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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隐情

    李承乾本欲将称心自撷玉楼带走,但撷玉楼主事的齐镇却一再阻挠,李承乾原本以为这多半是因齐镇舍不得称心这个台柱子,故而如此,但听着齐镇后来所言,竟是另有隐情。

    李承乾听着齐镇的话,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竟能叫齐镇明知李承乾的心思,还敢当面推诿。

    李承乾起初以为是李恪那边的缘故,但随即李承乾想了想却又不该,李恪虽和李承乾不和,但李恪的气量断还不至狭隘至此,为了一个女子和李承乾死缠烂打,是不是李恪的作风。

    李承乾眉头微皱,问道:“有何隐情,你且说来。”

    齐镇听得李承乾发问,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叫太子晓得,草民不愿放称心于太子,非是因为草民吝啬,只因称心实非女儿身,故而如此。”

    “什么!你在说什么!”

    齐镇口中的“非是女儿身”五个字传入李承乾的耳中,李承乾的脸上顿时变作了满满的惊讶,甚至有些惊骇了,原来他和李恪相争的,这样一个娇滴滴,柔弱无骨的可人儿,竟然不是女儿身,这是李承乾从头到尾,哪怕是还在齐镇开口的前一秒都不曾想到的。

    李承乾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称心实为男子?这岂非玩笑。”

    齐镇回道:“确是如此,称心只是模样和身段柔美些,实则并非女子,而是实实在在的男儿,我等实非有意欺瞒太子,还望太子恕罪。”

    齐镇的话证实了李承乾方才并未听错,再次确认之后,李承乾的内心竟有些五味杂陈了。

    李承乾很难想象称心竟然是个男子,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婉转如黄莺的喉咙,玉骨香肌,一颦一笑,叫人摄魂,这明明就是一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人,怎会是个男子,又怎么能是个男子呢。

    李承乾心中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动怒,而是惋惜,大概有点卿本佳人,奈何为男的意思吧。

    但随即他又有些不甘,李承乾此前从未遇到过如称心这般称人心意的可人儿,不止是模样和身段,称心甚至还为他在李恪的面前赢下了颜面,要李承乾就此放弃,李承乾如何能够甘心。

    李承乾依稀还记得三日前的那晚,李承乾在雅间中听着称心奏乐,轻触过称心的手掌,那一触而过的感觉,宛如盛夏时节的冬雪,再想着方才那似能勾魂的一眼,李承乾意犹未尽,仿佛还在梦中,哪怕明知称心是男子,竟也有些不舍。

    李承乾惋惜着问道:“你既知称心是男子,为何还要置于青楼之中。”

    齐镇回道:“绝色女子易求,但如称心这般绝色的男子只怕是天下无双了吧,草民本想着将称心留在撷玉楼中终究不会是什么大错,可谁曾想到她竟入了太子的贵眼。”

    齐镇的话,一下子可正是说到了李承乾的心窝子里,绝色女子虽难得,但哪怕美如貂蝉、西施,也未必就是天下无双的,可入称心这般男儿身的红颜祸水,却是绝无仅有。

    李承乾已经被称心实实在在地惊艳到了,一时间,李承乾甚至觉着称心是男儿身似乎也并不不妥。

    蓄养**,有断袖之癖,说出来虽不甚好听,但也并未非大逆不道,千夫所指,汉哀帝刘欣尚可独宠董贤,也未见史书上有多少苛责,他身为大唐太子又有何不可?

    惋惜与不甘之下,李承乾的心中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和想法,有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李承乾斟酌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吩咐道:“你且替本宫去问问称心的意思,男儿身嘛,也不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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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当初李恪当面和萧月仙提过,李承乾恐有龙阳之好,就算李承乾明知称心是男子,也未必不会收入宫中,萧月仙对于李恪的话还是不曾尽信的,多少有些怀疑。但就当齐镇把李承乾的话带回来后,萧月仙始知李恪所言不虚。

    萧月仙一面命人安排酒菜、美人到了李承乾的屋中,稳住李承乾,一面连忙唤来秦昶,商议要事。

    “方才齐镇带回来的消息,殿下猜得不错。”秦昶进了内院,在萧月仙的对面站住,萧月仙开门见山便对秦昶道。

    李恪的话,萧月仙虽然不信,但秦昶毕竟是执行之人,萧月仙还是跟他透过底的,萧月仙所言虽然叫秦昶讶异,但秦昶倒也不是没有丝毫的心里准备,秦昶也不至瞠目结舌那般。

    “不曾想李承乾竟是这东等人,倒是叫人出乎意料。”秦昶面色微红,对萧月仙道。

    萧月仙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秦昶,艳若桃李,娇翠欲滴,也难怪李承乾会动了心思,这样的人确实可遇而不可求。

    一瞬间,萧月仙的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对秦昶道:“若依殿下的意思,此事到此或已可作罢,只要此事传出去,太子声望势必大跌,剩下的便是朝堂之上的角逐了,但我却有个更好的法子,不过却要看你的意思了。”

    秦昶问道:“小娘有何吩咐?”

    萧月仙道:“若是只将此事传出去,虽然可太子声望大损,但东宫的架子却还尚在,只此一事难动其根本,想要借此来扳倒太子还是太难。要想彻底扳倒太子,还需从东宫内部,从根本着手。”

    秦昶聪慧非常,萧月仙只一开口,秦昶便猜到了萧月仙的意思,秦昶问道:“小娘是想我进东宫?”

    萧月仙点了点头道:“不错,但这只是我的意思,并非殿下的意思,你可以回绝。说实在的,你能做到今日这一步,已经足矣,我和殿下都感激非常,你纵是推辞,我也绝不见怪。”

    随李承乾入东宫,这意味着什么,秦昶不会不知,而这对于秦昶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挑战,故而萧月仙也并未将话说死,将事情留给了秦昶自己抉择,以免秦昶自己做不来,纵是去了也不成事。

    此事确实为难非常,萧月仙原本以为秦昶听了自己的话,必定还会颇多犹疑,可秦昶听了萧月仙的话后,却没有丝毫的考虑。

    秦昶当即回道:“当初若非小娘相救,我和阿弟早就没了性命,我和阿弟的性命都是小娘救的,只要有助于小娘,需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是有一事,我还需求于小娘。”

    萧月仙道:“何事你但说无妨。”

    秦昶道:“我去了之后,恐怕就顾不得外面了,阿弟年幼,现在扬州无人照看,还望小娘帮着多看顾看顾。”

    萧月仙闻言,一口应道:“那是自然,你此去之后,无论事成与否,我和殿下都必保他一个锦绣前程,纵封拜公侯,亦非难事。”

第五十七章 称心入宫

    皇储之争,以朝堂为盘,江山为注,而天下人皆为棋子,平凡如秦昶是棋子,权贵如长孙无忌这般也是棋子,而李恪身为最有机会夺储的皇子之一,最多勉强能算是半个执棋人。

    棋子便有棋子的命运和处境,只是轻重不同,亲疏远近不同,故而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也不同。

    其实就在萧月仙开口的时候,秦昶已经没了回绝的余地,只是此事不比寻常,若是秦昶自己不愿,早晚必出乱子,故才有此一问,不过好在秦昶应地也干脆,省了许多事情。

    萧月仙所言绝非虚言,秦昶若是能助李恪搅乱东宫,促使李承乾这个太子被废,那便是为李恪立下了泼天功劳,将来若是李恪登基,萧月仙以此功保举秦昶一个侯爵不是难事。而得了萧月仙的承诺后,秦昶便也“慨然”赴行,随李承乾回了东宫。

    李承乾对称心倒是毫不吝啬,非但在东宫给他另置别院,安置了人手伺候,更直接行文拜称心为太子詹事府录事,入了官身,每日名正言顺地跟随李承乾左右。

    “小娘,这是太子命人送来的赎身钱。”撷玉楼的内院中,齐镇带着人抬进了一个木箱,放在了萧月仙的脚边,对萧月仙道。

    萧月仙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木箱,轻轻踢了踢,木箱竟是分毫不动,显然是颇有分量了。

    萧月仙问道:“这是多少?”

    齐镇回道:“黄金五百斤,并珠宝翡翠二十余件,俱是佳品,折合约莫三万贯钱。”

    萧月仙笑道:“太子出手阔绰,倒也舍得了,看来太子对称心真是上了心了。”

    齐镇道:“区区三万贯算什么,殿下对小娘才是上了心,六十万贯的撷玉楼赠予小娘都不带眨眼的,可见殿下视小娘之重。”

    萧月仙为李恪执掌民间势力,手中有许多买卖,而这许多买卖中最挣钱的就莫过于青楼、漕运还有盐行三处了,尤其是盐行更是年入百万贯的大买卖。

    只是萧月仙为免泄密,下面人也分得仔细,各处主事的也都互不相识,齐镇只当萧月仙买下撷玉楼的银钱是李恪直接给的,故而有此一言。其实齐镇还不知,其实盐行的所得更在撷玉楼的十倍之上,李恪给萧月仙的东西又岂是他能够猜到的。

    不过齐镇这么说,萧月仙终究是高兴的,萧月仙笑着对齐镇道:“这三万贯我们分毫不取,你明日带几个人,把这些珠宝黄金送回东宫。”

    齐镇闻言,面露讶色,问道:“这是为何,三万贯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萧月仙道:“区区三万贯而已,若是能以这三万贯结交太子,让撷玉楼傍上东宫这艘大船,还不是笔极赚的买卖吗?”

    齐镇不解地问道:“殿下权势,不在太子之下,咱们撷玉楼在长安有殿下罩着,还不是足矣吗?何须太子,更何况殿下和太子水火不容,这样做恐怕不成吧。”

    萧月仙笑道:“无妨,此事是之后我自会向殿下报备,殿下不会多问的,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去做便是。”

    齐镇能被萧月仙自扬州调来长安,不止是因为他的萧月仙的心腹,更是因为齐镇思维敏捷,行事稳妥,萧月仙所言,起初齐镇兴许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着萧月仙的模样,片刻之后齐镇便明白了萧月仙的意思。

    撷玉楼和楚王府的关系乃是绝密,也万万不到台面上,而和楚王府一样,在长安城,东宫的这杆大旗自然也同样好用,若是有了东宫这层关系在,那日后撷玉楼在长安行事也是百无禁忌了。

    挂着东宫的旗,为楚王府办事,而萧月仙付出的代价却只有区区三万贯,这笔买卖怎么算萧月仙都是大大地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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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承恩殿,内院。

    自打太子妃苏潇和李承乾成婚至今,她还从未如近几日这般愤懑和压抑过。

    李承乾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她初嫁李承乾时便是如此,不过李承乾毕竟贵为太子,将来是要承继君位的,后宫佳丽无数也是早晚的事情,故而她也从不曾多提,以免显得自己刻薄,失了武功苏家大家闺秀的气度。

    只是以往李承乾虽然也常去青楼,但多少还背着点人,知道隐藏身份,但就在前日,就在李承乾刚被李世民警示过的几日后,他竟又去了撷玉楼,更有甚者,这一次还带了人回来,一个男人,这是苏潇万万都不曾想到的。

    李承乾说这男子是他在外结识的至交好友,故而将他引进东宫,拜为太子录事,随侍左右,但这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属官,自打他进了东宫后,李承乾每日只顾同他厮混于一处,待她这个太子妃都疏远了许多。

    李承乾带回来的毕竟不是青楼女子,苏潇也不好就此事直接质问李承乾,而就当她在殿中待着,想着要否再就此事和李承乾相争的时候,殿外有人通传,太子舍人杨思简求见。

    太子舍人秩正六品,在右春坊,若只论官职在东宫里也并不算高,但太子舍人掌太子行令书、表启,乃太子心腹,份属内臣,紧要非常,杨思简既然越过了詹事府直接来寻她这个太子妃,自然是有要事了,苏潇也顾不得手头的事情,连忙传见。

    “臣太子舍人杨思简拜见太子妃。”杨思简快步入内,看见苏潇便上前拜道。

    “杨舍人快快请起。”杨思简乃弘农杨氏子弟,和苏潇同属关陇门阀,苏家和杨家以往也有些交情,苏潇见杨思简下拜,连忙抬手,着杨思简起身。

    杨思简起身道:“谢太子妃,”

    待杨思简起身,苏潇问道:“今日本该是经会之日,杨舍人不在右春坊准备经会事宜,怎的到了此处?”

