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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禄东赞见驾

    禄东赞为首的吐蕃使团向礼部请命,求见唐皇李世民,而因为李恪的缘故,李世民也比原本更加重视吐蕃这个西南邦国,得知此事后,在百忙之中抽出了小半个时辰准备见禄东赞一面。

    而禄东赞通过礼部的手求见李世民,李恪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李恪掐着时间,搬着昨日禄东赞送他的一箱子珍宝也进了宫。

    “儿臣李恪拜见父皇。”李恪到了甘露殿时禄东赞还未到,李恪到了宫中便对李世民拜道。

    李世民看着李恪进宫,抬了抬手示意李恪起身,而后看着李恪身后的箱子,问道:“恪儿这是何意,可是给小兕子带的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李恪笑道:“若是给小兕子待的小玩意儿,儿臣何必带到甘露殿来,直接送去立政殿便是了。”

    李世民好奇地问道:“那是何物?你每次来宫中,可都是拿着东西出宫,甚少带了东西来的。”

    李恪摆了摆手,命人把箱子抬到了李世民的脚边,缓缓打开了箱子,道:“父皇且看。”

    李世民看向李恪打开的箱子,抬眼望去,里面竟是满满的一箱珠宝,珠光宝气地一片,煞是扎眼。

    李世民身为帝王,富有四海,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身外之物,他对这些东西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但李恪今日拿着这些东西进宫的目的却叫李世民很是费解。

    李世民问道:“恪儿这是何意?”

    李恪道:“这是旁人送于儿臣的,父皇可能猜到是谁?”

    李世民闻言,面容微怒,只当是朝中哪个官员赠于李恪的东西,用以行贿的。这些东西俱是贵重之物,数额巨大,加起来怕不是在三四万贯之上。李世民自己尚且勤俭,可朝中却有臣子如此阔绰,李世民自然不悦。

    李世民问道:“这是朝中谁人所赠?”

    李恪摇了摇头道:“儿臣是为储君,这些又不是什么珍惜物件,朝中谁会赠这些东西于儿臣,这些东西不是朝中官员赠于儿臣的,而是吐蕃使臣禄东赞昨日专程送来东宫的。”

    “吐蕃?他们这是何意?”李世民不解地问道。

    大唐番邦使臣,来长安朝见,为了和大唐重臣拉好关系,也常有送些物件的,这些李世民多少也都知道些,但出手这般阔绰的却实在是少有了。

    李恪回道:“儿臣也不知,但这些珠宝太过贵重,儿臣觉得自己不该收,故而将它抬来宫中献于父皇。”

    李世民笑道:“你身为太子,行事确当谨慎,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这不过些许珠宝而已,朕是不缺的,你只管收下便是了,璄儿再过几载就到了向学的年纪了,就当是留着给他备些文房四宝吧。”

    些许珠宝不值当李恪和李世民再客气,李恪道:“如此儿臣便代璄儿谢过父皇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问道:“你可问了禄东赞送你这些珠宝所求何事?”

    李恪回道:“儿臣并未问他,只是稍作敷衍便将他请出了东宫。”

    其实禄东赞所求何事。李恪大致是能够猜到的,之前吐蕃求娶公主未成,这一次又来,还花了这般多的功夫,多半还是为了此事。

    李世民闻言,好奇地问道:“他送你如此厚礼,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李恪回道:“他送这般重礼,必是为了要事,而吐蕃和大唐两国之间事涉两国邦交,儿臣若是问了,又不知父皇的意思,应下不是,不应下也不是,与其如此,还不如不知地好。”

    李世民道:“昨日禄东赞曾托礼部出面请求,欲先见朕一面,他们今日见朕只怕就是为了所求之事。”

    李恪道:“正是如此,儿臣自昨日后便对吐蕃此行的目的颇多担忧,故而着子敬对他们多加关照,儿臣也是昨日晚些时候才知道他们今日求见父皇之事,故而提前来此,将此事告知父皇。”

    李恪之言入耳,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恪的话正说进了李世民的心坎中,李恪把自己储君的定位拿捏地恰到好处,既不越权,又心系大唐朝务,不会置身事外,这才是太子该做的事情。

    李世民对李恪道:“恪儿有心了,吐蕃之流与此前的薛延陀无异,虽表面上看似对我大唐恭敬,实则包藏祸心,觊觎我大唐富庶久矣,恪儿行事谨慎些也是好的。”

    李世民和李恪正说着,就在此时,宫外的內侍传来了消息,吐蕃使节禄东赞求见。

    李恪听得禄东赞求见,先对李世民问道:“禄东赞求见,儿臣可要先行回避。”

    李世民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道:“把这些珠宝抬下去便是,你便不必了,你是大唐储君,将来大唐的江山是要交给你的,邦交之事你怎能不知,一边坐着便好。”

    “诺。”李恪应了一声,在李世民身边的锦凳上便坐下了。

    当禄东赞随着內侍走进甘露殿时,抬眼望去,便看到了上首正中位置上坐着的李世民,还有在李世民身旁端坐着的李恪,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李恪嘴上虽然从未说过,但禄东赞始终觉着李恪对他和吐蕃的态度不甚友好,今日李恪在此,只怕和亲之事也不会太顺利了。

    “外臣禄东赞拜见陛下,拜见太子。”禄东赞走到殿中,分别对李世民和李恪行礼拜道。

    李世民道:“吐蕃使节快快起身。”

    “谢陛下。”禄东赞道了声,站起了身子。

    李世民看着禄东赞,问道:“朕听礼部之言,使节是有要事见朕,不知是为何事?”

    禄东赞明知李恪在此恐怕于他不利,但事已至此,难得才能见到李世民一面,他也别无选择了。

    禄东赞道:“外臣今日来见陛下是为两事,一是我吐蕃上下仰慕陛下圣颜已久,外臣特代赞普向陛下问安,二是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允准。”

    李世民问道:“你们赞普的心意,朕知道了,却不知你们所求何事?”

    禄东赞回道:“外臣奉赞普之命来此谒见陛下,向陛下求娶大唐公主,我吐蕃愿向大唐朝贡称臣,为丈婿之国。”

    果然,李恪听着禄东赞的话,在心中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声。

    吐蕃早欲迎娶大唐公主,借此以壮吐蕃声势,此前逼娶未成,此番便放低了姿态,想要再次求娶公主了。

第九章 拒亲

    天下邦国,俱以娶大唐公主为荣光,视作一种难得的政治资本,凡大唐臣属,若是不能为国君迎娶一位大唐公主,似乎都觉着差了些什么,也低了别人一头。

    迎娶了大唐公主,不止是国君面上有光,而且也是大唐对邦国的亲近,至少是一种自保之路。

    当初薛延陀夷男可汗为了迎娶大唐公主,不顾李世民狮子大开口地索要聘礼,不远万里,劳民伤财,这便是明证。

    往年的薛延陀如此,今天的吐蕃也是一样,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和禄东赞同样倾慕大唐繁华,对于迎娶大唐公主自然也是渴求已久。

    李世民听了禄东赞的话,先是问道:“去岁便是因和亲未成之事,吐蕃先起两国战乱,今日又旧事重提,是为何故?”

    禄东赞回道:“去岁因和亲而动刀兵,乃是赞普受奸人挑唆,我吐蕃绝无寻衅大唐之意,还望陛下明察。至于求娶公主,我吐蕃上下倾慕大唐已久,若能娶得大唐公主实为我吐蕃举国之幸事,故而外臣奉赞普之命再拜大唐。”

    李世民道:“如此说来,吐蕃去岁侵我大唐西南松洲,非是为了逼娶公主,还是另有缘故了?”

    禄东赞道:“正是如此,外臣等视大唐公主如珍宝,岂能逼娶,只能以诚意动之。此番蔽国若能求得公主,我吐蕃上下必举国欢腾,就是外臣也觉着与有荣焉。”

    大唐君臣的性格禄东赞已经摸了清楚,现在的大唐已经不再是立国之初的大唐了,如今的大唐国力强盛,睥睨天下,威逼之路必是走不通的,这只会更加激起大唐的怒火。他们想要得偿所愿,娶回大唐公主,唯一的法子就是尽可能地放低姿态,拿出自己的诚意。

    李世民对一旁的李恪问道:“吐蕃使臣之意,太子以为如何?”

    禄东赞一听得李世民在问李恪的意思,心里便觉着有些不妙了,李恪对吐蕃似乎存有敌意,而两国和亲乃是求和之事,李恪只怕会从中作梗。

    果然,正如禄东赞所担忧的那般,李恪并未直接回李世民的话,而是对李世民反问道:“父皇可知泥波罗国名?”

    李恪的话传进了李世民的耳中,也传进了禄东赞的耳中,禄东赞听得“泥波罗”三个字,心中一塌,心中暗叫不妙,果然李恪要坏他的事了。

    李世民对泥波罗这个名字显然很是陌生,对李恪问道:“泥波罗是何国?”

    李恪回道:“泥波罗居于高原西南,与吐蕃南境接壤,泥波罗君主光胄王之女尺尊公主便是在贞观十一年下嫁给的松赞干布。吐蕃为了迎娶这位尺尊公主可是也费了不小的力气,光胄王本不愿嫁女,也是这位禄东赞使节三拜其廷,才得偿所愿的。”

    李世民闻言,脸上露出了好奇之色,对李恪问道:“竟还有此事?光胄王既不愿嫁,为何后来又嫁了呢?”

    禄东赞心里已经猜到了李恪想要说些什么了,心中大急,连忙开口便接上了李世民的话,抢先道:“启禀陛下,此事...”

    “嗯?朕在问太子,没有问你,你怎敢多言?”李世民本就是在问李恪,太子李恪还未说话,禄东赞竟先插上了嘴,李世民见状,轻哼了一声,对禄东赞不悦道。

    禄东赞见状,也知自己方才心急之下举止有些不妥,忙伏地请罪道:“外臣不敢,望陛下恕罪。”

    李世民道:“我大唐君王和储君说话,旁人岂能多言,你只管在旁听着便是。”

    在李世民看来,大唐现在的君王和将来的君王在说话,李恪还未开口,哪里有禄东赞一个番邦使臣插嘴的份。

    禄东赞应道:“外臣领命。”

    李恪待禄东赞应下后,才又接着对李世民道:“光胄王爱女心切,确不希望嫁女入吐蕃,但无奈吐蕃势大,陈兵西南边境,做攻城之势,光胄王势不如人,也只能把尺尊公主送去了逻些。”

    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已经明白了李恪的意思,去岁吐蕃和亲遭拒,也同样陈兵松洲,欲逼娶大唐公主,甚至一度放言大军此来就是为了迎娶公主,若是公主不至,必不退兵。

    不过大唐终究不是泥波罗,李世民更不是光胄王,吐蕃二十万大军兵列西南,等来的不是大唐公主,而是大唐的精锐禁军,几番交锋后吐蕃人自知难敌,便灰溜溜地逃回了吐蕃。

    大唐和泥波罗,结局虽然不同,但吐蕃的目的和态度却是相同的,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脸色已经慢慢地难看了下来。

    李世民接着问道:“那泥波罗现在如何?”

    李恪回道:“松赞干布娶尺尊公主后,于次年再度兴兵南下,兵逼王城,迫降了光胄王,现在的泥波罗已是吐蕃属国,称臣纳贡。”

    “哼!竟有此事!”

    李恪话音一落,李世民轻哼了出来,语气中对吐蕃的不满已经极重了。

    但这还没完,李恪又接着道:“父皇许还不知,这位尺尊公主只是其一,松赞干布另有一侧室作蒙萨妃,乃是松赞干布初登吐蕃赞普之位不久时所纳,为的是得到邻邦蒙萨的支持,可如今时过境迁,松赞干布已稳坐赞普之位,这个蒙萨国也早已纳入了吐蕃版图,不复存在了。”

    李恪和李世民一问一答地说着,殿中的禄东赞已经汗流浃背,他不知道,为何一个本该日理万机的大唐太子为何会对吐蕃如此熟悉,把松赞干布和吐蕃的事情查了个底掉。

    李恪所言无一虚假,在松赞干布的手中,娶妻纳妾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政治手段,成为了他稳坐赞普之位,吞并别国的手段。

    松赞干布这可是专门对付丈人的手段,先借其势,而后待时机成熟则先灭其家,再夺其国,这样的人还能娶大唐公主吗?李世民还敢嫁宗室女吗?

