深意,但却通过《毛诗》独特的阐述方式着手,简要讲明了《毛诗》所讲的大致内容和意思。
狄仁杰的话不是最好,但绝没有错,《毛诗》所言本就是夫妇,孝敬,人伦,教化,风俗之事,就算是孔颖达那个老学究当面,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当然,其中最是难得的还不是狄仁杰话的内容本身,而是他在太子李恪和太子妃武媚娘面前还能展现出来的稳重、急智,和他理解、处理难题的方式。
书,只要是聪明的孩子,多读两遍,多教两边总归是能读懂的,但有些东西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若是生来没有,日后想学是极为不易的,而狄仁杰之所以能够成为狄仁杰,就是因为这份急智和沉稳,不是其他。
狄仁杰的表现武媚娘也看在了眼中,武媚娘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显然对狄仁杰的回答和狄仁杰这个长子侍读也颇为满意。
武媚娘自问也许识人之能不比李恪,但看人还是能够看出一二的,狄仁杰的答案不是早有腹稿的,更不会有人交过的,就是自己临时想出的,一个八岁的孩童能有这般本事绝对是难得了。
一时间,武媚娘对李恪识人看物的本事不禁更多了几分钦佩,从当初的岑文本、王玄策、苏定方,到后来的马周、裴行俭、刘仁轨,再到现在的少年狄仁杰,李恪似乎总能在识得英才,并量才录用。
武媚娘对狄仁杰问道:“你此前可曾见过太子?”
狄仁杰不知武媚娘所问何意,但狄仁杰确实从未见过李恪,于是如实回道:“小子此前从未见过太子,这还是初次。”
狄仁杰的回答入耳,武媚娘心中的惊讶更重了,一个不过八岁的孩童,在李恪从未见过哪怕一面的情况下,李恪为什么就能判定他异于常人,并且授以李璄侍读这样的紧要之位呢?
总不能李恪有听了名字就能定人前程的天赋异能吧,李恪的本事叫武媚娘越发地看不清,反倒显得李恪高深莫测一般。
武媚娘自然看不透李恪,更看不清李恪为何如此看好狄仁杰的缘故,而其中的缘故李恪也不会告诉她,更不能告诉她。
现在的武媚娘乖巧可人,娴熟温顺,那是因为李恪在,武媚娘的骨子里始终还是那个行事不依章法的人,如果待将来李恪登基后,有个什么万一,未免权后临朝,再现女帝,朝中总要有人能够站的出来的,也总要给李璄留下些镇得住场面的辅政重臣。
武臣不叫李恪为难,李恪麾下众人,裴行俭、席君买还有薛仁贵正当盛年,就算年纪稍大些的苏定方也还健壮,他们自然都对李恪和李璄忠心耿耿,难就难在文臣。
就眼下而言,李恪属意的文臣自然就是狄仁杰了,五十年后的狄仁杰本就被誉作大唐的南天一柱,是保唐存李之争中起了决定性作用的人,李恪对狄仁杰将来的政治立场本就极为信任,更何况如今他孩童时便为李璄侍读,为总角之交了。
李恪看着眼前尚且年少,但已经开始显得与众不同的狄仁杰,笑了笑,摸了摸狄仁杰头顶,俯下身去对狄仁杰问道:“本宫长子李璄年已四岁,明年过了年后便当进学,但他年幼,所知不多,你愿意进宫陪他一起读书吗?东宫里有天下最好的老师,你若能来,想必对你也是极有助益的。”
以李恪的角度和位置而言,堂堂太子,任一个县令之子为长子侍读,那是莫大的恩遇,可谓施恩了,但李恪面对这样一个孩童却仍旧不失礼序,没有半点倨傲,可谓难得了。
而就当李恪之言出口的一瞬间,一阵喜悦也直冲狄知逊的心头。李恪长子李璄,爵封武功郡王,这是漫天下唯一一个以帝王出生之地为号的爵位,李世民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李恪是大唐未来的皇帝,而李璄也一样。
狄仁杰在孩提时变为李璄伴读,将来待李璄长成,继为皇帝,那狄仁杰便是多年的潜邸功臣,甚至可以夸张一点地说,有了李恪这句话,年仅八岁的狄仁杰已经有一只脚迈入宰相之列了。
现在的狄仁杰虽还未必能够尽数理解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这至少代表了太子李恪对他极大的认可,狄仁杰当即跪地回道:“小子谢太子信重,小子必恪尽职守,不负太子所托。”
“本宫既然托你此事,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不必多礼,快快起身,你从此只需记得今日所言,怀恪本心,陪璄儿好生读书,匡正璄儿言行便是。”李恪弯腰亲自将狄仁杰扶了起来道。
狄仁杰聪慧,一旁的狄知逊也看地清楚,只怕李恪对狄仁杰的期许着实不低,怀恪本心,一个“怀”字,一个“恪”字,尤其是那个“恪”字,那可是从李恪的名讳里面拿出来的,是期许,更是告诫。
说完,李恪突然心中又闪过了一个念头,对狄知逊问道:“令郎已然入学,但可有表字。”
狄知逊回道:“犬子年幼,还未取表字。”
李恪点了点头,稍作思虑后对狄仁杰道:“刚刚本宫说过,要你怀恪本心,这个‘恪’字本宫不便给你,但是‘怀’字可以,以后你的表字就唤作‘怀英’吧,莫负本宫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