    杨思简闻言,急道:“臣来此见太子妃,便是为了经会之事。”

    苏潇看着杨思简脸上的焦急神色,知道必是经会出了什么岔子,问道:“发生了何事?”

    杨思简回道:“经会在即,诸位学士已至,偏却不见了太子,臣在前宫四处也寻不得太子身影,想必是太子到了内宫,故而询问太子妃。”

    苏潇闻言,面露讶色,经会乃李世民亲手指派之事,马虎不得,李承乾怎敢无故缺席?还且还叫身为太子舍人的杨思简寻之不得,以致找到了苏潇这边。

    苏潇当即道:“你且在此稍后,我这就命人唤了左卫率赵节来此询问,他必知道太子所在。”

第五十八章 东宫失和

    太子妃苏潇传令,不过片刻的功夫,东宫左卫率赵节便被带到了苏潇的眼前。

    “末将左卫率赵节,拜见太子妃。”赵节依令入内,对苏潇拜道。

    苏潇也不使赵节起身,开口便急着问道:“赵节,太子现在何处?”

    其实自打赵节进殿,看到了右春坊的杨思简,他便猜到了苏潇唤他来此是为何事。

    今日本事经会之日,而李承乾却不曾如约赴会,赵节作为李承乾心腹,这事赵节自然是清楚的,右春坊的杨思简在此,赵节哪还不知苏潇问这话是为了什么。

    但李承乾自己不愿去,赵节身为李承乾的心腹,又怎敢违拗李承乾的意思,将李承乾的所在透露于苏潇知道。

    赵节回道:“末将人微职轻,太子的行程岂会告知末将知晓,末将并不知太子身在何处。”

    “你是太子心腹,每日跟随太子左右,和太子沆瀣一气,你会不知太子现在何处?”苏潇看着赵节,见得赵节推诿,轻哼了一声问道。

    苏潇这个太子妃,出身关陇名门,又是长孙皇后亲手指下的,赵节惹不起李承乾,但也万万开罪不起苏潇,赵节忙道:“末将不敢欺瞒太子妃,还望太子妃明鉴。”

    苏潇虽是太子妃,但赵节只听命于李承乾,断不敢将李承乾的行踪告知于苏潇,苏潇也知道赵节的顾忌。

    苏潇对赵节道:“我知道你清楚太子现在何处,你莫要以为你不说,我便奈何不得你了。”

    苏潇说着,对杨思简问道:“今日经会的主讲之人是谁?”

    杨思简回道:“太子左庶子于志宁,宗正卿李百药。”

    苏潇对杨思简道:“既然赵节不肯说,那你便去一趟右春坊,请于志宁和李百药出面,向父皇禀明此事,让父皇来问,我倒要看看,父皇有没有这个面子叫赵节开口。”

    太子妃苏潇虽远不及楚王妃武媚娘那般心机和本事,但苏潇能被选为太子妃,也不会是全无手段的,更何况苏潇生在世家门阀,所见不少,苏潇对付赵节这种人,自然有她的法子。

    赵节一听苏潇的话,顿时慌了,于志宁和李百药,这两人都是跟随李世民多年的臣子,而且他们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

    若是他们知道这消息,恐怕最先做的不是上禀李世民,而是直接来寻他赵节的麻烦了,唐人尚武,这两人如果急了眼,拳脚相加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两人在朝中威望颇高,赵节是万万惹不起的。

    赵节忙道:“近来太子喜欢养些鹰犬玩物,太子妃或可去鹰鹞院看看,太子兴许在那儿。”

    赵节要么不说,既然说了就不会诓骗苏潇,苏潇闻言也知道了李承乾的所在,一面命杨思简先去右春坊稳住众位学士,一面自己赶去了鹰鹞院。

    苏潇虽然方才恫吓赵节,要将此事告知于志宁、李百药两位,但实则不然,苏潇和李承乾夫妻一体,苏潇自然也不愿将此事闹大,搞得满朝皆知,人人非议,这对李承乾在朝中的声望也不好。

    苏潇在得知了李承乾的所在后,便直奔鹰鹞院而去,盏茶之后,当苏潇赶到鹰鹞院院门时,果然在院中瞧见了李承乾。

    苏潇远远望去,只瞧见此时的李承乾正和一个男子把臂言欢,举止亲昵,不似君臣,而那男子柳眉凤目,生地秀美阴柔,论模样甚至还在苏潇之上,苏潇看了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

    外面流言太多,有些时候,苏潇多少也知道一些,苏潇本不愿那样去揣测自己的夫君,但事实摆在眼前,苏潇也不得不信。

    “启禀太子,太子妃到了。”苏潇刚到门外,便有侍卫赶去李承乾身边通禀。

    李承乾和称心一同在院中喂鹰,原本正在兴头上,可当他得知苏潇来了的消息,在心中暗叹了一句扫兴,兴致顿时没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李承乾的嘴里嘟囔了一句,抱怨道。

    称心聪敏,他见状,为免李承乾为难,当先对李承乾道:“太子妃来了,我在此不妥,我还是先行退下吧。”

    今日本是经会之日,李承乾自己是清楚的,苏潇在这个时候来此,多半也没什么好事,此时称心在此确是不妥,李承乾应了一声,便命称心退下,让他从侧门先出去了。

    称心走后,苏潇也到了李承乾的身边,苏潇当先道:“太子原来在此,叫臣妾好找。”

    李承乾有些冷淡地问道:“你寻本宫何事?”

    苏潇回道:“今日是经会之日,诸位学士都已经到了,只差太子一人,臣妾只当太子忘了此事,特来提醒”

    李承乾有些不耐烦地回道:“此事是父皇亲自交代下的,本宫岂能忘了。”

    李承乾今日所为不妥,苏潇本就不悦,随着李承乾颇为不耐烦的态度,苏潇的心情越发地差了,苏潇带着两分埋怨道:“我只当是太子是寻欢忘了呢,太子还记得便好,太子既还记得,便快些去吧,莫叫诸位学士等久了。”

    李承乾道:“急什么,一场经会难不成还要本宫从头到尾都在不成,本宫不在他们先讲着便是,本宫随后便到。”

    苏潇道:“主持经会的于志宁和李百药,并诸位学士都是饱学之士,陛下尚且重视,太子岂能怠慢。”

    苏潇的话和语气,可以说是和东宫以权万纪为首的那帮子文臣颇为相似了,李承乾闻言,心中顿时翻腾起了一阵怒意,越发地觉着苏潇这个太子妃不及称心那般善解人意,越发地不满了。

    李承乾一挥衣袖,道:“本宫的事情,何需你来多问。”

    苏潇道:“太子若是能将诸事做地妥当,如楚王那般得朝内外称赞,我又怎愿去操这个心,太子近日都在忙些什么,太子自己最清楚,我若是不管不问,能成吗?”

    若是不提李恪,李承乾因为苏潇娘家的声望兴许还会多几分顾忌,不至于同苏潇翻脸,但因为苏潇提及了李恪,提及了李承乾最不愿提及的人,李承乾心里越发地逆反了。

    李承乾怒道:“本宫在做什么,不必你多问,本宫堂堂太子,国之储君,何需如李恪那般虚伪,今日的经会我还偏就不去了,我看谁能将我奈何!”

    李承乾说着,重哼了一声,扭头便走了,只留下太子妃苏潇一人在此。

第五十九章 台州刺史

    如果说在此前,李承乾的东宫还相对严实的话,那么自打称心进了东宫后,在李恪的眼前东宫便就彻底漏成了筛子。

    就在称心进了东宫的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萧月仙的撷玉楼很快地就靠上了东宫这杆大旗,又以各种名义给东宫送了许多乐姬舞女,不知不觉萧月仙的眼线已经在东宫缓缓扎根。

    而随着称心进了东宫,太子李承乾和太子妃苏潇之间的关系已经在有意无意间悄然恶化。

    不过苏潇毕竟是世家女,识得大体,李承乾心里对武功苏家也有些忌惮,并不曾做得太过难看,故而两人的关系虽然失和,但到底没有撕破脸,但就在今日,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情,却打破了东宫表面上的宁静,也将太子家事推向了朝堂。

    贞观十一年,隆冬,腊月。

    一岁将尽,漠北和西北的大敌已除,短暂地看来,至少在数载间,大唐的边境线都将再无战事,大唐也到了修养生息的时候。

    但李世民是闲不住的人,边境无事,李世民的心思便放在了朝堂之上,恰逢岁末,各州都督、刺史进京岁末述职。

    大唐立国虽已二十载,但李渊在位的武德年间,各方几乎战事不停,李唐真正得国也不过十载出头的时间。

    十载的时间不短,但也不算长,大唐各州,北州常经战事,州部官员多是干臣,但内州和南部边州承平已久,各州刺史、县令鱼龙混杂,难免良莠不齐。

    于是李世民便动了一个心思,竟下旨三省,着此后各州刺史新晋选任均由吏部举荐,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和太子李承乾初审,李世民亲自过眼方可,不得擅断。

    此消息震动极大,一经传出很快就遍及整个大唐官场,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东宫,宜春北苑,也是李承乾安置称心的所在。

    宜春北苑属东宫外苑,挨着射场,和长安城东北的光宅坊相接,隔着靠东的一堵墙便能听到宫外的人声,也算是整个东宫难得有些烟火气的地方了。

    在宜春北苑的园子里,李承乾和称心正在一方石桌前相对而坐。

    “称心恭喜太子,得掌州部首官栓选之权,临驾吏部之上。”称心端起酒杯,对李承乾恭贺道。

    李世民下旨,命李承乾参与州刺史栓选,多少确有些放权的意思,而论排次,李承乾也确在吏部之上,故而称心有此一言。

    李承乾摆了摆手,笑道:“何来的栓选之权,不过是要本宫跟着房玄龄身后多学着些,选官上的大主意必然还是房玄龄拿着的。”

    李承乾之言说着是谦虚,但心中的得意早已洋溢于话外,以往他只掌刑诉之事,确实对李世民心存不满,但如今他和吏部还有尚书省共掌州部刺史栓选,确是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称心道:“世人皆赞楚王武功,魏王文德,但太子毕竟还是太子,岂是诸王能够比得的。今日陛下命太子和房相选官,说不得这便是对太子的考验,再有些时日便该下令太子分掌吏部了。到了那时,朝廷内外,州部各县,岂不都是太子的门人了。”

    “哈哈哈...”

    李承乾闻言,不禁开怀地笑了出来,正如称心所言,李承乾毕竟是李世民的嫡长子,太子就是太子,栓选州官干系重大,除了他,就算是李恪也插手不得。

    李承乾道:“借你吉言,有朝一日本宫若能执掌吏部的话,本宫便封你为东宫少詹事。”

    吏部对四品及以下官员有任免之权,而太子少詹事恰是正四品,李承乾这么说,倒也是将称心放在心上了。

    称心想了想,似是关心地对李承乾道:“此事万万不可,我才干寻常,所能不过愉悦君上,能为录事,伴于太子左右已是极限,岂能再图其他。更何况如此太子还是储君,未登帝位,行事更当小心,切莫因徇私授人以柄,遭人攻讦。”

    李承乾听着称心的话,心里大为感动,李承乾感慨道:“称心你才是本宫心尖儿上的人,若是东宫人人如你这般,那该是多好。”

    称心笑道:“太子说的哪里话,凡事咱们东宫的人,哪有不盼着太子好,凡事都帮着太子的。”

    李承乾轻哼了一声,道:“这可未必。”

    称心故作不解地问道:“太子此言何意?”

    李承乾回道:“还不是太子妃苏家的事情。”

    称心接着问道:“太子妃家乃陇右豪族,人人景仰,能有何事?”