    李世民看着殿中战战兢兢的禄东赞,冷声问道:“太子所言可是真的?”

    这些事本就都是实情,禄东赞不敢当着李世民的面撒谎,只得道:“赞普和我吐蕃待大唐之意苍天可见,绝无虚假,还望陛下明鉴呐。”

    有禄东赞这句话,李世民已经知道了答案,松赞干布这哪里是想娶大唐公主,分明就是看上了大唐繁盛和富庶,欲故技重施而已。

    李世民厌恶道:“你先回吧,和亲暂且搁置,你当先回国问清松赞干布,他是想娶我大唐公主,还是想取我大唐社稷。”

第十章 拉拢

    当李恪当着禄东赞的面戳穿了吐蕃人的面具后,所谓的和亲已经成了一场摆在李世民面前的阴谋,而且是李恪当着禄东赞的面,**裸地打了吐蕃的脸。

    若是搁在以往,兴许李世民雷霆大怒,直接就将禄东赞哄了出去,但现在大唐和吐蕃毕竟已然言和,而且不论吐蕃和松赞干布想着的是什么,吐蕃面子上是恭敬地前来朝贡了,李世民也不能做得太过难看了。

    李世民并未直接否决和亲之议,而是说了暂且搁置,但李世民的话却说地并不好听,只怕这和亲之事禄东赞是不敢再提了。

    禄东赞在进殿前原本准备了百般说辞,但见了李世民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说了更是没几句话,便出了殿,全然是没有用上。

    禄东赞出了殿后,跟着宫中内侍的身后,走在出宫的龙道之上,心里怅然若失,今日的结果虽非他一手造就,但无论如何他身为使节,他背负的任务是多半失败了,若无意外,大唐的公主吐蕃是娶不成了。

    禄东赞生于吐蕃权贵之家,其父更是吐蕃大相,位高权重,再加之他自己更是极为聪慧,文武双全,他自幼做事便很是顺遂,很少遇到什么波折,但这一次他却被彻底地难住了。

    他遇到了一个对他很了解,但他却很不了解的对手,而这个对手便是大唐的太子李恪。

    李恪莫名地了解松赞干布,了解禄东赞,甚至知道许多朝中绝密,但禄东赞对于李恪的了解却始终流于表面,一知半解。

    李恪年才过二十,比禄东赞还要年少上十来岁,但他行事却如天马行空,禄东赞始终看不透他,这叫禄东赞生出了许多无力感。

    禄东赞低头着头,还在想着来日回国后该如何同松赞干布交代此事,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却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又传来了李恪的声音。

    “东赞留步,东赞留步。”李恪快步走上前来,对禄东赞道。

    禄东赞听着身后传来李恪的声音,不免觉得讶异,他没想到李恪竟然会从大殿中赶上来。

    禄东赞拜道:“外臣禄东赞拜见太子。”

    李恪虽然刚刚坏了禄东赞的事,但李恪毕竟是大唐太子,未来的国君,只要吐蕃还没有和大唐较死的决心,禄东赞就不敢对李恪不敬。

    “东赞不必客气,快快起身。”李恪亲手扶起了禄东赞,笑道。

    待禄东赞起身后,李恪又对送禄东赞出宫的內侍吩咐道:“你先回吧,本宫亲自送吐蕃使节出宫。”

    “诺。”內侍得令,应了一声,折返回去了。

    待內侍走后,李恪对禄东赞道:“方才大殿之事,还望东赞勿要见怪。”

    和亲之事是赞普松赞干布再三嘱托交由禄东赞的事情,与大唐联姻,对吐蕃称雄高原意义重大,可却叫李恪当着李世民的面揭了短,生生坏了好事,禄东赞又怎会因为李恪的一句话就不见怪了。

    禄东赞苦笑道:“殿下所为,实在是给了外臣一个天大的难题,外臣回国又该如何同赞普交代。”

    禄东赞为使,使臣出使,辱没王命,禄东赞就算是松赞干布的心腹,回国后也难免一顿责罚,禄东赞所言也是实情,但李恪听着禄东赞的话,却来了兴致。

    李恪道:“东赞若是担心回国无法交代,那便不必回国了,就留在我大唐岂不最好?”

    李恪之言入耳,禄东赞竟一下子愣住了,昨日李恪便在东宫拉拢过一次禄东赞,但那时的禄东赞只当这是李恪敷衍他的话,可他没想到李恪今日竟然又重提了此事。

    第一次兴许是敷衍,而李恪又提了这第二次呢,禄东赞看着李恪的眼睛,从李恪的眼中看出了认真。

    禄东赞不解地问道:“方才在大殿之中殿下还同外臣处处为难,为何此时又这般客气。”

    李恪笑道:“因为方才在大殿时你是吐蕃使臣,本宫乃大唐太子,但是现在,站在本宫面前的就只是禄东赞而已。”

    听着李恪的话,禄东赞似乎明白了李恪的意思,也似乎明白了李恪为何能够以一庶子身份取代李承乾,成为大唐太子了。既能公私两分,又能禀性办事,这样的人实在难得。

    禄东赞问道:“太子麾下能臣无数,外臣只是番邦之人,太子为何偏却看重了外臣?”

    李恪回道:“你智勇双全,文武兼备,比之我大唐贤良亦不在话下,本宫一向求贤若渴,若是东赞能来东宫任事,真乃本宫一大快事。”

    禄东赞见状,欠身道:“若是如此,恐怕外臣要叫太子失望了,外臣妻儿家室俱在吐蕃,请恕外臣多有不便。”

    李恪闻言,摆了摆手道:“若只是顾念家室倒也无妨,东赞若是舍不得吐蕃的妻儿,只管留在长安,本宫遣人去一趟吐蕃,向松赞干布说明此事,将东赞家室接来长安,当然了,东赞若是舍得,本宫便亲自出面为你张罗婚事,迎娶我大唐宗室之女,岂不快哉?”

    要娶大唐宗室女并不容易,尤其是外邦人,君不见,那些大唐外嫁的所有公主,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李渊或李世民的女儿,都是自宗室女中择选,而后加封公主衔外嫁的,换言之,就算李世民愿意和吐蕃和亲,松赞干布能娶到的最多也就是宗室女。

    李恪为了拉拢禄东赞,竟然开口承诺要为禄东赞说亲宗室女,李恪不肯嫁给松赞干布的,却肯说于禄东赞,可以说是极大的诚意了,足见李恪对禄东赞的重视。

    虽为对手,禄东赞听着李恪的话心里莫名地有些感动,无关国家,无关君臣,只是单纯地出于李恪对他禄东赞的赏识。

    但感动终归只是感动,禄东赞还不会为此便改拜门庭,禄东赞忙道:“太子美意禄东赞感激不尽,但禄东赞对吐蕃,对赞普忠心耿耿,恐怕要辜负太子厚爱了,还望太子勿怪。”

    李恪听了禄东赞的话似乎颇为失望,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那实在是可惜了。”

    李恪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禄东赞的肩膀,对禄东赞道:“今日之事确是本宫唐突了,但你需记住,我东宫的大门永远对你打开,只要你愿来,本宫随时扫榻相迎。”

    其实对于禄东赞,李恪从没想过区区三言两语便能拉拢了他来,但李恪很清楚禄东赞一族对于吐蕃的价值,没有了禄东赞,松赞干布和吐蕃可绝不是断一臂这么简单了。

    李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要在禄东赞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而只要方法得当,这颗种子就会成为将来离间吐蕃的关键。

第十一章 另辟蹊径

    和亲被拒,禄东赞也没了其他的心思,自太极宫出宫,径直便回了鸿胪寺。

    鸿胪寺安置吐蕃的使团的大院中,禄东赞刚一回来,使团副使桑布扎便连忙迎了上来。

    “东赞大人,和亲之事如何?”两国和亲,为松赞干布求娶大唐公主乃是他们此行的最大目的,而禄东赞此次进宫便是为了此事,桑布扎自然关心,桑布扎一见到禄东赞便连忙问道。

    禄东赞看着桑布扎急切的模样,摇了摇头道:“我入宫拜见唐皇时太子李恪也在,太子竟把赞普先迎娶尺尊公主和蒙萨妃而后起兵灭国的事情当着唐皇的面抖了个干干净净,眼下唐皇因为此事对咱们吐蕃很是不满。”

    桑布扎听着禄东赞的话,顿时急了,吐蕃和大唐和亲图的是什么,禄东赞和桑布扎都很清楚,若是唐皇知道了这些事情,对吐蕃不满自然就在情理之中了,而唐皇已对吐蕃不满,那和亲之事又该从何谈起?

    桑布扎追问道:“那你可曾同唐皇解释清楚?”

    禄东赞一向巧善言辞,闻于吐蕃,否则松赞干布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着禄东赞出使,还将求娶大唐公主这般大事交给他了。

    禄东赞看着的桑布扎的急切神情,亦有同感,但还是叹了口气道:“唐皇只顾听太子的话,根本不给我开口辩解的机会,我从何解释。”

    李世民同李恪说话,从来不给禄东赞插嘴的机会,而当禄东赞说的上话时,吐蕃求亲的意图在李世民的心里已经定性了,就算禄东赞巧舌如簧,准备了百般说辞也是无用。

    桑布扎担忧道:“若是如此,那和亲之事该当如何。”

    禄东赞眉头紧锁地回道:“唐皇虽未明言回绝,只说了暂且搁议,但我看唐皇的意思,此事怕是不成了。”

    当着禄东赞的面,李世民虽然对吐蕃所为颇多不满,李世民自己也早有灭吐蕃之心,但眼下毕竟还不是和吐蕃彻底翻脸的时候,故而李世民并未直接回绝了禄东赞,而是说了将此事暂且搁议,而李世民所谓的搁议便是不议,既然不议,那和亲之事更是无从谈起。

    桑布扎面露难色,对禄东赞问道:“若是唐廷不允和亲之事,我们回国后可该如何向赞普交代啊。”

    桑布扎的话也正是禄东赞所担忧的,松赞干布对此次和亲抱有极大的期望,甚至直接搜刮国库,给禄东赞凑了十多箱作为聘礼的珍宝带了过来,可现在和亲之事难成,难不成他们还要再将这些珍宝再运回去吗?

    从出宫到鸿胪寺,前后统共也不过一炷香多些的功夫,这么点时间禄东赞又如何能够想到好的法子。

    禄东赞道:“以往的法子是行不通了,唐廷根本不吃这一套,只能再另想他法。”

    吐蕃横行高原,以往吐蕃求亲不成,便兴大军强逼,而后便可得偿所愿,去岁吐蕃求娶大唐公主未遂,本也想故技重施,但大唐不是泥波罗,吐蕃惹不起,吐蕃大军被唐军打退了回去,吐蕃以往的路子自然是走不通了。

    桑布扎埋怨道:“只可恨唐军势大,我们势不如人,否则今日便该是他们唐人来咱们吐蕃求亲了。”

    桑布扎不过是埋怨之语,不曾多心,但禄东赞听了桑布扎的话后却心头一动,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禄东赞对桑布扎道:“你说的有理,两国和亲,为何一定要是赞普迎娶大唐公主呢?既然求娶大唐公主之事不成,咱们何不把吐蕃公主嫁入大唐?如此也算是和亲了。”

    禄东赞的话是此前桑布扎从未想过的,凡四方邦国与大唐和亲,都是欲求娶大唐公主,还从未有过要嫁公主入大唐的,禄东赞的话有些出人意料了。

    桑布扎道:“赞普还是壮年,并无子嗣,何来的公主?”