    李承乾道:“此事你应还不知,台州刺史简仲致仕去职,依吏部的意思本欲调太子妃生父,秘书丞苏亶转任台州刺史,而苏亶也确是合适人选,本子已经送到了省台了。”

    称心笑道:“这是好事呀,秘书丞官不过从五品,而台州刺史官拜正四品,苏大人此去台州可是升迁了。”

    李承乾摆了摆手道:“你不懂朝中事,把这些世家出身的官员的心思想的简单了。这些世家子向来挑剔地很,台州地处闽中,位置偏僻,哪比得上长安来的快活,他又是陇右人,自然不愿远离长安,前往南越之地了。就为此事,太子妃昨日还同本宫置气呢。”

    称心体贴道:“太子妃不在朝堂,又没有太子这般高瞻远瞩,有些事情难免是看不清的,有时同太子置气也是正常。不过内宫之中,琴瑟和谐最是紧要,太子妃虽然抱怨了两句,太子让着些便是了。”

    称心越是如此体贴,李承乾对苏潇便越是不满,李承乾道:“若只是置气也就罢了,她一直在提苏亶身子畏湿,不宜南行,是想要本宫出面,直接驳回吏部的文书,将苏亶留在长安。”

    称心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不可理解之事,讶异道:“太子奉圣意,初掌州官栓选之权,苏家作为太子妃的娘家,不是应该顾及着太子的颜面的声望,主动顺应此事吗?怎可还叫太子为难?”

    李承乾本就对苏潇已有不满,称心的话一下子将李承乾的脾气点着了,李承乾一拍桌案道:“正是如此,身为太子妃,竟如此不顾大局,叫本宫难做,要本宫徇私驳回吏部的文书。此事若是经由房玄龄之口传进父皇的耳中,父皇又该如何看待本宫。”

    称心道:“太子息怒,太子难做是必然的,不过太子妃毕竟武功苏家人,在朝中声望极重,太子轻易还是不要开罪地好。未免苏家人动怒,太子还是先放下身段和太子妃好生商议,兴许太子妃也能听进太子的话呢。”

    称心的话听着是处处在为李承乾考虑,但字里行间却无一不是在挑唆着李承乾动怒,李承乾身为太子,国之储君,难不成还要看他苏家的脸色做事不成。

    称心之言可谓字字诛心,称心越是这么说,李承乾越是不愿为人所摆布,李承乾道:“此事我自当秉公办事,岂能因徇私叫人指摘,让父皇失望。”

第六十章 东市巧遇

    近来因为称心的事,太子妃苏潇过得不自在,自然而然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就过得不自在了,这人便是当初随苏潇一起嫁入东宫的娘家婢女苏玲儿。

    苏玲儿之于苏潇便如锦儿之于武媚娘,都是自幼便跟随左右的,出嫁之后也是形同一体,同进共退,苏潇的日子不好过,苏玲儿自然也是如此。

    时已隆冬,一岁将尽,这一日苏玲儿奉了太子妃之命,带了几个人亲自往东市采买年节所需的一应所需之物。

    苏玲儿跟随苏潇多年,也是世家门阀出来的婢女,行事自然稳妥,滴水不漏,苏玲儿一早便带着人在东市采买,按照事先所列清单一一比对择选,到了午前便就将所有东西尽数备齐,命人送回了东宫。

    苏玲儿与苏潇年纪相仿,也都还是十来岁的小女郎,正是贪玩又爱装扮的年纪,苏玲儿算着时间还有空余,恰巧手中又还有些余钱,便想着左右出宫一趟不易,于是便命人先行回去,自己在东市专卖珠宝玉钗的铺面逛了起来,要挑着买些合眼的饰品。

    苏玲儿虽是婢女,但毕竟也是武功苏家的人,又随苏潇嫁进了东宫,旁的不说,好东西见得多了,她的眼光不差,眼界也不低,寻常的珠宝还真难入他的眼,她挑挑拣拣了许久才在一间大些的铺面里寻着了一根很是合眼的朱钗。

    这支朱钗通身银锻,底下嵌着一个金丝掐花的钗托,钗托上面则是一个拇指盖大小的东珠,这颗东珠圆润通透,丰润饱满,一看便知是上品。

    这支朱钗虽比不得太子妃苏潇往日戴的那些宫中珍宝,但也算是难得,戴在她这个太子妃大婢的身上倒也不弱了。

    “伙计,这支朱钗作价几何?”苏玲儿指着这支朱钗,对铺中的伙计问道。

    伙计看了眼,回道:“姑娘眼光真是不错,这枚朱钗是用渤海东珠打造的,无论款样还是材料都是上乘,作价三百贯。”

    “三百贯?”苏玲儿听着伙计的话,脸上露出了些许难色。

    苏玲儿眼光不差,其实这铺中还有些比这朱钗更好的,但苏玲儿身上统共不过带了二十金,折合也不过两百贯钱,这支朱钗苏玲儿估摸着也在两三百贯上下,恰是她能买得的,才选了这支朱钗,只是苏玲儿没想到这支朱钗这家铺子竟要价这么高。

    苏玲儿看着手边的朱钗,很是喜欢,虽然手头不宽裕,但又舍不得就此放过,于是想了想正想跟伙计再要要价,往下压一压。

    苏玲儿道:“这支朱钗质地和模样虽然都不错,但也断值不得三百贯吧,我看两百贯便差不多了。”

    伙计道:“姑娘是明眼人,若只论材料,两百贯确实差不多了,但这其中还有店里匠人的手艺钱,况且总也不能分文不赚吧,我看姑娘喜欢,我便做主再降些,两百八十贯如何,再低可真不成了。”

    苏玲儿听着伙计的话,仍旧觉着贵了些,但伙计说的也有些道理,看伙计这模样估计再低也确是不容易,于是道:“也罢,这支朱钗我喜欢地很,但我还短些钱,你先替我收着,我回去取了银钱来,你可莫要卖于了旁人。”

    苏玲儿交代完,便要先行离去,回东宫另备银钱了。

    可就当苏玲儿正要转身回宫时,却突然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咦?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玲儿姐姐吗?”

    苏玲儿长居东宫,甚少外出,识得她的人应当不多,自己在东市被人认了出来也正觉着奇怪,便扭头望去,却发现原来唤她的人正是楚王妃身边的婢女锦儿。

    锦儿和玲儿都是楚王妃和太子妃身边的人,常随她们进宫,也时常见面,故而识得。

    楚王府和东宫一向不和,连带着楚王妃和太子妃身边的人自然也互相看不惯,不过两人当面,玲儿断也不会失了礼数,于是笑道:“原来是锦儿妹妹。”

    锦儿看着玲儿,问道:“姐姐怎的在此?”

    玲儿回道:“我奉太子妃之命外出采买东西,路过此间故而来看看。”

    锦儿接着问道:“这家铺子的东西还是不错的,我也是这家的老主顾了,姐姐可曾瞧上了什么东西。”

    玲儿指着那支朱钗,回道:“我瞧上了这支朱钗,正想回宫拿了银钱来买呢。”

    锦儿闻言笑道:“此回东宫还有些路,姐姐这一来一回只怕都是午后了,岂不耽误事儿。我和姐姐看着投缘地很,送于姐姐便是。”

    锦儿说完,对伙计问道:“这支朱钗作价几何”

    伙计如实回道:“这支朱钗原价三百贯,给这位姑娘降了些,价二百八十贯。”

    锦儿道:“把这支朱钗包起来,并我之前在这儿挑的东西,一齐记在我的账上。”

    “诺。”伙计应了一声,忙活去了。

    两百八十贯钱,这足是一个长安寻常人家十载甚至二十载的开销,也足可在东市买了一个颜色不错的丫鬟。这对寻常婢女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数目,也就是玲儿在太子妃身边,还能勉强拿的出来,可就这两百八十贯钱在锦儿口中却说得这般轻巧。

    玲儿也不是随意受人恩惠的,尤其是楚王府的人,玲儿道:“妹妹的心意我记下了,不过这相赠之事便不必了吧,回头我便托了人将两百八十贯钱送去于你。”

    锦儿闻言,摆了摆手笑道:“不过区区两三百贯钱罢了,又是记在咱们楚王府的账上,姐姐何需同我客气。”

    玲儿忙回绝道:“若是记在王府的账上,那便更不可叫妹妹为难了,若是府上查下来,岂不麻烦。”

    在东宫,掌管宫中一应进出账务的是太子家令寺的掌固,而掌固的上官太子家令又是老顽固权万纪,故而对东宫一应上下的开销管的很是严格,哪怕是太子妃身边的进出也是如此,玲儿想当然地以为楚王府也有府中家令,想必也是如此,故有此一言。

    不过锦儿闻言,却面露讶色,道:“姐姐玩笑了,你我都是王妃和太子妃身边的掌事婢女,管着府中内外全部的事情,府中上下的开销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的。”

    玲儿听着锦儿的话,也是同样的讶异,听着锦儿的意思,显然整个楚王府内外都是楚王妃在管着,说一不二,而锦儿作为楚王妃的亲信婢女,自然也就代掌王府诸事了。

    楚王府家大业大,每月的进出何止万贯,身为王妃心腹,又是管事的婢女,挂个三五百贯的帐更是轻而易举,谁也不会多问。

    而看锦儿方才和伙计的谈话,锦儿确是也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同是婢女,锦儿举手间便是几百贯钱,叫在东宫受贯了管制的玲儿怎能不讶异。

第六十一章 苏潇生怒

    苏亶是陇右武功人,关陇门阀之后,不管是家族基业还是世交故旧都在关陇,而台州地处闽中,乃古南越之地,位置偏僻,他自然不愿去台州的。

    其实无论是苏亶不愿去台州,苏潇前来向李承乾求情也好,还是李承乾不给苏家这个面子,禀公行事也罢,这都无妨,也都能说得过去,但就当着两者间有了旁人掺杂,再胡乱传些话的时候,事情就变的复杂了。

    “小娘,方才去府里带信的人稍回话来,阿郎那里似乎对太子所为颇多微词。”东宫承恩殿内殿,随苏潇嫁入东宫的贴身婢女苏铃儿正在为苏潇整理着衣裳,开口对苏潇道。

    苏潇问道:“你又是听谁说的?”

    婢女苏铃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回道:“几个从苏家刚回来的仆从都这么说,似乎阿郎对此颇为不满,还摔了好几个杯子呢。”

    苏潇向李承乾说情未成,被李承乾给拒了,自然就把消息带回了苏家,让苏家另想法子。

    在苏亶看来,要使他不得外放台州刺史不过是李承乾一句话的事情,可李承乾身为苏亶的女婿却始终不愿开口,自然难免生怒。

    苏潇道:“阿爹也真是的,这么一把年纪了,行事怎还如此恣意。太子不是皇上,只是储君,太子虽奉陛下之命栓选州部刺史,但毕竟初掌此事,也不好上来便为阿爹徇私,阿爹怎的连这些道理都不明白。”

    苏潇既嫁入了东宫,做了太子妃,便是李承乾的人,虽然她也会帮着苏亶求情,但大方向上还是向着李承乾的,若是李承乾出于朝局考虑,为了自己的名望不肯徇私,也并无太多不可,苏潇识得大体,绝不会胡搅蛮缠。

    但苏铃儿听着苏潇的话却道:“若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太子不愿出手倒也罢了,但如今东宫内外都在传着一个说法,难道小娘竟一点不知吗?”

    苏潇闻言,好奇地问道:“你所言何意,这我倒不知。”

    苏玲儿回道:“就阿郎之事,太子原本也是模棱两可的,不知办与不办,但自打昨日太子去了宜春北苑后,回来便下了决定。宫人里人都知道多半是称心那厮在太子面前嚼了舌根,才使太子下了决心置身事外的,而且...”

    苏玲儿说着,面露为难之色,一下子止住了嘴。

    苏潇看着苏玲儿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她必是还有些话未曾讲明,于是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我不会怪你。”

    苏玲儿道:“宫里人都在传,称心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把苏家人都撵出京去,到了那时小娘在长安孤立无助,便可加以欺凌了,说不得到时候他再魅惑着太子,整个东宫都是他说了算了。”

    苏玲儿的话入耳,苏潇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苏潇问道:“这些话你都是听谁传的?”