    松赞干布比李恪要年长一岁,已是二十有二,也早已娶妻,但却一直未能诞下子嗣,更别谈年纪能够婚嫁的公主了。

    禄东赞却道:“赞普虽无公主,但先王却有,而且年纪正是合适。”

    吐蕃上任赞普,松赞干布之父朗日松赞共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达赞干布早亡夭折,次子便是如今的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而禄东赞口中的吐蕃公主便是朗日松赞的三女,东君公主朗日林芝。

    朗日灵芝乃是朗日松赞幼女,也为兄长松赞干布所宠爱,朗日林芝生于武德七年,比松赞干布年幼六岁,正是二八佳龄,所以说禄东赞说她的年纪正是合适。

    桑布扎听了禄东赞的话,也明白了禄东赞的意思,但还是道:“赞普的年纪比唐皇要年轻上许多,若是把东君公主嫁于唐皇,那唐皇岂不是还要叫赞普一声兄长,这岂不是乱了辈分,唐皇和唐廷大臣如何能够同意。”

    禄东赞想了想,回道:“公主嫁于唐皇自然是不行的,但和亲也未必非得嫁给国君。大唐太子李恪年才二十有一,正比赞普年少一岁,公主嫁于李恪不是正好吗?既和大唐联了姻,又显得唐皇尊贵。”

    桑布扎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如今求娶大唐公主之事已经被李世民回绝,想要娶大唐公主是不能了,那退而求其次,外嫁吐蕃公主于太子李恪岂不也是一样的联姻,而且李恪是大唐未来皇帝,意义也丝毫不弱。

    桑布扎道:“这确也是个法子,若是能促成此事,咱们和赞普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只是不知赞普和唐廷的意思是怎样的。”

    禄东赞道:“唯今之计只能如此了,正月十五时将有万邦朝贺之礼,唐皇必定心情极佳,此事在那时提出最好,咱们须得赶在正月十五前将此事先向赞普禀明。”

    桑布扎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对禄东赞道:“今日距离正月十五还有一月余,若是动作快些应该赶得及一个来回。”

    逻些和长安城相距数千里,若是大队人马赶路,自然是跑不及一个来回的,但若是轻骑快马,一路急奔,赶在一个月内回来却问题不大。

    禄东赞当即道:“好,塞汝贡敦弓马娴熟,便让他跑一趟,将此事当面请示赞普。”

第十二章 松赞干布

    就在李世民婉言回绝禄东赞和亲之议的当日,禄东赞便另生心思,提出了以先赞普朗日松赞之女东君公主朗日林芝和大唐太子李恪联姻之事。

    未能为松赞干布迎娶大唐公主固然是憾事,但退而求其次,若是能以吐蕃公主嫁太子李恪,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吐蕃公主的婚事绝不是他能够定夺的,所以就在禄东赞想到此事后,便当即命塞汝贡敦带着人立即出发,往逻些向松赞干布禀告此事了。

    高原,逻些王城,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里,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看着对面坐着的塞汝贡敦正眉头紧锁,显然是心情不悦,遇到了什么极为惆怅之事。

    原本在松赞干布想来,迎娶大唐公主,与大唐和亲之事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这才命了禄东赞带上珠宝为聘礼,去了长安,可没想到竟在长安城平白冒出了一个李恪,非但把吐蕃的事情查地极为清楚,还当着禄东赞的面把吐蕃和松赞干布的事情抖了个干净,坏了和亲之事。

    松赞干布得知此事和禄东赞的意图后,也知道禄东赞的用意,朗日林芝虽颇得松赞干布疼爱,但在求娶大唐公主不成的情况下,面对整个吐蕃的利益,外嫁朗日林芝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松赞干布一面命人去请了东君公主朗日林芝,一面在同塞汝贡敦问话。

    松赞干布对塞汝贡敦问道:“禄东赞说咱们吐蕃朝廷内有高官为大唐细作,与唐廷太子李恪互通消息,你觉得此事可属实吗?”

    若真如禄东赞所言,吐蕃朝廷内出了大唐的奸细,那可是国中大事,而禄东赞、塞汝贡敦还有桑布扎都是松赞干布的心腹,在松赞干布年少时便被前任赞普选在了松赞干布身边辅佐,松赞干布对他们极为信重,故而松赞干布也能和塞汝贡敦商议此事。

    塞汝贡敦回道:“回赞普的话,臣以为东赞大人所言都是实情,唐廷太子对我吐蕃可谓了如指掌,甚至连赞普欲征象雄之事都知道,这可是国中绝密,若是没有国中高官为细作,绝无可能。”

    松赞干布听着塞汝贡敦的话,虽然一时间并未答话,但心里其实已经大半认同了塞汝贡敦的回答。

    征伐象雄乃是绝密,包括松赞干布自己在内,整个吐蕃知道的不会超过十人,李恪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长安,他凭什么能够知道?

    松赞干布顿了片刻后,才又问道:“你以为会是谁?”

    塞汝贡敦想了想,回道:“会不会是苏毗氏的人?或者是琼波邦色?当初赞普迁都逻些他们就颇多微辞,如今未尝没有勾结唐廷,和赞普作对的可能。娘氏也曾和赞普不和,如今虽然臣服,也未尝没有复叛的可能。”

    松赞干布闻言,思虑了片刻,对塞汝贡敦道:“此事你且先保密,不要叫旁人知晓,不管是苏毗、琼波邦色还是娘氏余部都在国中颇有势力,轻易不可动,否则必出乱子。”

    塞汝贡敦忙应道:“赞普放心,臣知晓此事的轻重。”

    如果真如禄东赞所言,吐蕃高官出了大唐的细作,那其身后多半也是盘枝错节,一时半会儿恐怕定不清楚,松赞干布少年为王,历练至今,早已练出了极深的城府,纵然最后是要大举清洗王廷,但也不是现在的事情,至少要在和大唐的关系稳定之后才行。

    松赞干布和塞汝贡敦正在说着此事,就在此时,松赞干布遣人传见的东君公主朗日林芝终于到了。

    “朗日林芝拜见坚普(兄长)。”朗日林芝一进屋内,便对松赞干布拜道。

    松赞干布笑道:“咱们高原上最美的格桑花来了。”

    松赞干布说完,先将朗日林芝扶起,而后摆了摆手,示意塞汝贡敦退下。

    待塞汝贡敦退下后,朗日林芝看着塞汝贡敦离去的身影,不解地对松赞干布问道:“塞汝贡敦不是为坚普迎娶大唐公主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逻些?”

    松赞干布叹了口气,回道:“唐皇不愿嫁公主于我吐蕃,已经把禄东赞回绝了。”

    朗日林芝惊讶地问道:“什么?这是为何?”

    在朗日林芝的眼中,松赞干布少而有为,乃是天下少有的英主,又是吐蕃之王,如此诚恳地求娶大唐公主本该不是难事,为何却被唐廷再次拒绝了呢。

    松赞干布回道:“唐皇为人所挑拨,对我敌意颇大,故而回绝了我。”

    朗日林芝担忧道:“那该如何是好?坚普和唐和亲,本就是为了借迎娶公主之事缓和、稳固和唐廷的关系,得到唐廷的支持,以便日后一统高原,可如今唐皇不嫁公主,坚普原本的计划和准备岂不是都付诸东流了吗?”

    松赞干布道:“不错,这正是我寻你来此的缘故。”

    朗日林芝听了松赞干布的话,越发地不解了,两国之事,她又能帮的上什么忙?

    朗日林芝问道:“坚普之事还有林芝能帮得上的地方吗?”

    松赞干布道:“禄东赞命人送来了书信,唐廷虽不嫁公主,但却没有否决和亲之路,禄东赞的意思是既然咱们吐蕃娶不来大唐公主,便把我们吐蕃的公主嫁出去,也同样能与唐廷拉近关系,得到唐廷名义上的支持。”

    朗日林芝听着松赞干布的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松赞干布无女,吐蕃的公主只她一人,松赞干布说的外嫁公主就只能是她了。

    松赞干布的话叫朗日林芝毫无半分准备,惊讶、忐忑,一瞬间朗日林芝先是愣住了许久,而后才对松赞干布问道:“坚普是要我嫁给唐皇吗?”

    松赞干布摇了摇头道:“不是唐皇,而是大唐太子李恪。”

    朗日林芝问道:“可是传闻中那个出质突厥,平定薛延陀的李恪?”

    松赞干布道:“不错,正是他,李恪年纪只比你稍大,也算是个人物,也不至辱没了我们高原的格桑花。当然了,我也不愿强求你,这一切也都只看你的意思,你若愿嫁便嫁,不愿嫁便罢了。”

    朗日林芝低着头思虑了许久,然后才又抬头,一双明月般明亮的双眸看着松赞干布,坚定道:“坚普为了吐蕃已经付出了这般多,为了我们吐蕃的强盛又何惜一个我,只要能帮到坚普,林芝愿意嫁入大唐。”

第十三章 盛会

    贞观十四年,正月十五,春宴。

    长安城,太极宫北,玄武门外,李世民诏朝中大员与各国来使在于大宴,此地熙熙攘攘地聚集三五百人,再加上来回忙碌的宫中侍婢,玄武门下聚了千余人之多。

    各国来使有的是各国、各族的朝中使臣,有的是干脆就是国中君王亲自前来朝贺了,这些人穿着颜色。款养各异的衣着,叫人目不暇接,望之眼花缭乱,非盛世王朝不可有。

    今日大宴的主角自然就是唐皇李世民,而其次的便是在大唐北境各国、各族中同样声明威赫的太子李恪了。

    众人来地早,李世民还未至,太子李恪和太子妃武媚娘就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不时地便有各国使节前来拜见。

    薛延陀、东西突厥、回纥、契丹...凡事大唐北境的各族,站得出台面的,想在漠北立足的,都到李恪面前绕了个圈,见个礼,免得李恪见怪。

    来跟李恪前拜见的使臣虽多,但李恪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们的身上,不过应付了事罢了,李恪的眼睛时不时地还是瞟向了下面吐蕃使节禄东赞的方向。

    武媚娘挨着李恪最近,观察也细致,她看着李恪时不时地看向禄东赞,小声地对李恪问道:“太子可是在看吐蕃禄东赞?”

    李恪点了点头道:“不错。”

    武媚娘玩笑道:“太子拉拢禄东赞不成,难不成还着了魔了?”

    李恪摇了摇头道:“禄东赞是吐蕃人,对松赞干布忠心耿耿,本宫本也没想着能将他纳入门下。只是他近来实在是安分地厉害,本宫多少觉得有些怪异。”

    各国使节中,吐蕃禄东赞是李恪重点盯着的,李恪曾命礼部侍郎长孙冲遣人在鸿胪寺每日盯着禄东赞的行踪,一有异常即刻来报,但这些天来禄东赞却老实地很,他甚至很少出门拜访大唐官员,每日常去的除了东市、西市这样热闹的地方,其他的便多是在鸿胪寺待着。

    禄东赞能成大事,便不会是轻言放弃的性子,李世民虽然当面婉言回绝了禄东赞的和亲之请,但依禄东赞的性子不该就此作罢才是,实在是叫李恪颇为费解。

    武媚娘问道:“和亲之事不成,吐蕃娶不成了咱们大唐公主,这是好事,太子为何还对吐蕃如此上心?”

    李恪道:“若是媚娘觉着吐蕃的兴盛与否,与我大唐是否和亲直接相关的话那便想错了。”

    武媚娘又问道:“三郎这是何意?”

    李恪郑重地回道:“十年前,吐蕃王室突遭变故,前赞普遇刺,松赞干布十三岁登基为王,短短十载内再兴吐蕃,一统高原,他靠的可不尽是别国的恩泽。吐蕃靠的既是独居高原的地势,更是英主临国,贤臣应命,我大唐如果与他和亲,不过锦上添花,多给他十载时间全定高原而已。”

    对于松赞干布和吐蕃,李恪从始至终都不敢有半分轻视,甚至在李恪的眼中,吐蕃对于大唐的威胁更在当年颉利执掌的突厥之下。

    若论兵力,自然是昔年的突厥远胜吐蕃,但颉利狂妄自大,而松赞干布谦逊恭谨;突厥由盛而衰,人心涣散,而吐蕃由衰而盛,上下一心,更为难得的是吐蕃独据地利,想要灭之殊为不易。

    武媚娘看着李恪一脸郑重的模样,竟一下子“噗嗤”笑了出来。

    李恪见状,不解地问道:“本宫同你说的可都是正事,媚娘在笑些什么?”