    苏玲儿回道:“满东宫的人都在传,光是瞒着咱们呢,我也是早间去内厨为小娘拿东西的时候无意听见的。这些事情婢子本也不愿信,可之后细细想了想,又觉着可不正是如此吗,太子不就是自宜春北苑回来后便改的主意吗?”

    “竟有此事?我这个正室不说话,难不成还真被人当了哑巴不成。”听着苏玲儿的话,苏潇越发地不满轻哼了一声道。

    若说李承乾拒绝为苏亶出面徇私是为了公事,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声望的话,苏潇无话可说,但如果是因为受了称心的挑唆的话,那苏潇就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也绝不会允许在这东宫内宫,还有人能够临驾于她这个太子妃之上。

    一旁的苏玲儿也道:“小娘,婢子以为此风断不可涨,若是此事就此作罢,那日后小娘在东宫可还有威信?这怎还得了。”

    苏玲儿所言也确有道理,今日之事是称心先对她动了手,还占尽了便宜,已经闹得东宫里人尽皆知,若是她就此吞了这个苦果,宫里的人又该如何看她?日后她还谈何管制内宫。

    苏潇是世家女,自幼生于门阀之中,见多了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她很清楚,当此事传遍内宫之后,她就已经没了选择,她若是退了,宫里人日后便越发不拿她这个太子妃当回事儿了。

    苏潇对苏玲儿道:“你也以为我应当处置称心,以立威信?”

    苏玲儿道:“那是自然,小娘也是权贵之后,嫁于太子为正室太子妃,岂能没了威望,小娘许是不知楚王妃在楚王府是何等威风。”

    苏潇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武家小娘在楚王府很是威风吗?”

    在苏潇看来,楚王虽是亲王,不比太子,但因楚王得宠,无论权势还是声望都不弱太子,故而楚王府和东宫也相去不远,她一个世家女在东宫处境尚且不上不下,难道武媚娘在楚王府便会好了去?

    苏玲儿道:“这我原也不知,还是昨日在东市采买时见了楚王府的娘家婢子锦儿后才知道的。”

    苏潇问道:“楚王行伍出身,又是海内名帅,想必强项地很,这武家小娘在楚王府又能如何威风?”

    苏玲儿回道:“因武家小娘嫁入楚王府,武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加官进爵的事情想必小娘也是知道的,这便不提了,光是楚王的屋里时,楚王妃便能管地死死的。”

    苏潇道:“若论风流之命,楚王远在太子之上,楚王的屋里事楚王妃管得了吗?”

    苏玲儿道:“那是自然,自打楚王妃嫁进了楚王府后,整个楚王府的大权便都落在了楚王妃的手中,就连陛下都管不结实的楚王竟也对楚王妃言听计从。

    自打楚王大婚到今日,也有三载多的功夫了,小娘想想,楚王府除了楚王妃之外,楚王可曾纳过册妃侧妃?就连楚王妃怀了身孕的这些日子,楚王也是每日必在王妃屋里过夜,从无例外的。”

    苏玲儿说着,眼中竟多了些艳羡之色,她尤还记得昨日他和楚王府的管事婢子锦儿在东市相遇,锦儿挥手便是百贯的模样,而比起她,自己着实了差了许多,她自然也希望苏潇能够真正地执掌东宫,如此她才能如锦儿那般同样威风。

    苏潇道:“玲儿说的不错,此例断不可开,若是此事就此作罢了,日后东宫谁还会将我看在眼中。”

    苏潇说着,又对玲儿吩咐道:“你即刻带人去一样宜春北苑,把称心给我带来。”

第六十二章 东宫始乱

    如今东宫盛传称心魅惑太子,力压太子妃之事,为了自己和威望,无论如何苏潇也都不能对这种苗头视而不问了。

    恰逢李承乾上朝,苏潇命玲儿去宜春北苑叫来了称心自然不是善举,明眼人都知道,太子妃这只怕是有意立威了。

    旁人都看得出,心思细腻、聪敏的称心又怎会不知,但就在他得知太子妃传召的消息后,称心非但没有半分不安,反倒很是欣喜,他知道,他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称心随着气势汹汹的玲儿一同到了承恩殿外,称心抬头看着承恩殿的门匾,原本平和淡然的面容竟一下子倨傲了起来,嘴角勾勒着一丝笑意,进了殿中。

    “臣称心拜见太子妃。”称心走进承恩殿中,微微拱手,似乎带着些许勉强的意思,对苏潇拱手拜道。

    苏潇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称心,稍稍打量了一番,心中也不禁感叹,若是不论其他,单看这样貌,确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生平少见,纵谓之掷果潘安也不为过,只是单就称心的这种态度,却是她很不喜欢的。

    苏潇到底是大家闺秀,涵养还是不差的,她看着称心,并未急吼吼地问罪,而是先开口问道:“你便是太子从青楼带回的詹事府录事吗?确如传闻一般,生的一副好皮囊。”

    称心回道:“太子妃谬赞了,臣惶恐。只是不知太子妃传见所谓何事,太子妃若无旁事吩咐,算着时间太子也快下朝会了,臣还需回宜春北苑准备接驾呢。”

    起初苏潇倒是还端得住,也不曾开口便叫称心难堪,确不失大家风度,但称心可就是冲着惹恼苏潇来的,称心只一开口便把苏潇堵地够呛。

    这段时间,太子已经很少来承恩殿了,就是来了待的时间也不久,恐怕连在宜春北苑三成的时间都不到,称心这么说便有些寻衅的意思了,苏潇再好的涵养也禁不住,

    苏潇问道:“称心,上天赐予的这幅好皮囊,为何不用之于正途呢?偏却要做这些谄媚娱君之事呢?”

    身为男儿,却不从仕途,也不取功名,靠着一副皮囊在东宫,在太子身边厮混,在时下也确实为人所不齿,但凡有些廉耻之心的,听了苏潇的话也该有些羞愧。

    但这事儿从头到尾称心都是有意为之,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又怎会被苏潇的三言两语说倒。

    称心道:“太子妃说的哪里话,太子乃国之储君,称心尽心尽意地侍候君前,已是为君分忧,难道这还不是正途吗?”

    “堂堂男儿,不知廉耻。”苏潇没想到称心竟会这么说,轻哼了一声,不屑道。

    但苏潇仅仅也只能如此了,她没想到称心竟会这么说。

    苏家是世家嫡女,出生后便就注定了是要嫁入名门的,故而苏潇的阿娘在苏潇年少时也曾教授他御夫之道,在出嫁东宫前后更是好生耳提面命了一番,但苏母所言俱是如何防备女子的手段,可不曾提及男子,就是苏潇自己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要跟一个男子争宠。

    苏潇无措,一时间失了方寸,只能嘴上图些痛快了,但随即称心的话却叫苏潇的心里越发地不悦了。

    称心道:“臣是平康坊出来的,本就是卑贱之躯,那比得上太子妃名门之后,天潢贵胄。”

    称心的话听着是自轻自贱,恭维苏潇的出身,但话里话外却无一不是在讥讽苏潇。

    称心能魅惑李承乾,苏潇尚且拿不得李承乾的心思,那岂不是苏潇这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女还不如他这个青楼出身的卑贱之人吗?

    苏潇自幼也是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心里也没了其他心思,指着称心对殿中的仆从道:“来人,把他给我轰出承恩殿,轰出去。”

    “诺。”一旁的仆从得令,拿起手边的棍棒之类,走向了称心,将称心推搡了出去。

    ————————————————

    苏潇虽然暴怒,但到底自持身份,也不曾做那坊间妇人之态,与称心太多撕扯,只是命人将称心轰了出去,甚至估计李承乾的颜面,还不曾真的打了称心。

    毕竟称心是臣子,是李承乾的人,苏潇若是绕过李承乾,仗责了称心,李承乾的脸上需不好看。

    但苏潇虽不曾仗责称心,可称心又哪里是省油的灯,称心不止聪颖,对自己更狠,就在称心被苏潇自承恩殿轰出来后,回到宜春北苑的内院关上门,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身上便多了许多棍伤,后背、大腿、手臂,几乎遍布了身上。

    当李承乾散了朝,回了东宫后便直奔宜春北苑而去,可当通报的人进了内院后,称心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出来迎接,李承乾也觉出了有些不对,连忙进了屋。

    屋中,这时的称心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正趴在床前,披着衣裳,不停地抽泣着,身体也不自觉地抖动,显然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李承乾见状,忙关切地问道:“称心,你这是怎么了,今日早间不是还好好的吗,这还不到半日的功夫,怎就如此了?”

    称心闻言,也只是哭着,仿佛听不见李承乾的话一般,就这么趴在床前,只是哭地越发地厉害了。

    李承乾看着称心哭地越厉害了,心里也没了主意,对身边在苑中伺候的婢女问道:“这是怎么了?”

    婢女回道:“婢子也不知,只是自打回了苑中后便一直哭个不停。”

    李承乾问道:“称心去了哪里?”

    婢女回道:“今日早些时候被太子妃唤了去,也不知说了什么,回来后便是这幅模样了。”

    李承乾闻言,看着称心泣不成声的模样,顿觉不妙,推上了称心的衣袖,紧接着赫然在目的竟是一道道伤痕。

    称心生的极白,血红色的棍痕落在称心的手臂上显得极为刺眼,也扎在了李承乾的心上。

    称心是被太子妃唤了去,回来后便哭个不停,身上又多了这么些伤痕,这些棍伤是从何而来还用说吗?

    一瞬间,李承乾怒从心来,双目如火,仿佛要将人烧成灰烬一般。

第六十三章 苏潇进宫

    李承乾看着称心身上的棍伤血痕,面色铁青,因为暴怒,胸口也上下起伏不定,似一只随时要暴起伤人的猛兽。

    李承乾如此暴怒,不止是因为太子妃苏潇命人动手打了称心,叫他心疼,更多的是因为苏潇没把他这个夫君,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称心是李承乾的人,是他的心头好,苏潇怎会不知,可苏潇还是动手杖责了称心,下手还如此地重,这不止是打在了称心的身上,更打在了李承乾的脸上。

    李承乾怒火中烧,这宜春北苑李承乾是片刻都待不住了,李承乾仔细地关照了称心几句,命人好生上药,仔细照看着,自己则片刻等不及地直奔苏潇所在的承恩殿而去。

    其实现在心中愤懑难当的不止是李承乾,还有苏潇,方才苏潇传见称心,本欲是给自己立威,可称心的态度却远远出乎苏潇的意料,当着苏潇的面,称心还是一副仗着李承乾的宠爱,不将苏潇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的模样,苏潇怎能不怒。

    苏潇原本就等着李承乾回宫,要亲自去质问于他,可还不等她动身,李承乾已经来了承恩殿。

    李承乾既然来了,苏潇起初还当李承乾是为称心冒犯她之事赔罪来的,但苏潇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又怎会轻易放过称心,苏潇怒气冲冲地便迎上去要去同李承乾理论,将称心逐出东宫。

    原本在苏潇看来,她是受了委屈的,自然也占了理,可当她看到李承乾时,李承乾的脸色比她的更加难看,还不等她发话,倒是李承乾先行发难了。

    “苏潇,你好大的胆子!”李承乾阔步进了承恩殿,指着苏潇,上来便怒喝道。

    眼前的一幕来的突然,分明受了委屈的是她,是称心先来寻衅她这个太子妃的,她都顾及着李承乾的颜面未曾下手,怎的李承乾还敢如此喝问她?这天底下怎还有如此蛮横之人和蛮横之事?

    心里的反差太大,苏潇一下子竟有些顿住了,还有些反应不及。

    委屈、畏惧、不解、愤怒,许多情绪在苏潇的心中来回闪动,过了片刻,苏潇才真的反应过来。

    大唐风气开放,世家权重,此时的皇室虽也极尊,但还不是明清时那边叫人望而生畏。

    武功苏家,虽不比五姓门阀,亦不如韦杨裴杜那般天下盛名,但也不是泥捏纸糊的,就算是李承乾也不能无缘无故地骑在苏家的头上撒野。

    苏潇看着李承乾,丝毫不惧,倒是迎面反问道:“太子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面来问我?我胆子再大,还能大地过太子你吗?还能大得过你金屋藏娇的称心吗?”

    李承乾道:“我乃太子,东宫之主,我要如何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何须你来指点。倒是你,本宫从未想过你就是如此蛇蝎心肠,歹毒恶妇,和汉之吕雉何异。”

    吕雉,大汉开国皇帝刘邦的皇后,自然是个人物,但拿她来比拟女子,可无论如何都不是夸赞。

    吕雉以女儿身干涉皇权,杀刘姓诸王宗亲,在武则天横空出世前,她恐怕是天下权势最盛的女子了,自然而然的也是残暴狠毒的代名词。

    汉高祖刘邦死后,吕雉掌权,吕雉不止杀了赵王如意,更将刘邦昔日宠妃戚夫人虐作“人彘”,生不如死,而李承乾如此比作苏潇,恐怕也正是此意。

    苏潇盯着李承乾道:“你敢如此说我?”

    李承乾道:“你对称心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这等蛇蝎心肠,说你什么也不为过。”

    苏潇道:“怎么?太子便如此怜香惜玉吗?我连训斥几句都说不得了?”

    李承乾道:“训斥几句,你训斥几句能把人训斥地满身是伤吗?你怕是用棍棒训斥的吧,你明知称心是本宫的人,还如此重责,你这是打给本宫看,要给本宫立威吗?”

    苏潇闻言,惊讶道:“我不曾命人杖责他,我怎知他身上的棍伤是哪来的。”

    李承乾道:“难道不是你命人持棍棒将他打出去的吗?你承恩殿中这么多仆从,难道非要本宫将他们一一提来审问,你才肯认下不成。”

    苏潇摆手道:“我只是命人持棍棒将他轰出去,并不曾杖责她,她身上的棍伤与我无关。”

    李承乾怒道:“称心身上的棍伤自然不是你打的,你堂堂太子妃怎会亲自动手。”

    苏潇见状,知道李承乾已经认定了是她下令杖责打伤了的称心,苏潇道:“若是我做了,我必然会认,但他身上的棍伤与我无关,太子莫非血口喷人。”

    李承乾讥讽道:“人是从你殿中出去的,你口口声声说称心身上的伤与你无关,难不成还能是他自己打了,污蔑你的不成?”

    苏潇急道:“谁知这是不是他的苦肉计,依我看这伤分明就是他自己打的,骗了你这个蠢人来替他出头,与我为难罢了。”

    李承乾本就心怀怒气,听着苏潇的话,心中的怒意越重了,想着方才称心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必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可苏潇竟还在此不依不饶,颠倒黑白,李承乾岂能容得。

    李承乾大怒,怒极之下的李承乾失了理智,一巴掌反手便抽在了苏潇的脸上。

    “啪!”

    清脆的一道响声,苏潇原本光洁如玉的脸颊上竟多了一道鲜红的掌印。

    一时间,整个承恩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苏潇感受脸颊火辣辣的感觉,抬着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承乾,显然是还未从这一巴掌的讶异中走出来。

    苏潇从不曾想过,李承乾竟然会为了一个青楼里出来的人打她,她堂堂苏家女,难道在李承乾的眼中还及不上称心一个男宠吗?

    苏家和长孙家乃是世交,李承乾的外祖父长孙晟和苏潇祖父,苏威之子苏夔亦是好友,苏亶和长孙无忌同样相识多年。当初东宫和苏家能够联姻也是有这个缘故在,可如今李承乾竟然动手打了苏潇,这叫苏潇如何能够受得。

    苏潇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卑贱之人打我,我这就进宫向母后和长孙司空禀明此事,请长者来主持公道。”

    苏潇说完,恨恨地盯了李承乾一眼,挥袖便出了殿门,直往宫中而去。

第六十四章 皇后昏迷

    太极宫,立政殿。

    内殿的圆案前,长孙皇后正在殿中坐着,皇帝李世民挨着长孙皇后坐在一边,而在长孙皇后和李世民的对面坐着的则是药王孙思邈。

    “皇后的脉象已渐渐稳固,面相也不似以往那般赤红,想来近些日子用药已初有成效,皇后的病况已经稳住了。”孙思邈把自己的手指从长孙皇后的手腕上挪开,对长孙皇后道。

    长孙皇后久患气疾,每逢入冬便会犯病,今岁又和往年一般犯了病,好在孙思邈尚在京中,李世民急命人传召孙思邈进宫,为长孙皇后诊病,这才渐渐好转。

    李世民感叹道:“观音婢这气疾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从来都是如此,幸得真人在京,否则去岁便就难了。”

    贞观十年,长孙皇后生母赵国太夫人高氏过世,长孙皇后悲痛过度,便曾再发气疾,宫中太医手足无措,医不得法,险些丢了性命,好在有孙思邈在京,以猛药加之针灸救回了长孙皇后,故而李世民才有此一言。

    孙思邈道:“去岁皇后重病,草民虽然将皇后救回,但那次之后皇后已经伤及根本,身子骨不比从前了。皇后若是调理得当,稳得住心绪,或许还能瞧得见晋王诞子成家,否则也不是长久之计。”

    晋王李治生于贞观二年,年已九岁,建牙开府,成家立业也不过是这十年上下的事情了,若是以孙思邈之言,恐怕长孙皇后也就这十年的日子了。

    皇后乃国母,尊贵万分,若是旁人这么说,李世民势必盛怒,但孙思邈非是常人,孙思邈半个出世之人,医术精绝天下,他所言不过是以事论事,李世民又何从怒起?

    李世民道:“真人居于方外,若是皇后身子有个万一,真人难免有赶之不及的时候,真人可否就在宫中住着,在太医院挂职?”

    孙思邈摇了摇头道:“陛下隆恩草民心领了,草民是方外之人,不喜约束,当初若非受楚王之邀在长安药庐精研药术,恐怕早就离京了。”

    李世民担忧道:“真人常在终南山修道,将来若是皇后犯病,真人又不在长安,可如何是好?”

    孙思邈回道:“此事陛下倒不必担忧,皇后的气疾常发在春冬,夏秋极少,草民受楚王之邀,每逢春冬便在长安药庐施药救人,长孙皇后如有不适草民是赶得及的,况且就是草民赶不及,尚有弟子在京,也是一样的。”

    有孙思邈此言,李世民的担忧便少了不少,不解地问道:“朕身为天子,向你开口,你尚且自持不愿,为何偏却如此卖恪儿的面子?”

    孙思邈如实回道:“楚王曾赠草民旷世医术,又广费人力为草民搜集天下疑难杂症,以供参详,于草民研医出力甚多,故而如此。”

    李世民笑道:“恪儿朕是知道的,他有济世安民之心,于朕年少时很是相似,只是如今朕为帝王,事情多了,便分不出这般多的精力,这些事情能由恪儿代劳也是好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更何况长孙皇后这般七窍玲珑的心思。

    长孙皇后在一旁听着李世民的话,李世民名作世民,本就有济世安民之意,李世民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评价李恪,已是极高,甚至隐隐有些欲叫李恪继承衣钵的意思了。只是李恪不是太子,名不正言不顺,故而李世民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李世民、长孙皇后和孙思邈正在殿中说这话,而就在此时,殿门处吵闹地一阵,太子妃苏潇和太子李承乾先后走了进来。

    “孙真人在此,你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孙思邈在李世民的眼中不止是一个大夫,更是有道之人,孙思邈年七十余,身形步态尚如少年,这是羡门、广成子一般的人物,李世民很是敬重,见得李承乾和苏潇失礼,连忙喝止道。

    两人闻言,这才各自止住了口,齐齐走到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跟前。

    李世民问道:“你们不在东宫待着,来立政殿何事?”

    苏潇道:“太子辱我太甚,儿有一事请父皇做主?”

    李承乾闻言,急道:“分明是你辱我在先,还敢这般污蔑我。”

    长孙皇后闻言,眉头微皱,看着两人,道:“你们在此争论无意,一一说来便是,太子住嘴,让太子妃先说。”

    苏潇当先道:“启禀母后,太子在东宫蓄养自青楼带回的男宠**,搞得整个东宫乌烟瘴气,引得人人非议。今日更是因为那个男宠的缘故,打了儿,请母后为儿做主。”

    长孙皇后听着苏潇的话,心中猛地一惊,他身为皇后,后宫之主,就是东宫的情况时常也有人向她禀告,她此前也曾听到关于太子蓄养男宠的传闻,但长孙皇后一直未曾当真,可今日苏潇当着自己和李世民还有李承乾的面前说起此事,就绝不会是假的。

    再看向苏潇脸颊上的掌印,掌印还很清晰,确是才打的无疑,长孙皇后不曾想到,她最疼爱的长子竟会是这等人。

    长孙皇后指着苏潇脸颊上的掌印,对李承乾问道:“苏潇所言可是真的,这个掌印又可是你打的?”

    当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面,又有承恩殿的婢子看着,李承乾也不敢撒谎,只得小声道:“这掌印确是儿臣怒极所为,但是...”

    长孙皇后只听着李承乾开口的几句,心中便顿有一阵心火自心口翻腾了上来,直冲脑袋而去。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长孙皇后对李承乾脾性的了解甚至还在李承乾自己之上,苏潇所言若是有假,李承乾必当是一一反驳,先反驳蓄养男宠之事,而后反驳苏潇脸颊上的掌印,可李承乾却本能地先避过男宠之事不谈,那就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蓄养男宠之事一定是真的。

    若是文人士大夫蓄养男宠,倒也无甚大碍,最多就是生性风流,私德有亏,但李承乾是太子,国之储君,却有这般独好,在时人眼中如何能够受得?朝中百官和天下人又该如何看他?

    正如孙思邈所言,长孙皇后大病初愈,正是体弱之时,实在不宜动怒,但此事干系不小,长孙皇后又是操心的性子,长孙皇后既知道了,又怎能不问?

    既怒且忧,长孙皇后看着眼前的李承乾,只觉一股怒火烧心,胸口仿佛被压了块大石一般喘不上气,猛地仰面昏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皇后病危

    去岁大病,长孙皇后一度险些丢了性命,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若非药王孙思邈在京,那次的长孙皇后便该丢了性命,踏鹤西去了。

    但孙思邈虽然救了长孙皇后,但孙思邈毕竟不是指点之间便能使人复生的仙人,他为救长孙皇后用了许多猛药,故而虽使长孙皇后复醒,但她的身子骨却已经大不如前,就连孙思邈也再三叮嘱,不可动怒,否则危矣。

    但今日李承乾的事情长孙皇后知道了,又怎能不怒,堂堂太子在东宫蓄养男宠,甚至为了男宠掌掴了太子妃,此事说起来怎么都是昏聩之行,不在隋炀帝之下,尤有甚之。

    这消息多半是压不住的,一旦传出去,天下人又该如何去看这个大唐储君?

    更何况苏潇还不是寻常女子,她是武功苏家女,苏家乃传家千年的京兆豪族,苏家和长孙家更是几代世交,苏家女苏潇嫁于李承乾,却因为一个男宠被李承乾掌掴,这叫长孙家又何如去跟苏家人交代?

    长孙皇后又急、又怒,又忧,几番情绪交杂之下,怒火烧心,旧疾再发,一下子便昏了过去。

    长孙皇后昏迷,谁还再有心情去管东宫的那点事情,众人纷纷忙活起了长孙皇后的身子。

    长孙皇后虽然动怒,引发旧疾昏死了过去,连气都喘不上,但万幸是孙思邈正在一旁,以银针开肺,才让长孙皇后的气稍稍顺了些,一炷香后才缓缓地醒了过来。

    “幸得真人在旁,否则观音婢今日这关怕是难过了。”李世民守在床前,看着长孙皇后缓缓开眼,对孙思邈道。

    孙思邈看着长孙皇后赤红的脸色,神色涣散的双眸,叹了口气,先是点了点头,接着缓缓地摇了摇头。

    李世民原本以为长孙皇后转醒,想必已经没有大碍,但他看着孙思邈的表现,却顿觉不安,连忙拉着孙思邈到了一旁,背着长孙皇后,对孙思邈问道:“真人何意,可有不妥之处?”