    武媚娘对李恪问道:“太子口口声声都说松赞干布年少英才,可天下年少而有才略者可有能出太子左右的?在媚娘看来纵然松赞干布再了得,不过一地之雄,又如何比肩太子。”

    李恪把松赞干布视作心腹大患,说得松赞干布如高原英主一般,但在武媚娘的眼中,松赞干布所为不过顺应大势而已,加之松赞干布自己颇有才略和诸臣辅弼,便有了今日的局面。但武媚娘觉得李恪却不同,李恪以庶子立嫡,翻朝中大势,可谓逆势而为,才更是难得。

    李恪听着武媚娘的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在与旁人的相较之中,这天下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爱妻对自己的认可来的要更为重要和欣慰的。

    李恪握着武媚娘的手掌,用只有他们两才能听到的声音柔声道:“媚娘说的是,我大唐天朝,区区吐蕃何足为患,十五载之内,本宫便当为大唐,为璄儿的未来,扫去这个西南大患。”

    李恪为太子,将来李世民的皇位自然是要传于他的,而李璄又是李恪的嫡长子,将来若是李恪继位,李璄便是顺理成章的太子,李恪说为李璄扫去吐蕃这个西南大患,自然也说得通。

    就在李恪和武媚娘正说着话的时候,李世民终于也到了,但今日李世民的到场却在满朝文武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因为这一次李世民并非一人到此,在李世民的身边,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此人正是李恪生母,贵妃杨氏。

    自打长孙皇后过世后,大唐后位空悬已有三载,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青梅竹马,对于长孙皇后有着独特的情感,旁人绝难代之,所以也一直没有另立新后。

    但国中无后,终究是有些不妥,朝中也有臣子向李世民提及此事,举议另立皇后,以安后宫,以安天下。

    后宫妃嫔,除皇后外以四妃为首,贵妃杨氏、淑妃韦氏、贤妃燕氏、还有德妃阴氏,而四妃之中又以贵妃为首。

    若是另立皇后,李恪生母贵妃杨氏自然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后人选,一来杨氏本就是位仅此于皇后的贵妃,一直都帮着长孙皇后协理后宫,而且在长孙皇后仙逝之后也都是杨氏在打理后宫;二来杨氏长子李恪乃当朝太子,立杨妃为后名正言顺,绝无半分不妥。

    只是朝中虽一直有人向李世民提及此事,但李世民却不曾回应另立皇后之事,也叫旁人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今日当着天下邦国的面,如此正式的场合却又和杨氏一同出席,又不知是为何故了。

第十四章 求亲

    李世民带着杨氏来此,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计划,但着实是叫满朝上下讶异了,也猜不透李世民此举的意思。

    不过被李世民此举搞的有些迷糊的人中却不包括李恪和武媚娘,旁人虽然猜不透李世民的心思,但李恪和武媚娘却能猜出个大概了。

    李世民吸取北周、前隋亡国之教训,早欲对关陇门阀下手,如今天下既定,漠北、西域臣服,也到了李世民腾出手来,对付关陇门阀的时候。

    李恪背后扶持着的是江南世家,和关陇门阀利益不一,而且李恪身为东宫,又是李世民爱子,李世民对李恪足够信任,李恪又有足够的实力和威望,可以说李恪正是对付关陇门阀的最好人选。

    李世民调李恪旧部苏定方为凉州都督,这是准备要对关陇门阀警示甚至是动手了,这个时候,在这个关口,在如此郑重的场合,李世民带着李恪生母杨氏来此,给了她皇后才有的殊遇,李世民此举就是要给李恪站台,壮大声势。

    李世民重视杨妃,把皇后才有的恩遇给了杨氏,自然也是李恪愿意看到的,李恪和武媚娘见状,对视了一眼,便当先起身拜道:“儿臣李恪、媚娘拜见父皇、拜见母妃。”

    由太子李恪领头,宴中众人也纷纷起身,齐声拜道:“臣等(外臣)拜见陛下(天可汗),拜见贵妃。”

    今日的李世民心情极佳,自他登位以来,十三载间安定天下,威服四海,今日大宴,凡与大唐接壤亦或是为大唐藩属的邦国尽皆来朝,场面可谓宏盛。

    李世民见状,抬起手,对宴中众人道:“今日盛宴,恰逢佳节,诸国使节不辞万里之遥为朕朝贺,朕心甚悦,众位快快起身落座。”

    “谢陛下(天可汗)。”众人得令道了声谢,起身在席间坐了下来。

    待众人坐定,距离午时还有些时间,在大宴正式开始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便是万邦献贺。所谓万邦献贺便是各国使节在此时,当着天下人的面向李世民献上一早备下的贺礼。

    各国使节备下的贺礼大多是国中珍宝,数量未必在多,价值未必在重,但务必是以国中独有,寓意吉祥为好。

    比如薛延陀献上的便是名马,契丹献上的便是东珠,西突厥献上的则是玉璧,无一不是国中最负盛名的珍宝,但当吐蕃上场献礼的时候却叫全场哗然了,因为吐蕃的礼实在是太重了,重地叫人吃惊。

    禄东赞当着所有人的面上前,而在禄东赞的身后则跟着三十余位壮年男子,这些男子以每两人为一组,抬着十余只箱子上前。

    这些箱子与当初禄东赞赠予李恪的一模一样,显然禄东赞赠予李恪的箱子本就是它们的其中之一,这些箱子中装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禄东赞送给李恪的一个箱子里面的珍宝便值三五万贯,那这十来只箱子的总值岂不是奔着七八十万贯去了?这份礼可实在是重地厉害。

    李世民和李恪看着这些箱子,同时地眉头一皱,心中都已有了猜测,难不成是吐蕃求娶大唐公主之心不死,欲在这个时候,当着各邦使节的面再次给大唐下聘不成?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李世民已经当面婉言回绝过禄东赞,若是他此番再敢如此,李世民非但不会就范,还会狠狠地叫吐蕃难堪。

    “外臣吐蕃使节禄东赞奉赞普之命为陛下献礼。”禄东赞带着重礼上前,对李世民拜道。

    李世民轻笑了一声,道:“这么多的箱子,必定价值不菲,使节的这份礼恐怕不轻吧。”

    禄东赞回道:“不瞒陛下,这些俱是臣自吐蕃国库中精选而出的珍宝,无一不是价值千金,今日外臣将珍宝奉上既是为拜贺陛下,也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李世民说着,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寒意,既是不悦,也是警告。

    禄东赞看了眼一旁的李恪,对李世民道:“陛下乃天下之天可汗,坐拥四海,声名远播,我家赞普对陛下可谓敬重万分。此次赞普特命外臣携重礼献于陛下,以为赞普亲妹朗日林芝之嫁礼,吐蕃愿嫁赞普之妹于大唐太子,皆秦晋之好,还望陛下恩准。”

    禄东赞之言一出,李世民有些惊住了,他原本以为禄东赞是要出面求娶大唐公主的,可没想到竟是为了求嫁吐蕃公主于李恪,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顿了片刻后,李世民才缓了过来,对禄东赞问道:“松赞干布要将亲妹嫁于恪儿?”

    禄东赞回道:“正是如此,陛下乃海内共主,天下人皆为陛下子民,我家赞普愿嫁亲妹于太子,从此公主为陛下之媳,赞普亦为陛下后辈,对陛下执半子之礼。”

    吐蕃不是寻常小国,吐蕃虎踞高原,拥兵数十万,在西南半壁声望正隆,可就是这样的吐蕃竟在大宴之上要将自己的公主嫁于大唐太子,国君更是欲借此对李世民持半子之礼,甚是恭敬,这样的做法可是大唐立国至今还从未有过的。

    堂堂吐蕃国君,竟然献重礼外嫁公主,为了的就是送公主于李世民为儿媳。在别国还在向李世民称臣的时候,松赞干布已经另辟蹊径,欲借着亲妹嫁于太子之机向李世民称子了,这可就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禄东赞所为确叫李世民惊讶,但也确是给足了李世民的面子,李世民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

    “哈哈...”

    李世民笑着问道:“太子已娶了太子妃,吐蕃公主到了我大唐可就只能为侧室了,此事松赞干布可知?”

    禄东赞回道:“此事赞普知晓,只要能将公主嫁于太子,哪怕是为一端茶倒水的奉仪,既能侍奉太子,又能代赞普尽孝御前,如此足矣。”

    太子妃嫔,首为太子妃,而后便是良娣、良媛、承徽等,而奉仪便是太子妃嫔中地位最低的,禄东赞所言实在是把大唐和李世民捧得极高了。

    听着禄东赞的话,李世民的心里也动了其他的心思。

    禄东赞的话李世民自然是不会尽信的,但眼下李世民正欲对关陇门阀动手,而关陇门阀势力最甚的陇右、河西一代正与吐蕃相邻,在这个关口能不与吐蕃动刀兵便是最好,而和亲无一就是维持两国和平的最好法子。

第十五章 定亲

    大唐娶公主和嫁公主不同,吐蕃求取公主在先,李世民拒亲,吐蕃大举攻唐在后,李世民若是就此嫁了公主,便有受吐蕃强逼,迫嫁公主的意思,李世民的面上需不好看。

    但娶公主就不同了,吐蕃攻唐兵败,而后献嫁公主求和称臣,这可是武功,传出去或是录于史册也好听地很,而且只有西北安稳,才能整治陇右军府,这也符合李世民目前先动关陇门阀,整顿军制的政治意图。

    李世民先对身边的杨氏问道:“吐蕃赞普欲嫁妹于恪儿,你以为如何?”

    杨氏知道李世民的意思,笑着回道:“此乃国事,陛下定夺便好。”

    杨氏说完,李世民又将眼睛看向了身边的李恪和武媚娘,毕竟吐蕃公主要嫁入的东宫,总不能不问过太子吧,李世民这一举似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但同时也表露了他自己的意思。

    武媚娘何等聪慧的心思,她一看着李世民看向了自己这边,便知道李世民这是有意同意此事了,否则李世民多半会直接回绝。

    就在这刹那之间,无数的念头在武媚娘的脑海中快速地闪过,武媚娘首先考虑的就是吐蕃公主嫁入东宫对于李恪的太子之位有否有威胁,其次是两国和亲对于大唐有否威胁,最后就是李恪纳了册妃于她的太子妃之位有否威胁。

    首先,大国公主嫁入东宫,对李恪而言无疑是多了一分助益,哪怕吐蕃和东宫面和心不和,这份助益只是颜面上的;

    其次,正如李恪自己所言,吐蕃正盛,又独据地利,要灭吐蕃绝非三年五载的事情,先与吐蕃言和,厉兵秣马已备来日,并非坏事;

    最后,也是最紧要武媚娘最关心的,李恪身为太子,内院如此单薄自是不妥的,早晚必纳侧妃,与其叫李恪纳了那些世家女或权贵之后来威胁他的太子妃之位,不如就叫李恪娶了吐蕃公主。

    毕竟大唐和吐蕃间早晚必有一战,李恪不会对这个吐蕃公主交心,吐蕃公主更威胁不到武媚娘的宠爱和地位。

    另外还有一个缘故推着武媚娘不得不赞同此事,那就是武媚娘虽为李恪诞下了嫡长,叫李恪后继有人,但李恪的内院实在单薄,子嗣不昌,若是武媚娘今日在此不允此事,未免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了。

    武媚娘抬头看了眼李恪,小声地对李恪问道:“父皇眼下兴致正好,不可败了父皇的兴致,依我看不如就应下此事,如何?”