    孙思邈如实回道:“自打去岁大病后,皇后的身子已经极弱,是万万动不得气的,可方才皇后却未能稳住心绪,使得怒火烧心,烧伤了心脉和肺经,方才皇后面色赤红,双神涣散,便是征兆。”

    李世民问道:“真人既知病因,可有医治的法子。”

    孙思邈摇了摇头道:“心脉、肺经损伤犹如破镜难圆,覆水难收,难以回转,草民也没有法子,皇后大限怕最多就在这两日了。”

    李世民闻言,也知道孙思邈的意思,顿时急了,忙拉着孙思邈的手腕,甚至带着几分哀求道:“还望孙真人千万想想法子,纵是天下再难得的药材我也能弄来,只要真人开口。”

    堂堂天子,若非为了结发爱妻,又怎会面露此态,但有些事情又岂是人力所能及的。

    孙思邈道:“气疾本就是缓疾,需仔细调养,激动不得,但皇后却接二连三地暴哀暴怒,伤了心肺,早已药石罔顾,此番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

    “轰!”

    李世民听着孙思邈的话,如晴天霹雳,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当即昏倒了过去,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青梅竹马,少年相识,大婚之后更是琴瑟和谐,恩爱至今,一时间他怎能受得住这般噩耗。

    李世民道:“难道连真人也没有法子吗?”

    在李世民眼中,孙思邈医术精湛,尚在宫中太医之上,若是连孙思邈都没了法子,天下还有谁能医治。

    孙思邈回道:“易急易怒乃是病大忌,皇后若是能从草民之言,平稳心性,草民可保皇后十载之寿,但皇后却逆草民之言,草民也无方可用。”

    孙思邈所言也确是实情,李世民闻言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长孙皇后和李世民同床共枕二十载,李世民的些许动作又怎能逃过长孙皇后的双眼,长孙皇后躺在床榻之上,看着李世民的反应,大概已经猜到了其中的意思。

    长孙皇后问道:“陛下,臣妾是否大限将至。”

    李世民并未直接肯定或否定长孙皇后的问题,而是道:“你放心,我是皇帝,富有四海,哪怕是将天下翻个遍,我也一定救你。”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急迫的样子,反倒笑了笑,拉过李世民的手,缓缓道:“陛下又耍小孩子脾气了,皇帝又不是神仙,在这医道上恐还不及一个民间大夫呢。孙真人医术冠绝天下,连御医都拍马不及,若是连孙真人都没了法子,还有谁有法子?”

    李世民拍着胸口道:“观音婢放心,我乃天子,海内之主,我说到的便必能做到。”

    李世民如此反应,也是关切太过,长孙皇后虚弱地笑了笑,对李世民道:“命数如此,谁都无可奈何,我本寻常女子,能嫁于陛下,到今日母仪天下,已是足矣,我只是还有些事情放不下。”

    李世民问道:“你可是放不下青雀、稚奴还有小兕子他们,我这就命人去传见他们。”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道:“我自是要见他们的,但在此之前,我要先见一人。”

    长孙皇后病危,并未急着立刻要见诸子、诸女,而是要先见旁人,此人自然也极是紧要了,李世民起初以为是长孙皇后要见长孙无忌,交代自己的后事。

    李世民道:“观音婢可是要见辅机,我这就命人去传。”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道:“不急着见阿兄,我要先见楚王。”

    “你要见恪儿?”长孙皇后是皇后,正室,李恪是皇子,与她也有一半的母子之名,但毕竟不是亲出,长孙皇后在此时不要先见诸子,反要先见李恪,由不得李世民不奇?

    长孙皇后道:“正是恪儿,还请陛下通传。”

    李世民不解地问道:“你急着要见恪儿作甚?”

    长孙皇后道:“楚王是个好孩子,我此时要见楚王自是有要事交代,陛下只管帮我传见便是。”

    长孙皇后已然至此,她想见谁李世民都会将人传来,更何况是就在长安的李恪,李世民当即对身后的常涂道:“常涂,速命人传楚王入宫,让楚王速来。”

    “诺。”常涂应了一声,便命人快马去传见李恪去了。

第六十六章 传见

    延康坊,楚王府,内室。

    武媚娘临产之期将近,肚子已经渐渐地鼓了起来,已经不再是行动不便了,有时连多走些路都显得有些吃力。

    内室中,武媚娘正靠在锦榻之上,懒懒地半眯着眼休息,而在武媚娘的身旁,李恪正拿着文书伏在案前批复。

    “堂堂楚王,怎么委屈地跟个小妇一般,三郎若是公务繁多,只管是书房忙着便是,也不是必须在此陪着我的。”内室中并无书案,在锦榻旁只有之个原是放茶的狭小茶案,不够宽敞,武媚娘看着李恪趴在茶案上写字显得局促非常,于是轻轻戳了戳李恪的手臂,道。

    李恪道:“无妨,媚娘产期将近,身边哪能缺了人看着。”

    武媚娘笑道:“偌大的楚王府上下数百人,我身边还能缺了人不成,哪里须着你随时看着。”

    李恪摇了摇头道:“旁人看着我也不放心,再说了,旁人哪有我看得好。”

    武媚娘看着李恪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道:“你呀,来了屋里就忙着处置河东边务,哪里还有功夫照看我,事情还不都是锦儿做的。”

    李恪无奈道:“我也是无法,我的左膀右臂王玄策和马周分别掉进了尚书省和御史台,你这个内房诸葛也怀了身孕,不宜操劳心力,裴行俭和岑长倩虽然天资极佳,乃上上之选,但毕竟年少,不敢全委重任,至于赵德言,出谋划策尚可,处置政务就太手生了,凡事都得我亲力亲为才行。”

    跟随李恪多年的马周和王玄策先后被调入中枢,另任要职,李恪自然也不会阻人前程,乐见其成,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李恪手中人手匮乏,赵德言在谋不在政,而裴行俭和岑长倩虽都是宰相之才,但还未长成,不甚稳妥,李恪身边的可用之人就不多了。

    武媚娘道:“三郎说的是,三郎还是需另物色人选才是。”

    李恪道:“我心中已有人选,命人前去征召了,若是顺利,年内便该能到。”

    武媚娘道:“三郎相人,向有独到之处,无论文武,凡能入三郎之眼的无一不是英才,三郎这一次又相中了谁?”

    李恪回道:“刘仁轨,我欲以他为新任并州大都督府司马,地方和吏部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当无大碍。”

    武媚娘笑道:“刘仁轨,可是咸阳县丞?”

    李恪闻言,好奇地问道:“媚娘也知刘仁轨之名?”

    武媚娘道:“贞观年初,刘仁轨为陈仓县尉,杖杀骄纵违法的折冲都尉鲁宁,被父皇亲自责问。后事情查明,过不在刘仁轨,而后父皇曾亲自褒奖刘仁轨刚正,转咸阳县丞。”

    李恪道:“刘仁轨身上竟还有此事,我倒不知。”

    武媚娘道:“我最喜读京中及各地方邸报,故而知晓,若只观以往,刘仁轨确是忠正之人,但毕竟还是无名之辈,三郎贸然提拔可否妥当。”

    李恪笑道:“刘仁轨眼下虽无名,但十载内他当在我门下扬名立万,不弱英公李绩。”

    刘仁轨,高宗朝名相,文武双全,以文名入仕,最终却因武功拜相,这等人物纵比之李绩亦不在下风,李恪所言绝无虚妄。

    李恪和武媚娘还在屋中说着话,商讨着关于年后并州大都督府的人事安排,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人传话,有宫中内侍奉旨求见。

    皇帝遣内侍来此,李恪不敢怠慢,连忙命人将人领进了王府内院的偏厅,自己出去见他。

    “奴婢拜见楚王殿下。”内侍快步进了楚王府的偏厅,一进门便对李恪道。

    李恪上前扶起内侍,问道:“不知内侍来此所为何事?可是父皇传旨?”

    内侍连忙开口道:“皇后病危,奴婢奉皇命急传殿下进宫。”

    “什么!皇后病危?”李恪听着内侍的话,眉头微皱,讶然道。

    以称心设计东宫,这是李恪之意,但李恪万万不会想到此事会使得长孙皇后病危,此时的李恪也还远远没有联想到这一点,只当是旧疾使然,李恪的心里更多的只是惊讶。

    长孙皇后久怀宿疾,寿数不长,这李恪是知道的,就在去岁就险些丢了性命,但是当李恪知道长孙皇后病危的消息时,一时间心绪复杂万分。

    挡在李恪夺储之路上的障碍有很多,李承乾、李泰、李治、长孙无忌,等等,但在李恪的眼中,这些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个长孙皇后。

    不管是对付李承乾、李泰,还是长孙无忌,李恪总能找到法子,但面对长孙皇后,李恪更多的却是无力和敬畏。

    皇帝嫡子,却是子以母贵,此乃亘古罕有之先例。

    长孙皇后在李世民心中的份量绝不可寻常估之,甚至可以说,只要长孙皇后尚在,东宫的位置就绝轮不上李恪,按理说,长孙皇后死了,他扫去了心腹大患,本当高兴才是,可不知怎的,李恪的心情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压抑非常,灰蒙蒙地一片。

    天下贤后,莫出长孙。

    如若死的是自作孽的李承乾,李恪兴许还会多几分好心情,但病危的是贤德择披天下的长孙皇后,除了几分必然的侥幸之余,李恪竟也难免哀伤。

    内侍对李恪道:“皇后病危传见殿下,陛下急招,还请殿下随我速去。”

    “好,本王这就随你同去。”

    李世民急传,李恪丝毫不敢耽搁,甚至来不及去跟武媚娘亲自交代,只命人转告了一声,便连忙跟随内侍进宫去了。

    长孙皇后母仪天下,天下敬重,朝中百官多有受其恩惠者。

    原本李恪以为长孙皇后病重,势必通传诸皇子和朝中群臣,但就当李恪随内侍之后走在宫中通往立政殿的的龙道上时,却发现一路除了来往匆忙的宫人,周边的一切似与寻常并无太大的差异,也没见到一个熟悉的大臣,仿佛消息还没有彻底传出去。

    李恪走着,看着周围异乎寻常的场景,脑海中的不解和不安越发地重了。

    李恪对内侍问道:“为何本王在宫中还未见到旁人,难道还未通知诸皇子和诸王吗?”

    内侍如实回道:“殿下是陛下依皇后的意思第一个传召的,其他人的传召都还在路上。”

    原来自己竟是第一个被长孙皇后传见的,不曾想到长孙皇后病危,长孙皇后不先见诸子,反倒要先见他,这又是为何?李恪听着内侍的话,心中的惊讶和不解越发地重了。

第六十七章 交易

    果然,正如內侍所言,当李恪一路疾步来到立政殿时,此时的立政殿中除了立政殿中原有的一些伺候的宫人外,只有皇帝李世民,还有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旁的太子李承乾还有太子妃苏潇。

    “儿臣李恪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李恪长身玉立地站在殿中,如青松立于山岗,巍峨挺拔,对身前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拜道。

    长孙皇后虚弱地靠在床边,看着眼前丰神俊秀,气宇轩昂的李恪,和一旁的李承乾成了鲜明的对比,纵是身为李承乾生母,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好一个英武儿郎。

    长孙皇后看着眼前的李恪,又想着李恪身后的功绩,甚至不禁在想,若李恪是她的长子,眼下就算她即刻死去,她也甘心,也放心了,也不必这般担忧自己的身后之事。

    长孙皇后对李恪道:“恪儿来了,快快起身。”

    “谢母后。”李恪起身,对长孙皇后谢道。

    李恪站着身子,就在长孙皇后的身前,如今长孙皇后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样子相差了许多,整个人都消瘦地很是明显。

    李恪道:“几载间母后憔悴了,与臣北伐前的印象差了些许,母后还需仔细身子才是啊。”

    长孙皇后笑了笑,对李恪道:“事已至此,本宫已经看开了,与人无尤,无天无尤,命数使然罢了。”

    李恪蹲在地上,看着长孙皇后的床头,双眸已湿,关切道:“儿臣久在北地,也曾过路天山,曾听闻天山雪顶之上有一物名作天山雪莲,是个极少有的稀罕物件,更是万分名贵的药材,对宿疾有奇效。母后再坚持些日子,儿臣这就命人出关去寻,月内必能寻回,或可医母后之疾。”

    一旁的李世民闻言,面色伤痛地对李恪道:“恪儿有心了,天山雪莲虽然罕有,但宫中也有过几株的,去岁已经给皇后用了,无甚效用,若是真能起效,你今岁北伐,我就命你带回来了。”

    长孙皇后看着李恪,有看了看李世民,笑道:“我病已至此,你们父子也不必太过哀伤了,我专传恪儿来此是有要事吩咐的。”

    李恪闻言,忙道:“母后但请吩咐,儿臣听着。”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对李世民道:“还请陛下和殿中所有人一齐回避一二,只留下恪儿一人在此便可。”

    李世民此前也问过长孙皇后为何非要先传李恪,但长孙皇后死活不说,只说是有要事要同李恪交代,如今李恪到了,长孙皇后又命旁人暂避,李世民便越发地好奇了。

    不过长孙皇后寿数将近,这也算是她的临终所请,李世民也不会回绝,李世民应了一声,便带着人出门回避,只留下长孙皇后和李恪两人在殿中。

    长孙皇后究竟是何用意,李世民不解,其实李恪也同样不解,但李恪知道,长孙皇后如此聪慧的女子,又有长孙无忌时常在旁撺掇,怎会对李恪的心思浑然不觉,长孙皇后此番独留下李恪是为何意,李恪不知,心里更是不安。

    就在李恪不明长孙皇后何意,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长孙皇后终于开口了。

    长孙皇后对李恪问道:“本宫看你似乎眼角噙泪,这泪可是真的?”