    对于娶否吐蕃公主,李恪的心里谈不上抵触也谈不上支持,所谓两国和亲不过是面子上的政治手段而已,一旦时机成熟,不管是大唐还是吐蕃,都不会因为这门亲事而对对方有哪怕半分手软。

    李恪自己很清楚,他和吐蕃早晚必有一战,就算他娶了这个吐蕃公主,回来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无伤大雅。

    李恪笑了笑,回道:“此事于我无碍,本宫听你的意思。”

    武媚娘得了李恪的话,这才起身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此事甚好,既能促两国和亲,边境太平,还给咱们东宫添了人丁。”

    武媚娘说的正是李世民想要的答案,李世民听着武媚娘的话,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世民对禄东赞道:“既如此,那此事便就这么定下吧,你可遣使回去告知松赞干布,就说朕允了此事,届时由两国礼官择定佳期,便可嫁公主来大唐了。”

    “外臣谢陛下恩典。”禄东赞闻言,面露笑意,当即应了下来。

    吐蕃虽然未能迎娶大唐公主,但却把吐蕃的公主嫁给了大唐的太子李恪,也算是促成了和亲之事,禄东赞也总算是完成了松赞干布对他的交代。

    这个时候,坐在下面的李恪看着站在身前的禄东赞,想着和亲之事,心里竟突然多了个念头。

    禄东赞文武双全,若是放了他回吐蕃,早晚必为大唐心腹大患,眼下两国正在商讨和亲之事,岂不正是乘机留下禄东赞的好时机?

    李恪在禄东赞准备回席之前,当即起身对禄东赞道:“贵使暂且了留步。”

    而后,李恪又转头对李世民道:“启禀父皇,儿臣尚有一事禀奏。”

    李世民心情正好,于是笑道:“太子有何事?”

    李恪回道:“我大唐与吐蕃和亲,吐蕃公主嫁入大唐,难免语言不通,诸事不熟,未免因此平生误会,引起两国不必要之争端,儿臣以为可由吐蕃遣一能臣为使,作为陪嫁婚使留于我大唐。”

    禄东赞似乎八字被李恪所克,每每和李恪相关的事情,总能叫禄东赞讨不了好去。方才禄东赞看着李恪突然出列便觉着有些疑惑,果然李恪一开口,禄东赞便在心中暗叫不好。

    李恪这一开口,别人兴许不知,但禄东赞却很清楚,李恪所谓的这个留在长安的陪嫁使臣绝对是冲着他来的,而此后李恪的话也正印证了禄东赞的猜想。

    李世民对李恪道:“恪儿所言极是,公主陪嫁,确当有陪嫁使臣同留长安为妥。”

    李恪看了眼禄东赞,对李世民道:“禄东赞与儿臣相谈甚欢,而且他对于我大唐语言、习俗都颇为熟悉,正是陪嫁使臣的最佳人选。”

    禄东赞闻言,心中大急,生怕李世民听了李恪的话,向松赞干布讨要自己留于长安,到时松赞干布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禄东赞忙道:“启禀陛下,外臣慕大唐繁华久矣,若能留于大唐自然是一件幸事,但外臣生于吐蕃,又是家中长子,家室、祖业、父母俱在吐蕃,既要顾及家业,又要尽孝父母,若是留于长安恐怕我们噶尔家在赞普那边也不好交代,还望陛下和太子另择贤良。”

    正如禄东赞所言,禄东赞乃吐蕃大相芒相松囊长子,抛去禄东赞继承家业之需不提,把宰相长子留于他国也确是不妥,到时恐怕芒相松囊在松赞干布那边也难做,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此时的李世民还不知道将来禄东赞之于吐蕃的意义,李恪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地告诉李世民,李世民只当禄东赞不过是有些才干的吐蕃权贵子弟而已,不甚重视。

    于是李世民也赞同道:“贵使说的也是,陪嫁遣使是两国间的的好事,但倒也不便强人所难。”

    李世民既已准许了禄东赞不必为婚使随东君公朗日林芝留于长安,李恪也不便再多坚持,否则反倒叫人觉着李恪刻薄了。

    但禄东赞父子于吐蕃价值太大,将来也会是大唐最大的心腹之患,若是就此放过实在是太过可惜了,李恪想了想,心中突然又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第十六章 钦陵

    吐蕃噶尔家族乃吐蕃权贵,更是国中重臣,两朝四相,在吐蕃威望极重,甚至可比赞普一族。

    若是李恪所记不差,禄东赞之父芒相松囊现为吐蕃大相,待芒相松囊故后吐蕃后藏权臣琼波邦色便当继位相位,但松赞干布对恃权而骄的琼波邦色早有不满,已欲除之,琼波邦色的相位坐不了几年便会死于松赞干布之手,而琼波邦色死后便就是禄东赞继为大相了。

    禄东赞为相后与松赞干布君臣相得,外和大唐,内定高原,扫除内忧外患,开吐蕃之盛世,正如《唐书》所载:“禄东赞性明毅严重,讲兵训师,雅有节制。吐蕃之并诸羌,雄霸本土,多其谋也。”

    而在禄东赞死后,又有禄东赞长子赞悉若和次子钦陵先后继为大相,尤其是钦陵(史称论钦陵)以天纵之才号为当世名将,手握吐蕃边境兵权,开立国未有之先例,先后败唐军三十万,侵占吐谷浑,经略青海,与大唐争雄西域,在军事上给大唐造成的困扰远胜其父禄东赞。

    既然禄东赞自称为长子,不便为使至大唐,那留下其子钦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恪对禄东赞道:“贵使所言极是,倒是本宫唐突了。不过两国和亲乃是大事,不可草率,随婚使人选还是务必要有的,贵使以为呢?”

    只要不要禄东赞留于长安,便万事大吉,禄东赞闻言,忙应和道:“这是自然,外臣宴后便当书于赞普,提及此事,请赞普另定贤能为随婚使。”

    随婚使之事对于吐蕃而言其实也是好事,毕竟随婚使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于长安的,正可为吐蕃在长安的耳目,禄东赞自然也乐见其成。

    李恪所言本就是在诳禄东赞的话,有了禄东赞这句话,李恪便放心了,李恪道:“这随婚使将来是要留于东宫的,吐蕃国中旁人本宫是瞧不上的,本宫就是看上了你噶尔家的人,不知贵使可否从命啊?”

    禄东赞没想到李恪竟然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心里“咯噔”一下,颇为不安地问道:“不知殿下相中了噶尔家的何人?”

    李恪笑道:“本宫听闻吐蕃使团中人有言,贵使家教得宜,家中几位公子俱是干才。贵使长子赞悉若是要继承家业的,自然不便来唐,那便定了贵使次子钦陵吧。”

    禄东赞听着李恪的话,心里不禁已经怒骂了出来,到底吐蕃使团中是谁人多嚼舌根,提到了禄东赞诸子的事情。

    禄东赞计有五子,长子赞悉若虽是嫡长,但不过中人之资,寻常而已,倒是次子钦陵年少聪慧,性情果决,与他最是相似,也是诸子中禄东赞期许最高的,私下视为将来的接继之人,可谁能想到李恪竟然偏偏就开口要了钦陵。

    禄东赞视钦陵极重,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在他看来,他宁可放长子赞悉若来唐,也不愿次子钦陵来唐,但李恪自此之前早已用他自己的话堵住了他的嘴,他此时也不便反口。

    长子需得继承家业,留于吐蕃,这是禄东赞自己亲口说的,他不能再改口,否则惹恼了大唐君臣,只怕他自己都回不去了。

    李恪所言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禄东赞显然已经有些陷入难处了,一时间并未回话,而此时坐上上首的李世民似乎也看出了李恪有些反常的举动。

    李恪带人一向宽和,朝中人尽称道,甚少如此对人相逼的,但李恪是谁,李恪是大唐储君,李世民的爱子,李世民虽不知钦陵将来的成就,更不知李恪要禄东赞次子钦陵来此的真实目的,但李世民也有自己的理解。

    李恪是聪明人,行事绝不会无的放矢,如此作为自然是为了大唐考量。吐蕃官职有父去子继的习惯,钦陵是禄东赞之子,而禄东赞很可能就是将来的吐蕃大相,李恪此举必然是想留禄东赞之子在此,将来待禄东赞为相后便可借钦陵之手对禄东赞稍有掣肘。

    大唐和吐蕃早晚为敌,为了日后,倒还真得留了论钦陵在此了。

    李世民在此时开口对禄东赞道:“怎么?太子之言可是叫贵使为难了?”

    此前李恪留禄东赞为随婚使,禄东赞以长子需留于吐蕃为由给回绝了,而后李恪又欲留其次子钦陵为随婚使,可禄东赞又开始犹豫了。禄东赞听着李世民的语气,显然是有些不悦了。

    禄东赞先是准备说钦陵年才十岁,尚且年幼,不便远行,但想了想这样说在旁人面前或许可以,但偏偏在李恪面前不成。

    因为他面前的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在八岁之年便北上为质,远赴突厥了,他禄东赞的儿子再娇贵,难道还贵地过他李恪吗?

    禄东赞想了想,只得解释道:“外臣非是不愿,只是外臣次子年才十岁,只恐年少行事不甚稳妥,怕会开罪了太子。”

    李恪闻言,摆了摆手,大度道:“贵使此言便是全然多虑了,所谓成败不以年齿而论,令子虽年少,但有父如此,想必也不会差了。更何况本宫也非刻薄之人,少年为使,钦陵来了长安本宫定会多加照看的,贵使不必多虑。”

    李恪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禄东赞的心里就是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也无话可说,无话敢说了。

    两国和亲,是为了边线太平,吐蕃赞普松赞干布都舍得亲妹远嫁长安,更何况是他禄东赞的次子,总不能他禄东赞的次子还要贵地过东君公主吧。

    若是现在禄东赞再多言的话,到时候不知是他在大唐难做,将来回到了吐蕃,松赞干布同样不会轻饶了他。

    禄东赞只得回道:“既如此,只要太子不嫌弃,外臣遵命便是了。”

    禄东赞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之上,此时的禄东赞眉头微皱,心情沉郁,脸上没有丝毫和亲事成的喜色,他没想到嫁公主和亲之事竟然还将自己的爱子也给搭了进去。

    现在的禄东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点和亲事毕,好叫他回去吐蕃,有李恪在长安,谁都不知道李恪在憋着什么坏心思,这原本叫他奉为神圣的长安城他是一日都不想待了。

第十七章 安置

    午后,大宴结束,各自回府,李恪和武媚娘也乘马车回了东宫。

    在回东宫的路上,李恪倚在马车的车厢内,靠着身后的软垫,双目微阖,似在想着什么事情。

    “三郎将纳美人,为何还是愁眉苦脸的一副模样?”武媚娘坐在李恪的身旁,看着李恪凝眉苦思的模样,对李恪问道。

    李恪道:“美人?这位吐蕃公主的模样谁都没有见过,还不知是美是丑,何谈的美人,万一模样骇人,如东施之辈呢。”

    武媚娘带着几分醋意,对李恪道:“难不成三郎这般模样竟是为了这位吐蕃公主的容貌吗?看来三郎果真是对吐蕃公主上了心了。”

    李恪觉着武媚娘话中的酸意,捏了捏武媚娘的脸颊,对武媚娘笑道:“怎么了,方才在大宴中要我娶吐蕃公主的是你,现在酸上的怎么还是你。”

    武媚娘道:“媚娘原不是担心咱们东宫不应下此事,恐叫父皇下不来台嘛,可谁曾想三郎竟然这么快就惦记上了人家吐蕃公主的美色了。”

    要说给李恪身边添人,武媚娘不管嘴上怎么说,脑子里怎么权衡,心里的第一反应自然还是不乐意的,但两国和亲乃是大事,李世民既已有同意的意思,武媚娘就只能同意,武媚娘现在这么说多半也只是在试探李恪的态度。

    李恪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若是贪图吐蕃公主的美色,直接使人去问过禄东赞便是了,还何必在此愁苦,我现在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些。”

    武媚娘问道:“那三郎在想些什么?”

    李恪回道:“我在想日后如何处置与吐蕃的关系,有了这层关系在,将来若是我大唐先对吐蕃动手,似乎就有些不妥了。”

    武媚娘看着李恪及谨慎又急切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了,武媚娘道:“这和亲不过才是草议,公主都还未送来长安,三郎就想着毁和而战的事情了吗?”

    李恪点了点头道:“不是只我在想着,父皇也在想着,同样地,松赞干布和禄东赞都在想着此事,今日所谓之和平,背后不过是大唐和吐蕃在抢着时间而已,谁先跑赢了时间,谁就会先动手。”

    大唐和吐蕃之间早晚必有一战,这是国家利益所决定的,与其他无关,这些利益相争更不会因为李恪和朗日林芝即将到来的和亲而有半分的缓和,在国家大利面前,一场徒有其表的联姻实在是显得无足轻重。

    而两国之间必有一战,这是大唐心知肚明,吐蕃也心如明镜的事情,这场联姻注定了只是粉饰太平的一场作秀,是给两国由战转和举行的一场叫双方看了都稍能放心些的仪式罢了,但再次由和转战终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间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十年,但终会到来。没有人会因为这场联姻而对对方有半分的心慈手软,这场秀,谁当真,谁就输了。而就在这段短暂的太平时间内,如何处置两国的关系却也叫李恪不得不小心谨慎。

    李恪在家国利益面前绝对是端地清轻重的,这一点武媚娘绝对相信,武媚娘看着李恪的模样,也知道李恪所言确实,于是对李恪问道:“三郎以为我大唐与吐蕃间能太平几年?”

    李恪回道:“这个恐怕没有一个确数,需得看两国行事的速度。我大唐这边,定方奉我之命正在吐蕃练兵,还需数载时日,父皇也欲削关陇门阀,增加对西北军府的掌控,这样不是短时间内便可一蹴而就的。

    至于吐蕃那边一样,松赞干布称王不过十载,吐蕃还需安定内患,平定高原,同样需要时间,谁先成事,谁便可占得先机。”

    大唐和吐蕃都在蒸蒸日上之时,君臣上下都野心勃勃,绝不会安分,李世民、李恪、松赞干布俱是如此。

    吐蕃地处高原,只待南面诸国一平,便可全定高原,届时南面雪域高不可攀,吐蕃再想扩张便只有往东和往西北这两条路了。

    往东便是松洲和吐谷浑,直攻大唐,往西北则是大军入西域,和大唐在西域争雄,无论吐蕃怎么选,都免不了要和大唐相争。

    而大唐也是一样,大唐南国俱已称臣,伐之不仁,李恪北伐后北疆已定,而往东则是一片汪洋大海,飞鸟难渡,大唐要想外扩疆域唯一的选择就是往西,要么是吐蕃,要么是西域,大唐早有开拓西域之意,攻灭高昌便是明证,所以说为了西域,大唐与吐蕃一战,绝无可避免。

    武媚娘问道:“既如此,那三郎准备如何安置吐蕃公主?”

    李恪想了想,回道:“你回宫后安排人到西池院收拾一下,吐蕃公主来后便将她安顿在西池院吧。”

    西池院在东宫西北角,最是僻静的地方,既安静,平日里人烟也少,若是有什么不妥也能一眼瞧出端倪来。

    武媚娘接着问道:“那那位随婚使呢?虽说钦陵年幼,才十一,但和太子侧妃居于一处还是不妥,还是要另行安置的。”

    听着武媚娘的话,李恪的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对于钦陵这个本该在十余载后这个名震西北的吐蕃杀神,李恪既然要了他来,自然就有安置他的法子了。

    李恪道:“钦陵还是少年,便不必另行安排地方了,他天资极佳,不可浪费了,给他在弘文馆里安排个屋子便好。他毕竟是吐蕃使臣,也不能太怠慢了些,便让他以后每日留在弘文馆中习文助教吧,《论语》、《孟子》等,凡仁义之书都是要叫他熟读的,如此将来我同禄东赞也有个交代。”

    武媚娘不解地问道:“三郎既知大唐和吐蕃早晚必有一战,又说钦陵天资极佳,为何不放纵钦陵在长安声色犬马,叫他乐不思蜀呢,反倒要留他在弘文馆读书,将来若是回国三郎就不担心养虎为患吗?”

    李恪笑了笑道:“吐蕃不是大唐,他没有这般深厚的底蕴,就眼下而言,就算给吐蕃十个、一百个孔颖达,也比不过给一个李靖。留着钦陵在弘文馆读书便是,将来他若能修成鸿儒才是最好。”

    “如此也好,我回宫后便安排此事。”武媚娘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第十八章 聘礼

    大唐和吐蕃和亲,原本按照禄东赞此前的想法,是要留在长安等候东君公主朗日林芝来此,主持吐蕃这边的上下大事,待一切妥当后再行回吐蕃赴命的,但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允许禄东赞再这么做了。

    李恪在大宴之上的表现实在是叫禄东赞讶异,也吓到他了,李恪对于吐蕃的了解不止于国务,甚至对禄东赞的家况也颇为熟悉,否则他不会点名要了钦陵来长安为随婚使。

    禄东赞待在长安,只要一想到李恪那张脸,那双如星辰般闪烁,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禄东赞便觉着自己如躺在砧板上的鱼肉,朝不保夕。

    未免李恪再变卦,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叫禄东赞和钦陵父子两人都陷在了长安,待大宴结束之后,禄东赞就随着其他使节一同上表离京了,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曾今叫他充满期待的长安城,径直回逻些去了。

    二月中,逻些城,禄东赞府邸。

    禄东赞的次子钦陵正在禄东赞的身前站着,禄东赞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禄东赞计有五子,这五子中唯次子钦陵与禄东赞的性情最是相像。而且钦陵自幼聪慧,性情果决,余者四子加起来也未必及得上钦陵一人。

    在禄东赞的眼中,钦陵是要着重培养,将来继承禄东赞甚至整个噶尔家的家业的,但现在,因为两国和亲的缘故他也不得不将钦陵送去长安了。

    “你再过几日便当随公主往长安了,东西收拾地如何了,这一去长安城,恐怕三年五载都回不来逻些了,可不要疏漏了什么东西。”禄东赞开口便对钦陵问道。

    钦陵回道:“阿帕放心,此次东行的一应所需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禄东赞点了点头,对钦陵道:“你虽然年少,但行事一向稳妥,你此去长安只要小心谨慎些,别人我是不担心,你只需小心一人便可。”

    钦陵问道:“可是阿帕每日常挂在嘴边的大唐太子李恪?”

    在禄东赞去长安前,禄东赞一提到大唐,说的最多的便是唐皇李世民,对李世民的诸多功绩也是如数家珍,但当禄东赞自长安回来后,他时常提及最多的却成了太子李恪,钦陵聪慧,自然对禄东赞的话也有了估量。

    禄东赞道:“不错,李恪此人狡诈,对我吐蕃和咱们噶尔家的提防最重,甚至隐动杀机,你此番去了长安,千万要仔细。”

    钦陵看着禄东赞对李恪如此谨慎的模样,心里对李恪的好奇反倒越发地重了,钦陵对禄东赞问道:“阿帕,据说大唐的这位太子殿下八岁便北上突厥为质,四载后以从定突厥之功与大唐名帅李靖并列第一,乃还长安,可是真的?”

    说起对钦陵的了解,没有人比禄东赞这个为人父的更多了,钦陵聪慧,但也孤傲,不服于人,他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多半是生了和李恪比较的心思。

    于是禄东赞再次强调道:“不错,李恪此人阴鸷,狡猾如狐,凶恶如狼,正因这些缘故你越发不可大意,需小心行事。”

    钦陵听了禄东赞的话,表面上点了点头,但实际上心里究竟听进了几分谁都不知。

    钦陵只是对禄东赞问道:“传闻大唐太子李恪在突厥四载,故而对漠北熟悉非常,在他回国后不到十年便又大举北伐,再次反攻漠北,平定了漠北强国薛延陀。我此行将去大唐,一待也是数载,在熟悉大唐风土后会不会也有这么一日,率我吐蕃大军,反攻大唐,夺取长安。”

    长安城,在吐蕃人的眼中就是富庶繁华的象征,吐蕃人对于大唐景仰,同时也有着极大的野心,他们看着今日蒸蒸日上的吐蕃,对传闻中遍地黄金的长安城也多了几分奢望。

    禄东赞知道钦陵的性情,争强好胜便就是他,禄东赞不敢因此事而去责备钦陵,因为他担心钦陵会因此越发地好胜,要与李恪比一个高低,更加不妥。

    禄东赞只是道:“你此去长安便当谨言慎行,和李恪当年在突厥时一般模样,将来待你回了吐蕃后,有的是东征大唐的机会。”

    “阿帕说的是。”钦陵闻言,应了下来,双眼也不自觉地看向了东方长安城的方向。

    现在的钦陵就和去岁才去长安的禄东赞一样,对即将启程的长安之行满怀期待,可他还不知现在在长安城等着他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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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这边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吉日一到,送嫁的队伍便当出发前往长安了,而与此同时,长安城这边也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太子,这是此次两国和亲,咱们大唐准备的聘礼,还请太子过目。”东宫光天殿内,礼部侍郎长孙冲正在李恪的身边坐着,手中拿着一本册子递到了李恪的手中,对李恪道。

    李恪点了点头,自长孙冲的手中接过礼册,一开始看着李恪的神情倒还好,可到了后面,李恪的眉头就慢慢地皱了起来。

    李恪指着礼册,对长孙冲问道:“子敬,这礼册中的东西都是谁的意思?”

    长孙冲如实回道:“有些是礼部和鸿胪寺的意思,有些是吐蕃人自己想法。”

    李恪看着礼册,对长孙冲道:“前面的这些金银玉器,佛教经传,释迦佛像都很好,但后面的这些作物种子、药材医书,还有农书工书是何意,为何要带上这些?”

    长孙冲回道:“这些东西是禄东赞在京时便向礼部求赐的,此番两国和亲正好便做了顺人人情,给添了进去,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恪不悦道:“这自然是不妥,两国和亲,可参考西汉旧例,金银之类多少皆可,但只要涉及各类技法的,均不得外输,否则与资敌何异。”

    在李恪想来,今日大唐较于吐蕃,除了胜在富庶之外,各色工法技艺也同样如此,今日若是将这些东西为聘礼送进吐蕃,便是资敌之强。今日吐蕃人种下的粮食便是将来吐蕃士卒行军中的军粮,今日吐蕃人冶炼的铁器便是将来射在唐人身上的箭矢,岂能容之。

    长孙冲闻言,忙问道:“那依殿下的意思呢?”