    李恪没想到长孙皇后开口竟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道:“儿臣见母后此状,伤触心中,难免有些哀痛,叫母后见笑了。”

    李恪眼角的泪水并非全是假的,李恪对长孙皇后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既是李恪夺储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却也是李恪最是敬重的人之一。

    用俾房魏,抑制外戚,奖进忠良,无论是内宫还是外朝,她都很好地诠释了一个贤后的角色,叫千古赞叹,这样的一个人将亡于李恪的眼前,纵是死敌,李恪也难免相惜。

    长孙皇后亦善变真伪,看着李恪的模样,听着李恪的话不似作伪,于是笑道:“兄长总说你是个小狐狸,依我看,你比狐狸还要好些。”

    长孙无忌和李恪为敌,相互间也设过不少埋伏,长孙无忌也吃过李恪的亏,李恪背地里管长孙无忌叫一声老狐狸,那长孙无忌称呼李恪一声小狐狸也不奇怪了。

    可这种说法从来都是在私下在背地里说着的,没想到长孙皇后今日竟当着李恪的面提及了长孙无忌对他的这个称呼,着实出乎了李恪的意料,难道人之将死,说话也如此直率吗?还是说长孙皇后已经开始和李恪摊开了说话,不再避讳了。

    李恪不解地问道:“儿臣不知母后何意?”

    长孙皇后回道:“狐狸贪婪,但不会为敌人流泪,你虽然也有野心,但却也真性情,也会喜会悲。”

    长孙皇后虽已是将死之状,但李恪还是在心中再三告诫着自己,千万不可大意,眼前的女子可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子之一。

    李恪谨慎地回道:“儿臣也是血肉之躯,母后病重难捱,儿臣自然也心中悲切,故而如此,更何况,母后也不是儿臣的敌人。”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是个有心人,也会顾念手足之情,这一点倒是随了你祖父,好在没有随你外祖父,若非如此,本宫近日也不会传你来此了。”

    李恪外祖父隋炀帝暴虐,登基之后便对诸兄弟大举屠刀,隋朝宗室为此死伤殆尽,而李恪祖父李渊却带人宽和,李渊得国后分赏宗亲,凡事族内血亲,无不封王封公,长孙皇后这么说李恪,也算是夸赞了吧。

    李恪问道:“不知母后有何嘱托,但请吩咐便是。”

    长孙皇后虚弱地笑了笑道:“这事可不是随意能够吩咐的,我要跟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长孙皇后这般大动干戈竟是为了和李恪交易,李恪眉头微皱,问道:“母后的意思是?”

    长孙皇后看着李恪谨小慎微的模样,笑道:“传闻中年不过十二,在万军阵前,尚能面不改色的楚王殿下竟也会露怯。”

    李恪回道:“母皇吩咐,儿臣不敢不仔细。”

    长孙皇后缓缓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脸正色地对李恪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再无旁人,你我都不必太多顾忌。本宫想跟你做一个交易,一个关系诸子性命和江山归属的交易。”

第六十八章 身后忧

    “交易,一个关系诸子性命和江山归属的交易。”

    长孙皇后的话落入李恪的耳中,李恪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震,他不知道长孙皇后具体所指何事,但他隐约猜到了长孙皇后的意思。

    长孙皇后自觉将死,这是在给诸子最后铺路,做最后的一手准备了。

    但长孙皇后的话,李恪却也不敢尽信,李恪瞥了眼殿中的环境,对长孙皇后道:“儿臣只是皇子,有什么资格和母后谈什么交易呢。”

    李恪仔细的小动作落在了长孙皇后的眼中,长孙皇后玩笑道:“兄长说你是只小狐狸,果然不错,行事这般狡猾谨慎。你只管放心好了,这大殿中只有你我,再无旁人,今日的话出得你我之口,入得你我之耳,再无第三人知晓。”

    长孙皇后既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恪若是再推脱不知,那他未免也太怯懦了些。

    李恪抬起头,看了看大殿的四周,殿中四处空旷,一眼望去便能到底,确无旁人,于是李恪小心地问道:“儿臣不知母后所指的交易是何意思?”

    长孙皇后道:“你的野心,旁人或有不知,但我是清楚的,你少年请质,北上漠北四载,那时我便知道你必与寻常皇子不同,你看着东宫或者太极宫的那张龙椅,只怕有些日子了吧。”

    长孙皇后是聪明人,李恪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何必装傻充楞,更何况此处又没有旁人,他和长孙皇后说的再多,待这道门一开,他和长孙皇后都不会承认。

    李恪道:“母后聪敏非常,慧眼独具,看人向来是不会错的。”

    李恪并未否定长孙皇后所言,言下之意也是认了长孙皇后的话了。

    长孙皇后接着道:“你少年出塞为质,四载后挟旷世之功还朝,而后淮南治水,河东练兵,大漠北伐,更是建功无数,论才干,论声望,你都是诸皇子之冠,就连太子也被你稳压一头,纵谓之国之英才,皇室翘楚,亦丝毫不为过。”

    李恪听着长孙皇后的话,笑道:“母后总不会是专程为恭维儿臣的吧。”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我还没有闲暇到这般程度,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虽然功盖当世,甚可名列宗室第一,又得陛下宠爱,不弱太子,但要入主东宫,却还是难上加难,因为你是庶子。你非嫡出,就算有再多的功劳,也抵不过‘嫡庶’二字。”

    长孙皇后的话一语中的,对李恪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太子有长孙家扶持,权重于朝,又得李世民宠爱,特所宠异,这些虽然都是现状,都是事实,但并非是一成不变,李恪已经在布局,楚王府一脉已成气候,要改变这一切也并非不能。

    但唯一叫李恪觉着犯难和无力的就是嫡庶之别,这也是为何李恪一而再,再而三地甘冒风险,求建功业的缘故,他不是嫡子,只能期望以功劳和人望补齐自己的不足,但这又谈何容易。

    李恪并未因为长孙皇后的话而有丝毫的激动,这些东西早在他决定要走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看得清楚,无论是从谁口中说出,他都能够泰然处之。

    李恪平淡道:“尽人事,安天命,唯此而已。”

    如果说李恪因为长孙皇后的话,情绪突起波动的话,便证明李恪其人短了些城府,长孙皇后也会轻看他两份,但长孙皇后的话落入李恪的耳中,李恪的神色却波澜不惊,声音也沉静如水,与此前并无太大差异,长孙皇后反倒越发地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

    长孙皇后道:“小小年纪,何必信命,只要你愿意,庶子同样可以成为嫡子。”

    李恪听着长孙皇后的话,虽不知长孙皇后的意思,但李恪的心跳还是不自觉地加速了,嫡庶之别,这是李恪入主东宫的最大障碍,若是这个问题解决了,那李恪想要夺储便容易地多。

    李恪问道:“母后是太子生母,为何会同儿臣讲这些。”

    长孙皇后乃太子李承乾生母,自然是和李承乾站在一处的,她说这句话岂不是和她的立场矛盾了吗?

    长孙皇后道:“太子叫我失望已极,恐难成大器。将他他若登基,于大唐则是灾难,若是他不能登基,于他自己则是灾难,我说的没错吧。”

    李承乾虽年不过十九,但却已有昏庸之相,将来他若为帝,恐怕又是一个隋炀帝,那对大唐而言自然是灾祸。可他若不为帝,又难得好的下场,毕竟自太子之位上退下的,又有几个是能得善终的。

    李恪道:“太子年轻气盛,行事常有不妥,这倒也是朝野内外共知的。”

    长孙皇后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想给你一个机会,正如陛下所言,你英果擅断,文武双全,将来你若有机会为帝,是你自己的幸事,或许也是大唐的幸事。”

    李恪道:“母后说的简单了,嫡庶之分乃天壤之别,想要跨过这道坎谈何容易。”

    长孙皇后道:“若是以往自然不行,但现在却可以,我大限将至,我可立下遗愿,只言我对你甚是疼爱,欲交托以身后之事,请陛下和宗正寺赐你我母子身份,予你嫡子之称,名正言顺地为我守殡出丧。”

    长孙皇后最得李世民宠爱,朝中百官更是广受恩德,若是长孙皇后濒死前开口,要收李恪为嫡子,无论是李世民还是百官都不会明着反对,此事成功的机会极大,甚至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这是李恪绝无仅有的机会的,千载难逢,李恪闻言,怎能不动心。

    长孙皇后看着李恪似有所动,于是接着道:“日后你与贵妃的关系不变,还是亲母子,只是多了一个嫡子的身份,如何?”

    对于长孙皇后的话,李恪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李恪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他现在面对的可不是旁人,而是心思灵巧,平衡朝堂内外宛如举手般容易的长孙皇后,她的心思和手段岂是寻常。

    李恪直截了当地问道:“代价呢?母后贸然施恩,儿臣不敢轻受,母后还是将话言尽地好。”

    长孙皇后道:“太子不成器,难当大任;魏王外热内冷,生性薄凉;晋王年幼,尚是孺子;长乐、晋阳几人又都是女流,多有不便。我担心我故去之后,诸子诸女难保性命,我要你承诺,若你将来能够登基,你要对他们手下留情,不得伤了他们的性命。”

    李恪闻言,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长孙皇后同他说这些话,竟是为了这个。

    长孙皇后为大唐,为李世民,为诸子操了一辈子心,哪怕到了最后油尽灯枯的时候,也还在考虑着自己几个孩子的安危。

    李恪道:“母后舐犊情深,儿臣深感腑内。”

    长孙皇后拉过李恪的手道:“你的手段和城府我是清楚的,太子和魏王不是你的对手,晋王年幼更不必提。这江山,这皇位都可以给你,但你一定要保证留我几个孩子的性命。”

    李恪看着眼前的长孙皇后,心里不禁有些凄然,母仪天下,名传青史的长孙皇后,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与寻常的母亲也毫无半点差异,心里所系的也都是子女的平安而已。

    李恪看着长孙皇后虚弱的模样,既是心中不忍,也是禁不住长孙皇后承诺的诱惑,李恪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第六十九章 长孙遗愿

    当长孙皇后同李恪交代完,殿门缓缓敞开时,立政殿的殿门外已经站了许多人。

    皇帝李世民、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及长孙皇后的诸子诸女,还有长孙无忌并房玄龄和杜如晦为首的三省宰辅,纷纷齐至。

    众位皇子和宰相都在殿外等候,长孙皇后偏却独独传见了李恪一人,他们聊了些什么,众人自然很是好奇,殿门一开,在李世民的带领下都安安静静地进了殿中。

    大殿之中,李恪正跪在长孙皇后的床前,这一幕,殿中众人都看着有些眼熟,当初李渊驾崩在即,似乎便是如此,长孙无忌还有李承乾、李泰总觉得有些不妥。

    殿中除了李恪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盯着长孙皇后,等着长孙皇后的交代,终于,片刻之后,长孙皇后终于缓缓开了口。

    “陛下,臣妾尚有一事求你。”长孙皇后开口,对李世民道。

    李世民道:“你我夫妻多年,还有什么求不求的,你只管开口便是,我必为你做到。”

    长孙皇后的眼中没了方才和李恪交易时的那般精明,只是怜爱地摸了摸身前李恪的头顶,对李世民道:“恪儿这个孩子,做事踏实稳重,又能友爱手足,我很是喜欢,我欲收他为嫡子,交托以身后之事,守丧扶灵,还望陛下恩准。”

    方才李承乾几人看着长孙皇后的动作已经隐隐觉着有几分不安,当长孙皇后开口后,他们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惊愕。

    抛开已经摇摇欲坠的太子李承乾不谈,魏王李泰之所以能和李恪相争,他最大的依仗和优势就是自己的嫡子身份,可如今长孙皇后开口,也要收李恪为嫡子,那他日后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和李恪抗衡?