    李恪回道:“以后这些技法相干的物什中除了酿酒之法外都不可外送,把除了酒书外的东西都拿掉,金银玉器,佛教经传大可翻倍,另外再加上各色琴谱、美酒之类的多多益善。”

    “诺,臣这就去安排。”长孙冲应了一声,忙下去了。

第十九章 太子侧妃

    东宫太子妃之位已然有主,而且是自李恪还是亲王时便随李恪一路走到今日的武媚娘,武媚娘是上皇和皇帝御旨册封的正室,又诞有嫡长,地位稳固,就算吐蕃东君公主朗日林芝嫁入东宫也只能是侧妃,而不是正室。

    如果不是两国和亲,太子纳侧妃本不是什么大事,李恪下令,引人入宫,知会宗正寺阅籍录籍便可,但此乃吐蕃公主,事关吐蕃颜面,自然就不可怠慢了。

    为了迎候这位吐蕃公主,东宫不止上下好生布置了一番,显得喜庆了许多,而且还遣了东宫要员前往长安城南明德门外迎接,以示郑重。

    毕竟是大国公主外嫁,只遣太子左右庶子于志宁、马周或少詹事王玄策前往似乎显得不够重视,而太子詹事杜如晦和太子少师岑文本身兼相位,不便出面,所以东宫上下最是合适的便就是太子少保秦叔宝了。

    秦叔宝乃是当朝国公,既在东宫挂职,位份足够,又是李恪师长,出面正是妥当。

    “末将太子少保秦叔宝拜见公主。”明德门外,秦叔宝看着迎面而至的吐蕃使团,阔步上前,对使团正中马车的方向拜道。

    秦叔宝下拜,随从在马车边上的随婚使钦陵见状,忙对马车中的东君公主道:“公主,这是唐的大将军,太子的师父秦叔宝,不可怠慢,请下车回礼。”

    钦陵在来长安前是狠狠下过功夫,做过功课的,大唐京中要员,国公或三品以上的他都仔细熟悉过了,秦叔宝官拜右武候大将军、太子少保、当朝国公,秦叔宝的大名钦陵自然是听过的,故而得知身前拜见的人竟是秦叔宝,便连忙对朗日林芝提醒了一声。

    秦叔宝在东宫地位超然,而且很是稳固,他不只是名义上的太子少保,和李恪更有切实的师徒名份,将来若是李恪登基,秦叔宝便是大唐太保,入三师之列,位极人臣,轻易岂敢怠慢。

    朗日林芝闻言,也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敢有丝毫的傲慢,连忙下了马车,走到秦叔宝的跟前,以吐蕃礼仪回礼道:“朗日林芝见过秦少保。”

    秦叔宝起身对朗日林芝道:“太子正在东宫等候公主,公主请我末将前往。”

    “有劳秦少保。”朗日林芝说着,跟着秦叔宝进了长安城。

    在来长安城之前,朗日林芝一直以为吐蕃费时数载营建的逻些城和布达拉宫已经算是壮阔了,可当她看到看到横亘眼前,如巨龙盘旋的长安城,还有极远处金光闪烁,气势恢宏的太极宫时,这一瞬间她才知道吐蕃和大唐之间如鸿沟般的巨大差距。

    就在这时,朗日林芝才知道何为天下正中的无双雄城,万邦来朝的盛世长安。

    李恪在长安城名望极高,仅次于李世民,而李恪将欲迎娶吐蕃公主的消息也早已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就在朗日林芝进了长安城后,闻讯而来瞧热闹的长安百姓早已挤满了一堆,围着天街探头看向了马车。

    大唐百姓的热情显然是出乎了朗日林芝的意料,他一个外嫁为侧室的吐蕃公主竟也能在大唐国都引起这般大的轰动。

    说到了底,朗日林芝为吐蕃公主,再聪慧,也只是个年才十六的少女,看着这般热闹的人群,还有路边各色新鲜的玩意儿,难免觉得新奇,便探窗望了出去。

    朗日林芝模样生得好看,她一探出窗来,两边的百姓见得如此俊俏的吐蕃公主,人群中有人便轻呼出声来,往马车的方向抛洒花瓣、香囊了。

    马车中,朗日林芝的侍女多吉见状,对朗日明珠道:“公主快看,这些唐人在撒花。”

    一旁钦陵闻言,对朗日明珠笑道:“这是唐人欢迎外来尊贵客人的礼节,他们给公主撒花,说明他们都很欢迎公主。”

    朗日明珠看着天街两旁挤于一处的人群,一眼望去怕不有上万之多,不禁感叹道:“都说大唐疆域辽阔,想不到一个长安城竟能有这般多的人。”

    钦陵眼中闪过满满的羡慕之色道:“据说大唐户三百余万,计一千六百万人,只一个长安城便有近百万人,三座长安城的人口便能抵过我们整个吐蕃。”

    大唐之强盛不只在兵甲和疆域之上,更在积淀千年的文化和繁盛的人口,这是其他各族绝难比较的,这也是钦陵和禄东赞父子最是艳羡大唐的地方。

    朗日林芝和钦陵自南面明德门入长安城,过天街,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东宫,而此时李恪已经亲自在嘉福门外等候了。

    朗日林芝坐在马车里,看着不远处立于嘉福门下的李恪,心中忐忑是难免的,更多的还是心里的好奇。

    自己将要嫁于李恪,故而关于李恪的传闻朗日林芝这一路上来也听说了许多,有人说李恪是贪图美色的风流公子,有人说李恪是好大喜功的暴虐之徒,也有人说李恪是爱民如之的贤能储君,更有人说李恪是待人宽和的谦谦君子。

    在朗日林芝的眼中,太子李恪,她未来的夫君,似乎把许多的缺点和优点都集于了一身,谁都说不清给他究竟是佛陀,还是恶鬼。

    片刻之后,马车到了东宫门下,朗日林芝缓缓地下了马车,走上了前去,朗日林芝走到李恪的跟前才看到李恪的样貌,与她原本所想的倒是有许多差距。

    都说李恪行伍出身,武艺出众,又在大唐边关督军戍边数载,朗日林芝原本以为李恪应当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但当她当面看到李恪后她才明白,原来李恪竟是个英气俊朗的郎君,比起其兄松赞干布还要更好看几分。

    一旁的钦陵看着李恪也是同样如此,李恪器宇不凡,看似谦和雅度,但举止却有一种隐隐而来威势,叫人不觉敬重,钦陵也不禁感叹,如此人物倒也不愧是他认定了的对手。

    “吐蕃朗日林芝拜见大唐太子。”朗日林芝走到李恪的跟前,行礼拜道。

    对于吐蕃和吐蕃的君臣,李恪自然是多加防备的,但对于这个千里远嫁的吐蕃公主,她也同样是两国政治的牺牲品,李恪也不愿为难她。

    李恪弯腰缓缓扶起了朗日林芝,和声道:“公主千里来此辛苦了,快请起,随本宫入宫吧。”

第二十章 西池院

    朗日林芝虽是侧妃,但却是吐蕃公主,今日东宫的动静也实在不小,李世民亲至,贵妃杨氏也来了东宫,东宫上下大摆宴席,一直宴饮到戌时末,亥时初方才散去。

    当李恪在前殿宴饮,陪散了满殿的宾客后,已是深夜,外面的夜色已是漆黑的一片,李恪带着一身酒气便去了西池院。

    西池院在东宫内院,与热闹的外殿相比,西池院就显得安静了许多,除了来往巡视的东宫卫率和伺候的侍婢,别无旁人。

    此行随朗日林芝来唐的吐蕃侍婢也有三十余人,但东宫内院旁人是不能进的,这些侍从除了多吉等几个贴身伺候的,其他人都被安置在了靠西的角院里。

    西池院的内院,朗日明珠正穿着一身吐蕃习俗,金银配饰的嫁衣端坐在屋里,看着西池院院门的方向,等着李恪来此,因为送亲的娘子在把朗日林芝送到西池院的时候就已经嘱咐过,依照大唐习俗,今晚李恪必是要来这里的,叫她不得大意。

    朗日林芝见完李世民和杨妃后便被送到了西池院,巴巴地在屋里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没有见到李恪的踪影,就连一旁候着的多吉也耐不住性子了。

    “大唐太子怎么还不来?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了。”站了一个多时辰,多吉的双腿已经越发地酸胀地难受,多吉一边揉着自己的腿肚子,一边小声抱怨道。

    这屋中只有朗日林芝和多吉两人,并无旁人,倒也不怕别人听了去,朗日林芝闻言,对多吉道:“来时便听坚普说大唐礼仪最多,千万不可失了礼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朗日明珠年才十六,少年人正是耐不住性子的时候,再加上她在高原上极得松赞干布疼爱,没什么人管着她,自由散漫惯了,更是坐不住的。

    朗日林芝看着李恪迟迟不到,正想起身走几步缓缓,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朗日林芝知道,李恪终于到了。

    李恪的酒量很好,虽然连连满饮,也带上了一身的酒气,但脚步依旧稳当地很,不见丝毫的虚浮,脑袋也还算清晰,醉不过三分。

    李恪走在前面,而在李恪的身后则跟着统帅太子内率府的薛仁贵,待李恪推门进屋后,薛仁贵便守在了门外。

    “太子来了。”多吉见李恪进屋,连忙迎了上去,扶着李恪在屋中坐下。

    李恪看着屋中并未旁人,除了朗日林芝外只一个侍婢,于是摆了摆手对薛仁贵道:“仁贵退下,今夜你跟着本宫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薛仁贵看了眼屋中的朗日林芝和多吉,有些不放心地对李恪道:“末将还不累,末将在院中等候,太子若有事情只管高声唤末将便好。”

    不管怎么说,朗日林芝和多吉都是吐蕃人,薛仁贵身为东宫内率府统领,心系李恪安危,不可能上来便放心李恪和她们独处屋中,所以虽然李恪命他退下歇了去,但薛仁贵还是坚持留在院中。

    待薛仁贵退回院中后,多吉待李恪坐定,自己也识趣地退了下去,到了此时,整个屋中就只剩下李恪和朗日林芝两人了。

    今日虽是两人大婚之日,但此前两人却从未见过哪怕一面,所以当只有两人坐在屋中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有一些尴尬了。

    片刻后,还是朗日林芝先开了口,对李恪问道:“看太子的模样,可是喝多了酒?”

    李恪回道:“今日是个好日子,本宫难免多饮了几杯,无妨的。”

    朗日林芝道:“太子好酒量,喝得一身酒气,居然走路还如此稳当。”

    李恪听着朗日林芝的话,脸上露出了笑意,朗日林芝这么说,还是明白些的,李恪问道:“松赞干布在布达拉宫时也时常饮酒吗?”

    朗日林芝回道:“坚普酒量一般,就算在布达拉宫,平日也不怎么饮酒的。”

    李恪点了点头,赞道:“知己长短,少而能节,松赞干布是个人物,在这个年纪便能做到如此,属实不易了。”

    朗日林芝听着李恪的话,看着李恪一脸郑重的模样,也不禁笑了出来。

    李恪见朗日林芝突然露笑,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难不成是本宫说差了?”

    朗日林芝道:“林芝是想起了坚普的话,坚普在布达拉宫时也曾提起太子,坚普说太子少年坚韧,傲而不骄,可谓之雄。”

    其实对于李恪和松赞干布,朗日林芝的心里始终觉着有些怪异,按理来说这两人份属两国,早晚相争,本该是对手才是,可不管是李恪还是松赞干布,在私底下提及对方的时候却总多是溢美之词,没有半点恶意的贬低。

    李恪笑道:“想不到松赞干布居然是这么说本宫的,倒是出乎了本宫的意料了。”

    朗日林芝道:“坚普是英雄,太子也是英雄,也许这便是英雄相惜吧,来日太子若是有机缘与坚普相见,想必也会相处地很好。”

    李恪摇了摇头笑道:“那可未必,一山不容二虎,本宫若是和你兄长见了面,只怕场合也不会好看吧。”

    李恪乃大唐太子,未来的储君,轻易是不离长安的,而松赞干布是吐蕃赞普,若非必要也不会离开逻些,若是李恪和松赞干布相见,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在战场,二是松赞干布被擒来长安,三便是李恪便捉去了逻些,别无其他,故而李恪有此一言。

    李恪之意,朗日林芝自也清楚,朗日林芝也知道若是再就此事谈下去的话,只怕是自寻无趣,于是自己壮着胆子,小心地看着李恪,对李恪问道:“时候不早了,太子也累了一日了,早些歇息吧。”

    朗日林芝哪怕是吐蕃人,毕竟也是女子,当她说完这番话之后,羞地慢慢地低下了头去。朗日林芝的模样落入李恪的眼中,一下子看地李恪有些愣住了。

    朗日林芝生地很是好看,但却和武媚娘还有萧月仙的好看不同。

    许是因为地处高原的缘故,朗日林芝不算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但与此同时,朗日林芝的五官却也同样生地很是精致俏丽,仿佛高原风吹日晒下的一朵娇嫩的花朵,野性,也不失柔美,一种看似矛盾的搭配,但确是李恪从未见过的。

第二十一章 花烛之夜

    李恪是青楼妓馆的常客,名传长安的风流人物,他的红颜知己阿史那云,枕边人武媚娘和萧月仙更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什么样的女子李恪不曾见过,但今日的朗日林芝却仍旧惊艳了他。