    长孙无忌他们自然想开口反对,但随即又止住了口,不管是长孙一脉还是太子一脉,都是长孙皇后为尊,如今长孙皇后大限将至,他们怎能,又怎敢去反驳长孙皇后的意思。

    不过片刻之后,等不及他们想明白,李世民已经开口了。

    李世民道:“好,朕答应你,日后恪儿就是你我嫡子,一应内外诸事皆视同魏王。”

    皇室宗亲在此,朝中宰相在此,李世民之言一出,李恪立嫡之事就此定论,只留下站在殿中,面面相觑的李承乾、李泰还有长孙无忌等人。

    待李世民应下后,长孙皇后才又看向了李恪,对李恪道:“恪儿,你答应我的事情,你切莫忘了。”

    长孙皇后之言一出,殿中的众人又纷纷望向了李恪,长孙皇后立李恪为嫡子之事实在来的突然,也不符合常理,他们想知道李恪究竟答应了长孙皇后什么,才使得长孙皇后要立李恪为嫡子。

    李恪双眼垂泪,回道:“母后放心,儿臣一点谨记母后教诲,好生看顾着兄妹,不叫父皇分心,不叫母后忧心。”

    李恪之言一出,殿中众人都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楚王在朝中素有宠溺弟妹之名,为此还曾受过言官弹劾,而太子的名声却大不如楚王,长孙皇后多半是放心不下诸子诸女,又怕李承乾不上心,故而立李恪为嫡子,要他好生照看着几位兄妹。

    一旁的李世民不知就里,也猜不到长孙皇后和李恪之间的交易,但他却也能猜到长孙皇后的心思。多半是太子之行昏聩,叫长孙皇后伤透了心,诸子诸女又年幼,放心不下,故而交托于了行事稳重的李恪。

    交代清此事后,长孙皇后一下子也放下了许多,又和诸子还有长孙无忌各自叮嘱了几句,交托后事。

    ————————————

    长孙皇后大限将至,宫中内外,尤其是立政殿整个都是乱糟糟地一片,就连李世民的心里也是杂乱无章,但唯独一个人却显得安静非常,这个人也正是刚刚得了长孙皇后恩泽的李恪。

    殿中众人都在围着长孙皇后身旁,唯独李恪正在大殿的一旁,抱着年仅五岁的晋阳公主李明达在殿中的一角站着。

    小兕子年幼,还不晓事,她看着阿娘躺在床上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会有人残酷到去告诉这个小公主,她即将要永远地失去她的阿娘了。

    此时的小兕子正趴在李恪的怀里,粉嫩如褪壳鸡蛋般的脸颊正被李恪贴着脸摩挲着。

    李恪年已十九,颌下已经长出了些许的短须,因入宫走的急,都未曾打理,李恪的短须摩挲在小兕子的脸颊上,正痒地小兕子咯咯直笑。

    小兕子一直和李恪很亲,甚至比嫡亲兄长还要亲,她的乳名都是李恪给取的,李恪抱着小兕子,原本满是哀伤的脸上也多了些疼爱和温柔。

    长孙皇后刚交代完李恪时间不久,李恪就在这边抱着小兕子疼爱,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一幕,既有欣慰,也多了些担忧。

    李世民走到李恪的跟前,看着怀抱着小兕子的李恪,道:“楚王妃怀有身孕已久,产子在即,不几日恪儿也要为人父了吧。”

    李恪道:“为官不易,为人父更不易,儿臣也不知能不能公私两顾,做地如阿爹这般好。”

    李世民拍了拍李恪的肩膀道:“看你的模样,日后做的想必是不差的。”

    李恪道:“待媚娘产子后,想必一人待在府中也枯乏,可否让小兕子常去王府玩耍,也给媚娘身边添些热闹。”

    李世民看着李恪疼惜小兕子的模样,道:“你若想图个热闹,高阳活泼顽皮,一个便能顶别人几个,身边哪还会缺了人,你是担心小兕子的身体吧。”

    李恪道:“小兕子年幼体弱,又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若是以往还好,但今日自母后之事后儿臣便有些怕了。宫中虽好,但毕竟都是母后旧用之物,儿臣怕小兕子懂事后触景伤情,这立政殿还是不宜久待的。”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道:“你心思细腻,考虑周全,比起太子和青雀都要好上许多,皇后将身后事托付于你,也是所托得人。此事便依你所言,待晋阳稍稍再长大些你便可常命人来宫中接她出去王府玩耍,御史台那边你不必顾忌,此事没人敢说是非。”

    “诺。”李恪闻言,当即应了下来。

第七十章 风云突变

    事在内宫,但却决于朝堂,长孙皇后病危对朝堂而言本就影响极大,更何况长孙皇后还抛出了要立楚王为嫡子的话来。

    立政殿中,区区半日的功夫,对朝堂的影响却堪比十年,不知不觉,朝堂上的风变了。

    长孙无忌和长孙冲一个是长孙皇后的兄长,一个是长孙皇后的女婿,长孙皇后病危,他们自当入宫探望,而后便一齐出宫了。

    出宫的甬道之上,长孙无忌和长孙冲并肩而行,长孙无忌走在长孙冲的身边,看着身边的爱子,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长孙冲回京四个月,短短的四个月间长孙无忌却觉出了长孙冲比起以往太多的变化,行事果决,沉稳善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虽然纯孝,但却文懦优柔的少年郎。

    长孙无忌也不禁感慨,长孙冲跟着自己这么些年,自己没有教会他的,李恪和漠北的战场在短短三年间就教给了他,而且教地很好,长孙冲也学的很好。

    “冲儿,为父和楚王相交不深,不知楚王府的情况,楚王妃的身孕可足日了?”长孙无忌开口对长孙冲问道。

    长孙无忌和李恪不和,而长孙冲却和李恪走地极近,父子两还因此吵闹过几次,故而长孙无忌和长孙冲在一起时常会刻意回避与李恪相关的话题,但今日长孙无忌却主动提起,长孙冲也觉着有些意外。

    长孙冲如实回道:“儿初入礼部,忙得厉害,近几日也没去王府拜见,但儿前日刚见过秦大将军家的秦怀道,听他的意思王妃生子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长孙无忌道:“楚王妃生子是大事,你曾为楚王门下,虽然公务繁忙,但有时还是需多走动走动的,莫叫楚王觉着生分,见怪了。”

    长孙冲道:“这倒不至于,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大都督便是如此,大都督知晓儿近日忙于部务,岂会见怪。”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话虽这么说,但楚王府添嫡长是大事,不可怠慢,你近日还是抽个闲暇,去一趟才好。”

    长孙冲闻言,不解地问道:“阿爹向来不喜儿与大都督走的太近,今日为何突出此言。”

    长孙无忌缓缓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天边已经渐渐昏黄的天色,叹了口气,对长孙冲道:“皇后病危,这天怕是要变了,今日仔细想来,有些事情为父做的也未必是对的。”

    长孙冲接着道:“阿爹所指可是大都督立嫡之事?”

    长孙无忌道:“天下事,绝非一成不变的,为父为保太子东宫之位,压了楚王十载,但终究还是压不住。今日之后,此消彼长间,楚王之势已成,再难挡住啦。”

    以往李恪没有嫡子的名份,尚且压了李承乾一头,如今李恪有了嫡子的名分,那李承乾还是李恪的对手吗?

    长孙冲道:“所以阿爹要儿亲近大都督,借大都督之势庇佑整个长孙家。”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不是整个长孙家,是你,和你将来的孩子。”

    长孙冲不解地问道:“阿爹何处此言?”

    长孙无忌回道:“为父和楚王为敌多年,相恨入骨,将来若太子登基,必容不得楚王,可将来若楚王登基,也必容不得太子和为父。到时朝局倾轧,屠刀再起,你在楚王门下,咱们长孙家总也不会就此没落了。”

    若是搁在从前,长孙无忌和李恪为敌,若是将来李恪登基称帝,为了朝局稳固,李恪绝不会放过长孙无忌和长孙家。

    但如今却不同了,长孙冲在李恪麾下为臣三载,和李恪还有门下众人都积累了不错的人脉和关系,只要长孙冲能够维持这种关系,就算将来李恪登基,要对长孙家下手,也一定会对长孙冲一脉网开一面,不会为难。

    长孙冲道:“楚王宽厚,断不会如此,阿爹若此时能放下身段去同楚王交好,有儿和公主的面子在,楚王日后必不会为难阿爹。”

    长孙无忌果断地摇了摇头,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偏执,对长孙冲道:“不,我还没输,长孙家也还没输,皇后虽然给了李恪嫡子的身份,但这也不过是一个交易而已,我们的赢面还在,皇后并未彻底放弃太子和魏王,否则皇后不会单独见楚王。”

    正如长孙无忌所言,长孙皇后并未彻底放弃太子,她若是彻底放弃了太子,又何需私下去同李恪说些什么,立李恪做什么嫡子,直接建议李世民废黜李承乾,改立李恪便是。

    长孙皇后给了李恪嫡子的身份,李恪要想成为太子,一切的一切都需先废黜太子,使李承乾失位才行,否则一切都是虚妄。

    长孙冲道:“眼下局势已然如此,阿爹又何必如此坚持,非要同大都督为难呢。”

    长孙无忌拍了拍长孙冲的肩膀,笑道:“我乃当朝司空,开国元宿,和陛下一齐打下的江山,他李恪算什么,也配叫我伏低认小吗?”

    长孙无忌是只老狐狸,在朝堂之上行事也颇为圆滑,但这只老狐狸却也有他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外圆但内方才是他。就像历史上的他在二十年后宁死也不会向武媚娘低头一般,现在的长孙无忌也绝不会向李恪低头。

    长孙冲担忧道:“太子不是宽厚仁德之人,阿爹纵容我和楚王交好,不闻不问,太子那边不会不知道,恐会使太子不满,太子又如何容得下阿爹。到时阿爹既开罪了楚王,又没交好太子,处境岂非艰难。”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道:“以太子的手段和本事,只凭他自己绝难和李恪抗衡,他务必要借助长孙家的势力,太子是容得下我得容,容不下我也得容,哪怕就算他将来登基称帝,也是如此。”

    长孙冲听着长孙无忌的话,顿时沉默了,身为人子,他知道长孙无忌的脾气,既是他已经认定了的事情,他再怎么劝,也都无济于事了。

    长孙冲道:“既是阿爹已经选好的路,儿为人子也不便多问,阿爹凡事谨慎些便是,切莫把自己深陷了进去。”

    长孙无忌看着身旁的长孙冲,道:“自打陛下称帝,皇后封后,太子入主东宫之后,咱们长孙家的兴衰荣辱已经和太子捆绑在了一处。只有太子登基,我长孙家才能走向极盛,成为七宗五姓那般的天下巨阀。天下凡事没有不冒险的,为了长孙家,这个陷我必须冒,也不得不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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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介绍:
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