    若只论容貌而言,她不及武媚娘和萧月仙,但她与寻常唐人认知中的美人不同,没有肤白如雪,娇翠欲滴,但小麦色,略带粗犷的肤色下配着一张俏丽的脸蛋,眼如深水,眉似弯月,看似羞怯的外表却好像藏着叫人雀跃的活力,这绝对是李恪之前都不曾见过的。

    李恪看着眼前的女子,带着三分酒意,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径直走到了朗日林芝的跟前,低下头,看向了身前这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朗日林芝是吐蕃公主,在吐蕃无人敢侵犯她哪怕半分,更没有人能这样盯着她看,朗日林芝也明白李恪正在盯着她,朗日林芝的心里有些羞怯,但莫名而来的更是一丝喜色,她喜欢,很喜欢李恪这么望着她,欣赏着她。

    朗日林芝听过关于李恪的传闻太多,六岁出质,平定漠北,庶子夺嫡,朗日林芝知道,坚普口中的英雄,眼前这个杀伐果决,权倾天下,征服了大漠的男人,在这一刻被她给征服了。

    李恪起初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动她,慢慢地,朗日林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不再满足于这种简单的愉悦感,她竟抬起头,鼓起勇气回望向了李恪,眼中不见丝毫的畏惧,反倒大方地很。

    此时此刻,朗日林芝眼中的李恪似乎比她初见时还要俊美上几分,可就是眼前这个俊美且温柔的男子,便是将来权掌天下的大唐皇帝,将来他会继承天可汗的名号,使万邦朝拜,他坚实的胸膛里有叫天下臣服的力量。

    朗日林芝的大胆出乎了李恪的意料,但越是如此,越显得朗日林芝与寻常女子不同,李恪对她的兴趣反倒越发地高了。

    李恪伸出手去,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托起了朗日林芝的下巴,拇指在朗日林芝的脸颊上轻轻滑过,仿佛在欣赏、把玩着一件刚刚出窑的绝好的瓷器。

    李恪的手并不老实,从朗日林芝的眉梢划到眼角,划到鼻翼,划到唇边,最后划到了朗日林芝的耳后,当李恪的手指触及朗日林芝的耳垂时,李恪这才发现,原来朗日林芝的耳根已经很红,很烫了。

    李恪见状,腾出手来,轻轻地掐了下朗日林芝耳垂靠着耳根,红彤彤的地方。李恪用的力气并不大,很轻,很柔,但李恪的手指却仿佛带着电流,一下子刺中了朗日林芝,酥酥麻麻。

    “嗯...”

    朗日林芝一声轻哼,顿时觉着自己的整个身子都随着李恪的一掐软了下来,浑身上下提不得力气。

    朗日林芝仰起头,弯弯的睫毛轻轻地扫动,眨着水波动人的双眸,对李恪问道:“太子喜欢吗?”

    李恪笑道:“天下人皆爱美,既是美人,本宫自然喜欢。”

    朗日林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恪,贝齿轻咬着下唇,问道:“太子既然喜欢,那还在等什么?”

    李恪似是而非地回道:“本王在等你同意。”

    朗日林芝也轻笑了出来,眉宇间竟带着些许挑衅的味道,对李恪道:“中原的猛虎在食羊前,也是这般彬彬有礼吗?”

    李恪摇了摇头道:“旁人本宫不清楚,但本宫并不总是如此,但你总归是与旁人不同的。”

    朗日林芝道:“林芝既到了长安,被送进了东宫,便是太子的人,太子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朗日林芝的话入耳,仿佛一股热流自李恪的胸口直冲脑海,话已到了这个份上,李恪如何还能坐得住。

    “好,那本宫就让你看看中原猛虎的厉害。”

    李恪说着,一把弯腰抱起了朗日林芝,看着怀中美人的两片朱唇,贪婪地咬了下去......

    ——————————————

    洞房花烛之夜,正是良辰美景之时,有美人在侧,李恪睡得自然不会早了,但在这偌大的东宫里,还有一个人也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此人正是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武媚娘。

    东宫,承恩殿的内室,武媚娘坐在床榻边,看着窗外已经漆黑的夜色,算着时辰,心中越发地酸了起来,酿出了满满的醋意。

    “噔噔噔噔...”

    就在武媚娘心中没底的时候,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武媚娘的婢女锦儿进了屋中。

    “如何?西池院那边的消息可传来了?”武媚娘看着锦儿进屋,连忙问道。

    锦儿摇了摇头,对武媚娘回道:“西池院传话的人回来了,阿郎还在西池院待着呢。”

    武媚娘为太子妃,东宫内院的人或事自然就都是她在管着,西池院也在内院之中,院中人自然也都从武媚娘之命,武媚娘要知道西池院的消息并不难。

    武媚娘接着问道:“那薛将军呢,薛将军可还在?”

    薛仁贵是李恪的卫率统领,除了李恪歇息的时候,片刻不离李恪的身,只要薛仁贵还在西池院,便说明李恪没有在西池院留宿的意思,但锦儿接下来的话却叫她失望了。

    锦儿回道:“阿郎已命薛将军退下了,薛将军现在虽还在院里候着,但只怕再过会儿便也该退了。”

    武媚娘想了想,自己嘟囔道:“已经是亥时末了,只怕阿郎今晚便就在西池院歇了。”

    武媚娘的醋意很重,隔着距离锦儿都能闻得着,锦儿看着武媚娘不服气的模样,对武媚娘劝慰道:“小娘不必多心,不管今晚阿郎在不在西池院歇息,东宫的主子只能是小娘,那位吐蕃公主终究还是外人罢了,归根结底阿郎最宠爱的还是小娘。”

    其实李恪待武媚娘如何,武媚娘的心里是最清楚的,大唐诸皇子、诸王,唯有李恪一人的内院如此单薄,纵说是李恪把她捧在了手心也不为过了。

    但李恪越是这样宠着她,武媚娘便越是看不得李恪的身边多了旁人,心里总觉着有些不爽利。

    武媚娘轻轻地一捶床榻,对锦儿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便歇了吧,明日咱们再计较此事。”

第二十二章 怜惜

    次日,天色初亮,躺在西池院床榻上的李恪听着耳边的“啾啾”鸟鸣,缓缓地睁开了眼。

    李恪一睁开眼,便如往常一般想要伸个懒腰,而后起身,可就当李恪准备抬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半边手臂已经被压地有些麻了,李恪低头望去,原来是吐蕃公主朗日林芝正不着寸缕地靠在李恪的臂弯里。

    李恪神清气爽,起的颇早,但朗日林芝历经一夜风雨,脸上却还挂着些许倦色。

    李恪觉着手臂酸麻地难受,便想要稍稍地挪一挪,但不曾想朗日林芝睡地极浅,李恪只轻轻一动便扰醒了她。

    “太子醒地可早?”朗日林芝一睁眼便看到李恪正看着她,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对李恪道。

    朗日林芝的笑容很是爽朗明亮,仿佛早晨外面初升的太阳,只是看着便叫人觉着很舒服。

    李恪抚摸着枕边躺着的朗日林芝的脸颊,对朗日林芝道:“都说草原上的格桑花娇美非常,与我大唐百花虽有所不同,但也足可争艳,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朗日林芝知道,李恪这是在以花喻人,格桑花是高原上开地最美的花朵,李恪把她比作格桑花,她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朗日林芝靠在李恪的胸膛,听着李恪的话,抬头看着李恪,好奇地问道:“太子没去过高原,也知道格桑花吗?”

    李恪笑了笑,道:“没去过难道便不能知晓了吗?现在这个时节,逻些的格桑花应该已经开地漫山遍野了吧。”

    朗日林芝想了想回道:“格桑花开在夏秋之时,林芝离开逻些前格桑花已经抽芽,现在想必已经花开了。”

    李恪看着眼前的朗日林芝回忆起逻些时的模样,心中竟突然多了一丝怜惜。

    对于松赞干布和禄东赞这两个潜在的对手,李恪存的好感实在有限,更多的还是提防和戒备,但李恪不是无情之人,一夜之后,对于朗日林芝,对于这个万里迢迢,背井离乡嫁到长安来的女子,李恪的心里却是好感更多一些的,或者说是怜惜吧。

    朗日林芝虽是吐蕃公主,松赞干布的亲妹,但始终逃不脱命运,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为了两国和亲远嫁来了长安,开启了自己生死难卜的命运。

    不出意外的话,朗日林芝此生是再难回逻些了,朗日林芝不知道,松赞干布不知道,李恪也不知道,甚至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将来若是两国开战,朗日林芝面对的将会是怎样的处境。

    李恪心里的变化通过眼神表露了出来,朗日林芝也看出李恪眼中流露出来的怜爱。

    今日是朗日林芝在长安醒来的第一日,想起了故乡满山遍野的格桑花,朗日林芝自己又怎会不联想到如今的自己呢?

    朗日林芝突然开口,对李恪问道:“太子可知高原严寒,格桑花为何还能漫开遍野吗?”

    李恪摇了摇头道:“这本宫倒不知。”

    朗日林芝道:“因为格桑花看似娇弱,但却秉性坚韧,高原之上虽有风吹雨打,日晒霜欺,可格桑花总能不服于高原严寒,只要落了地,便能生根,便能发芽,便能开花。”

    李恪听着朗日林芝的话,也知道了她的意思,此前李恪以花喻她,她现在是以花自喻了。现在的她就是格桑花,陌生的长安城便是格桑花的高原,而未来难定的局势风波便是高原上的风霜。

    这般隐喻倒也恰当,只是朗日林芝回的话,却出乎了李恪的意料,她远比李恪想的要聪明和坚强,高原女子,倒也独有一分韧劲。

    她的话,叫李恪对她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李恪道:“高原虽险,但也并未时时严寒,处处严寒,总有容身的地方。而现在,你在大唐,在长安,本宫的东宫便是你的容身之所,只要你在东宫好生待着,就算外面的风霜再大,也吹不进我东宫的玄德门。”

    东宫的玄德门在东宫之北,也是东宫内宫的大门,与朗日林芝所在的西池院相距不远,李恪所言,不免有回护之意。

    朗日林芝听着李恪的话,对李恪道:“林芝谢过太子回护之意,不过太子有这份心,林芝已是万分感激了,林芝这边的事情,太子倒也不必忧心。”

    朗日林芝说着,脸上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落居于异国他乡的第一天,朗日林芝没有丝毫的悲怆,竟还能笑着这般灿烂,朗日林芝的乐观是李恪不曾想到的。

    李恪好奇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朗日林芝回道:“林芝在笑自己的运数,林芝的运数着实是不错。”

    听着朗日林芝这句话,李恪越发地不解了,李恪问道:“背井离乡,远嫁长安,还能算是运数不错吗?”

    朗日林芝回道:“太子恐还不知,吐蕃边南的象雄国本有意向吐蕃求情,娶林芝入象雄为妃,坚普原已有意赞成此事,若非要和大唐联姻,林芝岁末便该嫁入象雄了。”

    松赞干布有意南征象雄,要嫁朗日林芝入象雄自然是为了麻痹象雄王,但象雄与大唐相比,便显得无足轻重了,松赞干布自然也更愿意和国力更为强盛的大唐和亲。

    李恪笑道:“原来如此,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是很愿意嫁入象雄?”

    朗日林芝道:“林芝要嫁便要嫁真正的英雄,象雄王李迷夏老迈昏聩,偏安一隅,不过是一垂暮守成之主,如何比得上太子英武。而且大唐更是天朝上国,万邦景仰,林芝临行嫁入大唐前,逻些城万人空巷而送,这些更不是象雄能比的。”

    吐蕃人生于高原,环境险恶,不管是这个国度还是这个国度里的百姓最信奉的都是实力,也会仰望比他们更强的人,而大唐便是这样的国度,李恪便是这样的人。

    大唐和象雄,李恪和李迷度,谁强谁弱,谁优谁劣,不必多言,谁都能看得出答案来,对于这样的选择,当着李恪的面,朗日林芝自己也毫不避讳。

    朗日林芝给的答案叫李恪意外,但也叫李恪放心,这样的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便能够掌控,而对于这一点,李恪有着绝对的信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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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介绍:
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